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镜之邪佛(古镜奇谭之邪佛 下部)中——拏依伽
拏依伽  发于:201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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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世人鲜知,迦陵频伽自困幽深荆棘谷中,是为赎罪。

“我知这一天迟早会来,前世所种因果,今生便得如何报应。贪生怕死,苟且于世,无法偿还债孽,啼血警世,终也不能赎其罪孽。只可惜,孔雀……到如今都不能释怀……”迦陵频伽双目紧闭着,两边眼角皆有一颗类似血珠的朱砂痣,一身白纱上的艳丽红点,皆是荆棘刺身所留,伤其体肤,以致不忘因果孽债。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有何恩怨,也不太清楚你与优罗钵界是何渊源,此次魔界破天,来者不善,佛祖令我来找你自有道理。此刻听你所言,似乎其中渊源颇深……”乾达婆王揣测道,他因身体乏空,虚弱至极,而未与阿难陀及十八罗汉前往无间渊,为保其性命,当日是去往了华藏世界,向药师菩萨求救命灵丹。

拜见药师菩萨之时,却突然得佛祖召见,一时间委以重任,命他前来荆棘瀚海,寻刺鸟迦陵频伽。

佛祖嘱咐,若荆棘瀚海古木之下,说与孔雀之事,无所动静,便言及优罗钵界,迦陵频伽必现其真身。此后,迦陵频伽,自会与他往无间渊走一趟,孔雀之事或尚有解救之法。

“恒久往事,刺身之痛,迦陵频伽……这一辈子都对不起钵多罗尊者。”迦陵频伽微微颔首,雪白如无垢之玉的脸上,隐隐含着一丝痛苦,言语模糊间,却道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乾达婆王略微一惊,迦陵频伽是上古妙音鸟,他并未想过,他与优罗钵界的渊源,是来自妙生尊者钵多罗。

只是,钵多罗是两千多年前,于优罗钵界经由佛祖点化而成,那时迦陵频伽早已身缚荆棘瀚海深处,依常理而言,他不可能与钵多罗有所交集。

可听迦陵频伽的口气,似乎还与钵多罗渊源匪浅。

难道……

迦陵频伽与钵多罗的来历有关?

“你无需多加揣测,我与钵多罗尊者并非是因来历的因缘,而是我欠他一条性命。”迦陵频伽轻声说道,似是看穿了乾达婆王的想法,他洁白如玉的脸颊上闪烁着微微的荧光,好似阳光下的露珠,散发着光明的气味。

“恕我多言,你与钵多罗的恩怨,可否清楚言其一二?”乾达婆王略微客气道。

迦陵频伽虽自缚荆棘瀚海,永不见天日,但他以啼血之音警醒世人,却是令人敬佩的。再者,乾达婆王本也是多少会顾虑他人感受的人,此刻自然不会唐突问话。

哪知迦陵频伽微微摇首,似是带着一丝苦笑,他沉声回道:“往事不堪言语,却始终无法逃避,即使掩耳盗铃,也不过是庸人自扰,自欺欺人。我并非想隐瞒什么,你想知晓,我告诉你便罢。”

他顿了顿,忽而问:“佛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神游六界之外,不归佛界,乾达婆王,你可知为何?”

乾达婆王不知他为何会提及此事,恭敬道:“自是为了无穷佛法。佛祖是佛界先知人,天地万物,灵长不灭,为善渡劣根,自是要寻求恒极真火。”

迦陵频伽缓慢地点点头:“你说的并非不对,只是,你不知,佛祖要寻求的,是救世真火,所救的并非俗世人间,而是仙神佛界,鬼怪妖魔道。”

乾达婆王身形微顿,目光深处是一丝惊诧:“仙神魔界……鬼怪妖魔道……?你的意思是,佛祖寻的并非渡世之法,而是……自救之方?”

见乾达婆王一针见血,迦陵频伽无奈地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佛祖一直以来寻的便是自救之方,即使现在也是一样。”

乾达婆王脸色不太好,他沉默了一阵,问:“那这跟你和钵多罗尊者有何关系?”

迦陵频伽道:“你应该还记得,优昙钵华的种子,是佛祖从一个六道之外的失落之地得来。”

乾达婆王点头:“此事是佛界的一段秘闻,我知一二。”

“其实……”迦陵频伽沉声接话,“给佛祖优昙钵华此种的人,便是今日的钵多罗。”

乾达婆王闻言,脸色瞬时一变,有那么一刻,他想出言反驳,可一时间,他却找不到反驳的依据。

钵多罗的来历,确实至今无人知晓……

而他的出现,也确实突兀得令人措手不及,相对的,佛祖对待钵多罗的态度,也极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给佛祖优昙钵华之种的那人心思垢净,所参透天地之法,也是无人能及,即使佛祖也自愧不如。原本,佛祖是带着优昙钵华的种子和一捧灰土回到六道之中,那人却因透过佛祖看到六道的未来之事,怜其不幸,欲助其之力。因此,在佛祖回六道时,他与佛祖一同跨过时空,来到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迦陵频伽沉声诉说着,闭合的双目似乎看着幽谷之外,眼角那两点鲜亮的朱砂红痣,仿佛一抹血泪,镶嵌在他洁白如玉的脸上。

乾达婆王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竟然觉得这空旷的幽谷深处,有一股刺骨的冷风在无声回荡。

“我知晓这些秘闻,是因为我是其中经事一人。”迦陵频伽抬手抚摸上自己的双目,不急不缓地说,“迦陵频伽本为妙音鸟,以声视天地万物,唱响莲华真言,这两只眼睛,本是空有其物,并不能视物。只有不视颜色,才能唱响最为空灵的声音。我与孔雀皆为凤凰之后,本是同胞,我声灵瑞,而他则是其色出彩。然而孔雀心性高傲,誓要我视他美丽颜色,因此极尽办法,几乎不折手段。佛祖最后将他打入无间渊深处,个中原因,除了对佛祖的大不敬,还有一个便是因为钵多罗。”

乾达婆王欲言又止,他想问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问什么。迦陵频伽已经从头道来,钵多罗的来历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其实他已经没有问的必要。

但是,他就是想说一句话,莫名地想打断迦陵频伽即将说出的真相。

“钵多罗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孔雀曾经想要炼化他成为灵妙丹墨,为我点睛。那时的钵多罗为了点化生性凶残暴躁的孔雀,任由他推进真火灼烧炼化,毫不反抗。我眼角的两点朱砂,便是钵多罗的血肉研磨点画而来。而钵多罗会附身在优昙钵华上,其实是佛祖为挽救他的性命,将他残留的精神施于优昙钵华上。本是想借由优昙钵华从异空带来的气息,重塑钵多罗,只可惜,即使钵多罗重生,到而今他仍旧都未开窍,至始至终只是一个愚钝苍白的佛子,空有慈心,却再无妙生之力。不然,他一定会记起他为何来到这六道之中,而六道除人界之外,也不会仍不见停止衰退。当然,你今日就更不会来见我了。”

“这个真相……似乎有些……太令人吃惊……”乾达婆王扯了扯嘴角,断断续续说道,看起来甚至有些强颜欢笑。

迦陵频伽垂头,闭合的双目似乎看向了脸色略微青白的乾达婆王,他低声问:“乾达婆王,你对钵多罗动心了吗?所以,才会为了他失去嗅觉?”

第九十六回

乾达婆王神色一凛,望向迦陵频伽的目光猛然间带上了一股杀气,只是一瞬间,又变得极为和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满目笑意地说。

“任由小妖孽盗走嗅觉,弄到如今食不知味的地步,难道不是因为害怕终有一日,受不了他身上灵香的气味,控制不住欲望会将他吞噬?”迦陵频伽虚渺的声音很低沉,好似随时都在引诱着人敞开心扉,那一双从未打开的双目,犹如能够直达深处看透人心,即使闭合着,也令人不敢直视。

乾达婆王随意地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地面略微潮湿的泥土上,注视着一只小小的蝼蚁在泥泞之中挣扎求生。

迦陵频伽如此直言不讳,他并未觉得无言以对,只是略微有些感慨,过了小片刻,才对迦陵频伽笑道:“你太小看我,却也太高看我。”

他嘴角含着云淡风清的笑意,语气不紧不慢:“小妖孽盗走我的嗅觉,之前我确实不察。我也并不怕你所说的事,因为我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迦陵频伽蓦地转身,抬着两手缓慢靠近满是荆棘的古木,眼角处的两点朱砂若血珠一般,在透过密林的微弱阳光下,显得极为鲜艳欲滴:“可是在那之后,你也并不想将其找回。就算你不会做出我所说的事,你也已然犯了着相之罪。”他将十指向前摸索,似是想要触碰近在咫尺的古木,“钵多罗与生俱来的慈悲,神秘莫测的来历,都是砒霜毒药,太过沉溺其中,只会自毁修行。他本身所谓妙生,便是因对天地万物的疼惜。你可曾想过,他始终不是我佛界中人,若非看到未来事,怜悯劫难世界,他的温柔,你不会感受到一分一毫。待一切尘埃落定,终有一天他会离开,回到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乾达婆王并未立刻作答,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嘴角的笑意好似秋风扫过,微微有些萧瑟,却并不颓败。

他无声地对着泥泞中的蝼蚁轻指一点,那小小蝼蚁便忽而腾空起来,在空中飘浮一阵,落到了枯叶铺地的干爽之处。

小东西似乎还不清楚出了何事,呆立在原地,细小的触须迟钝地晃了晃,过了小片刻,才恍如逃兵一般溜进了枯叶遮盖的缝隙间,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收回手,乾达婆王回道:“既然他是妙生尊者,你就应该明白,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知晓结局是什么。我们要的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结果,而是无愧于自己的过程。至少回头看时,不会留有遗憾,叹息终生。这些都是人之常情罢了,你又何必如此明察秋毫。”

迦陵频伽闻言,见他不知悔改,摇首轻叹:“迷而不觉,以致轮回生死。执着妙生,虽是人情,却已归俗世之海。因缘所生,不昧因果。乾达婆王,你已失了清净。”

乾达婆王笑着摆了摆手,两手撩开衣摆坐于一株古木之下,似是站了许久有些乏了:“若以清净换不愧己心,何以所失?”他的嘴角始终维持着那抹淡淡的弧度,就好似任凭天地责怪他迷途不返,他依然要笑看苍天,逍遥不悔,“有时候真是羡慕孔雀和帝释天,如此大胆,为了心中所爱,改天逆命。就连对着燕楚七和秦水伯,有时也会含着一丝敬佩。”说着,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迦陵频伽触碰荆棘的指尖猛然颤抖了一下,他微微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说道:“心陷贪恋,难入禅定。因缘果报,清净不在。倘若你真为了心中所念失了所有,要以苦修轮回再磨练不灭真身,乾达婆王,到那时你会有哪怕一丝的悔意?千万年的修行,非一日之寒,朝夕不易,若一朝化作云烟,破了金身落入十八层地狱,你真的不会后悔么?”他撷下一根弯曲不直的荆棘,缓缓回身看向乾达婆王,忽而道,“当初钵多罗欲点化孔雀,是因我们皆为凤凰之后。传说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他想参透涅盘奥妙,找到解救六道之法,因此才甘愿坐于真火之中,任由孔雀将他血肉炼化成朱砂丹墨。可是,他却在以身相试之后,忘记了自己来此世界的目的,更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连当初的钵多罗都不能逃过因果轮回,过隙白驹,乾达婆王,你有信心不做第二个钵多罗吗?”

乾达婆王闻言,略微有些恍惚,他并未想过钵多罗是因为这种原因与孔雀和迦陵频伽结下一段宿缘,并且,原来钵多罗并非他真正的名字。

想了想,他坦然答道:“我不知道,”顿了顿,又转话锋,“但我相信,钵多罗不曾后悔过。更何况,他既然是一个如此值得尊敬的人,那么我敬佩他,喜欢他,为他着想,有何过错。如果有一天,我会如你所说因他再入轮回劫难,也许我会感到很荣幸也说不定。”他如斯说道,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

迦陵频伽默然,冷清的面容泛着略微惨白的碎光,眉间恍惚蹙了起来:“为何你们明知不可以,却偏偏要如此做。就算兵行险招,破釜沉舟,结局也有可能全军覆没。其实上天是很公平的,也许他可以慈悲一次,可不是任何时候都会有奇迹发生。”

他神情凄然,空灵的声音宛如清潭碎裂:“你可知,若钵多罗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不仅找不到他所说的涅磐之法,更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去自己的世界,生生世世流离在不属于他的三界六道,人非人来鬼非鬼,魔不成魔,佛不成佛,连一只孤魂野鬼也及不上。纵然到三界六道有一天毁于一旦,灵窍不开的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挽救。所谓灵犀寂灭,天地衰竭,末法偷生,旱如荒漠。先有邪相作乱,后有灵犀衰灭,天地间永恒的奥秘,即使突破凡人之躯也难勘破。灭渡之劫,大势所趋,若不能凤凰涅盘,怕会酿成灭世之灾。”

乾达婆王有些惊诧:“灭渡之劫?”

“所谓灭渡之劫,也就是天人五衰之时。只不过,此劫牵连甚广,若无法渡过,便是整个神佛妖魔界寂灭之日。”

“方才我就想问你,所谓的自救之法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你又说到灭渡之劫,天人五衰,迦陵频伽,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听到灭渡之劫时,乾达婆王已然很是诧异,但当听到天人五衰,涉及几界,他瞬时便感到此事非同小可。

只是,连久居须弥的他都不知晓,终年深居荆棘瀚海的迦陵频伽又是从何得知?

“万物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血肉之躯与精气神化作世间万事万物,维持天地生息不灭。神佛归位之前,盘古本有两个后人。一个是众所周知的仲古天尊庚炎,居于混沌之地,极少入世。另一个鲜有人知,自远古起便被封锁于龙渊深处,不见天日,此人名为阿释拏迦,谓坤首邪相。这两人,一个为天元,一个为地魁;一个是正,另一个是邪,原本是维持天地平衡的所在,只因阿释拏迦不甘屈于坤首邪相,妄图夺乾祖仲古之尊,于是被上古一位大佛尊以九子逆龙阵封印于龙渊之下。随着时间流逝,知晓他存在的人屈指可数。至于,居于混沌的仲古天尊虽安于其位,实则他也守着一样极为重要的盘古神器——一盏名为云螭碧环的上古神灯。”

“此灯据传说是盘古精元所在,天地万物的灵气皆由此灯而来,灯灭身死灵骨断,三界六道,不论神魔妖道,或者仙佛精怪,皆是凭着此灯的光芒,得各种灵气。然而早在上古,云螭碧环的灯火与烛台不知因何便曾分离过,即使之后仲古天尊将其灯火寻回重接,天地灵气仍旧发生变化,开始日渐衰竭。后来是神界的三皇五帝发现凡人的信仰与人间香火,能暂且维持灵气不灭,才有了后来的祭祀与崇拜。佛祖无可奈何,入世广为传教,才保住了华藏灵台清明。可这样的广为传教,却使得世人逃避现世,大量涌入佛国安于现状,根本无法体会到佛法的真理。而就算未涌入佛国一带,世人也越发盲目崇拜神界,除了早先得道成仙的一干人,剩下的凡人却成了神佛思想上的奴隶。我想你所说的燕楚七与秦水伯,怕就是因为这个而逆天道。近年来我唱警世妙音,也听到过不少关于他们的尘俗凡音。若非燕楚七因儿女私情,曾屠戮善见城,怕是连你乾达婆王也曾认为他们是对的。只可惜,情劫难过,江山难成。”

乾达婆王一时间听到如此多不曾听闻的事,有一瞬间反应不太过来,当听到迦陵频伽评价燕楚七的时候,也只是不置可否的沉默。

“佛祖之所以将来自异界的钵多罗赐名为钵多罗,是谓他海纳包容之心,望他能与自己在这万事万物之中勘破涅盘之法,拯救六道苍生。毕竟人间香火并非长久之计,若要阻止天地衰竭,灭渡重生,便要寻求根本之法,否则只能坐等山空,更加使得世人愚钝不开。因此自他重生之后,阿难陀才会不停地提醒他开窍。只可惜,若要他灵台开窍,成为曾经那个无上的尊者,便须得他记起自己的名字。然而这么多年来,他还未能开窍,却已被凡尘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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