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镜之邪佛(古镜奇谭之邪佛 下部)下——拏依伽
拏依伽  发于:201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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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这里做什么?”赤目子一直跟着江云,这几日来,像是忘了对江云的恨,忘了对庚炎的爱慕,那在她心头纠缠不放的执念,彷如全部化作对江云的痴缠,自与摩诃不缚分道扬镳之后,就与江云形影不离。

“我之前突然记起一些事,原来三万年里,钵多罗经由轮转盘一点一点修复被丹禅子击碎的魂魄时,曾经以幽魂踏足过人间。”

两人又回到帝都,智王宋盈早在半年前游历去了西方佛国,府邸家眷都留在了帝都,赤目子虽知晓宋盈的真实身份,却从未亏待过真正的智王的亲人。

风流王爷宋盈不在以来,书房除了打扫的人偶尔会进去,很少会有其他的人。江云和赤目子进入书房,向里走去,果然见那幅《水月》依旧挂在墙头。

“你是为了这幅画?”赤目子见江云将《水月》取下,满腹疑虑地问。

江云执着卷轴,爱惜地抚了抚画面,清亮的眼底是抹柔和的光芒:“说起来,这幅画与钵多罗有些渊源。当初钵多罗与庚炎假作托生,在凡间的郓都遇见过一个画师,叫做秦雀,钵多罗慕他高超画艺,曾向秦雀提过几句,想向他讨要一幅名作‘水月’的画。不想秦雀几世轮回仍旧记得这个约定,后来,在看到佛国灵狐与清乾仙君的海市蜃楼,做了这一幅千古流传的画。”

赤目子有些意外,瞥向江云手中的画:“原来这画跟那只臭狐狸有关。”

江云闻言,忍不住对赤目子笑了起来,他听赤目子的口气,果然和在三生石里所看到的一样,这两个小家伙都互相看不顺眼,语气里都是成见。

他卷起画卷,缓慢说:“我记得,做游魂野鬼的时候,钵多罗做了几件事。”

赤目子看向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想他也不会安分。”

江云对赤目子的这种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于是很沉稳地一一道来:“一是,他将魔胎创造的仙体癯仙的根基交给西王母娘娘悉心照料,以梅林替代瑶池蟠桃林,代瑶池避过一个祸劫。追溯缘由,其实是因为癯仙和被打入凡尘的法华拏耶有一段缘,因此他才插手那件事。二来,钵多罗去见魔胎的时候,曾被游历天下的白泽察觉行踪,他偷听钵多罗与魔胎的对话,差一点被魔胎吞噬,是钵多罗救了他。后来钵多罗才知道,破除银封的虚耗虽醒了过来,但他失去了从前所有的记忆。而白泽对钵多罗的好奇心太甚,他只好施法同样抹去了白泽关于自己的记忆。”

赤目子听到此处,总算明白现在的白泽和虚耗,为什么对于钵多罗的事都那般陌生。原来,这两人,一个受伤失去了记忆,而另一个被强行抹去了关于钵多罗的记忆。

江云将《水月》收好,继续说道:“第三件事,是关于仙界的谷清仙君。钵多罗的手珠本是在岳长乐和游素身故后,随着摩呼罗迦卷走棺椁一起丢失的。他找到手珠之后,便将十八颗佛珠分别给了与他有缘的十八个人,有些是朋友,更多的是当初在郓都还情种的时候遇见的有心人,秦雀和谷清都是其一,所以谷清仙君手上会有一颗佛珠。”他顿了顿,“无心插柳的是,那时,命格星君坠入情劫,钵多罗虽是幽魂,但在给谷清佛珠的时候,曾向玉帝为命格星君求过一次情,这成了后来为何命格星君转世之后,遇到现在的我,多次出手相救,还替我找到了最后的八颗佛珠。一切,都是因果轮回,种了什么样的因,才得而今如何果。”

赤目子一挑秀眉:“原来张珩就是命格星君笪爻的转世,难怪他这个人行踪诡秘,还能请得动‘通天命’玉璇玑。”

江云轻笑,他知道赤目子登上帝位以来,为官的张珩没少与她作对,此刻听到张珩的来历,免不了诧异一番。

他向屋外走去,赤目子跟在他的身后:“最后一件,是有关乾达婆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魔界时,本就虚弱至极的乾达婆王为了钵多罗被活埋在地下,那时候,钵多罗曾许过一个愿。他要乾达婆王的来世不要再遇见他,即使遇见,也希望乾达婆王不再怜惜他,而是讨厌他。钵多罗用心良苦,本是怕转世后的乾达婆王重蹈覆辙,却不想这一世,我和他果然相遇了。”他摇头叹息了一声,“又或许,是钵多罗的愿念太甚,乾达婆王此世虽遇见我,却十分的讨厌我。后来,他与我走失,被西王母娘娘所救,并将其托付给丹峋山的‘通天命’玉璇玑,使其彻底与我断了联系,相识而不相逢。这一切,也是钵多罗在将癯仙的根基交给西王母娘娘的时候,所拜托的一件事。如此算来,钵多罗还欠了西王母娘娘一个人情。”

“你说的是你的好师侄玉十方?”

江云沉默地点了点头,所以,那天晚上,与十方重逢时,他才会莫名其妙地问那个问题。

“十方,你讨厌小师叔吗?”

“很讨厌。”

“这样就好……”

如此,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其实,十方和云阴是有一些相似的,乾达婆王云阴对香气极为挑剔,而这一世的十方,常常宁可饿肚子,也不食粗茶淡饭。

不过,那晚一别,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离开智王府后,江云与赤目子御风而行,往西方善见城赶去。

途中,江云侧头看向身旁风姿绝卓的女子,忍不住问她:“小目,你真的很恨我么?或者说,你恨钵多罗。”

赤目子怔了一下,许久,她回头看向江云,青丝如绢,随着清风扫过螓首蛾眉,那双瞳剪水之中,赤墨的颜色,好似有万缕情绪百转千回。

“你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就是钵多罗?即使记忆恢复了,对你来说,那只是一个别人的梦?”她没有回答江云的问题,可笑地看着他,一个人竟固执到这种地步,始终将前世今生分得清清楚楚,究竟是太聪明,还是太蠢?

江云移开目光,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虚,他默了半晌,对赤目子说:“你恨我是应该的,不论是江云还是钵多罗,都是一个小人懦夫。”

赤目子会与阿释拏迦邪相有染,是因为对钵多罗那份无法得到回应的强烈爱意。她而今恨自己,也许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在被庚炎捏碎心脏之后,越是爱,便越是恨。又或许,是因为现在的江云实在与赤目子心底的那个人差别太大,这样的反差一时间令女子难以接受,所以,恨不得江云死去,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可江云有一点不明白,赤目子对庚炎莫名的感情是如何一回事?就算她再恨钵多罗,也不会无缘无故爱上庚炎。如果爱和恨可以简单转移,这世上也便不会有那么多痴情人了。

赤目子当初是从混沌的缝隙落入龙渊,后来被阿释拏迦所救,难道……是阿释拏迦对赤目子做了什么……

“你看着我做什么?”赤目子蹙起蛾眉,江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她,神情古怪,原本赤目子想讽刺他一两句,此刻也没心思说出来了。

江云回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摇首什么也没说。

“真是天下奇闻,赤姬居然和邪佛钵多罗在一起,莫不是以前的恨都是装模作样?”

云海之上,飕飕冷风中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赤目子神色微变,拉住江云站定原处,警惕地环顾四周:“何等宵小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呵。”那人浅浅低笑,声音略微有几分耳熟,赤目子和江云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不由对视一眼,可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片刻,又听到那个声音说:“赤姬,你真是好无情,不过半年不见,就将人家忘得一干二净,哎,本王的心,好痛。”

霎时,赤目子的眸光一沉,她微阖眼眸,朱唇上扬,甜腻地笑了起来:“原来是智王宋盈,寡人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狂徒,竟敢在寡人面前班门弄斧。”

江云四处张望,果然见前方的云海上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衣着华服,风流倜傥,浑身却恶臭冲天。他沉着脸色,宋盈此时出现在这里,恐怕,来者不善。

“难为赤姬还记得本王。”宋盈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他本是优昙钵华的心魔,后来吞噬了燕楚七对钵多罗强烈的恨意,因两者都对钵多罗的执念太深,而优昙钵华又刻意去模仿仲古天尊庚炎的模样,所以动作和性格上都与庚炎有七分相似。

赤目子盯着宋盈,显然此刻很不待见他:“现在可不是南越的天下了,而是南燕,寡人的天下,宋盈,你是否应该称寡人一声陛下?”

宋盈嗤笑,他瞥了眼女子身旁的人,越发显得轻浮:“本王来此,可不是为了参拜女帝……”他顿了顿,“那股异香,可勾得本王食指大动。”

赤目子的眸光骤然冷若玄冰,她已经很小心的以自己混杂的气息遮掩住江云身上那股愈发浓郁的异香,却想不到还以引来了一只臭虫。

“再诱人,也得掂量自己的分量,能不能吃下去?否则,小心噎死得不偿失。”她垂眸,丹蔻一样的手指捻起酥胸上的一缕青丝,缓慢地玩耍着。

宋盈抬脚向两人走去,对于赤目子的警告,一点也不放在眼里:“赤姬放心,本王定与你共分一杯羹。”

赤目子挡在江云身前,浑身腾起妖娆的红光,她抬指轻轻拂过嫣红的嘴唇,香舌微露,若有似无地舔过指尖:“可小女子向来都是吃的独食,何况……”她撩起眼帘,笑涡红透,软语媚骨,眼神猛然阴鸷狠毒起来,“我还没尝过心魔的滋味!”话音刚落,她一手推开身后的江云,血红的指甲突然长成手指长短,根根泛着刀锋似的的冷光。

“呵……”宋盈森冷低笑,“若非赤姬是女儿身,本王一定要得到你的身体。只可惜,女子向来都是食物……”刹那,宋盈周身漆黑的魔气汹涌而起,就好似要将他自己也吞噬掉,可脸上的血肉,却在催动力量的同时,快速的腐烂剥离,仅仅片刻,他的上嘴唇就变作一团烂肉掉落了下来,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电光火石间,一红一黑的光芒于云海之上瞬息交斗起来,只看得清两个快速闪现的光点,脚下,妖光与魔气卷起云海翻滚,好似涛水澎湃,天际隐隐有落雨的趋势。

江云被赤目子推出好几丈之外,宋盈此来目的在他,江云有些意外,他紧张地注视着空中的局势,好几次黑气从他耳边划过,都被红光从旁将他猛然推了出去。

“宋盈,你以为杀了钵多罗,优昙钵华就不会花开佛现?你太天真了!”赤目子妖媚的声音响在空中,嘲讽之中,仍旧带着一点甜腻酥骨,字字却又散发着一股冻人的杀气。

宋盈仍旧玩世不恭地笑着:“本王现下处境可管不了这么多,赤姬,难得我们之前是盟友,用得着为这个人反目成仇么?”他目光一凛,猛然出手袭向赤目子的腹部,被她眨眼躲了过去,他每一招打退赤目子,都以更快的速度冲向被两人的交斗越逼越远的江云。

“你的对手是我,休想伤他半分!”赤目子尖利的指尖陷进宋盈抓向江云的手臂,狠狠将其扯了回来。

宋盈张狂地大笑:“奇怪了,原本恨不得杀他一万次的赤姬,如今怎的心疼起来了?”他被赤目子所伤也不觉疼痛,狭长的桃花眼里,那黑色的眸子倒映着赤目子凶狠的表情,“果然,女人就是喜新厌旧,翻脸比翻书还快。”

“废话少说!”火红的袖袍一摆,宛如灵蛇一般,将宋盈瞬息抽出了数丈以外。

可下一刻,赤目子脸色大变,那被抽出去的宋盈忽然破裂得粉碎,一夕之间连灰烬都不剩。

“本王当然不想同你废话,本王的目标,一直是他。”

她诧异地回身,果然见宋盈已出现在江云的背后,那张腐肉凋落,白骨显现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她竟忘记了,心魔可分身无数,想要冲过去,已然来不及。

宋盈从后一把掐住江云的脖子,江云吃痛,被迫仰起头,靠在身后臭气熏天的人身上,正想从腰间翻出金针刺向宋盈,却不想被他吐出的一口魔气熏得四肢无力,血气上涌。

“乖乖的,我还不想伤你。”宋盈附在江云耳边低语,另一只手摸向他的腰间,“我想要的,只是这个罢了。”他收回手,掌中是那十五颗黑檀佛珠。

江云愣住,正冲过来的赤目子也感到一丝意外,她想起什么,连忙摸向自己的腰间,随之脸色沉下,那贴身所藏的三颗佛珠,果然已消失不见。

宋盈一把将江云丢出去,赤目子连忙上前接住他,江云猛烈地咳嗽着,抚着快被捏断的脖子,上面赫然印着几根黑色的指印。

“宋盈,你想做什么?!”江云喘息着,脸色难看地冲宋盈大叫。

宋盈将另外三颗放到一起,缓缓合起手掌,抬首笑盈盈地看向对面的两人:“还能做什么,”下一刻,恐怖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当然是捏碎它们!看你们还用什么让他花开佛现!”

“不要!”江云大叫。

可惜,宋盈已狠狠收紧五指,这一刻,江云几乎能听到佛珠碾碎的声音,若非被赤目子拖着身子,恐怕他已不受控制地冲了过去。

然而,变故也是在这一瞬间发生。

宋盈以为只要碾碎所有的佛珠,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可佛珠碎成粉末的刹那,他的指间却莫名泄漏出无数星星点点的灰光。他诧异地展开掌心,见那些灰光如同蚂蚁一样,开始由掌心往手臂上蔓延,所过之处,就好似有什么在啃食吸收着他。宋盈惊恐起来,连忙想将灰光撒出去,可那些灰色光点即使被抛洒了出去,却仍旧如同细小的虫子又飞转回来,附在他的血肉上快速的啃食。

空中响起宋盈凄厉的惨叫和咆哮,江云和赤目子看着突然的变故,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仅仅片刻,那些恐怖的灰色光点就将宋盈整个人全然吞噬,就好似从头到尾都那个人就没出现过,赤目子和江云所看到的都是幻象。

“小心!”下一刻,赤目子大叫,猛然推开身旁的江云,那些灰色的光点眼见着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赤目子来不及闪躲,只本能闭上双目,抬手挡在眼前,可她很快便发现异样,那些光点根本不是冲着她而来。

而是,冲着江云而去!

江云面色惨白地看着灰点袭向自己,他握着金针的手不停颤抖,存着一丝侥幸挥向灰点。

然而,那些灰点视若无睹,像是一条星河全然埋进了江云的脑海之中。

惊悚的惨叫再次响起,灰色的光芒犹如霎时怒发的烟火,一瞬间震动整个云海,赤目子被一股强横的气流袭向胸前,倒退数步,猛地吐出了一口红血。

可被包裹在灰光中的江云,却是受尽折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十八颗佛珠,竟封印着他所有的记忆……

错了,原来一切都错了……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急速飞窜,江云的头就好似要炸开一样,蚀骨锥心的胀痛,就好像在受着五马分尸的极刑,除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被欺骗的怒意,像是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汹涌地扑进他的心间。

庚炎,你竟一直都在骗我……

三界六道之中,所有未绽放的钵多罗花,在顷刻之间全然怒放。

第一百四十回

赤目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时,那吞噬宋盈的灰光已经渐渐淡去,乌黑浓重的云海开始恢复原本的颜色,整个上空趋于宁静。灰光散尽,她连忙去寻江云的身影,有那么一刻,赤目子以为江云死了,却发现自己根本开心不起来,甚至觉得无比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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