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夸 中——张瑾
张瑾  发于:201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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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条件的信任我,即使他已经意识到我要做什么。带他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问,乖巧的捋起袖子伸出胳膊给护士抽血,然后很安静的坐在长椅上等待检查结果。

我带他回家,顺带开了几粒安眠药。喂他吃饭的时候他不再那么别扭,而是坦然的张开嘴等我喂,这让我心里好受不少。

我把安眠药碾成粉末,在他喝的水里加了一点,看着他一滴不剩的喝下去,然后躺倒。

他这几天安静得就像一只任我摆布的玩偶,只是,他心里所思所想我还是一点都没办法猜透。

73.借钱

最近遇上个台商,已近秃顶的年纪,非常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玩起来如狼似虎花样百出,当然他付的价钱也相当丰厚,不忍心放下这笔大case,所以在哥哥已经开始治疗的时候不得不分出心神来招呼这位老板。

哥哥穿了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方格花纹的开司米毛衣,安安静静的坐在餐桌前等着我,脸上全是对失明后的世界陌生的表情。

即使每晚回来再怎么狼狈,我都会记得把自己清理干净,绝不残留任何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气息。因为我不想他唯一拥有的我,在他的内心世界也变得陌生。

“哥,我打包了晚餐,一起吃吧!”

“好啊!”他微微一笑,眼中柔情似水,看得我都呆了。

“哥,以后……别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侧着头,有些困惑。

“太诱人了,我会……流鼻血……”

也许是我开玩笑的手法太低端了,他收起笑容,默默的拿起筷子吃盒饭。

“怎么全是肉?”哥哥埋怨,这些日子以来他头一次对吃提出意见,“我想吃豆芽!”

他边说边霸道的从我的盒饭里挑出一堆蔬菜堆在自己碗里,然后勺了一大勺肉给我,边吃边自言自语的喃喃:“这还差不多,告诉你,哥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你别想欺负我!”

“嗯。”我慌乱的吃饭,嘴里塞满东西,泪流满面。

晚餐过后,我照例倒了一杯水,悄悄掺了点安眠药粉末进去,把杯子递给他。

哥哥抿了一口水,没有了往常的安静,孩子气的说:“你又欺负我,这水不新鲜!”

我心跳加速,立刻红了脸撒谎:“这水是今晚刚刚烧的!怎么会不新鲜?”

“有股怪味,你自己喝喝看!”

“那是漂白粉的味道。”我继续撒谎,他看不见我的脸现在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

“是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吧?”他突然仰起空洞的眼睛对着我坏笑。

“……”我心脏一抽一抽的,哥哥果然是太敏锐了,这么快就识破了了吗?

“算了,就算你给我毒药我也会喝的……”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嘟嘟囔囔皱着眉头把那杯水喝干净。

我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汗,把他按进被窝里,掖好被角说:“睡吧,别胡思乱想尽说一些奇怪的话。”

没有空细想为什么哥哥今天变得这样孩子气,看他一开始轻声打呼,我就赶忙收拾收拾急着出门。

我预约了那位据说全球知名的脑科教授,对方已经答应接下这项手术,我要快些凑齐这笔钱才行。

我又走上了这条街,这次却没有进双城,而是直接钻进电话亭里,蹲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有些发霉的烟来抽,样子很颓废,路过行人无不怪异的看我一眼,以为我是个情场失意的男孩。

烟是从哥哥那里一包一包的搜刮过来的,拆封了我都小心翼翼的存着,直到它们开始受潮发霉。我不想丢掉任何散发着他的气息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想。

烟雾熏得我不住的咳嗽,眼泪都出来了,不过终于被我等到那个出现在街角的男人。

我奔出电话亭迎上去对他打招呼:“大华哥!”

大华哥迟疑的看着我,略微有些吃惊:“轻扬?”

我笑得很勉强:“好久不见!”

他豪爽的一拍我的肩膀,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说不见就不见了,害我一顿好找!说说,这两年都去哪里鬼混了?还学会抽烟?”

我真的没空跟他叙旧,直接了当开门见山的说:“大华哥,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笔钱?”

他惊讶的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大概我这副行头看起来真的不像缺钱的样子。然后沉默了半晌,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根,自己也抽出一根点上。

“很缺钱?”

我深深吸了口烟,点点头:“发生了一些事情,急需要用钱。”

他突然豪气干云的一声大笑:“行!有困难知道来找我,就说明你把我当哥们儿,哥们儿怎么说也不能亏待了你!跟我回家慢慢说!”

我想,我喜欢大华哥就是因为喜欢他这副豪气,跟印象中的老大有点像。

大华哥家在一处不起眼的居民区里,十二楼,三室一厅的屋子,有点陈旧,几乎没怎么装修,家居摆设也完全体现出他是个孑然一身的单身男人。

一进屋,大华哥就忙不迭的收拾那摊了一茶几的啤酒瓶和袋装食物,边忙活边道歉说:“对不起啊,这家里没个女人的,就是这个样,整天乱八七糟的!”

我记得当年老大和大成哥两个人都喜欢把“乱七八糟”说成“乱八七糟”,我纠正他们,大成哥总是笑着解释说一部分东北人就是喜欢这样说。

他们都有着北方人的豪爽和随心所欲,使得一股前所未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我笑着帮着他一起收拾。

大华哥给我倒了杯微凉的白开水,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了,家里连个茶叶都没有,那帮孙子一过来呼啦就是一大群,没人喝茶的,都喝啤酒!”

“怎么一直就忙着道歉呢?”我坐在沙发上笑着问道,大华哥虽说是个有些蛮横的黑道大哥,不过还真是可爱。

“看看,瞧我这记性!带你回来是听你说正事的吧?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想到我老家的几个弟妹,也像你这么秀气,不过老早就会下地干活了……”

“过年回去看看他们啊!”

大华哥定定的看着我,点了支烟,露出哀伤的表情埋头弹了弹烟灰:“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这么失败的大哥了……”

他狠狠的抽了口烟,幽幽的说到:“我十六七岁那会儿野,不好好读书跟一群不良少年厮混,吃喝嫖赌样样来,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害的爹娘倾家荡产替我还债,弟弟妹妹全都辍了学。到最后他们还指望我能浪子回头改过自新,可是我却彻底混进了黑道。”

原来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这样当儿子的当大哥的,你说失败不?所以出来混的这些年,我除了往家里寄钱从来没有回去过。我怕啊,我没脸回去见他们。”

“大华哥……”

“啥?你说!”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往事里,心不在焉的说。

“我哥……是个通缉犯……”我抬起头正视着他。

他讪讪的笑道:“对呀,这事儿我知道,还是我给你查出来的。”

“可是我哥生病,我需要钱,很大一笔钱……”我双手交握,埋在膝盖里不停的发抖。

他不笑了,直直的望向我。

“所以,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你在家人心目中还是无可取代的儿子,无人能敌的大哥。就像我哥那样,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我都能理解他原谅他,无条件的对他好。”我看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回去看看他们吧,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不定,情况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他缓缓垂下头,眉头皱得很深,默不作声的抽完一支烟,抬头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些血丝。

“你需要多少钱?”他随意的岔开话题。

“五十万。”

他又沉默了,又叼上了一支烟,皱着眉头站起身走进房间,他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一会儿,他又走出来,递了个信封给我,咧开嘴笑着说:“这里有八万现金,是最近抓到个欠债的孙子讨来的。这信封一直藏在我的破鞋里,所以有股臭味,你别介意啊!”

我默默的接过,他又掏出钱包,抽出张银行卡放在玻璃茶几上,推到我面前,说:“这里面应该也有个十万八万的,是我的私房钱,你也拿去。这些钱啥时候还都无所谓,大华哥我虽然是个放高利贷的,但不收兄弟你的利息,你借多少年都行。”

我感到眼睛发涩。

“本来我能给你更多的,只不过最近欠债的孙子太多了,追都追不回来。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要是能给我抓到个把两个,再弄点钱回来应该不成问题,有钱了我再联系你……哎哎哎,怎么哭了?”他忙不迭的递面纸给我。

萍水相逢,你干嘛对我这样好?让我对这个世界还有所期待,让我以为除了哥哥之外还有值得我为之付出的人。

他坐过来慌乱的替我擦眼泪,一边抱怨着:“你丫别哭,你大华哥我最看不得人哭,这小脸蛋,比女人还娇媚,哭成个花猫脸多难看!小时候,我弟要是敢当着我的面哭我铁定揍他!男孩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哎哎哎……怎么越哭越凶……”

男孩子?如果他知道我是怎样引诱那些对我有意的男人,在床上用怎样屈辱的姿势去迎合他们,拿了钱就走的时候有多么贪婪,也许他就会觉得我恶心。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我撞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大声呜咽。

他没辙了,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傻小子,这些天受委屈了吧,怎么不知道早点来找我?”

我只是哭,把这些日子以来不能对哥哥说的委屈害怕不安全都哭了出来。

“好啦好啦,别哭啦,算我求你……”大华哥头疼的说,“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先来找我,知道吗?等等,你身上怎么了?”

他惊异的看到我脖子上的红痕,忙扒开我的衣领,却看到更多的红印。我慌乱的挣脱开他,把衣领按得紧紧的。

我已经,够肮脏够丑陋了,能不能别揭下我的遮羞布?

“给我看看!”他的语气里丝毫不缺乏做兄长的威严。

“没……没什么,皮肤过敏而已……”我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两把眼泪,抽抽搭搭的回答。

他阴沉着脸,一把将我拖进他怀里,二话不说就扒开了我的衬衫,却看到白皙皮肤上的满目疮痍。那个台湾老板昨晚玩得太过火,我差点被他折磨到晕死过去,不过好歹,我还是挺过来了,他出手大方,直接摔给我两万块,让我今晚再去同一个房间等他。

“你在做什么赚钱?”大华哥毫不留情的质问我,“卖身?”

被拆穿了,再多的掩饰也只是多余。

我放松肩膀,低低的埋着头,嗫嚅着说:“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弄到钱……”

啪——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大华哥颤抖着手,喝道:“我这是替你哥教训你!”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垂着头不吱声,拭了两把眼泪。

大华哥到底还是心软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我的扣子一颗一颗的扣好,按着我的后脑把我揽进怀里,抚摸着我的后背宽慰道:“给你哥看到,他会伤心的,他宁愿自己生病也不会看到你这样,怎么这么傻呢?比我小弟小妹还傻……”

我默默无声的流泪。

这些屈辱的印记,哥哥已经看不到了。

“以后,别再做这些事情,钱我会替你凑齐,你只管在医院照顾你哥就好了,知道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大华哥已经帮了我不少了,我不能欠他太多。我想靠我自己的力量和哥哥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所以今晚还是得去。

74.狼窟

我双腿发软,筋疲力竭的坐进一辆豪华商务车,那位中年秃顶的台湾老板坐在我身边接着车中暧昧的黑暗不停的抚摸我的大腿内侧。

“小洛啊,你这么乖巧这么漂亮,我今晚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台商笑得慈眉善目。

一个多小时前,这个男人还腆着啤酒肚把我按在床上狠狠蹂躏,表情像头疯狂的野兽,而现在却笑得像肯德基爷爷。

为了他承诺我的那个数目,我答应今晚跟他走。

我们的车停在护城河边的一栋别墅前,他用肥厚的手掌包着我的手,拖着我进屋,我有些忐忑不安的跟着。

别墅里面灯火通明,宽敞的客厅里摆上了一张大餐桌,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闪闪发亮的餐具以及我叫不出名的精致的食物。三个看起来是他朋友的男人正围着餐桌觥筹交错,看到我们进来都停止交谈,朝我投来惊艳的目光。

“白老板,又换新宠了?”一个三十五岁上下,带着宽边眼镜的男人朝我指了指:“长得不错!”

白老板一脸春风得意的牵了我的手走上前去,让我挨着他坐下,站起来介绍道:“这是小洛,我在圈子里新认识的孩子。小洛,这是浙江的钱老板,香港的杜老板和陆老板,他们都是我的生意伙伴。”

我乖巧的朝他们点头致意,却笑得脸部僵硬,因为那三个男人正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很漂亮的孩子,只是,白老板你都这个年纪了,还行吗?不行的话把这孩子让给我,价钱好说!”钱老板一席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杜老板笑着点了支雪茄。

台商大度的笑着摆摆手说:“我这次带他来就是给大家看看,毕竟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好东西还是要一起分享的嘛!”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咯噔一下,狐疑的看着他布满皱纹的侧脸。

“哎呀,你别把人家小孩子吓坏了!”瘦高的陆老板放下红酒杯,从放在座位后面的皮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叠红钞票出来,递给我说:“来来,小洛,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看那厚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什么都没做就有钱拿,这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我迟疑着试探的伸出手去。

一旁的杜老板坏笑着撞了一下陆老板的胳膊肘,使得他手一抖,那一叠钱散了开来,撒在地毯上,飘得满地都是。

“哎呀,小洛,不好意思,你自己去捡吧!”陆老板笑着说。

“没、没关系,谢谢陆老板。”我看着满地的钞票,咽了咽口水,蹲下身去,一张一张的拾起地上的毛爷爷。

“哎呀,这里还有一张!”有人指了指桌子下面,我顺从的伸过手去却怎么也够不着,只好双膝着地,爬到了桌子下面。

头顶晃眼的灯光下,我看不到那群人戏谑的表情,但是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嘲讽和不屑,以及那一双双闪烁着贵气光泽的皮鞋不时会碰一下我的脸。

小时候被人逼着下跪,哥哥第一次打了我。

而现在,没有人在看着,我跪一下就好,我真的是……很需要钱。

“小洛,这里也有哦!”有人指了指自己双腿之间的脚下。

我一点点挪过去,刚想伸手去捡,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抱住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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