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参微微斜眼瞄了一眼,看见已经变黑的银针,身子微微怔了下,却只是看了眼郝善,便继续埋头继续动作。
丰白生看着被人下了毒的银针,微微拧了眉角:看来想杀鲁源生的人不只他一个而已。
郝善继续道:“丰大侠是明智之人,郝善记得,上次大侠离开之时,曾说过爱人被害,被迫离开漠北。郝善斗胆猜测,这和公子此刻的目的是不是有所联系。倘若丰大侠真认为这般有用,那郝善再多说都是枉然。”
丰白生微微低了眼睛:“公子所说……丰白生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能利用我这一次就会再次利用我,他们抓住了我的软肋,可是……我心甘情愿。”
郝善叹了一声:“今日让你杀了这个魔头,能给你一生英名。”
“休要血口分人,我丰白生早对这名利度之于外!”
郝善欣赏的瞧着他:“这次让你杀的是个魔头,你心甘情愿,下次,若让你叛离良心,杀的是个无辜的人,你又该怎样?”
丰白生猛的抬头,退了一步,脸色难看之极,似乎想也没想过的事情撞到脑袋上,嘴角抖了抖硬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把头往旁边偏了偏。
“丰大侠显然也想到了会有这一天的。”
小而有些抖的声音:“我……没办法,我不能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
郝善眯着眼睛想了会:“我要对不起董大夫了。”
丰白生不明所以的看看正专心的董参,好一会才有些恍然大悟:“你是说……”
郝善点点头:“他是当年鬼医传人,尚是宫中御医,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有什么条件?”丰白生猛的上前抓住郝善:“哪怕是要我丰白生的性命也值得!”
“呵呵,我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要你性命做什么?”
“那……”
董参是在是有些不耐烦了,回头一边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一边皱了眉头:“你们在这般嗦下去,我就撒手不管了!你,会武的还不赶紧过来,想让我心甘情愿去漠北,准备好酒好菜巴结着是以后的事情,今个先把这个麻烦给解决了。”
丰白生犹豫了下。
董参大喊:“不看这个可怜虫的身上,也要看在我和那位公子份上吧?我们心善救人,你还倒是犹豫什么?”
“那……我该……怎么做?”
第四十三章:糊涂巧为善(下)
丰白生脸色并不好看,视线总在郝善和董参的身上来回移动,最后终于开口:“你们算计好了的?”
郝善一副不明所以然的转头看着他,很是无辜。
董参嘴角带着笑,看着郝善竟是有些宠溺的摇了摇头。
丰白生嘴角抖了抖,很难接受刚刚那个一句一个义正言辞的人此刻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表情,他转身看着小塌上的脸色已经有些好转的人:“你们为什么要帮他?”
“我是被逼的。”董参苦笑摇摇头:“被逼困在这,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些最终都是他的师傅犯下的错,他没办法逃脱责任。
“那你呢?”这句是问那个打算装作没听见的人的。
郝善看了丰白生一眼,眼若深海,望不到底的幽深,没有开口。
不知为何,明明这个郝善一点武功也不懂,却给丰白生这般的一个错觉,若是这人……若是真的要一心帮鲁源生,只怕所有的都不能单单用打杀来解决了,到那时不是一个心惊胆颤那样简单了……
他身上有一种智慧,一种时而放出刺眼光芒,时而却又隐藏的密不透风的智慧,让人望而生畏,让人忍不住探测,有时恍惚已经看到了这个人的真面目了,而下一刻才发现那是他故意留给你的错觉。
他想谜一样,像睡着的雄虎……
他不会是个简单人物,即使现在是,将来也不会是。丰白生这样想着。
小塌上的人咳了几声,微微转醒。
鲁源生睁开的眼睛在看到丰白生的时候,微微一眯,射出一道寒光。
这是丰白生第一次没有用着杀气腾腾的视线看着鲁源生,才发现,这个人身上的气势何止用那霸气形容的完的?那一身惊心动魄的寒意和力量在视线转向他的时候整个就腾升了起来,来的突然,来的那样势不可挡。
郝善回头瞧了董参一眼,不言而喻。
董参咳了咳转身:“丰大侠,我至今未去过漠北,你是不是要有什么交代的?”说着拉着那丰白生退了出去。
丰白生走到门口嘴角处冷哼一声:“这般逞强?”
董参摸摸自己的下巴:“都是一样的固执呢,你呀不用这般惊讶。”
丰白生道:“那个郝善到底是谁?……他真的不懂一点武功?我是说……”
董参道:“他会不会武,这些你们江湖人一眼都看的分明的,何必问我一个郎中?至于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能给你说,这场混乱,他绝对是个场外人,只是天意弄人,使得他夹了进来……你懂我的意思?”
“那……”丰白生想了想:“那他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董参摸摸腰中的酒葫芦,这个问题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你看他们是什么关系?”
丰白生抬首往屋里看了一眼,半天硬是没有回答上来,董参拉着他笑道:“何必执着这个,来来,难得偷得一片清闲,这些美酒才是我们该想的。”
拉着正要举步,丰白生脚下一顿。
那边的一个女人一身鲜红,长袖飘逸,身后跟着两个低头的丫鬟,怒意十足的往这边赶了过来。
丰白生认出来人,要拔剑的手却被董参摁住,只听董参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声:“她不是为你而来。”
丰白生怔了下,转身点脚而去。
窦娘怒意冲冲的赶至门口,在董参面前停了下来。
“你是谁?”尖锐的声音透着杀气。
董参不急不慢的行了礼:“江湖郎中董参,夫人安好?”
窦娘打量他几眼,冷哼:“他看来还找了大夫医病?不知道可医出了什么?”
“堡主很好,只是有些不安分的东西而已”
“你!”窦娘眼睛眯了起来,“他现在在哪?”
“在里面,夫人要找堡主何不进去?”
“我进不进去,不用你多话。”凤眼斜过去一眼,扫了眼紧闭着门的房间,却是没有动作。
“夫人……”
“我宁愿再也看不到他才好!”窦娘长袖一舞,寒意四射:“他敢算计我,想让我母子都围着他转吗?哼,我窦娘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他好过!”
“血浓于水……”
窦娘脸上的恨意越发明显,袖子一甩,一把银色匕首立于手上。
看来,这就是那个控制鲁源生体内蛊毒的器具了。
其实这董参和郝善早就料到这窦娘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鲁源生和天虎大战,即使损耗不了太多的元气,那最后她给的一招,也足够令鲁源生分了心神。
真是好深的心机。
董参心下明镜一般,面上却佯装惊诧,猛的一连退了几步,颤颤巍巍的高呼:“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一介郎中,你和堡主的恩怨……啊,夫人饶命啊??”
窦娘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那边的丰白生已经持着长剑飞身而至。
“你不能杀他。”挡在了董参前面,这董参没有去漠北之前,谁也别想动他性命。
窦娘哪里听得他说些什么,心下只想着这鲁源生故意给她难堪,本是恼怒的没了理性,这时又见有个持剑之人挡住自己去路,一时,恨意上来,几乎扭曲了表情,咬碎了一口牙齿:“你是哪里来的毛小子!找死!”
二话不说,抽袖就打了过去。
这漠北剑客也不是浪得虚名,持着长剑,见那窦娘杀气十足,却不惊慌,一招一式都是淡定有力,只看得董参在一边点头暗自称赞。
狠劲过大,冲劲过了头,这窦娘的体力很快就不支了,况且心乱如麻,哪里还能用得好招数?
几十个回合下来,竟是节节败退。
董参见着丰白生毫无退让之礼,突然大呼:“那边是谁??啊呀??”
丰白生没有疑心,翻身而下,径直往那董参身前护着,站定却看清董参原来一派悠然,方知道是中了计,转身就要再追窦娘,却哪里寻得道踪迹。
空中只剩下窦娘恨意十足的尖锐声音:“鲁源生,我决不让你得逞!”
丰白生见跑了人,心下不爽,回头瞪董参:“你办的好事,让那女人跑了!”
“就是让她跑的啊。”董参觉得这人说话好奇怪。
“为何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那女人能害多少无辜的武林中人?”
“没了鲁源生她也兴不起大浪,再说??她不会离开?剑堡,只是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罢了。”那鲁源生在这,她岂会一走了之?
丰白生一听,提剑就要去寻,却被董参止住:“你要往哪里去?这人好歹也是窦娘,若不是刚才她怒火冲天,报仇心切你还真当她这么好对付不成?”
不用推敲,丰白生自知他说的有理,只得收了兵器。
接着脑袋一个激灵,竟是有些开朗了,他站直了,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董参。
他……似乎又被人……
董参被看的发毛,耸耸肩膀举手叹道:“我可没利用你,这些都是那郝善的注意……”
第四十四章:窦娘逼婚(上)
屋内一阵阴寒飘进来,郝善还没有来的及打个冷战,鲁源生已经开口:“说。”
回身一看,果然看见一个黑衣人立于床沿边。
黑衣人露着的两个眼睛看了眼郝善,却是丝毫不惊不疑。
“堡主,一切都遵吩咐办好了。”
鲁源生眯着的眼睛点了点头:“他怎么样?”
“……伤势虽重并无生命之忧,三帮七派也一直是他的心腹,他在那里养伤,再无忧虑。药和剑谱都留给了他,而且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不会怀疑到堡主。”
“嗯,中原可有变动?”
“武林盟主正和西域来的异人纠缠,无暇北顾,武林盟现是风流书生萧子敬主持大局,听取左佩意思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萧子敬?”
“是,武林盟中多有不服者,自从曹邦邦主被萧子敬大败之后,也无多少敢站出来骄横的。”
“嗯。”
“中原?剑堡尚有地虎,他们不知我并不在堡中,凭着地势,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这堡中不可久久无主……”
“嗯。”鲁源生挥了挥手,那黑衣人退下。
扫一眼郝善,却见他正微低着头,一副什么也没有看得到的表情。
此刻的屋外丰白生和窦娘的打斗声越发清晰,而鲁源生的眉角却是打了个死结,越发阴郁。
他坐在床边手握着床沿,直到关节都有些发白,如同那毫无血色的唇角。
郝善为那人披了件衣服,声音如同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一般清清淡淡的:“以丰白生的能力,还伤不到她的。”
鲁源生的身子明显的一震,慢慢将视线移到眼前人的身上:他从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这么虚弱过,除了这个人……他记得,记得自己最后昏倒的时候,看到的最后一张带着惊讶却镇定自若的脸,和此刻一般,让人心莫名的平静下来。
清清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要想谢我,就说出来。”
鲁源生嘴角抖了抖,脸扭到另一边,郝善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却将手中的衣服给那人系好了,正了脸色:“如今这般你打算怎么收场?”
能怎样收场?走一步算一步……当年爹死去的那样突然,甚至连天虎的真实身份都没来得及告诉他,若不是他自己心思细密,无意看到天虎的招数和曾经自己爹说过的师弟易卜丘的招数那样相似,他也不会怀疑道天虎的身份。
造化弄人,谁能知道就在他还未彻底弄清天虎身份的时候,天虎竟对他……
鲁源生抿紧的唇角动了动:“爹收了三个孩子教授武功,取名天地鬼三虎,每个人都有一块玉佩,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天虎的玉佩和我的是从一块玉石上一切为二。可惜,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因为爹向来对天虎很特别,他总是亲自传授他一个人的武功,而我们都不能观看。”说着眼皮耷拉了下来,当他开始怀疑天虎身份的时候他察觉到天虎看他的眼神,他养名妓佳眷,他冷脸远离,他阴狠绝情,这般还以为天虎能……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你……”
“所有的证据根本无力说明什么,除了天虎很少使用的那几招星阎王,爹生前大概是嘱咐过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我查了当年在短峰崖的人,但每一个的说话都是一样,一致认为当年的鲁邢杀了易卜丘的唯一的血脉。我得不到证明,中间有一段时间怀疑过自己的猜测……我知道窦娘一直恨我,但是我想她那里会有最后的证据,我搬了进来,也确实发现了些东西。”
鲁源生顿了顿,苦笑了下:“我发现了易卜丘画像??也许一眼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血缘关系,可是易卜丘肩头有一个胎记,那胎记和天虎的肩上的胎记一模一样!”他抬眼看着郝善,眼中的光一亮一亮的。
郝善说不出的滋味,看着人脸上丝毫不见恨意,却是一副痛苦一副夹着开心的表情,竟是鼻子一紧,有些发酸。
终于发现一个亲人不是恨自己却是另一个极端,该高兴还是痛苦?
鲁源生恢复了冷静,剑眉微蹙:“窦娘定不会善罢甘休。”
“……嗯。”
“这也是我欠她的……”若是我能早些发现真相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嗯。”
鲁源生皱着脸抬头看郝善。
郝善赶忙移开视线,不甚自在的咳了咳:“你那你打算?”
鲁源生眼中往那门外一定,忽的一片绝狠。
“你……”这人倒是对自己这般绝情啊?郝善摇了摇头:“你已经决定了要这般做?”
“那能如何?”声音中都透着冷硬,可以看出他坚定的决定已经无法动摇了。
“你这样她会恨你,你知道天虎有一天也会恨你。”
鲁源生扯了个浅笑:“恨也好,能让变的强大。”若是天下的人知道天虎的身份,就凭他的身份,根本生存不下来。
这人,是要自己承担下所有?
“你……”能狠的心对自己这么决然?要知道这样的结果这会让自己处于众矢之的,这结果你结果你可想过?到嘴的话却在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时吞了下去,郝善叹了叹中终是没有说出口。
当真的对窦娘他们的恨意无所谓的话,就不会逼到自己内伤了,哎,又是一个固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