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其实很难吃。”
温烃心头一跳，抿着薄唇，没有开口接话。
“不过人对生存的渴望会让他忘却那些不重要的。”“霜”转头面对温烃，满脸认真，“等我死了，你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等待过往的船只或是附近的小岛。”
——啊。
沁捅捅霜。
——瞧人家多伟大。
霜不理，甚至连看她一眼都吝啬。那双总是带笑的双眼一刻不离地紧紧盯着温烃。
无趣地摸摸鼻子，沁拉着霜，防备着他随时扑过去。
“我不会。”温烃板着脸。
“那样至少你可以活下来，否则我们俩都会死！”
温烃转头继续仰望天空。
“烃！”
霜那张俊俏的脸蛋在他面前放大，执意要他一句话。
温烃盯着那双眼眸良久，缓缓开口，“展呢？”
三人一愣。
霜跟沁对望了一眼。
“霜”摸摸温烃额头。
温烃笑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展呢？”
“你被吓傻了吗？我不就在这。”“霜”坐起身惊异地盯着温烃。
温烃摇摇头，“你不是展。”
“霜”捉起温烃的手，摸着自个的脸，“我不是展还能是谁？”
抽出自己的手，温烃笑笑，“这触感是真实的，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能肯定你不是展，你也不用再装了。”
“哈哈……”
突来的大笑声让沁捂住了耳朵，即使那人用的是霜的声音在笑，她还是觉得难听。沁是个音痴——对声音痴迷，除了同伴的声音，世上没有几人的声音能得到她的认同。她喜欢霜的轻笑声，即使是霜开怀的大笑也属于那种清泉的灵动，而不是现在这种爽朗，这，破坏了霜声调的美感。
“有意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你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始，我便觉得奇怪。”
温烃的回答让人好不惊讶呀！
要不是被她拉着，霜可能会抱着他亲上一口吧？沁暗忖，瞄到霜眼神温柔地望着温烃——她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霜”吃了一惊，“我说错了什么？”
“不，你没说错话，你的言语跟他很像。”温烃望着天上的白云，露出温暖的笑容，“但他的行动比言语更快一步。你应该等我一睁开眼就冲过来抱住我，展很喜欢借各种理由吃我豆腐。”
“霜”嘴角一抽。
沁在一旁直点头。
“展不可能会在我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
“……”
“如果我夸他，展只会更得寸进尺而不是脸红。他那人脸皮又厚，人又自恋，又小心眼，又……”
烃烃说的太对了！
沁将脑袋点得更加起劲，惹来一记铁拳。
温烃虽然在一一数落霜的缺点，但是他眼底却是盈满了笑意。
“当你说出要自己死而让我活下去的时候我才确定。”温烃转头盯着“霜”。
“真正相爱的恋人不是会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吗？”瞅着他，“霜”心中很是疑惑。
温烃笑了，“我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展却不会。他只会努力寻求两人一块活下去的方法，更不允许我产生牺牲自己的想法。知晓他的我自然也不会往哪方面去想。而你却道出了为对方牺牲的话。”
“霜”一时语塞。
望着面前一望无垠的大海，温烃的心思转到卓吟昴他们身上，“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身旁突然传出笑声让温烃诧异地转头。
“果然……”“霜”的视线紧锁在温烃身上，“烃，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缓缓摇头，沁紧紧抓住霜，不让他动。
“什——”惊愕地长大了双眼，温烃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瞪着那张在眼前不断放大的熟悉面孔。
“霜”捧着温烃的脸，倾身向前，眼看就要吻上温烃——倏然，一道刺目的白光亮了起来，形成一面光幕，将两人隔开。
诧异地盯着眼前的光幕，“霜”发现自己无法碰触到温烃。
手无意识地摸向霜赠送的耳环，温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从“惑”传来的温度，就像霜的怒火。
的确是霜的怒火，死死瞪着那个冒牌货，霜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吓人。
沁吞口唾沫，犹豫着要不要松手。
他的权利被人侵犯，这让霜怎能不怒？
霜的脸上是那危险的三式笑容，心底在想些什么，沁不知道，她只知道霜在生气，非常的。不仅仅是对那个冒牌货，还有对烃烃的。
“霜”肩一耸，不再试图侵犯霜的“权利”，“好吧，这局算是打个平手。”
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温烃退后一步对“霜”一脸防备，不过对方逐渐模糊的身影让他颇感奇怪。
“霜”笑弯了眼，“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温烃心中咯噔一下。
“霜”的嘴唇一开一合，音落的同时，他的身影消失了，连带地周围的环境变得模糊。“记住我的名字，我叫……”
第二十五章：不安
“你们回来了？”涉走上前，“怎样？是谁偷了我的药？”
霜不理，头也不回地离开水门阁。
霜的沉默让追着他的涉有些纳闷。
“怎么回事？霜的样子看上去比之前更生气。”霜一走，涉就拉着后面的沁问。
“那人变作霜的样子。”沁说。
变成霜？那烃烃岂不是——
“只是摸摸小脸，握握小手，拜托你思想别那么龌龊。”
一盆冷水打断涉的异想天开。
撇撇唇，涉顿感无趣，“就这点豆腐啊，塞牙缝都不够。”
“霜主要气的不是这个，而是气烃烃没跟他说这事。”当然也有那部分原因。
白眼一翻，涉觉得霜很无聊。
更主要的不该是重新开始他的掠心行动么？
“你的药确实是被那人偷了。”
“他将要撒在烃烃身上？”哇，那人好大的胆子！
沁点头，“不过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手段，药效这么久才发作。”
“霜做了什么？”沧从大堆的纸张中抬头，直劈重点。
沁沉默了。
“沁。”
“……他启动了‘惑’，”就在那人像要吻烃烃的时候。“他没动手，也没现身，不算违规。”
“沁，写份检讨书。”
“哎？”为什么是她？
“你没阻止他。”
多么风轻云淡的语气啊。
紫瞳对上黑瞳，片刻的对峙——
“我去。”沁VS沧，惨败。
走到门口，沁脚下一顿，“那人消失之前对我们笑了。”
那种笑容令人不悦。
沧有些惊讶，那人竟能看见他们？
“要不要告诉凛？”沁问。
沧微微拧眉，思索片刻。“不必了。凛恐怕没那个闲工夫。而且那人是针对霜去的，”
“我们要帮忙吗？”涉插上一嘴。
“让霜自己处理。”他们帮忙的话恐怕反而会惹人嫌。
“对了，清呢？”沁这才想起少了个人。
“……”某人沉默。
“沧？”
天方亮，红日犹如美丽的少女般，挥舞着缎带般地朝霞，偏偏起舞。
一声声鸡鸣此起彼落，辛勤的人们爬下了床铺，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客栈中，某个房间响起窸窸窣窣的水声。
纤长的五指拿过毛巾，却在离那张英俊的面庞一公分处顿住。手的主人没有了动作，任由水珠一滴滴从面颊滑落。
放下毛巾，手指抚摸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耳环，温烃眼中有丝迷茫。
望着水盆中的倒影，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抹纤弱的背影。
他在想什么？
温烃甩甩头，将毛巾洗净、放好，转身离开客房。
刚下楼，温烃第一眼就看见那抹单薄的身影，纤细而瘦弱，仿佛风一来，就能将人给吹跑。
他不能理解一个男人怎能生得比女人还纤弱。
那少年双手不知道在弄什么，不断地变换着动作。
温烃注视良久，却依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
他在思考什么？
脑中闪过这个问题，温烃感到很奇怪。奇怪自己解读他人心思的能力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强，单是一眼，竟能看出别人的想法。他能看出那少年的心思不在手中的动作上，而是在思考着某件事。
为什么他会知道？
带着不解，温烃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抹纤细的身影。
好像察觉到他的注视，少年抬头对他一笑，璀璨亮眼。
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因为性子好？他发现那少年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慕容展，你昨晚没回房，一个晚上跑哪去了？”卓吟昴一句大喝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昴昴，一大清早你就精气十足哇。”
卓吟昴哼了声，在他身旁坐下，“谁像你，比女人还女人。”
霜捧脸，“都怪父母把我生得太俊，惹你嫉妒了，真不好意思。”
“……”卓吟昴咳了声，转头瞧见温烃，“烃你站在那边干嘛？”
霜向温烃微微点头，“早安。”
“嗯。”温烃的眉峰不自觉地轻拧。
昴明明说他们认识的不是吗？为什么这少年对他的态度如此生疏？
走近，温烃才发现他手中原来有根丝线。
那么，他方才是在把玩丝线了？
瞥了眼被霜收起的丝线，温烃拉开椅子，坐下，这才抬头望向对面的霜，“你都起这么早吗？”
因为练武的习惯，温烃与卓吟昴一向早起，即使出门在外，依然保持早期的习惯。只是他没料到，一下楼竟会看见面前的少年。
他们并不赶时间，不是吗？
“不。”霜回答，眼神落在温烃身上。
平日早起只是为了配合烃的时间，而他昨夜则是一夜未睡。
一道视线围绕在温烃与霜身上转了两圈，现在的气氛实在让卓吟昴有些不自在，他起身，“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走了两步，卓吟昴开始觉得不对。
他为什么要给两人独处的机会？烃喜欢上男人，那他怎能对得起烃已逝的父母？而现在烃独独将慕容展遗忘，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他不该将烃带离好脱离那娘娘腔的魔掌么？那他为何还要让两人独处？
回头望向两人，一个态度有礼，一个态度陌生。
卓吟昴哼了声，快步离开。
罢了，就让他们谈谈吧。
“我们认识多久了？”温烃开口。
霜：“不是很久。”
温烃皱起眉头，显然这个答案让他相当不满意。
“你是我的朋友吗？”
“勉强算。”
什么叫勉强？“我们关系好吗？”
“一般。”
温烃沉默了，“你在敷衍我？”
“嗯。”
他的回答毫不避讳，温烃不解，“因为我把你忘了？”
“一半。”
“你讨厌我？”温烃的心底有些不开心了。
霜沉抬眼，目不转睛地对着温烃的瞳眸，“你这么认为？”
温烃心头一凛，发现自己竟没办法开口。
“慕容展！你都叫了东西，还让我去厨房！”卓吟昴怒吼一声，吓得他身后的店小二差点将盘子给摔了。
他这声怒吼，也正巧打断了霜的凝视。
霜笑，“昴昴，我可没叫你去呀。”
卓吟昴被口水呛住。
是，是他多事！
温烃看着店小二手中端着的盘子，里面的早点有三人份的，“你知道我们这时会起来？”
霜轻应了声。
“到底，你跟我们有多熟？”
霜没有回答，温烃将视线转向卓吟昴，后者立即转头。
得不到回答的温烃拧起眉。
只是遗忘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让他如此不安？
“你们要回太原吗？”
温烃瞪着霜。
他是在赶人？
卓吟昴一呆，“不是去找笑刹吗？”
“人是我要找的。”霜说，“而我现在认为，我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人？”也就是说，以前他需要他，而现在不需要了所以想要赶人？
这个结论让温烃很不高兴。
“烃，你又在夹苍蝇了。”
夹苍蝇？
霜笑着指向他的眉间。
伸手，温烃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紧皱着眉头。
是的，他又在皱眉了。他不解自己的情绪为何总让一个少年左右。
“我要去。”温烃说。
“嗯？”
“虽然忘了为什么要去找他，不过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自然要找到人。”
霜的唇角弧度扩大，“随便你。”
“我也去！”卓吟昴叫道，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两人单独相处！
霜耸肩，对于卓吟昴的存在与否，他是真的很无所谓。
“你干嘛那么执着？笑刹对你有恩？”卓吟昴忍不住好奇问。
“不，是有仇。”轻摇食指，霜笑眯眯地道。
“你想报仇？”
上上下下打量着霜，卓吟昴认为对方两根手指就能把他给捏死。
第二十六章：师父
“呀呸！真难吃！”
客栈的正中坐着一个老头儿，一头黑白相间的乱发下是一双迷蒙的醉眼，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个酒糟鼻，随着他说话而皱起。他穿着破烂，脚下的鞋子甚至可笑地露出两根脚趾。
老头的打扮就像一个乞丐，要不是老板吩咐过来者是客，他恐怕连门都进不了。
店小二迟疑走近，“这位爷，我们店的菜不合您的口味？”
那老头瞪了他一眼，“这么难吃的垃圾你们也敢给人上？”
垃圾……莫非是来闹场的？“咳，您要是不喜欢这道菜，我给您换——”
“换什么换！还想让我吃这中垃圾？！”老头怒道：“还不快给我上酒来，我要最好的，最好的！”
店小二瞥了他那身破烂装束一眼，“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您看……”
“看什么？还不快去！”
听不懂他的暗语吗？“咳，这个，银两……”
见他还未去拿酒，老头立马瞪眼，“你是怕我付不起吗？就你这家破店，别说是酒菜，就是黄金，老头我也吃得起！”
视线落在那两根可笑的脚趾上，店小二觉得这老头的说法太过夸张。
“看什么看！”老头猛地一拍桌，引来侧目无数。特别是他这身乞丐打扮坐在客栈正中的座位，其他客人只需一眼，便是将之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