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固笑笑:“这事太危险,不知道也好。”
小黑子不服气地左右看看,看见钟乐岑远远地站着啃面包:“那他呢?他是谁啊?”
沈固头也不抬:“我男朋友。”
小黑子差点咬到舌头,怀疑自己听错了:“沈哥你说啥?别开玩笑。”
沈固抬起头,眼神里半点笑意都没有:“我像是开玩笑吗?”
小黑子愣了一会,陪笑:“不,不像。那啥,沈哥你挺时髦的……我,我走啦。”
沈固皱皱眉,正想说他可不是赶时髦,小黑子已经落荒而逃。钟乐岑走过来,疑惑地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沈固把触发装置连好,开始安装液氯喷罐:“往后站,氯气有毒。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钟乐岑张大了嘴合不拢:“你就这么——跟他说的?”
沈固自然地一点头:“当然。”
钟乐岑想表示一下忧虑,但他的嘴巴却好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咧开想笑,于是沈固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
张开:“干什么?学变脸?”
钟乐岑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上来拉住沈固的手臂:“万一刑警队领导知道了怎么办?”
沈固低头看着他:“知道了怎么样?”
钟乐岑虚伪地表示担忧:“影响不好吧?”
沈固看着他忍不住上翘的唇角,低头亲了一下:“管他。”
钟乐岑脸红了,推他:“又干什么?大白天的——”
“帮你擦嘴。”
钟乐岑无语了。沈固的冷笑话,不是让人后背发凉,就是让人脸上发热,总之都笑不出来。
喷发装置安好,就轮到钟乐岑上阵。他用朱砂混着雄黄在地上画了个人形,上面覆一层冷冻肉片,人形中间画了些古怪的符号
,最中间放一整套新鲜猪下水。沈固看着他摆弄猪心,忍不住问:“用猪?”
钟乐岑点头:“据研究猪与人的基因有90%的相似度,当然,不是所有的猪都能达到这种程度,但说起来,猪的基因与人是
很相似的,而且容易搞到。”
沈固无语。上次在寂莲酒吧斗虎伥,他已经觉得不宜再吃狗肉,这次莫非也要把猪放弃了?
卢纬和张琳按时到了。卢纬把张琳留在下面的车里,自己先走了上来。这里是一个小山坡,沈固特地找的地方。因为氯气有毒
,虽然他们带来了中和剂,但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妥当。不过这样一来,蛊虫逃走也很方便,所以有利有弊,他们必须一举成
功才行。
钟乐岑拿出一副一次性针头,熟练地找到卢纬的静脉血管扎进去,鲜血顺着塑料管流出来,流到地上的猪下水上。钟乐岑小心
地移动着管子,直到肉片和一套猪内脏都被血浸透,这才拔下针头:“叫张小姐十分钟以后上来,你马上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不要跟她见面,手机联系,否则蛊虫闻到血腥气可能会袭击你。走远点,这里有我们。”
卢纬点点头,给张琳打了个电话。刚才至少从他身体里抽了500CC的血,他脸色也有点苍白,挂断电话,他小声说:“沈哥
,钟哥,拜托你们了。”
沈固拍拍他肩膀:“走吧。”
钟乐岑转身在稍远处用符纸贴出个圆形来,喷发装置的触发器就拉到圈子里。钟乐岑拉着沈固跨了进去:“现在开始,别说话
,别大口呼吸。金铁之英不到动手的时候不能出来,我能挡住咱们身上的人气,可挡不住金铁之英的煞气。”
沈固点点头,试着感觉了一下右臂里微凉的气息。金铁之英在身体里已经一个多月,经过他有意识地练习,用起来不说随心所
欲,也不会像开始那么时灵时不灵了。麻烦在这个东西没有半点份量,握在手里有触感没质感,看着很威风,实际上不好控制
发力。
钟乐岑轻轻把手指按在嘴边嘘了一声——张琳出现了。山坡略有些陡,她又是刚流过产,走起来稍微有些吃力。爬上山坡,她
就看见了地上的一堆东西,顿时有些反胃。已经是黄昏时分,没什么风,新鲜血液在空气中的味道异常浓厚。钟乐岑戴上防毒
面具,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张琳白着脸低声念了几句,随即猛地张开嘴干呕了一下。什么也没吐出来,但沈固的视线捕捉到一
道闪光,像夕阳的光线一般,一闪就不见了。张琳捂着胸口退走,没人注意。钟乐岑一手捏着符纸一手捏着开关一动不动,眼
睛只是紧紧盯着地上的内脏。良久,沈固猛然发现那堆内脏微微动了动,钟乐岑突然按下开关,液氯喷出来,立刻化为一团淡
黄绿色的雾气,把那堆内脏笼罩起来。
钟乐岑一步冲出去,沈固抢在他前面,两人刚刚跨出圈子,金光一闪,从内脏堆里冲出来,对着沈固胸前射到。沈固手一伸,
金铁之英以宝剑的形态自掌心蹿出,对着金光斩了下去。金光在半途一闪转了方向,落到地上,现出原形——一条二十厘米左
右长短的金色怪虫,身上还沾着一层黄绿色,头部尤其古怪,隐隐带点人形。钟乐岑在防毒面具后面啊了一声:“人面金蚕蛊
!小心,这东西毒性极大,不要被它擦破皮肤!”
沈固先下手为强,金铁之英出手就砍。金蚕蛊以尾巴支地弹起,虽然因为被氯气喷过,速度已大不如前,但仍旧是极快而灵活
。沈固咒骂了一句。原以为氯气喷过金蚕蛊应该不能动弹才是,不过现在想来,自来水是被它饮入体内,所以才会麻痹昏睡,
但氯气只是喷在体表,效果反而不足。尤其金蚕蛊体长不过二十厘米,又能蜷曲弹射,很难砍到。现在就是不知氯气的效果能
持续多久,要是被它恢复过那可怕的速度,他和钟乐岑恐怕都不够看。
金蚕蛊似乎对金铁之英十分忌惮,躲闪了几下,忽然就向旁边弹去,显然是想跑。钟乐岑拿着阳燧镜早等在一边,阳光经阳燧
镜的反射化作一片红光,点燃了地下的符纸,空地上立刻现出一个红色的包围圈,挡在金蚕蛊面前。这是阳燧所取的真火,金
蚕蛊纵然通灵,毕竟也只是一条虫子,对太阳真火不能不畏,尾尖在地上一撑,回头反扑钟乐岑。沈固抢上一步,金铁之英斜
挥过去,再次把金蚕蛊逼退。
钟乐岑拉下面罩,急促地说:“符阵支持的时间不会太长,太阳一下山马上就会失效,得尽快解决。”
沈固微微皱眉。金蚕蛊小且灵活,说要马上解决也不是易事,一个轻敌,被它伤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阳好像是故意跟他们作对,这说话的工夫,一片云飘过来,虽然没有完全把太阳遮住,但天色也暗了不少。他们正在一个山
坡上,再过几分钟,太阳虽然没有完全落山,却会被对面的小山峰挡住,符阵同样会失效。金蚕蛊似乎很明白这个道理,静静
卧在地上,并不急于有什么动作。
沈固略作沉吟:“你退出去,维持好符阵。”
钟乐岑知道这种时候要听他的,顺从地退出了符阵的红圈。沈固站了片刻,突然回手往自己左肩上划了一下,金铁之英锋利无
比,虽然只是轻轻一下,鲜血也立刻顺着肩头流了下来。沈固似乎并不觉得,倒提金铁之英,慢慢向金蚕蛊走过去。新鲜血液
的气味弥散在空中,诱惑着饥饿的金蚕蛊微微抬起上半身,像眼镜蛇一般把头昂起来,身体也微微膨涨,尾尖轻轻点着地面。
沈固仍然一步步向前走,已经离金蚕蛊只有几步远,再走,就会把金蚕蛊踩到脚下了。金蚕蛊突然弹起,几乎是从下往上向沈
固肋下射去。金铁之英长近三尺,现在沈固和金蚕蛊的距离却只有两尺,沈固再要挥剑已经很不方便。钟乐岑看得心都要跳到
嗓子眼了,却见沈固右手往前一提,金铁之英的握柄突然变形化出利刃,成了一柄双头剑。金蚕蛊这一下子就等于自己往剑刃
上撞,连忙半空中一个转折就往后退。但这一转折速度立刻大降,沈固突然大吼一声,双手握剑,用尽全身力气劈了下去。只
听噗地一声如击败革,沈固双手被震得发木,金蚕蛊也在半空中被斩成两段,喷出一股黄色液体,落在地上像浓硫酸一样溅起
一片白烟,烧得周围的草立刻变成了黑色。沈固往后一跳,立刻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幸好他手快,衣服上被金蚕蛊体液溅
到的地方已经破出了一个个小洞,幸好没沾到皮肤上。
钟乐岑飞扑到他身上,扯下衬衣就往他伤口上绑。沈固收起金铁之英,笑着拍拍他:“没事,皮外伤而已。我说,金蚕蛊这总
算是死透了吧?”
钟乐岑心疼地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砍成两半了还不死么?你干什么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沈固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这不是没估计好么,谁想得到金铁之英居然这么锋利。”
钟乐岑用力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什么破笑话,一点不好笑!”
“捐献了?”坐在一家小烤肉店里,沈固边吃边问。
卢纬笑了笑:“是啊,房子也卖了,都捐了,所以沈哥我也就只能请你这一顿了。”
沈固嗯了一声:“那我少吃点。”
卢纬笑了:“沈哥你也不用这么损我。”
沈固也笑了:“卢姨身体好了?”
“好了,已经出院回老家了。我没跟姨说那事。将来等我挣了钱,再把她接来。”
“还在婚庆公司干?”
“不。”卢纬眼睛发亮,“我和峰云小琳准备自己干,也干婚庆这一块儿。现在先搭着别人的公司分一点生意,等有点资本了
再自己正式开公司。莉莉也准备回来,我们还是一块儿。不过,我们另外在李村租了房子,不住这边了。”
沈固沉吟了一下:“你和张琳……”
卢纬喝了一口啤酒:“我们不离婚。不过琳琳跟她哥已经断绝关系了。可能……我们不太能跟以前一样了,不过……琳琳她对
我其实真的很好。”
沈固点了点头:“好好过日子吧。”
卢纬稍稍往前倾了倾身体:“沈哥,那个……你和钟哥是什么关系?”
沈固抬头看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卢纬抓抓头:“是莉莉让我问的……嘿嘿……她说你和钟哥一看就是一对,是不是真的?”
沈固点头:“对,是真的。”
卢纬愣了一会,然后感叹:“沈哥,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
卢纬伸出大拇指:“沈哥你行,这么光明正大地出柜,佩服!不过钟哥一看就是好人,沈哥你好眼力。”
沈固微微一笑。想起钟乐岑,笑容也柔和了些:“嗯,我眼力一向还行。”
卢纬兴高采烈:“我回去告诉莉莉,她准保要乐死。”
沈固不解:“她高兴什么?”
卢纬尴尬地笑:“……我,我也不知道她兴奋个什么劲……”
沈固失笑摇头。两人结了帐出门。九月初的阳光很好,天空蓝得透明,卢纬伸展一下:“沈哥,那我走了,改天有空再去谢钟
哥。”
沈固看着他跳上公共汽车,对他摆了摆手,刚要转身,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汽车上一个人影。但车上人太挤,没等他看清楚,汽
车已经开动。沈固跟着汽车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停下来——不太可能吧?那个人就算退役也应该回家,不会出现在滨海市吧?果
然自己的眼光是有点退化了么?不过轮廓倒真是很像。
手机突然响起来,打断了沈固的回忆,钟乐岑带笑的声音传过来:“乐洋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沈固暗暗里磨了磨牙:“怎么?他不是该开学了么?”
“没。他暑假不是跟着导师出去干活了么?一个暑假都泡进去了,所以导师放他的假补一下。”
沈固觉得牙疼:“他打算过来?”
钟乐岑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啊?”
沈固哼了一声:“那小子来了就捣蛋!有他夹在中间,我就甭想……”
钟乐岑等了几秒钟不见他的下文,突然明白了,忍不住地在声音里流露出笑意:“放心,这次让他住旅馆去嘛。”
沈固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行,不过——你自己想想,拿什么来补?”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然后传过来一声:“呸!”
第六十八章:牌九
晚上九点是寂莲最热闹的时候。六点端着盘子跑来跑去的送饮料,非非弯着腰在吧台后面碎冰。一个影子投到碎冰机上,有人
淡淡地说:“一杯夏日海滩。”
非非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抬起头来一笑:“怎么,今天不喝茶了?”夏日海滩是含烈酒的饮品,这个人来过寂莲四次,从
来没有点过高酒精的东西,今天这是怎么了?
男人笑笑,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来,随手扒了扒头发:“夏日海滩。”这是连话也懒得说了。
非非撅撅嘴,熟练地调好一杯端上去:“心情不好?”
男人端起来一饮而尽,非非睁大眼睛:“你暴殄天物!”夏日海滩是他精心设计的饮品,虽然用的酒都不怎么名贵,但调起来
还是要花点时间的,这么一口就灌下去,真是牛嚼牡丹。
男人又笑一下:“别那么小气,再来一杯。”
非非转转眼珠,弯下腰去抽出一瓶威士忌:“要不要尝尝这个味道的夏日海滩?”他在夏日海滩里用的主要是琅琊台,威士忌
的酒精度数就更高,味道也更刺激些。
男人用手抹了抹脸:“随便,你上就是了。”
非非转过身去调酒,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这算是天赐良机吧?不抓住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说,这么多天了,我还不知道你贵姓大名呢?”
酒吧的灯光一般都不明亮,要的就是这种暧昧的气氛。非非把身体从吧台上倾过去,眼波斜斜的去看男人的眼睛,丰润的嘴唇
微微翘起一点。男人的目光在他嘴唇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嗤地笑了一声,用手支住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
非非把嘴唇撅得高一点:“你讨厌!”
男人低头笑起来:“你又不是女人。”
非非脸唰地沉了下来,掉头去碎冰,那冰锥在冰块上咔咔地响,男人听了一会问:“你是凿冰,还是想凿我?”
非非转头对他一呲牙:“凿你!”
男人呵呵笑起来,把手臂伸过去:“凿吧。”
非非低头看看这条手臂,短袖衬衫下露出来的肌肉线条清晰,皮肤是健康的金棕色,但是上面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两边的针脚
像蜈蚣一样歪歪扭扭地爬着,还有几处已经淡得看不太出来的,很破坏这条手臂的健美。非非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一下:“怎
么伤的?”
男人不在意地端起酒杯:“刀砍的。”
非非抿着嘴角又摸了两下。虽然有伤疤,但紧致又有弹性的皮肤还是很吸引人的,天热,带了点潮湿的汗意,手贴上去似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