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啸笑着摸摸他的头。三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们聊，我去给你买些吃的回来。”吴妈妈站起身。

“干妈，我去买吧。”叶成啸也站了起来。

“不用。”吴妈妈冷冷地拒绝。叶成啸赔着笑讪讪的退到一旁。

“我妈她怎么了？”吴琦看着老妈离开的背影困惑地望着叶成啸。

“其实……也没什么。”叶成啸欲言又止，疲惫的脸上露出难色。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吴琦疑惑的看着他，“你头怎么了？还有脸上这些红肿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天打架受的伤？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着了？”

“都没事，你别担心，头上的伤是我不小心磕的。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叶成啸握住吴琦的手岔开了话题。

“好些了。对了，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圆满解决了。Jason报了警后又通知了我爸，没多久警察赶到把他们全抓了。”

“Jason报的警？叶叔叔也知道了？完蛋了，这下事情闹大了。”

“你别紧张，我爸后来了解了事情真相，错不在我们，这段时间他和Y校的领导正和警察商谈此事。”

“那就好。对了，黄兵他们没事吧？”吴琦松了口气。

“没事，他们只受了点皮外伤，黄兵倒是严重了点，被一个小流氓一棍子砸到脑袋上。”

“啊？！”吴琦瞪大眼睛。

“放心吧，没伤到要害，放了点血而已。那家伙被送上救护车时还直嚷嚷等你醒来好好讹你一顿作为补偿呢。”叶成啸顿了一下，“他还说……”

“说什么了？”

“他说……要是你醒不过来他会恨你一辈子。”叶成啸红了眼圈。

“那小子真是，哎，”吴琦心里一颤，努力扯出笑容，抬手摸摸叶成啸的脸，“放心，我这不没事了么。”

“Jason看黄兵满脸是血，哭得东倒西歪，把大伙吓一跳。”叶成啸握住他的手。

“那你呢？你哭了没？”吴琦想到昏迷前那声声嘶力竭的呐喊。

叶成啸突然俯下身轻轻将他抱在怀里。吴琦一愣，脖子上湿湿嗒嗒的感觉迅速蔓延。

“小琦。”

“嗯？”

“我好怕，真的，我怕就这么失去你。”吴琦倒下的那一刻，叶成啸脑子一片空白。他大声嘶喊，一脚踹开握着刀傻在一边的刘易，抱起吴琦，伸手朝他胸口一模，自己的掌心全是触目惊心的红色，仿若一朵朵血红的蔷薇盛开在自己手心，那么耀眼，那么震撼人心。

等吴琦被推进抢救室，叶成啸的衣服都被染成一片红。他颓然地倒在了地上，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心早已经慌成一片，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小琦，你爱我吗？

白痴，明知故问。

可是我就要听你亲口回答啊。

笨蛋，我当然爱你啦。

你给我听好，在我心里你就是唯一被我认定的男人，这一生都不会改变，直到永远！

甜蜜的爱语犹在耳畔，幸福刚刚扬帆起航，他不能让这条载满幸福的小船刚刚驶离世俗的海港就遭遇翻船的打击。小琦，我要和你过一辈子，两个人一起读书，一起工作，一起建立个温馨的小家庭直到老去，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我们还有一辈子，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所以你一定要活过来，必须活过来！

不知不觉，泪水湿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阿啸？”吴琦试探的唤了一声。

叶成啸拉回思绪，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

“傻瓜。”

“我当时只想那把刀要是戳进你的身体一定很痛。”

“笨蛋，你当你是沙包还是鹅卵石啊，难道你不痛？”

“当然痛啊，我最怕痛了！”吴琦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可是我不想你有事，所以我愿意代你痛。”

叶成啸的视线再一次模糊。许久，他颤着声说：“小琦，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吴妈妈一天三顿地煮些清淡又滋补的食物为吴琦补身体，叶成啸也鞍前马后地帮忙跑跑腿打打下手，陪吴琦聊天说笑。吴妈妈对他依旧不冷不热，叶成啸每每都赔着笑脸不敢多说话。吴琦每次问他，叶成啸都敷衍着说没事，也许干妈受到太多刺激心情不好。小雯和小姨也三不五时的来医院看他，当小丫头第一次看到老哥缠着纱布憔悴的躺在床上，眼泪和玉露琼浆刷拉拉地往下掉，弄得吴琦反过来柔声哄她，叶成啸则在一旁忙不迭地赔不是。

这天吴琦正在喝着吴妈妈刚煲好的鸡汤，黄兵和周龙有说有笑的推门进来。吴妈妈搬出凳子，询问了下黄兵的伤势，就找个借口出门去了，留下几个好哥们儿聊天。

“哟，改国籍了啊，你现在是印度人还是缅甸人呢？”吴琦咧嘴看着黄兵裹成粽子似的头。

“我还阿富汗国籍嘞，”黄兵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儿，“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做兄弟的这么替你卖命，你这是安慰人吗？”

“不然怎么样？要不，我以身相许好了。”

“去去去，谁要你这破烂货，我看除了叶成啸没人看得上你。”

“切，你要我还不给呢。”

“那两个姓刘的人渣这次彻底玩完，刘易故意伤人被判了12年，他那弟弟涉嫌绑架也被判了10年。真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周龙捏着拳头一副解气的样子。

“是吗？那还真是罪有应得啊。”吴琦也觉得大快人心。

“是啊是啊，他那老爸再有钱这回都不顶用，你是没看到，法官宣判时他脸都绿了，哭的那叫一个歇斯底里啊，哎，这么做人爸也挺可怜的。”黄兵叹息道。

“是啊是啊。”吴琦附和着。

“对了，小明哥呢？”

“那没用的家伙本来是要一起过来，结果上次单词听写没过，这不，为了考试成绩又厚脸皮去了。”

“哈哈。”

“对了，小琦，”黄兵拉住他的手四下望了望，小声的说：“叶成啸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吴琦警觉地竖起耳朵。

“你不知道？”黄兵一脸诧异。

“废话，我要知道还用问你？到底什么事，快说！”

“好吧。就是……你们俩的事阿姨和叶校长都知道了。”黄兵声音低沉下去，眼神闪烁着看着吴琦，“我还以为叶成啸都告诉你了呢。”

吴琦只感觉一阵阵的凉气从背后冒上来，手心里全是冷汗。难怪这些天老妈对叶成啸反常的冷淡，难怪每次问叶成啸他都是欲言又止地模样。

“小琦？你没事吧？”黄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靠，不会傻了吧？”

“都是你这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周龙白了他一眼。

“我哪知道小琦还被蒙在鼓里啊，又不怪我，”黄兵撅了撅嘴，又晃着呈呆滞状态的吴琦的肩膀，“小琦你说话啊，别玩沉默啊，呜呜，我错了，我不该大嘴巴……”

吴琦呆坐在床上，脑袋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七章

“好吃吗？”叶成啸温柔地看着往嘴里塞肉串儿的吴琦，时不时揉揉他变长的头发。

“还行吧。”吴琦咂咂嘴。

“哇靠，你可真没良心，哥哥我可是穿了好几条街才买到这烤肉串的，要是被我妈看到我就死定了。”叶成啸笑着瞪了他一眼。

“哇，我好开心啊，谢谢你阿啸！”吴琦夸张的大喊两声，翻翻白眼儿，“这样够有良心了吗？”

“嘿嘿，这还差不多。”叶成啸嬉皮笑脸。

“阿啸，”吴琦拽过一旁的纸巾擦擦嘴，“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叶成啸不笑了。

吴琦皱了会眉毛，接着把这两天考虑很久的话问出口：“我妈和叶叔叔都知道了是吗？”

“什么事？”叶成啸的身子僵了僵。

“就是我俩的事。”

“小琦，我先去下厕所，马上……”

“阿啸！”吴琦拉住他，艰涩的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琦，我……”叶成啸垂下头。

“阿啸，你爱我吗？”吴琦抬起头直视着他。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叶成啸迎上他的目光，随后又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头，“对不起小琦，我知道不该瞒你，可是……”

“傻瓜，”吴琦叹了叹气，“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决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

叶成啸皱着眉，咬着下唇。

“阿啸，”吴琦语气坚定地说，“相信我。”

寂静的病房里只听见急促起伏的呼吸声。良久，叶成啸重新坐下。

“我爸要和我断绝关系。”

吴琦感到太阳穴传来一阵胀痛，他佯装镇定的问：“你到底怎么和他们说的？”

“小琦，你还记得之前在我舅妈那里发现的那张照片吗？”

“什么照片？”

“就是我们俩约会被人偷拍的照片。”

“那个我知道，你给我之后我把它夹在本子里了，”吴琦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

“没错。干妈和我说她帮你打扫房间卫生时发现了那张照片。”

吴琦下意识的窒了窒，大脑一片混乱。

叶成啸接着往下说：“你出事后我爸立刻通知了干妈，她赶到医院看到你那样就哭个不停。然后她平静些了就问了咱俩的事。”

“那……你怎么说？”吴琦声音有些发颤。

“事情到了这份上我只好如实全说了。干妈听完气得发抖，一直喃喃自语地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后来回到家我爸又问我，我把实情复述了一遍，然后他拎起我狠狠打了一顿。”

“所以你脸上的伤……”

“没什么，反正迟早的事。”叶成啸苦笑着耸耸肩。

吴琦疼惜地摸着叶成啸额上结痂的一块，“很疼吧？”

“和你受的伤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叶成啸抓着他的手在唇上亲了亲。

“那天晚上我在我爸面前跪了一夜，第二天他看我可怜兮兮的就心软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直摇头说没把我教好，对不起我死去的妈。他还说我喜欢你也可以，但我必须对你好，不许欺负你。”

“你不欺负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吴琦笑着戳戳他的脑袋。

叶成啸坐在床边抱住他，“我爸那天给干妈打了个电话，然后一脚把我踹到医院，让我这些日子好好照顾你，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老人家就扒了我的皮。不然你以为我成天待你这干妈都不撵我走？”

吴琦恍惚了一下。

“我爸还说了，今天就找干妈商谈咱俩的事。这不，刚才干妈出去就是去见我爸。”

“阿啸。”

“嗯？”

“你觉得我妈会同意吗？”

“相信我爸，为了儿子的幸福他定会全力以赴。”

咖啡店里。

“晓霞，”叶爸爸局促地搓搓手，不安地看坐在对面的吴妈妈，“这家店的咖啡味道挺好，你不尝尝吗？对了，你还没吃饭吧？医院那边有阿啸在，你看，不如等会我们一起……”

“文超，”吴妈妈长叹口气，“你是为两个孩子的事来的吧。有什么你就直说别拐弯抹角，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我对你的性格还算了解。”

“呵呵，你还是这么冰雪聪明。”叶爸爸尴尬的笑笑。

“我是不会答应的。”吴妈妈面无表情地冷冷拒绝。

“晓霞，你这又是何必呢？”

“文超，你想过没有？现在社会对同性恋的种种歧视，你让两个孩子以后怎么面对？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我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唉，”叶爸爸端起咖啡喝上一口，“你这脾气还是没变，固执又执拗。”

“你要是专门为了挑剔我性格缺点，我看就不必了。”吴妈妈气恼地起身要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爸爸连忙拉住她，“你别激动，先听我说。”

吴妈妈稳了稳情绪，重新坐了下来。

“晓霞，你觉得传统的世俗和孩子的幸福哪个更重要？都是做父母的，这种痛苦纠结的心情我不比你少。孩子都是父母心头肉，事已至此，我们除了支持他们还能怎么做？阿啸这次祸是闯大了，但本心里他是因为爱小琦才会不顾一切去救他，小琦被刺伤也因为他爱阿啸。两个孩子爱到愿意为对方牺牲，爱到不顾一切，这样伟大的爱恐怕连我们大人都未必做到。”

吴妈妈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面前的咖啡，紧紧咬着嘴唇。

叶爸爸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于是趁热打铁，“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可以笑着说爱又何必哭着说恨呢？晓霞，何不给两个孩子一个机会，如果不合适再分开也不迟啊。”

“可是……”

“晓霞，棒打鸳鸯的悲剧有一次就够了，不要让我们的孩子再经历同样的痛苦了好不好？如果有爱，性别又有什么问题？小琦和阿啸在一起，也算圆了咱俩的遗憾，不是吗？”

叶爸爸不知道这番肺腑之言能起多大作用，看到吴妈妈一直沉默不语，紧张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吴妈妈重重叹口气，苦笑道：“文超，你还是这么能言善辩。”

第三十八章：大结局

“小琦你饿不饿，要不我去买些吃的回来？”叶成啸摸着他的额头。

“我不饿，阿啸，再多陪我一会。”吴琦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

叶成啸轻声微笑，不再言语。吴妈妈推门进来，叶成啸慌忙想要缩回手，却被吴琦紧紧握住攒在手心。吴妈妈一怔，眼里闪过一瞬惊讶和慌张，但很快恢复平静。

沉默的对视。吴琦和叶成啸不敢抬头，但扣在一起的手始终没有分开，仿佛握着的是一份信念，一份执着。

吴妈妈深深叹了口气，把盒饭递到吴琦面前。

“吃吧。”

“妈。”吴琦惴惴不安地涩涩唤着母亲。

“干，干妈。”叶成啸低着头站到一旁。

“什么都别说，先吃饭吧。阿啸，文超让你先回去。”

“干妈，那个……”

叶成啸还想说什么，吴妈妈冲他摆摆手。叶成啸又看了吴琦一眼，吴琦冲他努努嘴。

“干妈，小琦，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

叶成啸走后，母子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吴妈妈声音低沉的问：“小琦，你真心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