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多年后,想起当时的情形,夏一方才明白,原来方阑拥有他所没有的热情、爽朗、阳光和他求而不得的温馨亲情,方阑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美好希望的载体。
那天晚上的校际辩论赛上,坐在礼堂后排的夏一方才知道,这个舌灿莲花,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就是帝都T大的高材生——方阑。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去追逐他的身影的呢?
夏一走出大门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性情冷清,不爱说话,不喜与人交往,但是却选择了翻译做为自己的职业,除了天生的语言天赋,夏一知道,那一瞬间方阑的身影太过高大,以至于影响了自己的选择。
既然自己不擅与人谈,那么就做别人交流的桥梁吧。
而接下来,到方阑的身边,一切又会怎么样呢……
“夏一,说起来好笑,我以前一直都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好像在你身上,我发现自己真的错了……”吻了夏一的额头,方阑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深情。
搂住方阑的脖子,夏一趴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微微翘起——真的说起来,似乎是我先对你“一见钟情”的吧?
不过,这个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夏一的笑容变得狡猾起来……
番外二:只要你愿意
看了看天色,夏一锁了门,披上大衣,走了出去。
今天是大年初四,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街区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这个时候,外面太冷,家里太温暖。
随便走着,夏一心情更加烦躁起来。似乎从方阑离开海城回平城开始,自己一直就很烦躁,而这种情绪似乎在今天达到了顶点!
慢慢走到G-Night的时候,夏一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手冻得几乎不听使唤。
停在这个海城有名的GAY吧外面,夏一又恍惚起来,好像就是在这里,醉了的贾融硬要搂着自己,说喜欢自己的吧……
怔怔站了许久,还是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巷口,一个满身酒气的高个子男人就朝着他撞了上来,夏一身体灵活地一闪,避开了。那人摔在地上,似乎是摔疼了,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就无声无息了。
夏一皱了皱眉,这个人没出什么事吧?
走近几步蹲了下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得出这个男人很年轻,看起来一身的打扮倒是挺有品味,就是已经被揉搓得皱巴巴的。
见那男人没有受伤,夏一松了口气。但是大冷天的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不光是有可能会冻死,还有可能被吃个干净。
夏一站在那里有些犹豫,心里更堵得难受了。
“靖!靖!”一个女子朝这里扑了过来,看了那地上的男人一眼,顿时哽咽了:“靖?靖!你怎么样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行哭一行抚着那男子的脸。
夏一皱了眉头,看这个女人的样子,不会是跟这个男子有什么事情吧。
那女子哭了一会儿,要把男人扶起来,谁知那本来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居然挣扎起来,嘴里还模模糊糊地喊着什么。
那女子哭得更凶了:“靖,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喜欢什么男人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夏一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一股汹涌的气息从胸口涌上来,他有些支持不住,脚步晃了晃,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推开屋门的时候,夏一打了个冷战,他感觉出自己有点不对劲,脚步也愈加沉了。磕磕绊绊地上了二楼,鬼使神差的,夏一拐进了方阑的房间。
呆呆地站在屋子中间,看着那熟悉的摆设,夏一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慢慢地,他躺倒在方阑的床上,脸贴在床单上,似乎安心了许多。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很多声音嘈杂地在他脑子中来来回回,然后是一个一个破碎的影像。
爸爸妈妈模糊的脸,中弹倒下的身影;
秦正愧疚的表情,要来牵自己的手却被自己闪开的落寞;
受训时跌疼的感觉和练枪时的声音;
求学时与同学们格格不入的冷漠;
看着别人的爱慕却一脸无动于衷的清冷;
贾融的追逐;
然后就是方阑的脸,微笑的、狡黠的、热切的、冷静的、闪着掠夺般的光泽的……
很热,很渴,头很疼,心很疼,身体很疼,似乎哪里都在疼……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我是可以真正把握到手里的呢?
夏一模模糊糊地想,即使是这份禁忌的感情,也只是一种奢望吧……还活着吗?这么没有阳光地活着?求而不得地活着……
感觉周身很温暖,脑袋也没有那么疼了,可是,身体怎么似乎动不了?挣扎了良久,还是醒不过来,身体也动不了。
这是什么……似乎有人在轻触着自己的额头,然后就是什么软软的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转到了唇上……
方阑?很想努力地伸手去抓住,是你吗?
“夏一?夏一你醒了吗?怎么哭了?!”一阵惊慌失措,似乎还有帕子在轻拭自己的眼角。
果然是方阑的声音,夏一像是得到了答案的小孩,心情也一瞬间平静了。
我哭了吗?哭了吧……哭了吧……算了,就这样吧,就算没有阳光,如果你愿意跟我生活在阴影里,我们就这么生活下去吧……只要你愿意……
番外三:京都风云(1)
“老大!”
“嗯,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我一个人进去。”
“老大!”夏十七急了。
摆摆手,夏一摇头道:“放心吧,他伤不到我的。”说完已经大踏步走了进去。
十七看夏一推开了老宅子的院门,毫不避忌地走了进去,有些着急地拽拽旁边的夏七:“老七啊,老大这么进去你也不劝劝!那人可是公认的神枪手!不输老大的!”
夏七眼皮也不抬,冷冷地说:“老大做事从来不用我们插嘴!”
十七顿时语塞。只好沮丧地转过身,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宅子里的动静。
拉开拉门,夏一慢慢走了进去。宅子很大,一层层的拉门拉开,就好像是以前玩过的包裹游戏,一层一层地打开,直到很多层后,才能见到包裹里的内容。
“呦,夏一,好久不见!”漫不经心的语气,混合着淡淡的调笑。
“秦央!”夏一在屋子正中站定。看着坐在蒲团上自顾自喝着酒的年轻男子,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陪我喝两杯!”秦央冲夏一招招手,脸上都是酒醉的酡红。
在秦央对面坐定,夏一没动弹,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你知道我酒量不好。”
秦央轻嗤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这么无趣。”说完自顾自地继续倒了酒到酒盅里,然后再倒进自己嘴里。
夏一打量着面前不停喝着酒的男子,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秦央一下子红了眼睛,停了倒酒的手,抬起头,脸上是无可掩饰的悲伤,眼中一滴一滴滴下泪来。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难道这个分家家主的位子就这么重要?”
秦央抹了一把脸,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我斗不过老爷子!我甚至根本连你都斗不过!看看看看,我苦心积虑准备了这么久,你们一来,我就输得一塌糊涂……不过,我本来就不打算跟你们斗!”
秦央的笑声越来越大:“我只要斗得过秦未就行了!哈哈哈哈哈……”
“分家家主算什么!我根本就不稀罕!!如果不是秦未,我甚至根本对这个位子看不进眼里去!咳咳,咳咳……”
被酒水呛到,秦央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越发汹涌而出。
“那就是,为了晴川……”夏一平静地看着满面泪痕的秦央,冷静地陈述,心里却难受起来。
“是!是为了晴川!我一直要的都是晴川,我只要他啊……”
秦央掩面恸哭,有些声嘶力竭:“我什么都不跟秦未争,我只要晴川,为什么连他秦未都不肯放手!!”
“要了他,晴川心甘情愿,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可是……”
秦央抬起头,两眼血红,神情狰狞可怖:“他秦未不是人!晴川跟了他六年!六年啊!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将他送给了别人!!”
秦央精神几乎要崩溃,身体簌簌发抖:“甚至没有人告诉我……等我从E国回来,他已经死了……死了……”
“而到他死后,我才知道……当年是秦未逼迫他离开我的……就因为我这个该死的懦夫没有力量自保……就成了被人胁迫的筹码……夏一,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番外三:京都风云(2)
看着濒临发狂的秦央,夏一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哈哈哈哈……所以,这样的禽兽我怎么能放过他!我设计了秦未,然后把他引到了这里,亲自爆了他的头!哈哈哈哈……看他临死的时候那个没有种的孬样子,我他妈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亲哥哥……哈哈哈哈……”
秦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桌上的杯盏掉到了地上,一片狼藉。
“为什么不跟我说……”夏一眼眶有些泛红。
“夏一,兄弟啊,我还有脸见你么?”秦央满脸是泪,看着夏一,摇摇头:“我最没脸见的人,除了晴川,就是你了……其实,知道是你来的话,只要招呼一声,我不会反抗的……”
“那也不要找熊田组。”夏一摇摇头:“一旦沾染了,不容易撕扯清楚。”
“抱歉,兄弟!”秦央的情绪冷静了一些,拍了拍夏一的肩膀:“我需要钱,需要人手,而我在秦家的势力实在太弱,有些饮鸩止渴……剩下的这个烂摊子,只能让你去收拾了……”
摇摇头,秦央苦笑了笑:“似乎从我出生开始,就不停地给人制造麻烦,我这一生,真是失败啊……”
夏一嘴唇动了动,想出口安慰安慰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缄默不言。
两人静坐良久,夏一慢慢开了口:“秦央,跟我回Z国。”
知道夏一的意思,秦央感激地笑了笑:“兄弟,谢谢了!我知道你想保全我,不过,还是不要再麻烦你了!欠了人情太多,迟早都是要还的啊……”
说完一把枪已经顶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夏一大吃一惊,沉声道:“秦央,不要跟我说这种话!我说要保全你就会保全你!”
秦央摇了摇头,微笑道:“兄弟!按照族规,即使可以保全性命,这辈子我也不会再见天日了……当年我父亲因为老爷子误杀了你的父母,这一次,就让我代父亲还账吧……”
“秦央!!”
“砰!”
听到宅子内传来的枪声,十七早抢在一群人前头冲进了内室。
夏一站在屋子中央,略略低了头,将神情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见屋里冲进来一群人,声音低沉道:“把秦央的尸体收了,安排葬了。”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十七过去看了看,冲着夏七道:“老七,看样子秦央是自杀的!老大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不用动手就能摆平……哎呦!你干嘛打我!”
夏七依然是一张冰山脸:“你的话太多了……”说完不理一脸错愕的十七,转身按照夏一的吩咐安排去了。
晚上回到家,夏一精神有些不好。随意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秦央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海里回荡,搅得夏一心情越发坏了。
躺了一会儿,夏一坐直身体,拿了手机拨号出去。
“夏一?”
“嗯,阑,是我。”
“怎么听起来心情不太好,累了吗?”方阑声音里的关切听得夏一心情好了很多。
“嗯,有点累……”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宝贝。”
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夏一有点沮丧,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挂电话,于是就抓着电话不动弹,也不出声。
“夏一?宝贝?”听不到回音,方阑显然有点奇怪。
“嗯,我还在……”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乖!”
又随意说了两句,方阑就挂了电话。夏一觉得更闷了。方阑在忙什么?这似乎是印象里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话这么没有耐心。
难道什么都是失去了才会觉得宝贵?
番外三:京都风云(3)
扔了手机,夏一躺在床上。辗转反复了半夜,又拿起来电话,想了想,还是拨了出去。
“贾融?抱歉这么晚打电话给你……”
“不会,没关系!你能主动打电话给我,我很开心。”贾融的声音毫无做作,听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秦央的事情涉及到熊田组,这边我恐怕搞不定,要麻烦你那边了……”
“嗯,这个没有问题!老爷子给我打过电话了。东京这边搞定了,京都那边的分组就不怕!”
“好,那就这样了……辛苦了!”
“等下!”听夏一的语气要挂电话,贾融立刻出声:“明天上午我去走一趟,然后就来京都找你。”
“嗯,也好,那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详谈吧。”知道贾融是要跟他详谈秦氏分家这边的后续安排,也就应承下来,商量好之后再跟老爷子请示汇报吧。
“青!”贾融见到那个沉静的背影,立刻出声,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悦。
待贾融坐定,夏一方才摇摇头,纠正道:“叫我夏一。从我加入秦氏开始,夏宇青就是过去时了。”
两人在一个咖啡厅的包厢里,夏一已经查看过,没有什么特殊装置,两人倒是可以放心谈话。
叹口气,贾融有些无奈:“为什么当年非要加入秦氏?你本来是可以不用……”
“我只是想离着父母亲近一点……”夏一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是我的决定。”
“好吧。”贾融一向对夏一的执拗没有什么办法。想来这个世界上对他的执拗有办法的人还没有出生。
“东京那边怎么样了?”
“进展还算顺利。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是都搞定了,以后秦氏跟熊田组仍然是井水不犯河水,损失嘛也会有一点,我已经跟老爷子汇报过了,他已经同意了。”
虽然贾融说得轻松,夏一也知道过程不会这么简单,不用说别的,单是想想熊田组在J国的名声也能想象得出来。
见夏一点头,贾融补充道:“虽然东京那边已经点头,但是我担心京都这边有人不服气会找秦氏的碴。特别是你最近的动作太过惹眼,出入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