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净央名扬六国,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安然微笑着道。
“陛下过奖。”净央也回以微微一笑,清雅美好。
“拜见殿下。"颜约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冷漠语气。
“颜将军不必多礼。”看着颜约生机勃勃的晶黑眼睛中依然一片漠然,没有一丝重逢的喜悦,净央的心不觉微沉。一时竟然谁都没有说话。
“寡人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氛,安然头疼扶了扶额头。
“恭送陛下。”
等安然的人马渐去渐远,颜约从离去的人身上收回目光,忽然发现净央正怔怔的看着他。
与他目光相接,净央反而走近了一步,清雅的声音轻轻的颤“怀远,你瘦了。”
颜约一愣,恍惚的看着对方靠近过来,直到那只白玉般精致的手掌覆盖上他的侧脸,才回过神来。
不觉退后了一大步。
净央的手停在半空,骨骼分明,倏地握紧,却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坐山观虎斗?
“殿下,我们得先走了,尚国的礼部大夫还在驿馆等着我们。”一随从及时的上前缓和了气氛。
“怀远,本宫晚一点来看你。”看到那人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净央顿觉心中一阵酸涩。
“恭送殿下。”颜约恭敬地道,聪明如他早已经看出净央的心意,即使没有发生谨焕那件事情,他也厌恶这类事情,何况渊国之囚后,简直是最恨别人对他抱有如此之心,他想不明白,身为男子为何不去喜爱那些美艳娇巧的女人,却来打他的主意。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在刚刚入朝为官那年,年仅十五的少年,青涩还未褪尽,却已经拥有绝世的容姿,那些达官贵人把这毫无靠山的孩子当成可以随意欺辱的玩具,结果,无论是明来还是暗访,全都被还年轻气盛的他毫不客气的拒绝,轻则被痛骂一通,重则被他打成内伤,险些丧命。只是,当时自己年纪还尚小,青涩稚嫩,能吸引男人的目光还有情可原,可如今已到弱冠之年的自己,经历了战场上无数的腥风血雨,早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何还会吸引同是男人的目光?
他想不明白,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
(圆儿:你认命吧,有些人天生就吸引人,不论男女,都通吃。)
第二天,北遥国的四王子肖何一浩浩汤汤的进城,隔一天,澹台夜歌陪同著名义上的翼国国君阮尔语进城,一时六国英杰云集,风华无限,只差大渊。而所有人都清楚处在六国之顶位置大渊不到最后时刻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礼部为此忙的焦头烂额,而朝中权势更是不能轻易错过这个与他国权贵交好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时也是人仰马翻,颜约却被尚国所有的人暂时放在一边,得到难得的清闲。只是,这清闲很快被熟人打破。
“颜将军,我们又见面了。”低沉的略带调笑的声音传来。
刚刚下了早朝的颜约一出宫门就看到那白衣峥嵘的将领,仿佛怕不够惹眼般,骑着一匹通体雪白晶莹的高大战马笑吟吟的在大门外等他,雪白的披风在寒冬的北风中猎猎扬起,邪惑跋扈的气势仿若入无人之地。
周围的官员纷纷侧目过来,那样张扬的将军,想忽视都困难,何况他一人一骑正堵在宫门的正中。只是澹台夜歌身份特殊,没有人敢冒着私通敌国的罪名与其明着交往,不管以前与他熟识的还是不熟的官员都像遇到怪物似的,远远绕道而行。
颜约顿觉头大如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来明日定然要有人参他一本。不过都无所谓了。
“澹台将军,好久不见。”
“呵呵,确实很久。对夜歌来说可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澹台夜歌挑起一抹邪气的笑容,狭长的凤眼中精光一闪。骑着马靠了过来。
颜约看了他一眼,对他话里的调笑充耳不闻,转身上马“驾!”马儿快走几步甩开了夜歌。
“颜将军如此反映难道是害羞了。”澹台将军在后面笑着道,不禁心中想这人果然还是一丝玩笑都开不得的。然后杀气浓烈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正在偷窥他们二人的鬼祟身影,冷笑顿起。
于是策马追上前面鲜红的身影,“颜将军,凤州果然不同于寒阳,这暗中保护你的人还真不少呢。”
知道甩不开他,颜约只能任他并马而行,一时间街道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光彩夺目,红衣之人炫目而冷冽,白衣之人邪魅而霸气,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纷纷让路行注目礼。
调笑了几句,颜约始终淡漠如初。可是,夜歌却不得不暗中赞叹,即使这人如此冷漠,但是只要那双绝世光华的眼睛轻轻一掠,就是流光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他欣赏颜约战场上的沉着锋利,赞叹他宁折不弯的铮铮傲骨,但也疯狂的想要拥有颜约无双的神采,复杂的心情让一贯邪气霸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他第一次迟疑了起来。
“颜将军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吧,这凤州夜歌可是第一次来。”
“颜某公务在身,恕不能陪同将军。”
“那请夜歌到贵府喝杯茶总可以吧。”
“……”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人还有这么无赖的时候,真是与渊王谨焕不分上下,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惊,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想起了那人。
“主子,您回来了。”守门的小厮立马上前帮颜约牵马,疑惑的打量夜歌一眼。
而夜歌丝毫没有受到颜约冷漠的影响,随手把缰绳扔给小厮,大步的跟上颜约的脚步。
“锦水太子来了。”刚进门,管家就毕恭毕敬的道。
颜约迟疑了一下,朝大厅走去,从颜约的表情中看出点端倪的夜歌,冷笑一声,快走忽然钳住了颜约的胳膊,掌中的炙热让颜约不悦的微奏起了眉,转过身去,用眼光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那锦水太子,你不愿意见?”
“与将军何干?”颜约略微震惊于他的敏锐,但还是冷淡的答道。
“当然与夜歌有关。”眼光轻轻一扫,只见大厅中一素雅的身影正好向这边过来,心底倏地一动,邪魅的笑容浮起,忽然出乎所有人意外的低头向那淡色高傲的唇吻去。
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个举动,颜约第一个反应就是拔剑,宰了这人,没等行动,忽然感觉后面有人大力拉了他一把,然后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呈现在眼前。
时间似乎定格在这一瞬间,当澹台夜歌带笑的唇碰到微凉柔滑因为愤怒而抿紧的红唇时,意料之外的感觉让他倏地睁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自己不熟悉的俊雅面容!
净央怒目圆睁,柔和的眼中第一次出现火焰的颜色,看着对方震惊的锒铛后退几大步,那张该死的邪魅俊脸瞬间变了好几种颜色,由红转青,最后发黑。
两人都狠狠盯着对方,如两只随时会扑上去的野兽般,戾气和杀气疯狂的涌出,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紧张的好似一根随时会断掉的弦般的氛围中,忽然一声轻笑不合时宜的响起。
颜约终于忍受不住,“呵呵,哈哈哈”
清朗的笑声如泉水叮咚般清澈的流出。
从内心而发的纯澈笑容,是两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心透神艳,潇洒飞扬,犹如骄阳般夺目的神采,一时迷失了天地,颠倒了苍乾。
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颜约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摆摆手,对着傻傻站着痴了一般看着他的两个男人道:“不好意思,一时没有忍住,你们继续。”
说完依然引俊不禁的捂着脸。
(净央和夜歌啊,你们何其悲哀又何其幸运啊)
被笑声打断的气氛再也续接不上刚刚的紧张,两人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彼此对望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竞争的火焰熊熊燃起。
“本宫锦水太子净央,敢问阁下高姓?”净央语气高傲而危险。
“本将军澹台氏夜歌也,不足挂齿。”夜歌的语气挑衅而残虐。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颜约默默地看着两人暗中较量,忽然觉得很有趣,刚刚还在头疼怎么应酬净央,现在问题迎刃而解,坐山观虎斗岂不惬意。
想着不禁微笑的向大厅走去,刚刚差点被轻薄的不快早已经烟消云散,心情不易察觉的好转。
看着颜约向大厅走去,二人暂时停止了眼神厮杀,净央理了理青衫,逸逸然的尾随而去,夜歌战袍一扬,大踏步的跟上。
“真是恶心。”净央落座后,抽出一条素色淡雅的绢帕,狠命的擦拭着被碰到的唇。
夜歌则一直用衣袖胡乱而大力的擦着嘴,转眼瞟到颜约清扬的唇角,邪魅的道:“颜将军刚刚让夜歌吃了这么大的亏,是否得补偿夜歌的损失。”
颜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无耻之极,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
净央听不过去,含笑的道“澹台将军脸皮如此之厚,本宫真是佩服至极。”
“哪里,与公子这种心中想做,嘴上还不承认的无耻小人相比,本将军可是敢作敢当的大丈夫,只是脸皮厚了点。”
“你!"净央气结。
澹台挑眉:“我什么!"
于是又是新的一轮眼神厮杀战。
无视二人,颜约轻轻的端起一盏茶,旁若无人的浅尝。茶香轻灵,缭绕身心,不禁感叹:“这惠明翠片,香远益清,于宁静平和中品尝果然别有一番风味。”(汗,宁静平和?难道你没有发现旁边那两个人已经战斗到白热化阶段了,果然神人!)
第二十五章:落雪
于是,那一天,颜约在二人时时刻刻的争斗中偷得半日清闲,因为,他们二人谁都不愿先走,导致颜约无法处理公务,只好坐在大厅中难得清闲的品了半日茶。
午饭后,净央提议下围棋。
在锦水时他们经常一起下棋,颜约棋艺精湛,鲜有对手,曾经打遍军中无敌手,而净央也师出名家,棋风大气,两人一直互有胜负。
可是,净央这回却是输多赢少。
“看来,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公子净央果然名不虚传,输棋都输的这么有风度。夜歌佩服佩服。”夜歌语气充满虔诚的敬佩,好像真的如何敬佩净央一般。虽说他对围棋不太精通,但是净央输了几子,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白玉般的手优雅的捏着一枚白子,正在思考中的净央似乎浑身都笼罩在一层淡淡青色的水纹中,柔和清雅的像凡尘之上的仙人。闻言,轻轻看了夜歌邪魅的容颜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注视着棋盘。
而已经换下朝服,只着一绯红便服的颜约,漆黑的长发如瀑般随意的落在身后,红衣黑发衬得剑眉英挺,眸色清扬,整个人如艳阳般鲜烈又似冰雪般灵冷。只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淡淡的疏离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看没人搭理自己,夜歌也没有生气,目光又兜回颜约身上,既然打击不了对手,还是欣赏美人要紧。
顿时安静下来,不时有棋子落案的叮咚声响,冬日的阳光暧暧的流泻,气氛竟然一时安宁美好。
率先打破这宁静氛围的竟然是净央,柔和雅致的声音清扬开来:“所谓克己复礼,非礼勿视,澹台将军既然观棋就不要露出虎狼之态只是盯人。”
“本将军想怎么观棋是本将军的事情,什么叫非礼勿视,本将军非要看又如何?”夜歌露出嘲讽的冷笑,依然盯着颜约淡漠优美的侧脸。
“果然人言非禽兽所懂,礼仪非君子可行。”净央的语气依然柔雅清冷。
“公子所言极是,本将军虽不是君子,可是至少非禽兽,不像公子本是禽兽又称君子。”
“扑哧!”本在一旁伺候茶点的婢女忍不住轻笑出声,立马惹得另外两道凌厉的目光,吓得战战兢兢。
一直和文人雅士打交道的净央在口舌之争上自来不是在军中与三教九流各式人等打交道的夜歌的对手,所以只好恶狠狠的瞪了夜歌一眼,清抿朱唇,选择沉默。
忽然,一直默默无言的颜约淡淡的道:“落雪了。”
在暗中较量的两人都一愣,然后同时转向窗外。
冬日的第一场雪飘落无声,细碎的雪花如梨花的落英,缤纷婉转,缱绻绵延。像爱人的眼睫般灵动而温柔,浅唱低吟着落在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颜约静静的看了一会,然后衣袍翩飞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踏在一个缠绵的梦上,轻软到极致。
l另外两人也急忙跟着出来。当两人从房中步出的一瞬间竟然忘了呼吸。
天地晕染出一片朦胧的渺白,落落清雪,萦空雾转,凝阶花积。
而站在那一片雪色之中的绯红身影正微仰着头,长发如墨,玉色瑗姿,晶黑冰瞳半掩,却是绝代风华,国士无双。
“颜某第一次遇到师傅之时,就在这样一个雪天。”颜约语气飘渺,也许是这柔雪触动了冰封的心,竟然就这样自然的与两个敌友难分的人述说。
两人均是心底倏地一紧,疼惜满溢。
世人皆知,朱雀将军与众不同的身世。
颜约的父亲颜铭本是尚国大将军,与现在的颜约一样,少年成名,战功显赫,让其他五国军队闻风丧胆,保卫尚国二十载,世人尊其天将,与唯国的战神关诺统称天兵神将。只是历史通常惊人的相似,文臣忌惮,功高震主,一过成罪,天将颜铭最终被陷害入狱,枭首示众,诛灭九族。
只是,在这起惊天冤案中,颜家却奇迹般的把唯一的独子当时年仅六岁的颜约通过未知的渠道平安的送出尚国,只是逃出尚国的颜约依然无法逃离那些想要斩草除根的奸臣之手,身边的死士接二连三的死去,小小的孩子过早的体会到死亡的残酷,如果不是后来遇到关诺,怕颜氏一族就会全部飞灰湮灭。
“怀远。”净央轻轻的唤道,那人的神情飘渺又冰冷,轻颤的睫毛像梦中徘徊而逝的微风,让他的心抽疼的不知所措。
夜歌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瞳孔紧缩,看着那给人脆弱不堪又柔韧非凡感觉的绝世之人,有一种很快这人就会羽化成仙,随风而逝的错觉。
“也许,这就是宿命。”一缕细雪落在眼角眉梢,涟漪般幻化成剔透的水滴,从颜约细致如玉的腮边滑落,那一瞬间,哀伤铺天盖地而来,天地万物不过化成那枚小小晶莹的液体,是雪水还是泪水,任谁也分不清……
第二十六章:告白
当送走净央和夜歌后,天色已晚,没有处理公务,仿佛很累般,颜约直接就寝。
那一晚,颜约拥着锦被,睡的很沉,完美的侧脸被窗外的雪色映照的冰冷而犀利。
剑眉微蹙,即使在梦中也是戒备而冷漠的。淡色的唇紧抿,想来那是遗世而独立的伤。
谨焕叹了口气,他本来想只是想远远的看他一眼,却被那人高傲而脆弱的睡姿吸引,轻轻的走了过去。
“谁?!”颜约警惕的坐起,宝剑倏地握紧。
谨焕深邃的面容在雪光的照耀下清晰却不真实。
“陛下?!”剑体冰冷的触感提醒他不是在做梦。
从睡梦中惊醒的男人已经完全清醒,目光犀利,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美兽,露出面对着敌人的防备表情。
“怀远,今天过的很愉快吧。”谨焕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陛下还真是奇怪,颜某今天是否愉快似乎和您无关吧。”
闻言,谨焕靠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颜约不自觉的感到紧张,只是依旧倔强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今天与澹台和宇文相处的很愉快不是吗?”谨焕重复了一遍,只是这句话像自语似的轻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