还有，自己昏迷的时候，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一定要找他问清楚，如果不问清楚，他季常维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季常维这时候万分的庆幸自己就算在脑袋最不清楚的时候，依旧没有松口答应他自首的事，这样他手中还有筹码可以让他耍赖，装无知，装傻装到底。
落在警方手上的事，就真的只能算自己倒霉，要真的瞒不过去，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就一肩扛下那箱毒品的事，反正携毒又不会被判死刑，了不起就看会被判个多少年好了。江阵勋、詹育恩那里应该怎么解释，还有帮里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就等他出来的时候再来烦恼这些。
谈到这个李功成却似乎是愣了，眼睛睁的大大的，支吾其词，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的样子。
「你看个屁？没看过男人吗？」季常维被他看的不爽快，便吼了过去。而因为过于激动的缘故，牵动了还没痊愈的伤口，痛的他龇牙痛嘶。
「那个……你不知道吗？」李功成搔了搔脑袋，小心翼翼的开口。
「知道什么？」季常维按着腰腹上的上口，面色不悦又开口问道：「是男人就不要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似的。」
从他见到这个警官，态度便一直都很差，没办法，谁让自己是黑道，看见条子就像狗看见猫一样，满肚子大便，只想扑上去狠狠的咬上几口。
幸亏李功成是经验老道的刑警，没跟他计较这些。
李功成吞吞吐吐了一阵子，才严肃的说道：「他死了，在三天前的早上。」
季常维愣了，他瞠大眼，错愣的看着李功成，好像想从对方严肃的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意味出来。
三天前？那不就是自己中弹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吗？难道自己昏迷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季常维皱眉，脸色怪异的看着李功成。
但是李功成接下去说的话，对他而言却彷佛是一记震撼弹。「七天前在M街发生的毒品交易，你还记得吧？」
李功成又说道：「那时候，我们早早就收到线报，在M街齐天帮跟石老会之间会有一笔毒品交易，只要可以破获这笔交易，我们就有机会扳倒齐天帮，就算失败也能剿了石老会的老巢，因此我们早早的就派人部署在那附近。」
季常维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只是睁着一双墨色的黑眸，错愣的等着他说下去，但李功成却不在乎他是否有回应，只是接着说道：「那时候你们的人跟我们警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小春他……他在那时候为了逮住石崇仁，结果却被近距离的给打了七枪，后来虽然紧急的送到了医院，命是勉强保住了，但是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七……天前？
季常维惊愣的听到他说出这个发生在那天早上的事，那时候，他只记得三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现场一片混乱，然后隔着一条街，还有货运公司暂时停放在路边的货车，就着微弱的街灯，自己在那样的一片黑暗中看见了他，而他，也在黑暗中看见自己。
那时候自己的枪口还瞄准了他，而张智春的手上好像还扼住了一个人。自己没有开枪，但是张智春却开枪了，他吓到也开了一枪，似乎擦到了他的肩膀，但是张智春的子弹却是打在自己背后想偷袭自己的石老会的小弟身上，后来就是一连串的枪响，他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张智春的身影。
他什么都没多想，只是扔下货，赶忙跑了。
李功成似乎有些感伤的样子，拿下老花眼镜，揉了揉眼角，便说道：「动完手术之后，小春一直都很坚强的在跟死神搏斗着，但是，三天前的早上，他终于还是走了……」
季常维还是无法给予他任何的反应，或许真的是因为惊呆的缘故，所以才无法有任何的反应。
第二十一章（下）
如果，李功成说的是事实，当然他也没有拿这个欺骗自己的理由，张智春真的从七天前开始就一直都在加护病房中，那么，这三天陪在自己身边的……是谁？送自己来医院的人，拥抱着自己说绝对不会放弃的他的人……究竟是谁？！
「小春他是个很优秀的刑警呢！不但很开朗，又乐观进取！局里的大伙儿都很喜欢他，说他是人如其名，就像春天一样的温暖。」或许老年人真的是容易感伤，想起张智春，李功成显得有些落寞。
说完这些，他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而且，说起来好笑，他不许我们叫他阿智，是因为他说阿智这个称呼，是他留给很重要的人的称呼，我们都嘲笑他反正一定是留给马子的。那小子居然也没否认，但是，小春的女朋友好像在很多年前就失踪了，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她。」
「局里头满多人都劝过他放弃，怎么说都已经失踪了八年，就算小春真找到了，对方都不知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她恢复成过去的关系。但是小春却说：『对不起和我爱你，我一定要当面跟他说。』还说他们的关系就算不能恢复也无所谓，他会很耐心的等，等着对方还会再叫他阿智的一天。」
李功成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带个询问但其实是肯定的语气说道：「他真是个痴情的傻小子对吧？都已经分开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一直傻傻的等着对方。可惜，他的对不起和我爱你，好像已经没有机会让对方知道了……」
说到这里，李功成忍不住为他惋惜。
张智春还这么年轻，对人生积极又充满干劲，他还有大好的将来可以有所作为，警局里不知道多少警花对他芳心暗许，但是，他却这么执着的等待着一个人，然后就这样在一件缉毒案中失去了宝贵的性命。
李功成像是想起什么了好笑的事，哈哈大笑，但眼角却笑出了泪光。「可是有件事说来好笑，医生告诉我们，他去的时候，听说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呢！都不知道他这是梦见了什么，死了还这么开心～～欸？」
李功成这时候才发现，季常维早就已经泣不成声，他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带着老人家特有的和蔼，焦急的询问他的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他叫医生。
季常维内心很激动，只能死命的摇头、拼命的摇头，他捉紧了自己身下的被褥，他得紧紧的咬着下唇才能忍住自己想大声嘶吼与恸哭的冲动。
他知道这些天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定是他没有错，带着他讨厌的缠人和歉意，一点一点的，想让自己明白他的心意，却因为知道两人已经没有可能，而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他知道才好的犹疑。
张智春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吧。
他的身体受了重伤，还在加护病房中抢救，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但是他的内心却因为放不下自己，然后，他就一直、一直的跟在自己的身边。
他没有骗自己，自从出事以来，他是真的，一直一直的陪在他的身边，他一直都看着自己，守着自己，温柔的拉他的手，引领自己回头。
他总是说：『小维，你还有机会可以重新来过的。』
其实这句话相反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因为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才希望自己不要放弃，能把握住这次回头的机会吗？
因为，自己还活着，只要还活在这世上，他还有将来，所以他就能有无限的机会与可能，他永远都有选择的机会，可是对于张智春来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却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发现呢？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柔，带着似水一样的深情，还有遗憾与再也没有机会的感伤。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发现呢？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呢？！
直到这时候，他才忽然想起，自己昏迷过去的时候，张智春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语，原来是：『小维，我爱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季常维终于还是无法忍住溃堤的泪水，心如刀割一样的痛楚，抱头恸哭。
这时候他才知道，他是真的失去他了，彻底的，甚至无法挽留，失去的东西，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手中了，那双温暖的手，宽厚的怀抱，他已经永远都感受不到了……
他们永远都是平行线，不是因为他是官、自己是贼，而是因为自己还活着，张智春却已经死了。
生与死划开了他俩，他们会是平行线，永生都不会再有交集的平行线。
究竟是谁说过的那样一句话，一次的错过，可能就是永生的失去。
他说不出口的告白与道歉，自己来不及给他的原谅与答覆，已经永远、永远的错过了。
他大声恸哭，可是这一次，却不会再有人温柔的拥抱自己，告诉他：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