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开着那辆白花冠回了家。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杨琦很压抑。我不认为她是没了宋建平就会死的人,但是却似乎面对很困难的事情。先到她的表情,我也
有些心慌了。
这房子装修的太精致,我觉得没安全感,最后我给许竞打了电话。
“我想搬回通州,你来帮我收拾东西吧。”我在电话里说。
“行,什么时候搬?”他问。
“明天。”
我其实没什么东西要特别收拾,第二天等许竞来了之后,匆匆收拾了换洗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塞到宋建平那辆花冠后面,我
和许竞去了通州。
我把杨琦的情况和许竞说了。
“你说为什么杨琦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许竞有些神神秘秘的笑,“这个跟拉宋建平下台的那个人有关系。”
“哦?”
“前段时间我不是还没跟宋撕破脸皮的时候,就有人找上我。”许竞说,“也开了很多好处,让我拿出些宋建平的真实证据。
”
“呵呵,你不是说为了我吗?”我讽刺他。
许竞倒完全不尴尬:“我当然是为了你,不然怎么会答应他?”
“然后呢?”
“然后我既然决定了要和他合作,就不能不了解这个人的身份啊。我就去做了一些调查。”许竞说,“你才怎么着,这个人倒
有趣了。”
“怎么有趣?”
“这个人的老婆,叫杨睿,是杨琦的亲生姐姐。这个人跟宋建平是连襟关系。”
我一愣,接着“噗”的笑了:“妈的,搞了半天是一挑担啊?”
所谓挑担,又叫做褡裢。其实就是连襟关系。就好像姐姐的老公和妹妹的老公之间,便是挑担了。左边是姐夫,右边是妹夫,
中间是两姐妹。挑担的形容真是形象。
从许竞的描述里我了解到一些道听途说的描述。
杨家姐妹的父亲曾担任过西北某军分区副司令,后升任某军区副司令。当了没几年,年领到了,也就退了,只是现在势力还在
。在青海的时候宋建平就看上了杨琦,两个人结婚后,杨父将二人弄到了首都。
妹妹结婚后三年,姐姐杨睿才找到爱人。
此人叫刘陆军,在军区任职不明,军衔是少将。刘陆军和宋建平原来在部队上听说关系倒是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交恶,
再不往来。
“没想到他们两个关系恶劣到要斗个你死我活?”
“我也觉得刘陆军这个人既然是宋建平的亲戚,说不定到时候干到一半,他反悔了,我就惨了。后来找了个知道内情的青海人
问了才知道,当初杨琦要嫁的人本来是已经升了少校的刘陆军,两个人什么都做了,就差扯结婚证了。结果杨老爷子有一次开
会回来,发现杨琦竟然跟宋建平两个人喝醉了滚在一起……”
“宋建平做的吧?真恶心人。”我说。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是,你让他怎么办?一辈子窝大西北啊?”许竞叹息,“就这个事情来说我还挺佩服宋建平。够狠。”
我忍不住感慨:“也难怪杨琦烦恼。一边是姐夫,一边是老公。而且窝里斗,最耗精力。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两败俱伤。”
“如果贪官都这么斗,国家就和谐了。”许竞说。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许竞,你可真虚伪。”
许竞开着车回头冲我一笑。
米黄色的POLO衫衣领上露出小麦色的皮肤。我知道这件衣服下面是同样性感有力的身体。
稍微冷的秋风吹着他的短发轻轻晃动,阳光从他侧面打过来,落下一个优美的阴影。
我突然有了感觉。
许竞那天晚上在我家留宿了。
我比许竞还虚伪,48小时前还口口声声叫他滚蛋。接着48小时之后就带了他滚床单。
以前背着宋建平跟许竞做的时候,他每一次深入,我都兴奋的恨不得立即高潮。现在宋建平被抓了,许竞扯着我的大腿使劲掐
着狠狠深入的时候,我又不知道为什么怀念起宋建平的那些冷酷的调教方法。
许竞第一次到了的时候,我甚至因为安全套阻挡了他的精液而不满的呻吟。
“许竞,不要安全套……你直接进来,要射在里面……”我几乎是扭着腰哀求。
许竞估计是被我刺激疯了,第二次差点没把我捅晕。最后狠狠一下捅进去,然后把他的东西射进了我的身体最里面。我感觉到
一个尖锐有滚烫的点刺激着肠道内壁。眼前发黑,极大地快感袭击了我,我竟然就这样也到达了高潮。
“我操!”许竞接着又开始了第三次。他边做边咒骂。“射在里面这么有快感?你TMD怎么这么骚?”
好久没有这么激烈的夜生活。
我最后HIGH的虚脱。
许竞扶着我去洗澡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点点的怀念宋建平。
我们其实都很虚伪。
可是宋建平又和许竞不一样。
许竞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宋建平只会选择说,或者不说。
24.第三个男人(8)
我不想出去工作了。
折子里的钱还有很多。
于是日子变成了混吃等死。
偶尔许竞来了,我感兴趣了就跟他做。没兴致了就让他滚蛋。
许竞每次碰了一鼻子灰就会很无奈。
“晓易,我这么喜欢你,你一定要我把心挖出来吗?”许竞悲愤的说,还信誓旦旦的发誓。
我真的差点都相信了。后来又一想,我又没钱又没权又没身材又没脸,他能喜欢我什么?不过就是刚啃这块鸡肋啃出点儿了味
道却立即被人抢走了。那点儿肉味还在嘴里没化,多膈应人?后来把鸡肋抢回来了,鸡肋反而若即若离爱理不理,让他刚上了
嘴就跑了。张大口,又没吃到饱。
换句话说,人就是爱犯贱而已。
如果今天是我在他屁股后面要死要活的跟着,看看他是什么德性?不成为第二个张腾就不错了。
我开着不要油钱的白花冠满北京城乱跑,经常去不远的798工厂装13。许竞每次都屁颠屁颠的跟着。
只是稀奇的很,这闲适的生活过久了,反而会越发记得宋建平起来。每次开着花冠,我仿佛能闻到宋建平身上那股子虚伪的书
生味道。
我不得不承认,我想宋建平了。
也许我天性里真的有受虐因子,兴许潜意识里我希望自己能够肆意的放荡,直到有一个人来阻止我,而不是跟我一起放荡。又
或者老男人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时间慢慢推移,日子跟走马灯似的在我面前忽闪忽闪的过去,挂历被我一点一点的翻过,从圣诞节到元旦,再到春节,然后就
到了第二年的2月底。
春节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
情人节前一天我坐飞机回到了北京。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就听见门铃声。从门禁看出去,楼下的果然是许竞。
我甚至有些不耐烦。他却一直在楼下狂按门铃。最后我开了门。过了好半天,他才上来。外面下着雪,他也没戴顶帽子,浑身
的雪花进门后就融化了,头发粘着他的脸颊,湿漉漉的。他有些疲倦,看到我勉强笑了笑,整个人就窝在沙发里不动了。
他很奇怪。
明天是情人节,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带着玫瑰和巨大一盒巧克力给我,以显摆他的财力和贴心程度。可是他两手空空,失魂落
魄。
我没好多问,给他倒了杯水,刚弯腰放到茶几上,他就双手一下子勾住我,把我扯到了他身边。他抱着我,半天不说话。
“许竞,你怎么啦?”我问。
他没动,也没说话,我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
我又等了一会儿,渐渐地坐不太住了。许竞这才开口:“晓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有钱?”
“你不是吗?”我反问。
“我才没钱。”他低声说,有些情绪,显得别扭了起来,“我的钱都是坑人的,骗过来的。”
“骗?”
“这些钱其实是我叔叔的。”许竞开始陷入回忆,“我是广东人,当年搞三来一补的时候家家都卖地皮,我爸妈把地皮都卖了
。我舅聪明,他只卖了一部分,接着在自己的地皮上建了场。后来他们家发达了,我家一直都一般般。后来我爸妈离婚了,我
就跟着我妈过。再后来我妈出车祸了,我就去了我舅那里。
“他们家越来越有钱。可是他儿子不争气,十几岁就去迪厅吃摇头丸,高中就搞大了两个学生的肚子。舅一生气就把儿子送到
北京来了,我也沾光,跟他一起在人大附中读书。好不容易读完了,我考上大学。舅舅的儿子什么也没考上,就先回去了。
“后来我毕业留在了北京,所以我没什么南方口音。又过了一年,我舅舅突然高血压发作,让我回去看他,我连夜坐飞机就回
去了。你猜怎么了?”许竞笑了起来,“我舅家里那个败家子,出去赌钱,赌了输了好多,欠了人家几百万,找了几家人借钱
,利息都是是30%起的。到年底了利滚利,欠了人家几千万。人家上门要钱,我舅舅气疯了,直接进了医院。”
“那怎么办?”
“我舅当时借了银行七千万在107国道附近买了一大片地,挑挑拣拣了一些没抵押的,卖了赚了几百万,勉强先把利息还了。开
始还是不够。而且就因为这个地皮,手里根本没现金。银行年底也要来要钱,给不出来地皮都要给银行查封了。我舅舅气的头
发都白了。明明有钱,结果一夜之间就被儿子败光。我就给我舅舅出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在广州托关系找了一家信贷公司,可以贷款三千万,至少银行那里可以应付。来年把那块地皮一抄活,再到年底的时候就
能应付两遍了。那个信贷公司可以直接跟我舅签合同,可是我骗我舅舅说那个公司是看在我的关系上才肯贷款,他信誉太差,
可能贷不了。我舅在病床上,脑子又被高血压给弄得稀里糊涂,竟然就真的信了,然后把地皮都转到我的名下。等他清醒,反
悔也来不及。”
“你没帮你舅舅还钱?”我问他。
“有啊。我当然不会那么没良心。前后加起来一共欠了四千九百多万。卖地顶多卖五千万。可是还办了抵押呢。也不能卖。我
想着反正都在国道旁边,就花了几百万建了棚子,搞了个建材批发中心。”
“赚钱吗?”
“开始不赚。商家都不愿意过去。我当时每天六点多就出门,吃个面包,跑到其他建材城的大商户那里求人家过来常驻。给老
板们塞红包,赛完红包还要先分红利,一个红利就是几十万。鞠躬哈腰,端茶倒水,连人家门口的小弟都不敢得罪。”
“不是都是自己过来的嘛,还要你这么求啊?”我问。
“人家老板都说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给打的折扣,如果去别的商城,红利至少得一百万。就这么两三个月那边才有点儿规模
。然后建材城里谁家吵架,谁家争执我还得去给两遍道歉,不然人家就罢市,不干了。有一次闹得太大,我记得我还真跪下去
给人家磕头才罢休。”
许竞已经放开了我。靠在沙发上怔怔的看着前面,平静的说着他那些过去的事情。我知道这些话也许他从来没跟人说过,这次
的话也许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说出来的大实话。
“晓易,你别看我好像很有钱。又开车行又炒房地产,我手上真正能力及拿出来用的钱就一千来万而已。其他的钱不是借银行
的就是还没变现要不然就拿去做其他投资了。一次金融危机就够我受的。别人觉得我他妈的有钱,我比真正有钱人还差得远呢
。他们那个上流圈子,我一辈子都不进去。”他说道最后有些愤然了
“你……干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我犹豫了一下,问他。
许竞冲我一笑:“没什么。想制造点儿浪漫气息而已。”接着他从外套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一块劳力士表。
“情人节快乐,晓易。”许竞热情的吻了上来。
那天晚上做爱做的很和谐。
许竞果然是对的,悲惨的身世让我有一种想要呵护的冲动。做爱做爱……那天倒真有两分“爱”的甜腻温馨了。
做完之后我没立即睡觉,这种气氛让人回味,但是许竞却不识时务的要打破。
“晓易。”他在我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屁股后面画着圈。
“干吗?”我问他。
“你想不想……见见现在的宋建平?”他故意拖长声音问我。“我可以托人带你进去见他一面。”
25.第一个男人(12)
我再次见到宋建平的时候,距离他消失那天已经过去了六个多月。这期间,他没有出庭,也没有被释放。我一直在猜测,他究
竟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许竞带我去了一个灰色围墙围起的大院,油桶色的大门只开了很小的一扇,警卫仔细检查了我们的证件后,才放行让我们进去
。路很长,蜿蜒盘桓,枯黄的树枝纷乱的在道路两旁延展,望不到边,在粗糙的水泥道路上走了十来分钟,上了一个小缓坡,
看到了油漆的橙黄色的一片平房,从风格上看,也许是刚建国不久建起来的。
周围竖着高高的铁丝网,警卫在四周来回走动,远处有被铁丝网围起的一片空地。
看守的警卫带着我们进了那排房子,中间是漆黑的走廊,很冷。每往前走去,就依次有冷光灯静静亮起。两边的铁门,漆黑的
泛着光。
我走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冷的仿佛掉进了冰窟。
接着警卫带我们在一扇门前停下,钥匙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很大的回声。门打开的时候,宋建平整隔着钢化玻璃在看报纸,
阳光从他身后高高的窄窗里射下来,他甚至一如既往的推了推眼镜。他头发被剪的很短,四周是剃子直接剃光。
除去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一身灰色的狱服之外,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大门在身后关上,许竞没有跟进来,我走过去,坐在钢化玻璃的对面。
宋建平仿佛刚注意到我,抬头微微笑了一下,将报纸整体叠成一个长条,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屈老师,你来教瑜珈吗?”
我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翻涌,反而说不出话,低头看着那份发黄的报纸。他用手指敲了敲报纸:“去年的。老刘狠着呢,新
闻报纸都不给我看。这份报纸我看了一百多次,连折腰上的征婚启事都会背了。你给我说点儿新鲜的?”
我从陌生的拘束中挣脱出来,开始跟他讲08年的雪灾,09年的汶川地震,讲房价又上涨了,讲伊拉克多边峰会,讲美国又出了
中国人权白皮书。
他微笑的听着,不时点点头。
我最后问:“建平,你呢?你过的怎么样?”
“还行。”他说,“一日三餐都有肉。每天半个小时放风。我每天坚持走五公里锻炼身体。”
“半个小时你走五公里?”
“我绕着囚室走的。”他说,“两步一米,两千步一公里,一万步就五公里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
每天在牢房里走一万步……我突然有些佩服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