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来杀气腾腾的,哪里是个普通混混能受得了的。
贺冬挠挠头,有些纳闷,但也没想太多,陆文吓跑了也好,省去了很多麻烦。
看陆文跑远了,贺冬才回头打量楚暖的状况。
楚暖低垂着头,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双手已经从扶手上松开,身子也不再颤抖,似乎已经没事了。
贺冬犹豫了一下,在楚暖面前蹲下,试图查看楚暖的面色,口中问道:「少爷,你……还好吗?」
刘海挡去了楚暖的神情,贺冬看的也不是很真切,只是觉得楚暖的脸色很苍白。
楚暖没有吭声,贺冬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声:「少爷?」
这回楚暖开口了,微弱,低哑,每个音都那么飘忽,但每个音却又都是那么沉重:「我……没事……」
贺冬苦笑,楚暖如此口吻他怎么能放心。
贺冬想安慰一下楚暖,但又不知道陆文所指的楚!之死是怎么回事,听上去似乎和楚暖有什么关系。贺冬怕自己乱说话反而会
让楚暖更加痛苦,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其他的话。
犹豫了半天,贺冬还是起身向楚暖身后走去,路过楚暖身侧时他习惯性地拍了拍楚暖的手背以示安慰——以前贺冬都是这么安
慰战友的。贺冬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走到楚暖身后握上轮椅的推手,问:「少爷,你要继续散散步,还是先回房?」
「……回房。」
楚暖说,于是贺冬推着他朝住宅走去。
坐在轮椅上,楚暖看了一眼自己被触碰的手背,就在刚才贺冬的大手覆在上面的时候他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而这会儿,手背上
似乎还残留着贺冬手心的温度。
定定看了一会儿,楚暖收回手,放在身前,另一只手握上,无意识地搓揉被触碰过的手背。
楚暖进入住宅后碰上面上焦急的郑伯。
「暖少爷!」郑伯看到楚暖低呼一声,急切地问,「您还好吗?陆文——他对你做了什么?那个混蛋!我就知道不能让他进来
!」
楚暖打断了郑伯的自责:「没什么,他什么也没做,他……他让贺冬赶跑了。」
「贺冬?」
郑伯惊讶地看向贺冬。
贺冬头皮有些发麻,现在想起来便觉得刚才自己似乎冲动了,陆文和楚暖之间不论发生什么也都是楚家的家事,他虽然是所谓
的「随身助理」,其实也就是保镖兼看护的综合体,一个外人而已,没什么立场去插手他们之间的纷争,而且陆文的话似乎还
涉及了一些楚家的私密过往。
面对郑伯询问的眼神,贺冬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陆文对少爷出言不逊,所以我就……就吓了他一下……没想到那人胆子那么
小,一吓就跑了……」
郑伯的神色变得很复杂,多看了贺冬好几眼,但最后也没说什么,笑了笑,转而对楚暖说:「少爷您没事就好了。」顿了顿,
郑伯又问,「那陆文那边……钱还给吗?」
楚暖眼未抬,道:「给他,五十万,他不要就算了。」
郑伯离开后贺冬推着楚暖回到了房间,本来他们还应该再在花园里逗留半个小时的,现在提早回来了,若是现在就准备出门无
疑太早了,贺冬不知道该干什么便询问楚暖的意见:「少爷……要休息一会儿吗?」
楚暖沉默了片刻,抬手揉揉眉心,道:「我想睡一会儿。」
「嗯?好。」
贺冬将楚暖抱到床上,为楚暖更换睡衣。
对于楚暖这种身体虚弱的人来说睡午觉应该会是一个好习惯,不过实际上楚暖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今天楚暖突然说要午休,
看来是陆文那一闹让他累了。
换好了睡衣,楚暖吩咐贺冬下午三点的时候叫他,随后自己挪动身体躺进了被子里。
贺冬为楚暖拉上窗帘,打开空气净化器,原本在一边等候命令的仆人走了出去,贺冬也准备离开。
就在贺冬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手表突然震动起来,贺冬连忙走回床前询问:「有事吗?」
楚暖看着他,道:「留下。」
「我?」贺冬很惊讶。
「是。」楚暖不欲多言,目光扫过一边的椅子和书架上,说,「你可以坐下看书。」
贺冬感到不解,抓抓头皮,不知这是楚暖的什么怪癖,但人家是少爷,他也不能反驳什么,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
看了起来,而楚暖则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贺冬睡了。
贺冬看了两页觉得有些无趣,注意力无法集中在文字上,有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贺冬的思路就渐渐朝其他方向跑去,首先想到
的便是关于今天陆文的事情。
第一个让贺冬疑惑的便是关于楚!之死。郑伯的说法是楚!因为父母双亡打击过大,抑郁症加重,最后自杀身亡。但今天听陆
文的威胁,似乎其中还有隐情,感觉上去像是楚暖害死了他姐姐似的,而这十年来陆文就一直揪着这点向楚家要钱。
如果是这样,那么楚暖一直对陆文妥协也就可以解释了,可能是心中有愧,所以用这种方式补偿。
而第二个让贺冬不理解的就是陆文当时说的那句话:「……你就是楚暖新找的小白脸是吧?啧,比上一个英武多了,干吗,吃
了他什么好处,还是被这小妖精迷死了……」。
当时贺冬没去仔细考虑这句话,现在想起来……
以前贺冬去国外执行过任务,国外人比较开放,这种事情在他们军队倒是不稀罕,贺冬多少接触过一点,也就慢慢知道了相关
的东西。
话说回来,楚暖五官漂亮,身材纤细,腿残了不方便和女人做,被男人压在身下倒是刚刚好……
贺冬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但他马上就从臆想中回神,发现自己想了什么,不由得面色一红,暗道一声
罪过,挥散了脑子里不合适的猜测。
楚暖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因为他瘦弱就把他当成女人来设想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看看熟睡中的楚暖,贺冬觉得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家里那么多人都死得差不多,唯一剩下一个没有血亲的姐夫还是个只会要钱
的畜生,腿也残了,去哪里都要人推,身子也因为长久没有运动而逐渐虚弱,还要打理楚家产业,看楚暖每天埋头苦干的样子
就知道这份活一点也不轻松。
贺冬从懂事起就在为钱烦恼,他是农村人,家境不好,后来父亲打工受了重伤失去劳动力,母亲也赚不了什么钱,妹妹身体不
好,他弃学当兵就是不想加重家庭的负担,也是为了参军那点补贴。后来父母死了,那一点补贴只能勉强满足妹妹吃喝和治病
的需要,日子过得非常拮据。没钱是个烦恼,但有钱也不见得很好。楚家够有钱了,可楚暖一点也不开心。
这天没有再发生其他什么事情,只是楚暖起床后问了贺冬一个突兀的问题:「听说你有一个妹妹?」
贺冬不知道楚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陆文的事情让楚暖想到了亲人?
贺冬老实答道:「是,我有一个妹妹。」
「身体不好?」
「嗯。」
楚暖「嗯」了大概是表示知道了。
晚上郑伯告诉楚暖将五十万打到陆文账上了,楚暖「嗯」了一声就没说什么了。之后就是和平常一样的夜晚,平淡而安静,沐
浴之后楚暖服用安定睡下了,贺冬也回房了。
陆文被赶走后虽然收到了五十万的打款,但陆文却不因此高兴。
晚上一帮狐朋狗友躲在陆文靠妻子得到的大宅子里,抽烟喝酒,一个朋友说:「欸,文哥,别说,兄弟们可真是羡慕你啊!娶
了个好妻子,还有一个好妻弟,傍上楚家这棵大树,可真是一辈子吃喝不愁啊!」
另一人也附和道:「就是!不过文哥够意思,富贵了也没忘记我们这些穷兄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这些人也是过得逍
遥自在,这全是托了文哥的福!来,我们敬文哥一杯!」
众人咋咋呼呼地敬酒,陆文笑着干了一杯,却说:「你们这是表面看我风光,其实——什么好妻弟!阴得很呢!一个月十万,
说得好听,好像很多,可是他楚家一个月赚多少你们知不知道?用亿来算都嫌少了!他居然就给我十万?当我什么?分明是叫
花子!」
陆文想到白天楚暖那句「楚家不养废物」便觉得万分恼火!
大家都有些醉了,听陆文这么说,立刻有人说:「就是!太对不起文哥了!」
老实说,一个月十万着实不少了,普通的高管一个月的薪水也就这么多,况且陆文对楚家一点贡献也没有。但是陆文自己不学
无术,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陆文每个月领的「生活费」除了自己用还散给周围的兄弟用,这些人又好赌好玩,十万
块没多久就花光了。
「应该让楚家多拿点出来!」一个人说。周围人都嚷嚷道:「就是他们家只有一个残废,哪里用得了那么多钱,还不如给我们
用!」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纷纷出主意要怎么向楚家拿钱。
突然一个声音在吵杂声中窜起:「将那个残废绑架了不就好了!」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说话的人,那是一个脸上挂着刀疤的男人,本就粗横的面孔在刀疤的作用下更显得狰狞。
刀疤男不以为然地嘟囔道:「电视上不都这么演?那残废现在是楚家唯一的主人,把他绑架了,要上个几十亿,那老头也不敢
不给!」
「就是就是!」
周围呵呵笑起来,倒没怎么把这话放在心上,他们只是混混,不是真正的黑社会,没那么狠辣,而且现在的生活过得颇为滋润
,没有穷途末路之前他们不想去冒这个险。
可陆文不一样,他一直笑笑地没说话听兄弟们一轮,当刀疤男说到「绑架」时他的眸光亮了亮,抿着酒,心里开始暗暗盘算这
件事的可行性。只是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却颓然地发现要绑架楚暖很难。楚暖身边随时随地都跟着四五个专业保镖,都
是特种兵出身,而且那贺冬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陆文等人只是普通混混,根本没得比,陆文也只是仗着姐夫的身份才能出入
楚家而已。
陆文想着觉得丧气,心中又极不甘心,恨恨地喝下酒,心道一定要让对方好看!
第四章
贺冬根本没有把陆文放在心上,一个会被言语吓走的人实在无法引起他的重视。
安睡一晚,第二天清晨贺冬去健身房锻炼的时候,那个管理员再次站在他身边与他攀谈。
以往贺冬都只听不问,不过想到昨天陆文的事情,贺冬觉得或许可以从这个管理员身上知道一点什么,想了想,问:「陆文经
常来这里吗?」
提到陆文,管理员露出鄙夷的神情,道:「不一定,有时候半年才来一次,但每次来一定是来要钱!」
贺冬故意问:「陆文一个小混混而已,楚家不要理他就是了,为什么要妥协?」
管理员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暖少爷啊,暖少爷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所以对这个姐夫就特别迁就啊。」
「嗯?」贺冬露出不解的神情,「他们姐弟感情不是很好吗?」这是郑伯说的。
管理员沉默了一下,黯然道:「暖少爷当初……唉,若不是那个畜生,暖少爷他也不会——!大小姐是被那个混蛋害死的,根
本不是暖少爷的错!」管理员口气愤愤,但却没有说出实质内容。
贺冬更是迷惑不解:「那个畜生?陆文?」
「不,不是陆文……」管理员摇头,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后来却没说,只道,「唉,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反正,你多关心暖
少爷就好了。这次你把陆文赶走了做得很好,很解气!下次陆文还敢这么来你就继续这么做!」
下次陆文再来贺冬会不会赶他走还是两说,贺冬一直觉得自己这次做的有些出格了,他一个外人本不应该置喙,只是当时热血
冲头一时没忍住就站出去了。
他只觉得当年的事似乎很复杂——或许大家族的事情都是这么复杂?
好奇心杀死猫,贺冬适时地闭嘴了,而管理员也转开了话题,开始碎碎念起其他小事。
结束了锻炼,洗个澡,贺冬下楼吃完早餐,正要回房休息一会儿,却被郑伯叫住。
「小冬,来来来,我来和你商量件事。」郑伯笑着说,贺冬没有防备地过去,郑伯拉着他坐下,和蔼地说:「小冬,我听说你
妹妹现在还在乡下是吗?」
贺冬不知怎么想到那天楚暖很突兀地提起他妹妹的事情,虽然脑子里闪过一些猜测,嘴上答道:「是的。」
郑伯笑着说:「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妹妹身体不好,你家又在乡下,所以我寻思着,不如将你妹妹接到城里的疗养院。」
贺冬一愣,不由的迟疑:「这……」
郑伯补充道:「费用你可以不用当心,我们会替你出。城东这边有一家很不错的疗养院,我想与其让你妹妹一个人在乡下,不
如到这里来,那疗养院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周末少爷没什么吩咐的时候,你也都可以过去看看妹妹。」
贺冬定定地看着郑伯,心中思绪翻腾。
郑伯的建议无疑很诱人,贺冬退伍之后努力工作赚钱无非就是为了给妹妹治病。
贺小妹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贺母怀小妹的时候贺冬还在初中读书,为了给贺冬凑足学费,贺母怀孕期间还起早贪黑的工
作,可是家里穷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小妹出生时格外虚弱,长大后也是站久了都会发晕,一点重活累活都干不了。
家里带小妹去城里的大医院做过检查,但也检查不出问题。中医说是天生体虚,给贺小妹开了一个方子,吃了之后贺小妹的身
体确实好了很多,不会再动不动晕倒了。贺冬看到了希望,就让小妹一直吃下去。可是这方子用到的药材不少都很珍贵,吃一
次两次没问题,吃一年两年就是个大负担了。
贺冬一直希望能将妹妹带在身边照顾,只是有心无力,城市里房子太贵,贺冬租不起,做保安和在培训中心上课的时候都是住
单位的宿舍,没办法将安置小妹,只能将小妹留在乡下。贺冬一直很担心小妹,几乎每天都打一个电话回去,听小妹精神地接
电话才勉强放心。如果能将小妹送入高级的疗养院,无疑对小妹的病情有很大的好处,可是……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小妹就会成为贺冬握在楚家的人质!
贺冬在部队的当兵的时候由于职位特殊,没少接触那些达官贵人,对于这些人的作风他早已有所了解。贺冬不是楚家从小培养
出来的忠犬,楚家要用他不免要防上一手。
从理性上说,郑伯的提议没什么不好的,贺冬自问对楚家没有企图,小妹送入疗养院虽然等于控制在楚家手上了,但只要自己
没有妄动,楚家也不会伤害小妹,反而能让小妹得到最好的照顾,这无疑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可是从感情上说,贺冬却极不愿意这么做,他总有一种要将小妹推入火坑的感觉。他已经对不起小妹了,他不想再让小妹遭遇
任何危险。
可是贺冬是不能拒绝的,表面上看郑伯是在和他商量,但实际上贺冬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和资格。
仿佛是看穿了贺冬的心思,郑伯笑了笑,不掩饰地说:「小冬,说句实话,我们楚家现在就暖少爷一个人在独撑大局,在新的
继承人出现之前,暖少爷身边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的。你十分疼爱你的妹妹,我们能知道,其他人也会知道,难保哪天不会有
人利用你妹妹胁迫你做什么对暖少爷不利的事情,到时候不但暖少爷会出事,你妹妹也将身处险境。与其这样,倒不如事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