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再看到赵卫国,方乐斌就下意识的后退三步。见过他两次,两次都带伤而回。
方乐斌打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是会打架的主,处事便尽量与人为善,绝对不结仇家。
赵卫国算是例外,虽然他只是个蛮不讲理的学生家长,并不算仇家。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乐斌、赵卫国 ┃ 配角:赵圆圆 ┃ 其
第一章
赵圆圆站在办公桌跟前,犟着头。因为跟男生打架,小辫被扯松了,头发乱蓬蓬的堆在脑袋上。方乐斌咳了一声,她睨了他一眼,咬着牙。看着她那模样,整个儿像是革命故事片里头可断血可流,志气不可抛的烈士。方乐斌摇摇头,翻着办公桌上赵圆圆的作业本。字迹潦草,十题九错。别的学生都会在当天的作业后订正那些错题,她从来都没有过,每次的作业也是能做到一半就不错。
“叫你爸爸来学校一趟吧。”方乐斌把作业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我爸没空。”赵圆圆干脆利落的回绝了身为班主任的方乐斌。
“那把你爸电话告诉我。”方乐斌提起桌上的办公电话。
“我家穷,我爸没手机。”赵圆圆翻了翻眼皮,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女生就一副小滑头的样子。
方乐斌放下手里的电话看着面前这小屁孩子。对于叫家长这种事,她估计也已经身经百战。从一接班就已经先听说了不少她的一些光荣事迹,会打架,爱闹事。往老板的粉笔盒里放蟑螂,给老师取绰号。虽然是个女生,却比男生还调皮。教过她课的老师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方乐斌摸了摸下巴,听到办公室里的挂钟敲过六点半。天已经擦黑,学校规定不能让学生留学太晚。这么放这丫头回去,她明天还都一切照旧。才满十岁的孩子,今后的日子长着,如果由着她歪下去不符合方乐斌教书育人的理念。他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提起自己的公事包:“我送你回去。”
“不用!”赵圆圆尖叫了一声,“我爸不在家,他每天加班到半夜才回来。”
“走吧。”方乐斌检查了一遍手机、钱包和钥匙,拍拍赵圆圆的肩膀示意她走,赵圆圆站着没动。
“你想在这里等你爸来接也可以。”方乐斌又放下公事包。
赵圆圆无可奈何的端着沉重的步子出了教师办公室。
“你见不到我爸的,”赵圆圆瘪着嘴一路上都重复着这句话,“他有时候整晚上都不回来。”
“没关系,我等他。总能等得到。”方乐斌不紧不慢的说。
赵圆圆无可奈何,跟着方乐斌坐上公交车。
公交车在一遍老城区停下,市中心那边已经华灯初上,灯红酒绿。这个历史年代悠久的旧城区有些地方亮了灯,有些地方还没有,黑漆漆的。房子密密麻麻乱糟糟的挤在一起,一眼看过去像一遍充斥着怪物的水泥森林。这种地方方乐斌很少来,只在电视新闻里常见,H城默认的贫民区,事故多发地。在他们“建设三小”上学的,好多孩子都住这里。说直白点,建设三小是个民办民工子弟学校。而这里就是外地民工聚居地。
下了车,赵圆圆加快脚步。方乐斌看出她的企图,不过就她那点脚力想甩掉一个成年男子有点困难。方乐斌不需要费力的跟在她身后,赵圆圆左弯右拐也没甩掉,很气恼。走到一处夜市排挡,她突然惊声尖叫:“抓流氓!抓流氓……”
方乐斌吃了一惊。排档里的人立即伸出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这个组合。方乐斌汗毛一凛,渗出一头冷汗。他慌忙想抓着赵圆圆跟大家解释,赵圆圆撇下他像只小鹿似的飞奔而去。
“赵……”方乐斌想去追她,几个好事者义正辞严的围上来。
“误会,我不是,我是他班主任。我是送她回来见家长……”方乐斌连连摆手,语无伦次的解释。
赵圆圆跑到了马路边,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欢快的朝着马路对面跑去。
“嘎!”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连着一声“咚”。所以人都怔住了,回头看,赵圆圆像个皮球似的滚到路边。等到汽车发动机声音再次响起来,方乐斌第一个回过神。
“让开!”他分开人群跑过去抱起赵圆圆。血糊了赵圆圆半张脸,天已经黑了,肇事的车早就不见踪影。
赵卫国刚一见方乐斌先给了他两拳头。方乐斌眼冒金星,满嘴铁锈味。赵卫国被人拉住,几个陪着他一起来的:“赵哥,你冷静冷静!”
“冷你妹,里头躺的不是你女儿,王八蛋!”赵卫国瞪着血红的眼睛,额头上的青筋像盘着的蚯蚓,手指指着方乐斌的鼻子,“我女儿要是有三长两短,我要你血债血偿!”
“我是赵圆圆的班主任。”方乐斌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说。
赵卫国愣了愣,回头看了一圈周围,咆哮:“谁TMD撞了我女儿?是谁?”
“这里是医院,”方乐斌没好声气的低吼。
赵卫国恶狠狠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双手用力的握拳呆站片刻重重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两眼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术中”那盏灯。
方乐斌的两个腮帮子都肿了起来,他捂着脸偷看了一眼赵卫国。赵卫国的年纪不大,还不知道有没有三十,灰头土脸的,连个面相都看不大清楚。不过,看得清他的身材很结实,一米八的大个头,拳头捏着有个钵盂那么大。方乐斌回过脸,想起来又有些后怕。赵卫国没再惹事,等了两个多小时,灯灭了。赵卫国从椅子上弹起来,看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疲倦的从里头出来。
“我女儿怎么样?”赵卫国冲上去。
“肋骨已经接好,内脏没怎么受伤,”医生摘下口罩说,“关键是伤到了头。能不能醒,看她的造化。”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能不能醒?”赵卫国揪着医生一脸凶相。护士推着赵圆圆从手术室出来。
“圆圆。”赵卫国放开医生,去抓赵圆圆。护士把她挡开:“你别动她,刚手术完。”
赵卫国哦了一声跟着护士进了病房。
方乐斌揉着肿涨的脸跟到病房门口看着赵卫国小心翼翼的把女儿抱到病床上。几个小时前还在自己跟前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这会儿极其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方乐斌叹了口气,觉得这事自己也有些责任,如果他不管赵圆圆这档子事,由着她去,她就不会乱跑不会撞到车。但是,自己的本意是为她好,只能算是好心办坏事。虽说是好心,终究还是坏事。方乐斌纠结的思来想去,默默的离开了医院。
第二章
下了课,方乐斌看了一眼赵圆圆的座位,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慢慢的收起课本。
“方老师。”还没走到办公室,方乐斌听到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回过头,他就看到了赵卫国。赵卫国还是灰头土脸的,估计这两天都没合过眼,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窝深深的陷下去,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阴霾里。
“赵先生,”方乐斌的心里又内疚起来,赵圆圆的学籍卡他看过,单亲家庭。父女两个相依为命,现在女儿出了事,当父亲的必定是难过的。
“可以说几句吗?”赵卫国冷漠的看着他。
方乐斌看了看左右,“好。”
赵卫国转身往校门外走去,方乐斌把课本放在门卫室跟着赵卫国走出去。赵卫国人高马大,步子又大走得又快,方乐斌费力的跟在他身后走到一遍没人的拆迁区赵卫国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摸了一根烟出来。劣制烟草,气味呛人。方乐斌莫名的看着他:“赵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赵卫国吐了口烟,看了看左右,把半截烟扔在地上,重重的踩灭:“听说,当时我女儿喊抓流氓来着……”
方乐斌慢慢的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赵卫国。
“我兄弟帮我打听过,你是个高材生。大学毕业还读过研究生。以前教重点学校的,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踢出来,然后到这么个小破学校来教书。”赵卫国阴戾的揪起方乐斌的衣领,“你对我女儿做过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过。”方乐斌吸了口凉气,冷冷的看着赵卫国。黑历史被人知道,他一点也不觉得窘迫,心里只有淡淡的愤怒和悲凉。
“放屁!”赵卫国蛮横的啐了口唾沫,“就你这点花花肠子骗得过老子吗?王八蛋的禽兽,斯文败类。才十岁的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狗娘养的……”
方乐斌被重重扔在地上,他本来就生得清瘦,面对赵卫国不由分说的拳脚几乎无计可施。被打得七荤八素,赵卫国还没停下来的意思。方乐斌忍无可忍的抱着头猛的撞开赵卫国:“我根本不需要骗你,我是同,我对女的一点都不感兴趣,更别提小女孩!”
赵卫国的拳头顿在半空直愣愣的盯着方乐斌。方乐斌鼻青脸肿,看了蛮牛似的赵卫国一眼吐了口血痰,拍拍身上的灰。早上才换的白衬衣脏得不成样子,还被扯破了。早知道就穿身黑的。好在下午没有课,他摸出手机跟校长打电话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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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到赵卫国,方乐斌就下意识的后退三步。见过他两次,两次都带伤而回。方乐斌打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是会打架的主,处事便尽量与人为善,绝对不结仇家。赵卫国算是例外,虽然他只是个蛮不讲理的学生家长,并不算仇家。
“方老师。”赵卫国站在学校门口客客气气的叫唤佯装不见的方乐斌。方乐斌装没听见,跟着两个学生说着小话往公交车站走。
“方老师。”赵卫国跟到公交车站,扯了扯他的包。
“赵先生,是你。”方乐斌无可奈何的回过头跟他保持住安全距离。
“昨天……,对不起。”赵卫国对他哈了一下腰。方乐斌耸起眉。今天的赵卫国收起了一身戾气,人也洗的干净了些,换了件相对整洁的蓝T恤。方乐斌稍微放松了一丝戒心,“哦……,你下次出手前,听人把话说完。”
“嗯,对不起。”赵卫国又哈了一下腰。方乐斌轻轻的吐了口气。他向来不爱计较,赵卫国虽莽莽撞撞,勉强也算得上情有可原。
“赵圆圆现在怎么样?”他问。本来有计划去看看这孩子,但是无故挨了她爸的打,打消了他去探病的念头。
“嗯……,没什么大事……就是不醒……”赵卫国蹙着眉,两眼茫然的看着在身边停下来的公交车。
方乐斌怔了怔,“不醒?”
“嗯,”赵卫国点了一下头,蓦得想起什么。提起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这个还给你。我听医生说了,手术费你是垫的。谢谢!”
方乐斌接过黑塑料袋:“不客气。”
“我想……问一下您,”赵卫国舔了舔嘴唇,“你有没有看到那个车,是大车还是小车?”
方乐斌摇摇头。
“尾灯看到没,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方乐斌又摇了摇头。
“不打扰你了。”赵卫国失望的鞠了个躬转身走了。方乐斌掂了掂黑塑料袋放进公事包里。
赵卫国没再在学校出现过。因为出的是性命攸关的事,学校也很通情达理的,没催着他来替赵园园办休学手续。一下课,方乐斌就收拾起公事包,跟校长打了声招呼说要去趟医院。校长立即点头答应。
花田医院就在旧城区附近,住院部的楼听说都是解放初的建筑,墙上爬满了爬墙虎。走进过道,浓郁的消毒水气味里还裹着一丝霉味儿。赵园园从二楼的重症病房移到了普通病房,方乐斌走进去没看到赵卫国,只有一个恹恹欲睡的中年妇女。看到他来,疑惑的起身。
“我是园园的老师。您是……”方乐斌看着躺着病床上的小姑娘。头上还缠着绷带,但是脸色看起来还好,呼吸也均匀,像是睡熟了似的。
“我儿子跟着卫国在工地上做事的,”中年妇女笑了笑把自己坐的椅子推给方乐斌,“老师请坐,您人真好,园园可调皮吧。”
“嗯,”方乐斌点了下头,“半大孩子也正常。”
“现在,恐怕是想让她调皮也皮不起来了,”中年妇女叹了口气。
“医生怎么说?”方乐斌拧起眉。
“说是有可能苏醒,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年女人又叹气,“说难听点,若是当时没了也不用拖累她爸。现在这样子,卫国肯定不会撒手。本来拖了个孩子媳妇就不好找,现在还成了个要死不活的病孩子……”
方乐斌听着心里别扭,要说这中年女人的话说的本意是替赵卫国着想。只是看着这聪明伶俐小姑娘转眼就成被嫌弃的活死人,想着难受。被人嫌弃的滋味,他心里清楚的很。好在小姑娘现在躺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坐了一会儿,跟中年妇女无话可说,只好打量着病房。虽然是间单人病房,设施相当简陋。旧桌椅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年头,窗户都是木头窗棂。窗口拉了根晾衣绳,晾着毛巾和小姑娘的换洗衣服。方乐斌舔舔嘴唇捏了捏赵园园的手,想跟她说点小话,那中年女人在,他没好意思说。坐了一会儿,正起身要走的时候,赵卫国来了。看到方乐斌,他颇感到意外。
“我来看看赵园园。”
“谢谢方老师。”赵卫国走到病床跟前推了赵园园两下。赵园园一动不动,赵卫国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很小巧的MP3放在枕头边,把耳塞放到赵园园的耳朵边,打开了MP3。
“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她。”方乐斌说。
“方老师,你等一等,”赵卫国拉住方乐斌,“你跟我再去现场看看好吗?”
方乐斌呃了一声,赵卫国不由分说的回头对中年妇女,“吴阿姨,你再帮我照顾园园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哦。”
赵卫国拉着方乐斌上了计程车。
车子停在旧城区赵园园出事的那个地方。大白天的,方乐斌才看清楚这里的地形。马路七弯八拐,前边是个三岔路口,两边都是错落的旧民房。下水道不大好用,积水从下水道漫上来,两边有几个大垃圾桶,跟积水一起散发着酸臭冲鼻的气味。赵圆圆被撞到的路中间,隐约还能看到残留的血渍。都四五天了,蒙了灰的暗红色叫人触目惊心。
“您回忆一下,你当时真的没看到那个车吗?”赵卫国不死心的看着方乐斌。
方乐斌肯定的摇了摇头。
赵卫国伸手揉着自己刺一样的寸发,突然揪起方乐斌的衣领吼道:“你怎么就没看到,你怎么连个车都看不到!”
方乐斌沉下脸,寒气逼人的看着赵卫国。赵卫国意识到自己又上火了,松开方乐斌说了句对不起,从口袋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没点着,他又愤怒的把烟扔到地上,靠着路灯呆呆的看着马路。
第三章
方乐斌替赵卫国把赵园园的休学手续办好,紧跟着是学生们以进入紧锣密鼓的期末考试期。虽然只是小学生,复习也是要的。等到抽出时间去医院探探病,已经过去半个月。
方乐斌本来是打算提些水果,但是赵园园没有醒过来,水果自然吃不成。于是他在自己的书架上翻了翻,拿了两本陈年的童话书提在手里,穿越了小半座城市去到花田医院。才走到赵园园的病房门前,方乐斌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大平和的气氛。他轻轻的敲了敲门,病房门打开,还是上回见到的中年妇女,方乐斌记得她姓吴。屋子里另外还有一个青年跟她长得有些相像,大约就是她儿子。赵卫国坐在病床跟前,眉头紧紧皱着,嘴唇抿得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