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即使下了凡，成了招生办公室的编外人员，小张太子热爱长辈的习惯也是丝毫不改。看着东华帝君和其他几位领导顶着大太阳招生，自己就主动来回倒矿泉水，又买了几把扇子分给大家，还自费去主办方那儿借了把遮阳伞，好让领导们工作时别太辛苦。
织女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跟嫦娥、素娥聊闲天：“要不人都说小张太子好，将来咱们要有一个能赶得上他一半的孩子，也算是有福了。”
嫦娥偷笑着瞟了小张太子一眼，跟织女说：“主任你还单身呢，孩子就别提了，要想也该想想将来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多好啊。”
素娥也说：“想当年我下凡当公主时，不是也生了孩子，回到天上来也就丢下了。下凡时生孩子的多，可大多都是肉体凡胎，无法成仙。这么多孩子里，能有毅力成道，又回到父亲身边的，不也就一个小张太子？人家那是真有福，咱们也就想想，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唉，可不就是吗，你说你下凡时还生了个孩子，我下凡一趟，就帮董永干了十天活，织了一百匹细缣就回来了，结果凡间还传的我给他生了俩孩子。早知道就真生了，万一有一个能像小张太子这样有出息，我也不算白下凡一趟啊。”
“主任您也别想不开，就是以仙体生了凡人的孩子，都难保证有好的。您看奎宿和披香殿那位，也是一仙一凡生的孩子，结果生下来就是仨妖怪，没一个能要的。”
“关键不是仙体凡胎，是得看那孩子的爹妈是谁。奎宿虽任神职，跟妖怪其实没两样，生的孩子好得了才怪。”
“也是，可是你们看真武大帝那样的脾气，居然生出来小张太子那么好的孩子，真是奇怪了。”
“主任，嫦娥说的不是脾气，是长相。要不是人家真武大帝长成那样，怎么能生下来那样的孩子呢。是不是，嫦老师？”
“别瞎说，我就是说小张太子这样的好孩子难得而已。”
是啊是啊，要能有小张太子这样的儿子，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东华帝君边听着女仙们聊凡间逸事，一边喝着小张太子泡的茶，一边享受着小张太子给他打扇，心里美滋滋的，连一大早就要顶着太阳出来招生的烦闷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宣传会正式开场后，渐渐有家长带着孩子进到花园来看各学校的展位。嫦娥和素娥把笔记本打开，开始放学校教学设施和教师形象的录相，然后站在展位两边充当人体广告。织女和东华帝君面前各摆着一摞传单和几盒名片，预备有人来咨询时介绍一下学校情况，顺便发放学校地址。小张太子则抱着一沓传单满园子发放，看见有家长和孩子进来就先塞一张，连场内的工作人员都不放过。
神道学院在这次招生会上绝对是先声夺人。有美女的地方就有眼球经济，不管神道学院的名字多么奇怪，证照多么不全，工作人员多么不像学校老师，他们这个展位始终被来看美人的学生和家长围得水泄不通。除了美女之外，坐镇展台后的东华帝君也是貌不惊人死不休，长得极为符合当前的审美趋向，往文艺了说叫超龄少女美少年，往时尚了说叫大龄伪娘。而在园内来回发传单的翩翩美少年小张太子也不断地把一拨一拨的参观者带往神道学院的展位。
四位接待人员一开始都为他们引起的热潮十分兴奋，不停地向家长们解说学校的优势。可是说得越多就越露怯，因为学校除了校园规化和保卫处的人数之外，实在没有能拿出手的地方，连办学许可证都要等到十月份才能下来。至于不少家长询问他们学校代码什么的，他们也都没有，教育部还没把他们列到有高招资质的学校名录里。那些一开始为美色所惑，带着孩子们参观的家长渐渐离去，到了中午吃饭时，他们这展位前面就变得门可罗雀了。五位上仙闲着没事干，把家伙什儿都堆在一边，围在桌子边上吃起主办方送的盒饭来。
正低头扒拉着盒饭，东华帝君突然听见一个孩子说：“妈妈，咱们去看看那个学校吧？”抬眼一看，是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正指着他们学校的展台，叫他妈妈过来咨询。东华帝君十分激动，放下筷子就要接待这母子二人，没想到那个母亲抬头看了看他们这，就跟孩子说：“你考了四百七十多分，哪能上这个破民办大学啊，咱再找找，实在不行上个外地学校，也得上个正式的二本。”
东华帝君气得抓起筷子来就扒饭，连自己刚挑出来的西红柿皮都没知没觉地吃进去了。正嚼着呢，又听见一个孩子说：“妈，你看那个学校名字多有意思，咱过去看看吧？”他又打起精神，咽下这口饭，打算好好忽悠这学生一番，没想到家长又横插了一杠子：“不许去，什么破名字，神道学院，一看这学校老师都神神道道的，你要上这个学校，回来也得跟他们学得不正常了。”五位老师这回一块摔了筷子，用谴责的目光望向那个家长，可惜人家毫无所觉，带着孩子就去问中国科技大今年要多少分去了。
织女吃完饭，自个儿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圈，敛回一沓儿各校招生简章，学校简介的来。印的似乎也不比他们的漂亮多少，怎么就都比他们招人呢？五个人一人几份拿在手里，仔细研究了半天，发现人家不是985，就是211，最次的也是本市的二本院校，像他们这样的民办大学根本没有。
东华帝君抱怨道：“你们说，这是我们招生部工作不力吗？校长、副校长天天去北京开会，还没事出国开会，也没给咱们学校办成教育部直属重点大学。咱们要不是民办学校，而是清华、北大那样的名校，招生还有什么可愁的？那时候可就不是学生挑咱，是咱挑学生了。”
织女看着那些宣传单说：“你看看人家这老师，有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有中科院院士，还有哈佛大学博士毕业的，咱们学校连个外籍教授都没有，真是……跟人家怎么比啊。”
小张太子贴心地一人递上一杯矿泉水，又好言安慰两位领导被打击得破碎不堪的自信心：“那些人再强不也就是凡人？咱们老师哪怕再不会这些东西，多学个几年，早晚也能有这些荣誉。再说皇伯父您也别太着急招生的事，到了三本录取之后，还有好多没有学校的学生呢，到时候咱们再去各学校招人，怎么也能招来几个的。”
“说的是啊织女，你看看咱们白活了几千年，还不如我这贤侄有见识，也别丧气，下午还有一下午呢，也说不定就有学生想上咱这学校。”
“但愿如帝君吉言，咱们下午能招来几个学生吧。”
又坐了一下午，情况也没比上午强，虽然有几个来咨询的，但咨询完也都失去了到神道学院上学的兴趣。到晚上收拾东西回校时，五位招生老师都是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公鸡，雨浇了的蛤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小张太子的身份：西游记里写到他的师父是大圣国师王菩萨荡魔天尊，这个名字在其他神话里没人听过，但是百度来北极真武玄天上帝的金阙化身也叫做荡魔天尊。
小张太子是流沙国人，他一个外国人为什么姓张这个姓呢？这要先说真武大帝，真武大帝本人几世都生在外国，但他是玉皇大帝一缕魂魄转世，玉皇大帝叫做张百忍，所以我就YY出了真武大帝姓张。据我瞎诌，小张太子的师父就是真武大帝的一个化身，而且他也不是徒弟，而是真武大帝历劫时某一世生的儿子，所以真武大帝以化身度化他成神，还一直带在身边。
在中国神话里，我记得几个被叫做太子的，如哪吒三太子，玉龙三太子，摩昂太子，他们的父亲都是在天上有仙职，并能称王的，小张太子如果只是一个凡间王子，成神之后还叫太子，真有点奇怪。所以我大胆把他写成了真武大帝的儿子。
至于织女的问题，是出自搜神记的《董永》故事，故事结局处后仙女对董永说：“我，天之织女也。”董永的故事里女主角是七仙女，而七仙女又自称织女，所以我安排文中的织女就是玉帝七女，附故事如下：
汉董永，千乘人。少偏孤，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遂与之俱。主人谓永曰：“以钱与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丧收藏。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 “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者，但令妇为我织缣百匹。”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之织女也。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语毕，凌空而去，不知所在。
10.东华主任被撸了
回到学校，东华帝君把东西一扔，开始写这次招生咨询工作总结。写了两万多字，上交到神委办公室，把他们招生时被人指指点点的痛苦都详尽地写进了报告里，并在报告结尾锥心泣血地请愿，请校长赶紧把高招办和教育局搞定，不然别说好学生一个也有不了他们的事，就连三本都上不了的差生他们也招不进来。
这份报告写得字字珠玑，斑斑血泪，从校长室一直传看到了神工会。看过的领导们都对去招生的五位工作人员表示了高度的同情和深切的慰问。但也同时表示：他们是学校工作的骨干力量，不能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而是要主动迎难而且上，为领导排忧解难，想尽办法为学校招来生源。
织女和嫦娥、素娥毕竟都是女孩子，又是神委书记的嫡系，这次招生工作不成功，书记对她们的惩罚还是比较严厉的，勒令他们三个月内不许参与招生咨询会。而东华帝君作为主管招生工作的领导，应当负起更大的责任，合理调配工作人员，使得招生工作在正式开学前顺利展开。
接到领导批示后，东华帝君的意见就更大了。让他招生没什么，不给他借调别的办公室员工也没什么，可是他手下这七位正式工作人员——也就是上洞八仙，除了他的化身吕纯阳之外的那几个——老的老、小的小、丑的丑、瘸的瘸，唯一一对长得好看能招人来的还让接待中心借调过去了。曹国舅虽说比剩下的几个看着靠谱点，可是又因为当过官，被政府管理学院调去当了教授。在这种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东华帝君也开始懒怠参加招生咨询会了，对于其他工作更是打不起热情来。
和他办公室只有一屋之隔的神委书记王母娘娘自然把他这几天消极怠工的情况都看在了眼里，只是化学院张天师和葛天师的问题更大，腾不出手抓而已。到了张天师和葛天师婚礼举行完毕后，王母抓紧时间，问东华帝君招生工作开展得怎么样，没想到竟招来他一句不咸不淡的“咱们学校的办学许可证教委还没批下来呢”。王母对他这种不负责的态度十分不满，当场指出了他的错误：
东华帝君你身为招生办主要领导，不能体察上意，及时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而是把一切困难和麻烦都推到了领导处，这是工作不力的表现，也是思想觉悟不高的表现，这种工作态度、工作作风十分要不得，简直是为神道学院众教职员工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形象抹黑。
两天之后，在学校大礼堂召开了全体干部会议，各院系主要领导，各职能部门领导分别就此事件发表了意见和建议。其中大部分领导和工作人员都认为，东华帝君不能解决招生过程中遇到的突发情况，这是对工作严重不负责的表现，是对领导过度依赖，无独力解决问题能力的表现。依他的表现，根本就不适合再担任招生办正主任的职务，应当立即交出手中职权，并处以三个月以上停职检查，以观察其有无改过自新之举。
大会结束后，杨戬尾随着东华帝君来到了招生办门口，斟酌着词句安慰道：“帝君，这次停职检查您也不要太上心了，这也是校长……这停职检查也不一定就是祸，你看当初张老师，不就因祸得福了吗？只要您这三个月之间能招到一个学生，那对咱们学校也是大贡献，到时候招生办主任这个职位不还就是您的了吗？领导也都不会看不见您的功劳的。”
再安慰东华帝君也高兴不起来，拉着杨戬的手诉苦：“杨书记啊，不是我倚老卖老，也不是我故意对领导不满，你是不知道招生工作多难开展啊。咱们学校连招生资质都没有，就算有学生想报咱们学校，只要他高考志愿表上的学校录取了他，人家就能把档案调走，咱们白干半天，一点成果也看不出来。再说，就是他彻底落了榜，没人跟咱抢这孩子，咱们学校都没有调档权，怎么让人家孩子来上学？现在招生那就是领导……不提了，我走以后，看看谁能再把工作干好吧。对了，上级让谁接任我这个主任？”
杨戬眼角不为人发现地抽了一抽，又迅速掩饰情绪，恭恭敬敬地答道：“好像是EMBA中心的通天主任，他们EMBA中心现在没工作，就让他暂摄办公室主任一职，不过，具体工作还是招生办副主任钟离权、铁拐李他们七位负责。”
说是七位，还剩在他办工室里干活的只有四个老弱病残，再加一个没编制的小张太子，再插进来一个通天教主……东华帝君一想到那位教主的脸就头疼。为什么让他当EMBA中心主任，就是因为这个中心肯定招不上人来，没有那么有钱又想不开的傻大款能跑到这种民办大学上EMBA。以后他的办公室，他的职工，真武大帝托付给他的小张太子都要被这老头祸祸了……东华帝君打了个冷战，没顾得上跟杨戬道别，一头冲进办公室抓住小张太子：“太子，你不是招生部的正式职工，这些日子就先别在办公室工作，跟我一起做个市场调研去吧。”
“哦……”小张太子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拉走了，东华帝君跑得飞快——若不是学校规定不许飞他就真飞起来了。可不能让小张太子落在通天教主手里啊，张果老他们年纪大了，身经百战不怕什么，小张太子可是真武大帝亲自托给自己的孩子。真武大帝虽然看着是个温和可亲的好神仙，但他儿子要出了什么事，他立刻就能化身超级塞亚人……东华帝君跑出办公楼，跑出校门，跑出宿舍区，跑向了和学校最东边的EMBA中心遥遥相对的市中心。
坐在市中心一家冷饮店里喝着可乐，吹着空调，东华帝君才算安心，拍着小张的肩膀说：“孩子，伯父这两天因为工作失误，被停职检查了，招生办现在的领导是通天教主。你父亲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了，我就不能让你留在那了，你辛苦两天，跟伯父在外面遛遛。要是没什么大事，过了暑假通天教主就能回EMBA中心，到时候你再回去行吗？”
小张太子听着这话不大明白，什么叫“你父亲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了，我就不能让你留在那了”，难道通天教主与帝君有仇，还是与自己的父亲真武大帝有仇？
其实都不是，通天教主这个人他是又风趣又热情，没什么大毛病。唯有一点癖好，不分对象，不论时候就要发作，就是好收徒弟。他收徒弟当然不是那种没风度的 “见了某一少年资质极好，便逼他投自己为师”，而是有教无类，又极尊重对方意见。况且他是个圣人，凡是能得他青眼的，有几个不愿拜他为师？所以通天圣人所到之处，总能带几个徒弟回去。只是这徒弟总不大会是人，说不准是人家腰间的玉笛还是跨下的神兽，有时还是床上的屏风，庙里的香炉。后来这些徒弟收多了没新鲜感，就开始往仙衣道冠上发展了，偶尔跟通天圣人相遇一次就光着身子回到家的神仙也有不少位。
这种收徒的风气愈演愈烈，也没人管得了他，最后竟有一次，西方一位罗汉不知就里，赴了通天教主亲自主办的万仙大会，结果满头肉髻被通天教主收回去当了新徒弟。罗汉回去和佛祖哭诉了几日，如来佛祖亲自找上天庭讨要肉髻。可是通天圣人的事天庭也管不了，佛祖只好亲自去了趟碧游宫，回来后就禁止任何弟子接近碧游宫，如果路上不小心遇见通天教主，也要远远地就躲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