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手中的树枝忽然从垃圾堆里扒拉出半边盘子似的东西,沈固把手电往上一照,两人就同时叫了出来:“鳞片!”
确实是鳞片,破碎的半边,就足有普通碟子那么大,微青的颜色,一毫米厚。沈固眼神一肃:“是睚眦!”类似的东西,他曾
经见过,在一个小旅馆的桌子底下——那时候,睚眦正是被栗田口弄走的。
“难道睚眦在这河里?”
“不可能的。”钟乐岑立刻否定了,“白沙河的水这么浅,睚眦是深海生物,这点水根本不够它藏身的。”
“那就只有崂山水库!”沈固一锤定音,“大概就是水从那里流出来,带着睚眦的气味,才吓到了狗,更把鱼也都吓跑了。”
钟乐岑一把拉住他:“你干吗?”
“去崂山水库呀!”
“现在天都要黑了,咱们就这样跑到崂山水库去,碰不上睚眦还好点,碰上了就惨了。”
沈固想起当年与睚眦碰面时的惨烈景象,眉头一皱:“那怎么办?”
“当然怎么也得白天去。青岛这地方,大概也就只有崂山水库能藏得住睚眦。一时半时,那两个日本人肯定还离不开。我们先
回去,至少也得尽量准备点东西。”
沈固跟着他上车,问:“要准备什么?”
钟乐岑一窒,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睚眦是龙之子,不是凡物,神力惊人。而且虽然好杀,却是生活在深海,很少出现,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当时栗田口是用什么办法把睚眦拘住的?你说他用的是那个大鹏明王咒,能想办法也搞到一份吗?”
钟乐岑为难地摇摇头:“我说过的,我写佛经没有咒力。栗田口用的大鹏明王咒,肯定也不是他自己写的。那种力量,他不行
。那东西应该是很古老的咒符了,可能是不知多少代之前的高等阴阳师留下来的,也可能是他不知从什么渠道弄来的古物。那
种力量,就算乐洋来写,也不成。更别说我与佛无缘了。”
沈固眉头皱得更紧:“照这么说,我们得去找个得道高僧?湛山寺的和尚行么?”
钟乐岑当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说:“这就难说了。湛山寺的香火听说是不错的,但是真正与佛有缘的高僧少之又少,不见
到人,一切都难说。而且大鹏明王咒不是正统佛经,就算佛学院出身的,也未必知道怎么写。”
沈固拍了一下方向盘:“那怎么办?”
钟乐岑也很无奈:“你让我再想想。我们得赶紧先把这事报上去,也许特事科有人在附近,可以过来帮我们。”
沈固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先给东方辰打了个电话。东方辰听到睚眦两个字,也是一惊:“我马上上报,你们不要贸然行事
!”
“东方辰怎么说?”
“她说让我们不要贸然行事。”沈固挂了电话,“如果没人尽快过来,贸然也得行事了,要是让人跑了,再找就难了。”
“我知道——”钟乐岑话没说完,就愣了一下,“你看!”
已经到了康佳花园,小区门口的灯下,有个人站在那里抽烟,神情看起来颇有些烦躁。
“是张少。”钟乐岑小声说,同时偷偷观察一下沈固的表情。
沈固眉头皱了一下:“别理他。”
“等等。”钟乐岑拉拉他,“如果让他来写大鹏明王咒,可能会有效果——”
沈固突然一脚踩下了刹车,转过头来看着他。钟乐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赶紧改口说:“我真没别的意思。要不然,我们还是
不理吧,另想办法就是了。”
沈固没有接这话,只是皱着眉看看他:“你眼睛不疼吗?”
钟乐岑一怔:“啊?不疼啊,为什么要疼——哦!是啊,我倒忘了!好像——真的,没事?没感觉了啊。”
沈固眉头皱得更紧:“是不是从海市回来之后就没事了?”他忽然想起来,从海市回到小青岛,他们和邵靖离得那么近,钟乐
岑都没有再说过眼睛有什么感觉。当然他并不是认为钟乐岑眼睛不再疼就会跟邵靖有什么,也不愿意钟乐岑有这么个毛病受罪
,但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如从前感觉好。
钟乐岑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海市里其实就疼得没那么厉害。不过我以为是海市的问题,毕竟那个地方有海族的灵力笼罩,不
像陆地……但是,确实出了海市之后就没感觉了……唔,你——”沈固忽然伸手捧起了他的脸,一手摘下他的眼镜,仔细端详
。钟乐岑稍微有点紧张:“怎么了?”
“你眼睛旁边的痣不见了。”
“嗯?”钟乐岑回手去摸。那颗小痣比皮肤略微高一些,不太明显,但能摸得到。但现在触手平滑,确实没有了。
钟乐岑皱眉摸了几下,忽然记起来:“啊,也许是——”当时,他记得蛟妾伤了邵靖的时候,血曾经溅到他脸上,当时有一阵
子他眼睛热辣得厉害,像有一团火钻进去似的。但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感觉了。后来出了海市,他一直在担心沈固的情绪,就
没注意到自己压根对邵靖再没什么反应了。
“是什么?”沈固又端详了一下。那颗痣确实是不见了,一点儿痕迹也没有了。有那颗痣在,让钟乐岑有点平凡的五官显出几
分艳色,现在痣是没有了,但钟乐岑的眼睛却似乎——更明亮清澈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车顶灯映的……
“取我眼中血,还你心头肉……”钟乐岑有些茫然地轻轻念出来,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自己的眼睛。前世,是他的眼中血求来了
鬼子,虽然,最后的结果也只是悲剧。他说过相见争如不见,也许就是这句话,让他见了邵靖就双眼疼痛。可是现在,什么感
觉都没有了。也许,是邵靖的心头血洗去了那颗痣,也许,他已经用自己的血把他的眼睛还了来,也许,他们真的已经没有任
何关系了……
“干吗去?”沈固一把拉住钟乐岑。
“去跟他打个招呼。”钟乐岑回头一笑,“放心,为了睚眦的事。”说完,推开车门下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战前准备
钟乐岑一下车,那边邵靖就抬起了头,目光正正对过来。说实在的,钟乐岑还是第一次仔细看他。从前只要看见就是眼睛酸疼
流泪,他还真没能看清楚这一世的罗靖,究竟长什么样子。现在看来上一世的相貌是完全找不到了,只有那线条硬朗清晰的轮
廓好像还有点痕迹。不过,沈固也是这样的,说不上多么俊美,却自然地有一种飞扬的英气。只是相较之下,沈固更沉稳一些
,也许是职业使然?不过,如果发起邪来,那沉稳就飞到九天云外去了,嘴角往上那么一吊,就让人牙痒了……
“墨白——”邵靖的声音打断了联翩浮想,钟乐岑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了,他明明是要来找邵靖谈一谈的,可是满脑子想的却
都是沈固。
“哦——将军,不,张少,张少还是叫我乐岑吧,毕竟,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邵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烟:“你——”可是只说了一个字,后面又没有声音了。
钟乐岑等了几秒钟,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问:“小麦呢?”
“……出去旅游了。”
“哦——”钟乐岑再想了想,谨慎地说,“你们应该是——”
“我以为,他是你。”
钟乐岑这下有点诧异了:“怎么?难道你都记得?”
“记得!”邵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红丝,“十八岁生日那天记起来的,虽然不是那么清楚,但很多事我都记得。也许,是菩
提珠的缘故。一碗孟婆汤,到底压不了清心咒。”
钟乐岑有些为难:“其实,还是记不得的好。就算记得了,所谓今生来世,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上一世是我过执,这一
世,我希望大家都看得开些。”
“过执……”邵靖又低下了头,半晌,才慢慢地念出来,“取我眼中血,还你心头肉,一执百念生,自作还自受。自作自受的
人正是我,这菩提珠,我想还给你,但——”
钟乐岑笑笑:“没什么的,我们都有错。菩提珠本也不是我的,它既然愿意跟着你,你也还不了。”
“可是你的眼睛,是因为当年剜目求子吧?”
“也许是,但现在已经好了。你看,我这不是已经可以看着你了吗?”
邵靖无话可说。来的时候,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现在,钟乐岑真的站到他面前了,他才发觉,上一世的沈墨白,真的
已经没有了。这个人是钟乐岑,而且,还是他一直认识甚至可以算得上熟人,无论如何,他也很难把钟家那个没有灵力的孩子
,跟他的墨白硬拉在一起。甚至刚才看着钟乐岑走过来的时候,他居然在想,如果真要说跟上一世的沈墨白相似,好像——倒
是小麦更像一些吧。虽然,那小子经常在气急了的时候炸毛,但那眉眼,在不炸毛的时候还是很有韵味的。至少,他不戴眼镜
。
“哦,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一下忙。”
“啊?”邵靖完全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事?”刚才他居然全想小麦去了,那小子,一个人跑什么丽江
?
“你能写大鹏明王咒吗?”
“大鹏明王咒?”邵靖怔了一下,表情有点不自然了,“不会。”
“不会?”钟乐岑也怔了一下,“不是说张家都知道你身带佛家六字真言,而且还送你去学过——”他很明智地把后面半句话
咽回去了,因为邵靖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没用心学。”
“没用心学?”钟乐岑差点叫起来。据乐洋说过,当年张家发现这孩子天生便有佛力,喜得费时费力托了一圈关系,把他送去
跟某高僧学佛,那个人情托的,要不是张家这样的人家,花多少钱也没办法啊。结果居然他来了一句“没用心学”?
邵靖脸色不大好看,过了一会才冷冷地说:“我从来不想学这些。那菩提珠本就是你的。”
钟乐岑愣了一下,没话说了。两人沉默了半天,邵靖才闷闷地说:“你要大鹏明王咒做什么?我现在学,来得及么?”
钟乐岑很想仰天长叹,不过转念一想,凭着菩提珠带来的佛力,就算邵靖照抄佛经,应该也能有点用处吧?
“那,你到我们家来吧。”
邵靖为那句“我们家”噎了一下,但还是跟着往门口走。不过只走出两步,他的手机忽然响了。邵靖眉头皱了皱,还是接了起
来:“小归?什么事?”
“什么?”邵靖不怎么耐烦的语气突然拔高,“你怎么知道——新闻上演了?确实的?行了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你有事?那就赶紧回去吧,明王咒的事明天再说。”
邵靖神情复杂地看了钟乐岑一眼,转身上了自己的车,跟抢什么似的开走了。沈固一直在车上看着,这会儿才走过来:“走了
?”
“嗯。”钟乐岑回想一下,“他好像遇到什么急事了。本来我想让他到家里去写大鹏明王咒的。我听他说什么新闻,我们赶紧
回家看看去,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沈固干咳了一声,钟乐岑瞬间醒悟,赶紧笑出一对小酒涡:“我只是想看看新闻。”
沈固摇摇头:“我看,你应该赶紧去你们那个天师信息网查一下,怎么能逮得住睚眦。”
两人一边抬杠一边上了楼,钟乐岑上网,沈固开电视。滨海市的本地新闻已经到尾声了,沈固刚打开,就听见播音员在说:“
目前当地警方已经在进行多方搜索,本台也将关注接下来的消息……”
“搜索什么啊?”钟乐岑从电脑前头探个头。
“不知道,已经完了。”沈固走进书房,“应该是外地的,我们现在管不着,先研究睚眦要紧。”
一听见睚眦两个字,本来卧在屋角的犬鬼一下子站了起来,竖起了两只耳朵。沈固看它一眼:“没错,就是睚眦,当年你们交
过手的吧?”
犬鬼凑到钟乐岑身边,蹭了蹭他。钟乐岑伸手摸摸它后背:“睚眦现在就在滨海,你也去么?恐怕你不是对手吧。”
犬鬼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咆哮,却往钟乐岑身上又贴了贴。钟乐岑叹口气,拍拍它:“别怕,到时候你不用去。”
沈固看看犬鬼:“当年栗田口是用大鹏明王咒拘走了睚眦吧?”
犬鬼点点头。
“你知道那咒符是哪里来的吗?”
犬鬼摇摇头。
“那土御门家族还有这样的咒符吗?”
犬鬼又摇摇头。
沈固看看钟乐岑:“这算是好事?”
“并不好。”钟乐岑皱眉摇头,“睚眦生性好杀,如果没有东西制得住它,它就会大开杀戒,那更糟糕。崂山水库还是有游人
的,如果睚眦真的杀起来,我们也许能够自保,但肯定保护不了周围的人。”
“那土御门一雄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拘住睚眦的?”
“他们手里有青龙玉。这次睚眦其实是被青龙玉和四灵阵化来的,所以青龙玉对它还是有作用的。”
“那我们去偷青龙玉!”
“……这倒也是个主意。如果能拿到青龙玉,有些咒术直接施在玉上,对睚眦就有事半功倍的作用。”
“用什么咒术?”
“我想来想去,还得用困兽符。把困兽符写在玉上,就等于施于睚眦本身。唉,要是有龙涎和绘实就好了!”
“什么东西?”
“龙涎和绘实。绘实是一种异草的果实,和着龙涎磨出的颜色正赤,写在金玉上可透入三寸。如果能得到这种颜色,把困兽符
写在青龙玉上,那是怎么也擦不掉的,就可以把睚眦永远拘在青龙玉里。”
“这东西到哪里能弄到?”
钟乐岑摇头:“龙涎还好说,我们可以托鲛人想办法。可是绘实……这东西据说早已绝种,就算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几株,也是
可遇不可求。”
沈固一挥手:“不管怎么说,想办法先把青龙玉偷出来!”
“可是,睚眦的本体与青龙玉有联系,我们触到青龙玉就等于触到它,只要它一动,肯定也会惊动土御门家族那两个人。”
沈固脑子一转:“我记得上次在金玉大厦,你说龙喜欢吃什么?烧燕?我们先拿那东西把睚眦引出去然后再偷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