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所以会这么怕我骗你,除了惨痛的前车之鉴以外,是不是还因为,你实在不敢相信,像我这么没有耐心的家伙,竟然会愿意为了你,默默付出那么多那么久,而不求任何回报,对不对,嗯?”
庄景玉听得一愣,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黎唯哲的问题。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咯!一下,完完全全一副,被说中了最深心事的惶恐无措。
黎唯哲五指一搓揉乱他的头发,眼角线条一软,微微笑了。
“可是你错了。我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不求回报的感情。”
“尤其是爱情。”
“那怎么可能啊,呵呵。第一个编出这种,连童话故事都不屑写出来的天真句子的人,真是脑残到家,笑死人了。”
“如果真有人对你说这种话,那只能证明一点,就是他还,不够爱你。”
两个人都同时深深吸进一口气。
“而我,庄景玉,”庄景玉几乎能够感觉到黎唯哲嘴唇的形状,在他逐渐升温的额头上,一次又一次,画出了一记,再也无法消去的滚烫烙印,“……我不仅要你的回报,并且我要的还是,你全部的回报。”
黎唯哲的右手,从庄景玉微微颤抖的胸口一路往下,悠然滑至庄景玉的小腹,最后停在作为一个男性来说,最为敏感的前端。
于是两个人的呼吸又都同时,变得略微沉重急促起来,
“……包括你的心,你的爱,你的身体,你的感情,你的人生……当然还有,你的,生命。”
“如果我要得到一个人,那么我就一定要得到他,这全部,所有的一切。残缺的我不要,虚假的我不要,嘴上说着爱我,但心里却朝思暮想着别人的,我更加,不会要。”
“所以,我愿意花时间去等,无论多久的时间,我都愿意去等。付出该付出的代价,最后获得应获得的报酬——得到一个全心全意,只爱我的你。”
庄景玉终于沉沉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沦陷坠入,从头顶不断滴落下来的,那么那么多,绵绵犹如春雨一般的,柔软浅吻里。
黎唯哲的怀抱仿佛一堵密不透风的暖墙,庄景玉被紧紧锢在其中,罂粟花的味道,瞬间充斥鼻腔。他闻不到别的味道,世界所及,只有这一种香。
这一刻他的眼前分明晦暗一片,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可他却忽然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心如明镜——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心明如镜:如果有一个人,霸道地对你说出他要得到你的全部,却又从始至终不失温柔地,不勉强你,不逼迫你,不威胁你,不用暴力对付你……那么其实,他早已经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了你。
“喂喂,不要乱想什么我何德何能,凭什么可以让黎唯哲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忽然黎唯哲乍一拍庄景玉的肩背,出声止住他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现在黎唯哲已经练到,根本不需要去看庄景玉的表情,就能够猜出他正在想什么的大神级别了,“……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需要自卑,尤其是,在我的面前。”
“因为你就是有这么好,所以值得,我对你全部的好。”
“啊,不过……”
忽然黎唯哲坏坏地笑起来,温柔扳过庄景玉的耳朵,将嘴唇软软贴上去。吹出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庄景玉的错觉,怎么听着很有一种……色色的味道呢?
“当然了, 如果你能快点答应给我你的全部,那就更好……最好,不过了。”
于是刚才铺天盖地的感动瞬间就幻化成了,庄景玉脸上那一片,无所遁形的脸红。
庄景玉自然很清楚在黎唯哲所说的“全部”里,包括那种事情。毕竟他是一个成年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已经人事的成年男人。
事实上不久前魏嘉还一脸好奇宝宝模样地就此问题专门问过庄景玉,当然庄景玉对那唯一的反应就是,一张小脸直接红成了个屁。
幸好很快周云飞就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直接并紧两根手指头拎住了魏嘉的后领,将他整个人从凳子上提起来,一脸无语地:“我要是你妈妈薛阿姨,听见你问这种问题,简直羞都要羞死。”
魏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地不等,隔了老半天,才很不服气地梗起脖子争辩:“屁……屁!我不过就问问……不过就问问……又、又怎么了!?哼!你、你就装吧周云飞,鬼……鬼才相信你有那么纯洁呢……!”
周云飞闻言露出一抹,仿佛猎物上钩那般的腹黑笑意:“你在说什么?你想到哪里去了?……哎,我本来以为你最多只是头发长见识少的,结果想不到你竟然还真的就是笨呐!我不是说你问这种不纯洁的问题要羞死薛阿姨,而是指,你把‘搅基’当成口头禅说了那么久,结果到现在,居然是连怎么‘搅’的,这种基础性技术问题都还搞不清楚……不懂装懂,不谙世事,中学生物生理课全都白学了——这才是真的要羞死薛阿姨!”
魏嘉:“……”
就连一旁围观的庄景玉,也:“……”
整整三分钟以后,魏嘉只给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全然失去理智;而由这所直接导致的毁灭性后果便是,在周云飞这一段,明明漏洞无穷破绽百出的毒舌吐槽里,他竟然偏偏,挑中了最最无关紧要的那一句进行反击:“我擦……周云飞你给老子去死去死去死!老子TMD的……不是长头发啊啊啊!”
于是周云飞:“……”
当然同时也连带着庄景玉:“……”
啊,可爱的魏嘉,你真是……让人说什么好呢……
周云飞是来催魏嘉去看漫展的。其实D城年年都有漫展,尤其作为北部唯一一个集经济金融和文化娱乐于一身的一线大城市,D城的漫展连同南方的S市,以及西部的C市,几乎就可以并称和囊括为全国最顶级的三大漫展了。不过让今年这一次显得尤为特别的原因是,文化部和教育部不知道哪根筋忽然终于开窍了,第一次,他俩的联合不再是“狼狈为奸”,而是,“造福于民”——它们携手举办了一场,虽然说是半官方半民性质,但是毫无疑问规模极大,并且也非常正式的,全国大学生cosplay大赛。
Z大作为D城的首席重点大学,校方领导是因为面子工程问题而不得不同意学生们参加比赛,而学生们本身(尤其这年头看动漫的年轻人简直不要太多哦……),则自然而然,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跃跃欲试,群情激奋。尤其魏嘉又是一个狂热并且“高龄”的动漫迷,虽然自己并不是coser,但是这种难得一遇的欢乐盛会,他当然是决不会允许自己错过的。不过今年全国共选出了八个城市作为各轮PK的东道主漫展场,而今年最后的总决赛,则就是被定在了他们D城Z大,所以其火爆程度完全可想而知。原本魏嘉差点儿就没能抢到票,简直都要急哭了的,结果后来在寝室里半红着眼圈儿,抽抽噎噎地跟大伙儿抱怨了一大通以后,哪料到第二天,周云飞就直接拈着两张vip券,神通广大地,扔到了魏嘉的面前。
魏嘉当时就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儿给砸得晕晕乎乎,找不着北了。将那两张“价值连城”的烫金券无比宝贝地一会儿蹭在胸口一会儿捧在手心一会儿贴在嘴唇,又是抱又是摸又是亲地搞个没完,等到分针绕过了整整三圈,才总算是,勉强恢复了过来。
他带着一脸傻兮兮的蠢笑,两眼亮晶晶的,十分狗腿子模样地,仰头谄媚望向周云飞。瞧那表情,简直就差没直接在额头上大书一句“周云飞周云飞!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受苦受累”了!而周云飞也丝毫不跟他客气,双手一抱,一挑眼一扬眉,干脆就这么趁热打铁开起价来:“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准备怎么,回报我呢?”
这下魏嘉笑得不蠢了。他一改方才的傻气笑得贼目兮兮。先小心将那两张VIP票当做心肝宝贝儿亲生骨肉似地,整平了放进抽屉的最底层里,然后慢慢转过身子,一步一步,贼笑着往周云飞身边靠近:
“哎呀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滴水之恩,当然应当涌泉相报嘛!嗯嗯,涌泉相报涌泉相报……”说到这里魏嘉忽然大大张开手臂,就这么朝周云飞精瘦挺拔的腰背直接环了上去,一边蹭蹭一边吸气,眼底还非常配合地,蓦地闪出了一抹恶作剧得逞似的可爱光晕,“嘿嘿,你看你看,我是涌泉,然后……我抱一抱你。”
周云飞:“……”
围观的唐汉&庄景玉:“……”
谁说卖萌是你想卖就能卖的?看看这!也是需要天赋的啊!
当然后来魏嘉被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抽起风来的的周云飞给狠狠熊抱了个腰酸背痛差点儿窒息——这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是啊是啊,即便多年后魏嘉回想起今日这一幕来(用周云飞那厮厚脸皮的话来说便是,你对你老公我的第一次投怀送抱),每一次,都后悔得肠子泛青。他真是太蠢了……投怀送抱?呵、呵呵、呵呵呵……擦!如果早知道周云飞那时候对自己暗藏的龌龊心思,就算有把钢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不会选择去卖萌啊!投怀送抱,送抱,送抱……本还喜滋滋地以为那应该会是成本最低的一种回报的,可结果呢……屁啊!根本就是去送死!将自己的整个下半生和下半身……都连滚带利地赔了出去!
……自作自受,往事不堪回首。
第四十四章
Cosplay的决赛被安排在五一假期。魏嘉和周云飞都是本市人,对此安排毫无压力,一边在外面疯玩儿一边在家里享受暖气,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high了;唐汉对动漫没啥兴趣,带着韩莹月回了趟C市,一边见家长一边旅游去了;而庄景玉当然,也毫无商量余地地,被黎唯哲给拐走到了某个,不知道哪座深山老林中的幽雅小别墅里去,每天不是到外面写生就是给黎唯哲当免费模特又或者是宅着看文艺电影……而对此颓靡生活黎唯哲美其名曰,“我这是在培养你高雅的生活情趣,审美情操——你个闷骚”。
“……”
跟魏嘉作室友作了这么久,要是现在都还不知道闷骚究竟是啥意思,那就实在有些太不像话了。于是当听见黎唯哲竟然这么说他以后……庄景玉当场就抓狂了。
最后黎唯哲是用自己的嘴巴将庄景玉给整个儿个堵上的。他使出绝招,吃掉了对方所有那些,既可爱又可恶的,小结巴。
“吃”完以后庄景玉的脸便更加离谱地,直接红成了一盏大红灯笼,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瞄对方一眼,就直接唰一下就蹿回厨房里自觉洗碗去了(那天是黎唯哲做的饭;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这是黎唯哲给“家”里定下的规矩)。而在庄景玉逃跑之时,那股子挡也挡不住的可爱劲儿,则硬是让黎唯哲在D城还不算温暖的五月天里,洗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不过这一切辛苦和忍耐,庄景玉都不必知道。
等到短暂的三天五一假期飞快过去,众人回到学校,尽管玩儿的地点和方式都不尽相同,不过有一个很显然的事实那就是,大家都玩儿得很high很带劲儿——这是真的。
而这一次回来以后,庄景玉也明显感觉到了,大家那些若有若无,但却并不是,无法察觉的微妙变化。比如唐汉撸管的次数,和周末同韩莹月外出游玩,并且夜不归宿的次数,比起以往来说,都要明显要增加得太多了。这种变化,哪怕是个痴呆也能够看得出来,这对小情侣在五一假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用周云飞的话来说就是,呵呵,劳动节啊劳动节……哎你们俩还真是返璞归真的好孩子,竟然在这种有意义的节日里,终于成功突破第一步,做成了那么有意义的事情。虽然庄景玉是很传统,如果是他自己有女朋友,那么就算他被自家女朋友给硬逼着,也绝对不会在婚前就发生性行为的。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行为准则而已,而他为人从来都很有自知之明,决不会用自己的处事标准,去代表,和衡量别人。反正那两人都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思想独立开放之新青年,不仅互相见过家长了,彼此感情也到了那里了,而且估计,这辈子也就只会和对方这一个人,结那么一次婚罢了——所以那种事情究竟是早是晚,其实说穿了,也没啥区别。庄景玉本人虽不会接受,但是完全表示理解。
而除了唐汉这点显而易见的变化以外,还比如,魏嘉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害怕起周云飞来?当然魏嘉对此没有明说,这只是庄景玉个人的猜测和感觉罢了。可要不是如此,那怎么解释,以前明明是整个寝室里关系最好最铁的两个哥们儿,怎么现在魏嘉会躲周云飞躲得,简直就像是猫捉耗子?……碰不着是最好,不用说话算比较好,要是真遇着了不得不碰面讲话的情况,魏嘉也尽量缩起脖子别过脸,不去看周云飞的眼睛……诶诶,你说这叫啥事儿啊叫?
作为名义上的寝室长(实权在周云飞那里……),和事老的本性让庄景玉深深意识到,长此以往下去,那可绝对不行——不管是为了寝室团结,还是为了他们两人之间,曾经那份如胶似漆的革命友情。于是庄景玉暗中拜访了魏嘉,周云飞,和唐汉三人(按顺序),想问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魏嘉好像被自己给附了身似的,给出来的回答竟然是一阵完全不符合他活泼性格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说来说去,就蹦出来了那么几个字:“啊!庄景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周云飞他……他竟然……他竟然对我……那个……那个啊……”
……哪、哪个?庄景玉听了半天只觉得越来越迷糊,满头黑线最后也没能问出个答案来,魏嘉便干脆红着脸横他一眼,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一个人缩回被窝里,蒙头遮了个严严实实。
呃……好吧,出师未捷身先死。
接下来是周云飞。不过这个人根本就是只大狐狸,给出来的答案只有更玄乎没有最玄乎: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外加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
庄景玉:“……”
最后是唐汉。啥也不多说了,直接一记好像看鬼一样的震惊白眼嚓嚓嚓甩过来,另附一句:哎,我真同情黎唯哲,你真的是在跟人家搅基呢么?你搅的基都白搅了吧……
“……”
经此三役,庄景玉不仅没有被传道授业解惑,反而只觉得,更加郁闷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无意中向黎唯哲提起了这点困惑,黎唯哲微微一笑显得有些无奈,然后醍醐灌顶地提点了他一句:“你个笨蛋……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周云飞根本就是把魏嘉当成他自家媳妇儿一样地疼着宠着,宝贝儿似地紧吗?”
“……啊!?”
庄景玉霎时恍然大悟,接着立马,风中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