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沉默怪青年

林若之洗了一个澡，全身都舒服多了。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身上只披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眼睛继续盯着手里的报纸。

林若之看他完全没有打招呼地意思，本来想说声感谢的话卡在喉咙里，灰溜溜地走到门口。

一只脚迈出去的林若之突然收回了脚，回头说道：“我叫林若之，你叫什么？”

林若之本没指望那人会回答，就想转身离去。

“李晟景。”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不高，但是林若之还是听见了。

李晟景？名字听起来挺温和的，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面瘫脸呢？

林若之带着这个想法推开了自己的屋子，一阵冷气扑面而来。

一进去，林若之就开始瑟瑟发抖起来，还真冷啊，自己的暖气明明开到三十度的啊，怎么这么冷呢？

林若之在浴袍外面再裹了一层被子，走到暖气前一看，居然开到了二十度。

二十度！

这也太犀利了，仅仅只是看着这个温度，林若之就觉得冷了。

自己出去地时候还是三十度啊，怎么回来就变成二十度了呢？

林若之赶紧将温度调了上去，屋子渐渐的暖了起来，那些诡异的问题林若之都来不及思考，林若之忙了一天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睡到一半，林若之突然停到角落有个哭泣声隐隐传来，昨天似乎也听到这个声音啊，林若之模模糊糊的想着。

“别哭了。”林若之有些昏沉地挥了挥手说道。

那哭泣声竟变成了抽泣声。

林若之被那声音抽的烦了起来，扔了一个枕头过去，那声音居然变得更大了！

林若之满脑子都是抽泣声，再大的睡意也没了，睁开眼就往角落瞪去。

那个角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买回来滴夜壶正东倒西歪地挂在那里。

哭声也在瞬间消失了，林若之想着刚刚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连续两天听见了，也不像是幻觉。

那是个少年的声音，但是抽泣地却比女人还厉害，那声音尖得，林若之想着就有些头皮发麻。

“你究竟是谁？躲躲藏藏地算什么男人！”林若之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可是屋子里只有回声，没有回答。

林若之的脸上早已冒出了冷汗。没有人回答，林若之到有些庆幸。这种情况下突然跳出一只鬼来，林若之怕自己受不住吓死了。

林若之见状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林若之把自己裹得像一个球，这是完全自我防护状态，就算有鬼，一个人也不怕了。

可是这种状态，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哪怕有一丝声音都传进了林若之的耳朵里。

可是有些时候，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强迫症的症状，林若之强迫自己去仔细听，甚至不放过一丝声音。

听着听着，林若之突然觉得客厅里有脚步声响起，这究竟是错觉还是真实地感觉，这个时候，林若之已经分不清了。

他把头也埋进了被子里，可是客厅里依旧有脚步声传来，甚至似乎大门外还有敲门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林若之的耳边响起，但这都是隐隐约约的。

“啊！～～！……”这是真实的声音。林若之为手机新设的音乐，开头就是一段高音。

林若之伸出头看着桌子上不断震动和闪亮着的手机，突然后悔把它重新组装起来了。

林若之小心地从被子里爬了起来，拿起手机，刚按下接听键，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正紧紧的帖着一张脸。

那张放大的脸就这样凑近了林若之，林若之甚至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从那张人脸上散发出来。

林若之呆愣了许久，终于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声。

林若之依稀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急切地声音不断地“喂，喂”着，可是现在的林若之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了。

他本能得后退了几部，可是那人影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林若之手忙脚乱地走到床头，拉开卧室的灯，那个黑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林若之深吸了一口气，去看手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林若之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只是昏昏沉沉地后来便睡着了。

第二天充了电，打开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殷冥的，林若之想了想，还是打了回去。

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过去。

“你怎么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接我电话？”殷冥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语气里带着自然而然地责备，甚至没有给林若之说话的机会。

林若之心里有些痛，昨天察觉到怪异的时候，林若之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那个时候的林若之从来没有那样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或许这么多年来，林若之早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在危险的时候总会想到他。这么多年来，殷冥也没有让他失望，每次总会是他救了自己。可是昨天，他没有接电话，林若之甚至可以预见到他没有接电话的原因。

难道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改变了吗？可是殷冥对解玥的千年执着又算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一种执念？

解玥是殷冥喜而不得的执愿，所以他愿记他千年、爱他千年。而他林若之，或许灵魂不曾改变，但还是有些东西改变了。

正如林若之所说，林若之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成解玥，林若之就是林若之。他不是解玥，所以殷冥不必继续爱他了吧。

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真的只是妹妹吗？殷冥和解玥分开千年，难道真的没有其他人进的过他心里吗？

林若之的脸色苍白的难看，昨天晚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可是上来先是责怪，完全没有担心安慰自己，林若之唯有靠着墙壁才能维持着站姿，但还是语气正常的说道：“没怎么，只是做了个噩梦，你什么时候回来？”

拿笔拿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边遇上了麻烦，可能要晚一点。”

“还有两天就春节了。”林若之眼睛看向门口，目光幽深地说道。

“我会尽快赶回去的。”殷冥说着，林若之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还夹着女人的声音，接着就听殷冥说道，“我有点事，等下打给你。”

这个等下又是多久呢？林若之抓着手机的手露出了苍白的骨节。林若之抬起头，从门缝间看着从外面回来的李晟景，他似乎也往里看了一眼，林若之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还是挤出一个笑，李晟景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进了屋子。

跟在李晟景后来的是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少年似乎感觉到林若之的目光，向林若之投来了别有深意的一瞥。

不知为何，明明是这样的一瞥，看着他的背影，林若之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和李晟景做了这么久的邻居，林若之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冷，其他的都不知道了，那个少年是谁？是他亲戚吗？

林若之起床的时候是神清气爽的，可是接了殷冥的电话之后，整个人又颓废起来。

林若之闷闷地往卧室走去，突然发现自己的卧室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脸上满是淤青，头发凌乱，肿胀的脸已经看不清长相。林若之慢慢地走了过去，那个人突然睁开眼睛，眼睛里竟是流出了两行血水！

林若之吓得后退两步坐在了地上。

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也躺在地上，有些无神地目光紧紧地盯着林若之，那目光，竟是让林若之想到刚刚那个少年看自己的目光。

那东西突然动了一下，林若之后退了一点。

他一下伸出了舌头，林若之这才发现他的舌头已经溃烂，上面还有白色的蛆在爬动。

林若之惊叫了一声，便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

这个时候，客厅半开着的门突然被推开，林若之噶觉到一股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林若之有些僵硬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李晟景，指着那个角落说道：“你——你看那里。”

李晟景冷冷的目光还是落在林若之身上，林若之转头去看那个角落已经空无一物。

那东西又消失了，每次在有人来的时候，他都会消失。

李晟景只是再次冷冷地看了林若之一眼便离开了。

林若之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全身有些僵硬外加颤抖，整个人都站不稳。

他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眼睛直直地盯着角落里的那个夜壶。

每次那东西出现的地方似乎都是夜壶的那个位置啊！

对于这个巧合林若之并没有深究下去，他现在该考虑怎么办。殷冥迟迟不归，而家里又出了这个东西，想要平静的生活下去都难了。虽然说林若之见惯了鬼，但是碰上这样古怪的事，一个人面对还是害怕的。

第五章：流血的夜壶

林若之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赶去医院了。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恢复了好多，看到了林若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正常的笑了。

“叔叔，你感觉怎么样了？”林若之有些开心，抓着林汉文的手问道。

林汉文还不能说话，只是再次挤出一个笑。

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就差不多了吧，林若之有些欣喜的想着。陪了叔叔许久，林若之断断续续地讲了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的事，那些关于父亲的，关于他自己真正身份的，林汉文只是静静地听着，讲到痛苦的地方，林汉文会挤出一个笑，似乎在安慰着林若之。

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可是林若之每次想起，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父亲的疼爱，幸福的家庭，原来一切都是一个男人为了深爱的女人编造出来的，而林若之不幸的成为了道具，到最后甚至沦为工具。父亲的疼爱是假的，幸福的家庭只是一个骗局，到头来，他不过是一抹孤魂。

只是所有的都过去了，但还是有值得庆幸的地方，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自己是真心的，比如母亲，比如叔叔。

林若之说到最后，他甚至感觉到脸上有种冰凉的感觉。自己是哭了吗？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可是在养了自己十多年的叔叔面前，林若之还是忍不住哭了。

林若之突然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触觉，是叔叔的手！叔叔的手居然抬了起来，在替他擦着眼泪。

林若之心中又惊又喜，就这样哭着又笑了。

“傻孩子。”有些粗糙的声音，但是确确实实地是从叔叔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林若之笑了，笑的傻兮兮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很安详，林汉文虽然说了话，但是真正和林若之对话还是很困难，所以之后一直是林若之在说着。

这些话林若之从来没有对殷冥说过，即使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但是这些话，林若之还是开不了口，似乎总有层隔阂挡在他们之间。

千年过去，千年之前他们不曾交心相待，千年之后又能如何呢？

于是这些痛苦与伤心，林若之将他们憋在心底，一个字也没提，静静地等着这些腐烂，然后化成一杯黄土。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腐烂之后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就算腐烂了，也会留下痕迹，那些脓血流不出来，就算流出来，也会腐蚀五脏六腑，说不定哪天就会生虫了。而现在，林若之全部讲了出来，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怨与恨也全部讲了出来。

尤其是再对上叔叔那理解安慰性地笑，林若之突然觉得整个人轻松多了。原来要等那些东西腐烂是那么难，自己终究错了。

说完这些，病房里顿时陷入了沉默中。林若之不再说话，因为知道叔叔已经累了。

林若之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慢慢入睡的叔叔。殷冥，我们之间究竟还欠缺什么呢？林若之看着久久未曾响起的手机，不是说过要给自己打电话吗？林若之的眼中透出了迷惘。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林若之多年积聚的抑郁一扫而光，如今只剩下两个问题。

这次回家，林若之身后依旧有那重叠的脚步声，林若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感觉到慌张。

在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林若之恰好遇见了李晟景，林若之刚想和他打招呼，身上突然一阵冷意袭来，林若之全身开始僵硬起来。

这具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林若之甚至觉得思维也不是自己的了。

思维在一瞬间卡壳了，他只有浅浅的意识，感觉到自己跟着李晟景上了楼，然后敲响了李晟景的门，之后的事，他便忘记了。

林若之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李晟景的卧室里，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他把李晟景压在身下，李晟景一向冷漠的脸上已经透出了滔天怒气。

林若之看着衣裳不整的自己和衣裳不整的李晟景，在他的怒目而视下，突然蹦出几个字道：“我非礼你了？”

李晟景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退去，露出了结实的胸膛，林若之这一问，李晟景一拳甩了过去，林若之便正面摔在地上，头也撞在了墙上，尖锐的疼痛，林若之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滚！”一阵怒吼声传来。

林若之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从在楼下遇见李晟景的时候，林若之就觉得自己开始不正常起来，先是自己的行为不受控制，到了后来甚至连自己的思绪都不受控制，然后才做出那么极端的事。可是非礼李晟景这件事，确实不是出自林若之的意愿啊！只要看着那冷冰冰的一张冰山脸，林若之就忍不住打寒战了，怎么还敢靠近去扒他衣服了呢？

林若之这次着实冤枉地厉害，只是想到刚刚自己的诡异行为，怎么那么像鬼上身呢？

林若之继被李晟景瞪得打寒战之后继续打了一个寒战。

进了屋子后，又是那种明显的冷意，林若之看了看暖气的温度，居然又是二十度。

林若之调高了温度，突然听到背后隐隐有笑声传来。

林若之猛地回头，那个笑声突然停了，自己的身后只有那个夜壶。这个珍藏版的夜壶不是被放在卧室里的吗？怎么跑到客厅来了呢？

林若之晃了晃脑袋，严肃的问道：“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戏弄我！”

那个夜壶依旧不动，就像在嘲笑林若之的神经质，林若之心情不好，一脚把夜壶踹了出去。

林若之回到卧室，看着依旧没有来电的手机，突然愤怒了，拔了电池，闷着头倒下。

这么久了不给电话，就算他再想打，自己也不会接了。

林若之隐隐听见了一阵抽泣声，又是这个声音，林若之猛地坐起，就看见那个本来摆放着夜壶的角落，一个鼻青脸肿的东西正在抽泣，正是那天自己见到的流血泪的鬼！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总是缠着我？”林若之有些无力地问道。

那鼻青脸肿的东西突然抬起头，林若之下意识地蒙住了脸。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笑声，是刚才听到的笑声，林若之挣下被子，发现那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没有再吓他，而是居然在笑。

“原来一直是你，我这屋子风水极好，你是怎么进来的？”林若之看着那家伙的样子，反倒不害怕了。

“是你自己把我带进来的。”出口的是少年清脆的声音，林若之不由得好奇得多看了那家伙一眼，若不是鼻青脸肿、有碍观瞻，怕也是一个少年鬼吧。

“胡说，我怎么会把一只鬼带回家，这不是找麻烦吗？”林若之拉下脸说道。

谁知道这一下，那只鬼竟然又开始抽泣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道：“明明是你把我从那老头子手里带回来的，还不承认。”

林若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夜壶的形状，吃惊的问道：“你是那只夜壶？”

“你才是夜壶呢！我只是魂魄被锁在那只夜壶里。”少年奋力的解释道，然后继续补充道：“我不是夜壶。”

林若之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引狼入室，可能那一次殷冥多看了两眼这个夜壶不是因为他怎么喜欢这东西，而是因为他看出了什么吧。一个夜壶里压着一只鬼，殷冥肯定看得出来，亏得自己还以为殷冥喜欢这只夜壶，把它买了回来，却招了一只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