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最差不过是等待下一次祭献仪式,然而下一次还得等待上千年甚至更久,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定,能够早些摆脱魔界帝君的封印终归是好的,毕竟,谁知道这样一个封闭空间何时被完全的黑暗所覆盖,而又究竟在什么时候凤凰族就灭亡了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不知道究竟是该阻止还是该赞同,但是,只要是大长老的决定,他们都只能也必须支持,墨箫抱着木菱默默地望着大长老的背影,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大长老已经老了。事实上,在所有人当中他算是唯一比较清楚那两个起义军为何会执着于大长老的性命的了。大长老一死,长老们群凤无首,最有可能继位的便是自己与苏况,而苏况为人呆板直率,人缘没有自己好,所以最终当选的只可能是自己。那两个起义军大概是还企图着继续与自己合作,认为自己与大长老是不同的,认为只要让自己欠他们人情并给予足够的利益便能够有机会与凤凰谷结盟。呵呵,墨箫垂首不着痕迹地嘲讽一笑,如果他们真是这样认为的,那可就太天真了,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凤凰谷的安宁,而是凤凰谷的混乱。
“我……答应,不过得等到祭献仪式完成以后,我要亲眼看着仪式的进行。”大长老淡淡的回答,在他的身后,是一群沉默不语的长老们。无论大长老平日里的言行如何,之后又有着怎样的考量计算,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单纯的敬佩着他的。
“这么说……我们是达成一致了?”少年显然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他以为至少还得将要求降一个层次呢。
“我想是的,那么,起誓吧。”大长老点点头,主动要求起誓,他得保证这两个变数不会再企图在接下来的祭献仪式上做什么手脚了。
“自然。”少年点了点头,事实上,就算不由大长老提出,他也依然会使用誓言这个方法,毕竟语言的魔力是难以违抗的,同时也是最为保险的。
他伸出右手从空气中抹过,一个黑色的小型魔法阵竖直悬浮在半空中,在确定了魔法阵的准确性后,两人分别将手放入阵中,贴着无形的阵法合掌。
“伟大的魔界帝君见证我的誓言,以我即将枯竭的生命交换红姬公主的生命。”
“伟大的魔界帝君见证我的誓言,以红姬的性命交换凤凰谷现任大长老的性命。”看着对面白发苍苍的大长老张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模样,少年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并且在接下来的过程中绝不捣乱或是主动挑起事端。”
大长老闻言满意地微微点头,随着誓词的念完,从阵法中衍生出两道幽黑的光晕分别没入两人的眉心,阵法也随之消失。
有了誓言的保证,少年靠在一边任由昏迷的红姬被大长老带走。事实上,誓言中并没有保证他们二人性命的条约,按理说他们的处境应该很危险才是,不过现在距离祭献仪式开始的时间紧迫,根本没有谁有闲暇来找他们二人的麻烦。
大长老将红姬平放到魔法阵的下方,其他的几位长老也围成一个圆弧状围坐在魔法阵周围,眼看着红姬即将再次被长箭钉入阵法,蓝调轻轻推了推身边的修,戏谑地开口,“父亲大人,该是您履行誓言的时刻了。”
“小调儿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呀。”修一边漫不经心地答话,一边取出“空影”,他轻声吟唱了一段咒文,“空影”竟然在掌心逐渐朦胧扩散成一小团深紫色的烟雾,最后凝聚成一小块紫色的宝石,深邃而高贵的颜色,多棱的表面让它看上去流光四溢,华美异常。
因为并没有刻意掩饰,强烈的魔法波动一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之间偏僻的角落里,一高一矮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影逐渐显现,男人的手中还握有一颗华丽璀璨的宝石。
“两位也是要与凤凰谷作对的么?”大长老一瞬间绷紧心神,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右手微微垂在身侧,那姿态仿佛随时都蓄势待发。这两人可不想刚才那两个起义军那般好对付,深不可测的魔力无法不令人忌惮。
“当人不是。”蓝调可爱地歪着头否定,然而面上冰冷的肃杀与毫不掩饰的奚落却与他话中的意思截然相反,他故作天真的说:“事实上,我们不过是受人之托来鉴定鉴定这个罕见的魔法阵,我想,大长老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蓝调特意在“鉴定”二字上加了重音,任谁也能听出其中深意。一干长老们全都猛然站起身来,手握武器谨慎地望着他们。
“小调儿,伸出左手。”修没有在意周围剑拔弩张的场景,只是微微转头轻笑着望着蓝调。
“嗯?干什么?”尽管不解,蓝调依然略显委屈的老老实实地将左手伸到修面前。
“呵呵,小调儿那么紧张作甚?”不合时宜地划开一抹戏谑而魅惑的轻笑,完全忽视了周围人别有深意或是鄙夷或是警惕的目光,修肆无忌惮地垂首在蓝调戴有戒指的指根处落下一记轻吻,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蓝调纤细的手指上退下那枚纯墨色的戒指,一边轻声低语,“借用一下,小调儿不介意吧?”
“不……事实上,它本就是属于您的。”蓝调略有些不舒服地望着戒指从他的指根脱离,厌恶地蹙眉,就像是修要将他抛弃了似的,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爽。
“不,这是你的,孩子。”修仿佛看穿了蓝调的心思,凑到蓝调耳边低语,“本殿早已将它送予了小调儿……连同本殿的心……”
第二百零一章:黄雀在后
这算什么,甜言蜜语?蓝调从来没想过修竟然有一天会说这么露骨的话,碧绿的猫眼微微半睁,心下一悸,面上却透出几许戏谑与不经意的冷嘲,“父亲,您快些,结束了记得还我。”
修无奈地轻笑着摇首,将戒指带到右手上,口中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化为宝石的“空影”仿若一道流星般飞到戒指上,牢牢地镶嵌在其中。
“你想要做什么?够了,不要过来!”
“您难道真想与整个凤凰谷为敌吗?!请想清楚后果,修殿下!”
一干长老们神情紧张地阻挡在修的面前,一道道透明的各色结界竖立在修的前面,企图阻挡他向着魔法阵前进的步伐,与此同时,各位长老们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向他扔出攻击性的咒文。
“你们那么紧张作甚?本殿可并不打算做什么。”修唇角微扬,勾勒出几分浅淡而无辜的笑意,灿金色的眸中光影交错,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间流转,隐隐透出一股近乎于残酷的慈悲。他微微抬起右手,伴随着他的动作,一柄纤细质朴的长剑从戒指中延伸而出,纯墨色的色泽仿佛深邃遥远的夜空,吸纳了世间所有的光彩,却贪婪地不肯反射半点光芒。修用一种近乎于温柔的目光打量着手中的长剑,一边轻声说:“小调儿之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不过是受人之托来鉴定你们凤凰谷的这个魔法阵罢了,请安心旁观。”
温柔的笑意在冰冷的魔晶石灯光的映照下竟生出几分近乎于扭曲的妖冶与残酷,修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响指,面前厚厚的若干层结界应声轰然崩塌,五颜六色的泛着光晕的碎片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仿佛一场彩色的落雪,美丽而梦幻,片片碎屑落到地面上,逐渐变得浅淡而朦胧,直至消逝。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一阵突兀的静默,轻易地便击碎了凝结了近乎于凤凰谷全部长老的力量所造就的结界,这究竟该是一种怎样强悍的魔力啊?!在这个人面前,难道所有的防备与算计都仿佛小孩儿的恶作剧一般简陋而可笑?大长老捋着胡须的手不自禁地一僵,连带着将下巴扯得生疼也全然未觉,他猛然想起了曾经在先祖们留下的日记中所提到的场景,那场眨眼之间灭尽了凤凰谷所有长老的战役,那场承载了魔界帝君的怒火的屠杀。然而这个人不是魔界帝君,他也没有魔界帝君那般的强大与执拗,手微微一颤,因为震撼而变得凝滞浑浊的双眸放出一股坚定得近乎于偏执的光芒,是的,他并不是魔界帝君,凤凰谷的未来决不能因此而灭亡!
大长老取出一根依然干枯萎缩的树枝,那树枝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便能碎成粉末,然而它却又是那般的牢固坚强,即使被人紧紧地握在掌中也没有发出半点不合时宜的被折断的声响。
“你这是妄图阻挡本殿的步伐?”修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望着一脸郑重站在他面前的大长老,长长的胡须在魔力碰撞的风浪中微微飘扬,竟无端端生出一种壮烈而飘逸的气氛。
“我想是的,请您仁慈地停下脚步。”大长老伸出那根干枯的树枝在地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圆圈,一阵白色的亮光闪过,刺目的光晕令人不得不紧闭双眼,在再张开时,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当然,比起身后的那个祭献仪式所需要的魔法阵还小了许多。阵法使用魔力凝结的线条勾勒而成的,淡淡的白色光晕将本就不算宽广的石室照得愈加透亮。
“大长老,你可知这世上有个词语叫不自量力,你又何必这般迫切地自取灭亡?”
修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大长老,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中是一种蓝调从未见过的仁慈与怜悯,然而这种不切实际的仁慈与怜悯却让他看起来仿佛九天之上无情冷漠的神祗。
银色的发丝在强大的魔力碰撞产生的风浪中轻轻摇曳,如同深夜的皎月流泻的光华,白色的长袍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强劲的风刃割裂成片片碎屑。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冰冷的魔晶石光亮与白色的耀眼光芒中,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却偏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在空气中蔓延。那像是对这世界的怜悯与慈悲,又像是对面前之人的残忍与肃杀,仿佛水与火一般矛盾的存在,却莫名地默契而谐和。
这般风华绝代,这般慈悲残忍,又岂是凡人可及?蓝调忽然觉得心上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疼痛而又莫名的产生一种空荡荡的冰冷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自己与修的差距了,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那个人距离他竟是这般的遥不可及……
大长老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亦没有回答的时间与机会,他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低声吟唱着冗长的咒文,苍老中却带着强劲魔力的词汇从他的口中溢出,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韵律,脚下的魔法阵伴随着他的每一个词汇而闪耀不定,白色的光芒愈发变得强烈而刺目。
鲜血顺着大长老的唇角一滴滴滑落,敲打在地面上,仿若一朵朵艳丽而张扬的血色的花,溅起了些许尘埃,然而,逐渐被尘埃掩盖覆灭。蓝调对于魔力的感知向来精准而敏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大长老体内的魔力在快速地流失,充盈到脚下的魔法阵中,不,甚至不止是魔力!碧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流光,蓝调微微蹙眉,那流失的不仅仅是老者体内庞大的魔力,还夹杂着他的生命力。
修站来一边静静地看着,没有半点的惊惶或是失措,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够了。”轻灵的声音却仿佛长了翅膀的飞鸟般在小小的石室中徘徊游荡,清晰得如同就响起在每个人的耳畔。
老者已经停不下来了,当然,为了阻止修他也不可能会选择停下来。修的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把纯墨色的长剑,却不见分毫的动作,他很清楚,这是魔界帝君的武器;他也同样清楚,当他使用这把长剑时等待老者的是怎样的结局。毫无疑问,这把剑下连些许灵魂的碎屑也不会留下。无关于怜悯,无关于不忍,修微微偏头,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年以前,他也是这样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收割着一条条卑微的生命,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岁月,莫名地便令他不愿再回忆,连带着连再使用这把剑杀人也提不起兴趣。
修伸出空着的左手在空气中缓慢而轻柔地滑过,这个动作就和他平日里查看时间的动作没有什么两样,就连宽大的长袖飞扬的轨迹也是那般熟悉而契合,然而产生的效果却是那般地令人难以置信。仅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没有吟唱冗长的咒文,没有刻画繁复的阵法,一道墨色的光晕从衣袖间打出,击到发出耀眼白光的阵法中,下一刻,黑色的光晕猛然从阵中窜起,老者不自禁地捂着心口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退后几步,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一时间生死不明。
脚下的魔法阵仿佛燃起了黑色的火焰,那是一种来自于地狱的烈焰,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生灵焚为灰烬。下一刻,伴随着一声猛烈的爆炸轰鸣声,阵法一点点碎裂开来,地上的碎石翻飞游荡,一不小心便会打伤人群;大地仿佛在发出悲痛的哀鸣,连地面都开始摇摇晃晃,令人站不住脚。蓝调微微眯着眼扶着墙壁站好,碧绿的眼眸中划开一抹意义不明笑意。
剧烈的震荡在一片近乎于慌乱的惊呼声中逐渐平息下来,蓝调却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一般,他的眼里只有修,只剩下修。他望着那个衣袂翻飞的身影缓慢地走到那个庞大的魔法阵面前,与那个魔法阵相比,那人是那般的渺小而脆弱,就仿佛一只蚂蚁站在高耸的山崖下一般,然而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是那般的凛冽而不容忽视,明明是站立在下方,却凭空地给人一种俯视众生的傲然于强势。
修抬起右手,此刻没有人有余暇来阻止他,大长老倒在地上生死未知,其他的几位长老要么在从天而降的碎石堆中疲于奔命,要么距离太过于遥远无法赶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扬起手中的长剑斜斜地凌空劈下,一道墨色的光晕从长剑中溢出,没入到悬挂着的魔法阵中,庞大而无坚不摧的阵法应着那一丝浅淡的光晕被划成两半,逐渐碎裂成片。
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声音仿佛在这里隔绝,所有人都只能无言而无力地看着,看那个凤凰谷赖以生存的阵法……就此毁灭……
第二百零二章:意料之外
“哟,真是惊人的破坏力,魔界帝君的东西果然不容小觑。”
还算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蓝调微微偏头,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某个一身红色衣袍的男人——红。
红色,艳丽而又张扬的色彩,自古便受到众多女子的青睐。有人能将红衣穿得妖娆魅惑,亦有人能将红衣穿得清纯可人,然而这世间却唯有红一人能将红衣穿地那般不羁潇洒,就仿佛来自于天边的云霞,自由明丽,却不会如火焰般将人灼伤。蓝调不得不承认,红事实上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随性,却偏偏看起来依旧优雅而迷人;暗红色的双眼凌厉而尖锐,仿佛蓄势待发的猎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肃杀冰冷的气质。
“我假设,你并不是单纯来欣赏神器的风姿的?”蓝调不着痕迹地撇嘴,虽然通过“炼魔之狱”提升了不少实力,但以他现在的能力恐怕与红之间还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况且红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蓝调不得不提防他是否令有所图。
“是的是的,不知我是否有那个荣幸能邀请蓝调少爷去红界一游?”出乎蓝调意料的是,红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目的的意愿,十分干脆地提出了邀请。
“事实上,我很乐意。”蓝调冷冷地点点头以示尊重,然后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几分无奈与遗憾,“不过很可惜……”
“不。”截断蓝调的话语,红一个闪身来到蓝调的身后,两具躯体状似亲密地贴合在一起,红的右手微微抬起,绕过蓝调的肩膀轻轻地覆在蓝调的唇上,制止了少年接下来即将出口的话语。他微微垂首,暗红色的短发戳在少年的裸露在外的白皙的颈项,不甚柔软的发丝刮过少年细嫩的肌肤,擦起了一连串暧昧的红色痕迹,红伏在蓝调耳边轻声低语:“请不要拒绝,蓝,相信我,你不会愿意看到当我听到你的拒绝后可能会采用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