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灵精怪 卷一 都市夜归人(前传)——朱砂
朱砂  发于:2012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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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白静静听他说话,眉头渐渐解开,道:“是了,皇上这是中了蜃。”

罗靖一扬眉:“肾?”

沈墨白点头道:“蜃是海中之大贝,能吐雾作气,幻化山水楼台诸物。俗称海市蜃楼,即是此物吐气所化。皇上久梦,便是中

了蜃之气,梦中受苦,必是有人操蜃而为。长此以往,也能杀人。那盘子,多半用的就是蜃壳。王昭仪与皇上最为亲近,也染

了蜃气,只是操蜃之人并非以她为的,故而只是嗜睡,并无他状。”

罗靖拍案而起:“果然是郑王!他是眼见皇上春秋正盛,近来宫中又有嫔妃传出喜信,料想这位要篡起来十分困难,就用这种

手段暗中镇魇皇上!”

沈墨白皱着眉,喃喃道:“蜃是海中之物,藏于深水,人迹所不能到,郑王究竟是如何取得的?”

罗靖猛然想起集市上的一幕,冷笑道:“人迹所不能到,妖怪怕是不难吧?”

沈墨白抬头看着他,张大眼睛道:“妖怪?”

罗靖冷笑着将集市中所见郑王妃的怪异说了一遍,沈墨白皱起眉头,又思索起来。罗靖气道:“郑王这厮狼子野心,只恨皇上

太过宽仁,将他看作兄弟,不想却被其暗算!这操蜃之术,可有什么法子破解?皇上这般夜夜不安,到底是梦见了什么?”

沈墨白低头想了想,慢慢道:“这却难说。中蜃者或能梦到被大石碾压,或能梦到被野兽撕咬,只看操蜃者如何施为。皇上这

般头痛,太医该验看一下是否有什么伤痕。”

太医倒确实是想验,但皇上疼痛的地方在发中,太医总不能剃光了皇上的头发去验看,也只好罢手。不过这倒不是当务之急,

罗靖现下最着急的,还是如何破解之法。

沈墨白偏着头思索,良久方道:“郑王妃究竟何物,我现下也只是猜想……有个法子,却不知是否灵验……”

罗靖急道:“有什么法子快讲,是否灵验,试过才知。”

沈墨白手指在桌上轻轻划动:“郑王妃可是从不饮水?那,只有潜进王府之中……”

罗靖一身夜行黑衣,贴伏在郑王府的屋檐上,静得像一片阴影。屋檐下,值岗的侍卫带着三四条獒犬,来回地巡查。獒犬偶尔

会抬起鼻子向空中嗅一嗅,但最终还是没有吠叫,随着侍卫走过去了。

罗靖无声地舒了口气。他倒不怕这些侍卫,单只怕这獒犬嗅觉灵敏。郑王素爱田猎,府中所养獒犬皆是精选育种,非普通犬只

可比。他这夜行衣上,有沈墨白亲手画的符记,说是能使獒犬对面不知,现下看来,果然有用。

郑王在京城中的府第不小,亭台楼阁,不知有几重之深。罗靖虽是买通过几个王府中的下人,但这些人都在外院奔走,内院重

地,根本不能进去,罗靖也只好自己摸索。

好在郑王入京携带女眷不多,找起来还少些麻烦。罗靖正在挨间房窥看,院中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盅什么东西轻快地走来,一直

进了一间房中。罗靖悄悄摸过去,只听房中道:“娘娘,红粥来了。”

罗靖四顾无人,悄无声息摸到纱窗下从缝隙中张望,只见房中一位宫装丽人倚几而坐,珠围翠绕,缨珞辉煌,想来便是郑王妃

。方才的小丫头小心翼翼将手中的瓷盅捧到几上,盖子一揭,罗靖在屋外都嗅到一股血腥之气,也不知这所谓的红粥里都是些

什么东西。郑王妃懒懒瞥了一眼,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皱眉道:“只有这个?”

小丫头嗫嚅道:“是,厨房做的就是这个……”她似乎是极怕郑王妃,脚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郑王妃把盅子一摔,冷笑道:“这里头少说也有一半是猪血羊血!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糊弄!”

小丫头吓得脸也白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奴婢不知道啊——”

郑王妃偏过头来,目光在她颈中来回打量,懒懒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还要你做什么?”

罗靖只见郑王妃搁在桌上的一只手在烛影里慢慢变了模样,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变得粗糙黑褐,指甲如同鹰爪般愈伸愈长,连

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向院中抛去。油纸包落在草丛之中,散了开来。郑王妃忽然抬起头来:“厨房做了燕灸?”

小丫头浑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怔怔道:“燕灸——没有……”厨房今天正是没弄到燕灸,这才弄了这什么红

粥来充数,几乎将她害死。

郑王妃眉头一皱:“不对,是燕灸的香气——”一面说,一面起身出了房门,径直向草丛中走去。

罗靖早将一个水囊拿在手中,见郑王妃走到院中,拔开水囊塞子便向她掷去。郑王妃闻声回身,其迅捷远非平常女子可比,一

挥手,已经将水囊拍飞。但水囊塞子早已经拔下,一小股水溅了出来,正洒在郑王妃身上。罗靖只听郑王妃一声咆哮,声如牛

吼,哪里还是个女子声音?吼声之中,她身躯猛然暴涨,身上绫罗衣衫碎成片片,露出来的却是一层青褐色的厚鳞,双手双足

都已变成巨爪,只余一个头颅还勉强保持着女子模样,夜色中看来更是骇人。那小丫头听见动静跑到门口,一见这副景象,尖

叫一声吓得晕了过去。外院传来喧哗之声,想是侍卫都听见了动静。陡然间只听一声霹雳,飓风突起,郑王妃纵身一跃,半空

中身躯直长到数十丈开外,那四爪在地上一踩,竟然将院中铺着青石板的地面生生踩得四分五裂;身后长尾一摆,内院十余间

房屋轰然倒塌,再一摆尾,坍塌的石块砖头漫天乱飞,整个地面都被刮去了一层,赤裸的泥土中现出点点惨白。罗靖早有准备

,手捏沈墨白交给他的符咒,并未被风刮离地面。他一面注视空中飞舞的巨蛟,一面向地上瞥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那泥土

之中相互支拄的,一根根全是人骨,也不知有多少。

巨蛟在空中翻腾数下,猛地俯身下冲。罗靖抽出纯钧剑,稳稳站着,直到那只巨大的龙爪伸到眼前,方才向旁边一闪,挥剑砍

在龙爪上。龙鳞虽然坚固,但罗靖这柄“纯钧”却是上古奇兵,更曾在钱塘镇水中饮过龙血,一剑下去,竟将一只牛角般大的

龙趾砍了下来。巨蛟痛极翻身,尾巴顺势扫向罗靖。罗靖就地一滚,反手挥剑,将龙尾又划出一道伤口。巨蛟摆尾回身,血盆

大口一张,一股带着腥气的热风飞沙走石。罗靖尽管手中捏着符咒,也觉这腥气难以忍受,灵机一动,口中默念镇龙诀,右手

将纯钧剑一抛,宝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射蛟口。只听一声长嗥,震耳欲聋,空中洒下一蓬血雨,纯钧剑亦铛然作声,从半空中

坠下地来。蛟亦龙属,这镇龙诀用在此处,虽然不甚对景,却也歪打正着,宝剑正戳入蛟口之中,几乎穿透了咽喉,若不是躲

闪得快,整个蛟头也要被刺个对穿。巨蛟伤重,自知不敌,一扭长大的身躯,电闪雷鸣中一路向京城东面而去,卷起的飓风吹

起沿路人家的屋瓦,漫天飞舞。

罗靖直看着那一团黑云消失在天际,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街上已然一片混乱,隐隐有马蹄声响起,罗靖知道那是城卫两营的巡

夜兵马,想是看了王府上空的异样,急急赶来的。王府此时差不多只剩断壁颓垣,有些侍卫正从废墟之中向外爬。罗靖四面环

视一周,收起宝剑轻轻一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十三章:冲突

郑王在府中豢养妖怪,并作妖法企图镇魇当今皇上之事,三天之内传遍了京城。人人都说那妖怪吃人无数,王府地下满满埋的

都是死人白骨。这妖怪食人成性,尤其爱吃小儿,这些年京城之中丢失不少孩儿,都是被它吃了。幸得皇上身边亲信侍卫潜入

王府,与妖怪殊死一搏,妖怪伤了,狼狈逃窜。一路上招雷引电,竟将王府夷为平地。郑王作茧自缚,被倒塌的房屋砸在下面

,双腿俱断,府中侍卫也死伤无数。城卫两营前去援手,却在房屋倒塌之处寻出一间密室,室中竟有金冠龙袍,其篡位谋逆之

心,昭然若揭。如今郑王已被囚入宗人府,大理寺正在议罪。一时之间,京城之中人人都在谈论这位孤身斗妖的侍卫,那茶馆

酒肆之中更是将他说得玄而又玄,简直成了大罗金仙下凡,专为护佑本朝而来云云……

“臣罗靖,恭贺皇上圣安。”

皇帝到底年轻力壮,虽然被蜃梦折腾了一个多月,仍是恢复颇快,脸上气色眼看着便红润起来。太医献上参茶,皇后亲手接过

来奉给皇上,含笑道:“皇上洪福,吉人自有天相,罗侍卫此次救驾有功,臣妾也正想着要打赏他呢。”

皇上点头微笑道:“皇后所言甚是,朕亦在想,究竟要赏他什么才好?”

皇后掩口笑道:“臣妾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无非是女人家穿戴使用的物件,听说罗侍卫就要娶亲,拿来做个聘礼还勉强可用。

”说着一招手,几个侍女鱼贯而入,人人手中端着盛了珠宝钗钿的金盘,珠光宝气,耀人眼目。

罗靖躬身道:“娘娘厚赐,臣愧不敢当。臣身为侍卫,未能尽职,致皇上受连月蜃梦之苦,臣罪万死,何敢当娘娘之赐?”

皇上叹道:“豢妖之事,世所罕闻。郑王是朕的亲兄弟,朕尚且不曾防他,何况你们。若非爱卿,朕危矣。皇后既赏了你未来

的妻室,朕就来赏你。此次自郑王府中竟搜出龙袍等物,足见他谋逆之心已久。朝中官员,与他亲善者未为少数,定然不乏其

党。城卫将军李准是其门生,素有往来,纵然不曾一同谋逆,也不宜再任重职。朕今日就命你掌管城卫两营,卫护朕之安全。

罗靖虽然知道此事少不了封赏,却未想到城卫两营都授了自己,连忙谢恩。皇上说了这几句话,有些气喘,将参茶又喝了几口

,道:“这豢妖之事,实在虚妄难信,爱卿却是如何知晓?”

罗靖将驿站之中掘出婴儿骨头之事细讲了一遍,皇后不由骇然,连忙念几声佛号,道:“原来当真竟养了这般一个食人的妖怪

!内侍们虽传说郑王府中掘出了人骨,臣妾还当是传闻过甚,谁知竟当真如此!这究竟是个什么妖怪?既能食人,罗侍卫又是

如何能伤它?”

罗靖早知必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道:“臣有一结义兄弟,幼时为一异人收养,曾在东海之滨见过此二种异物。食人之妖名为

蛟,乃将成龙而未成龙之一种;而致皇上噩梦之物名为蜃,所谓海市蜃楼,便是此物所致。此二物狼狈为奸,郑王便是驱此二

物欲害皇上。臣之义弟当日在东海,亲见有渔民自深海捕得一蜃,却为其气所嘘,终日颠狂如梦,故而略知其状。蛟之为恶,

在其凶猛,臣幼习武艺,倒不甚为惧。何况皇上洪福,郑王当灭,臣倚仗圣主之福,方能斩而伤之,并不敢掠天之功。”

这一番话虚虚实实,既宣了自家之功,又捧了皇上,听得皇帝连连点头,赞叹道:“爱卿之勇,可冠三军矣。卿之义弟,亦是

有功之人,可宣进宫来,朕封他为兰台使,可在朕身边侍侯,卿意何如?”

罗靖叩首道:“皇上天恩,臣与舍弟感激涕零。然臣弟生无父母,人算其命相不良,恐怕有妨皇上。何况他身体虚弱,也难当

国器。望皇上明察。”

皇上其实也是一时高兴。让罗靖出任城卫将军,是用其忠勇,可让他这个义弟作兰台使跟在自己身边,又是用他的什么呢?让

他来画符咒?冷静下来,皇上倒庆幸罗靖的识趣,当下龙心大悦:“嗯,既是如此,朕也不勉强。不过,卿之义弟亦是有功之

人,朕赐他五品俸禄,并赐黄金百两,珍珠百颗。若有机会,召他进宫来陪朕说些奇闻散心。”

罗靖回到府中,碧烟碧泉喜气洋洋在门口迎接。罗靖这一升了城卫将军,品级倒未必提高,却是有了实权,只这短短半日,前

来送礼的人已有十数拨,除了奇珍异宝,还有仆役侍女,院子里立时热闹起来。罗靖不在,碧泉不敢擅自做主,东西虽然留下

,却都分毫未动,当着送礼人的面上了封条摆在院中。罗靖只草草扫了一眼,便道:“都送回去,再加送一份茶礼,就说罗靖

初初上任,寸功未建,不敢收此厚赠。薄礼一份,聊表心意,君子之交,戮力同心,忠君而已。”说完,一头就扎进了沈墨白

的屋子。

沈墨白站在窗口正看着外面院子,罗靖一眼望去,只觉他眼中大有寂寞之意,不自觉便放轻了声音道:“在看什么?”

沈墨白转头看他一眼,低声道:“今日好热闹。”

罗靖嗤笑道:“热闹?这些人,无非是奔着城卫两营来的,并非是探望我罗靖。这其中怕有不少人本是郑王一派,如今郑王失

势,就打量要跟我亲近了。”

沈墨白听得似懂非懂,怔怔看着他。罗靖心情大好,将一袋珍珠哗一声倒在桌上,笑道:“这是皇上赏你的。还有黄金百两,

累累赘赘,我叫他们放在外面了。”

珍珠虽不甚大,但颗颗滚圆光彩莹润,上百颗这么一滚开来,着实有趣,所值何止百金。沈墨白却只是歪头看了看,道:“这

有什么用?”

罗靖捻起一颗,笑道:“小傻瓜,这东西比金银还值钱些,只这一颗,就顶平常人家一月吃用。你收好了,给你做私房。”

沈墨白不解道:“什么是私房?”

罗靖说了私房两字,自己也觉好笑,将他搂过来道:“私房就是你自己的,这些都是你的,谁也不许动。”

沈墨白想了想,轻轻摇头道:“我不要。这东西我看见少夫人戴过,说是做珠花什么的。这是女人用的,给碧烟姑娘吧。”

罗靖笑道:“你倒大方。这有上百颗呢,碧烟再长两个头,也戴不过来。何况皇后还赏了些珠花金钗,这些你留着吧。说起来

,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也立不成这大功。我也该好好谢你才是。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墨白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我不用你谢。”

罗靖搂着他,觉得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清新之气,虽不是香气,闻起来却更舒服,不禁又将他搂得紧了些,道:“这次你立了大

功,怎么不谢?到底想要什么?你说。”

沈墨白抬起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轻声道:“我要什么都行?”

罗靖看他黑水晶般的瞳子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一时有几分痴了,应声道:“你说就是。”

沈墨白看他目光专注,神情郑重,一时心中翻腾,不假思索道:“你不要成亲,好么?”

罗靖一怔,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沈墨白也有些愕然,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说出这句话来,但看罗靖面色阴沉,心中忽然不悦,淡淡道:“不是将军说的么——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罗靖断然道:“这个不成。”平了平声音,又和声道,“这是我母亲的遗愿,你是知道的。何况又是大帅做的媒,那是无论如

何废不得的。”

沈墨白没有说话。他是被自己吓住了。方才罗靖断然拒绝的一刹那,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早知道要娶妻成亲,他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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