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野人？”赵秦山忽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了二人一跳。

“赵秦山你自己照照镜子吧，”宇文叹口气。那野人面色苍白，眼圈深重，眼睛红红的，看着像是双脚不着地一样摇摇欲坠。

赵秦山笑了笑，那笑因带着倦意变得极淡，“今天英文课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宇文道，“MR.Wang就说两周后要交报告。”

“……嗯，”赵秦山轻轻点头，然而游魂一样心不在焉，整个人像在风中摇曳。

宇文嘴角一撇，娘诶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实话他知道赵秦山那只猫性子野，虽然长得漂亮，但送出去也是会被退货的主，想必

是自己溜了，心里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便道：“赵秦山你现在是不是要回宿舍？跟我去喂猫吧。这么舍不得……我放几只猫

在你那里寄养怎么样？”

赵秦山不置可否地一脸呆样。宇文索性一把拽过他往花园区去了。

好……好多猫。

赵秦山站在花园区的空地里，看着二十几只猫喵喵地唱着讨饭歌向他靠近，忽然有种想要抱头蹲下的感觉。

宇文倒是很自在，指着远处几只犹犹豫豫的对他说：“看，那几只和你家祖宗性子很像。那个，就那个瘦了吧唧的灰狸，还有

那个黄色长毛，有次差点就挠了我。这只牙齿有点问题，不然也是野得要死。你喜欢这款的，我多介绍几个给你。”

宇文在每只猫面前放下吃食，又拿着猫粮靠近那几只远处的猫。

那几只虽然怕人但也认得宇文。宇文拿着猫粮慢慢地蹲下，灰狸和黄毛一下跑开，可看着他面前的猫粮，又犹犹豫豫地想要靠

近。宇文索性退后几步，嘴里发出啧啧的招呼声。

灰狸吃完了，跑开几步蹲在旁边，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们，一双绿色的大眼睛镶嵌在小巧的圆脸蛋上。

很可爱。

然而过得并不好的样子。很瘦。眼睛里透露着不安和害怕。

那是一种被深深伤害过的眼神。看到这种猫，你总忍不住想要多给他一口吃的。

各种花色，各种脸型，各种性格。每一只都很可爱，每一只都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然而每一只也都不是他的九命。

“赵秦山你看那个警长，那是我们这里最……第二美的猫了，怎么样？性子也好。会里经常有人接他回去住几天。你要是……

”

“九命和他们不一样，”赵秦山忽然开口了，“他不是一只猫，他……”

“不是猫是什么？”宇文有点奇怪，是狗？

“他……他对我不是一只猫，”赵秦山兀自喃喃地说着，“他不是一只宠物，他从来也不是我的宠物。他……”

宇文也不知怎么安慰他，默默地蹲下身摸着猫咪的头。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便往宿舍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赵秦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起宇文的手腕端详。

绳链上挂着的石头坠子黑了几处。

赵秦山眉头一皱，道：“宇文，最近没什么事吧？”

“没，没什么事，”宇文摇摇头。

“这手链，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褪下来。”赵秦山叮嘱道。

宇文点点头。

赵秦山道声再见，进了房间。

宇文站在走廊里，默默捂着手腕。

其实也不是没什么事。

他已经连续做了两周的梦。春梦。戛然而止的春梦。梦里的对象是那个男人。亲吻、爱抚、极尽挑逗的前戏，一切都水到渠成

。然而在真正要开始的时候，他却总是一下子汗涔涔地惊醒。

宇文不知这算不算怪事，但是，这种事他怎么对赵秦山说得出口啊啊啊啊啊。

赵秦山进屋正要开灯，忽然心中一动，身子一偏，伸手挡住来人攻击。然而对方咄咄逼人，赵秦山很快手上多了几处划痕，他

索性就地一滚，一把抽出墙上的剑。

双方都不再轻举妄动。

赵秦山伸手开灯。

来人一身黑衣，衬得一张脸格外白皙，一双深绿色猫眼微微上挑，死瞪着他骂道：“臭道士！你给宇文戴的什么东西！”

赵秦山就知道宇文没说实话：“便是狐妖的媚术也没用，你还是放弃吧。”

那人把他的椅子踹出八丈远，又蹭蹭蹭把他被子撕得粉碎：“本大仙听你放屁！本大仙快饥渴死了！臭道士！你个……你个法

海！你等着瞧！你会有报应的！”

赵秦山囧，漫天飞絮在他面前飞舞落下。眼见黑大仙要走，他上前一把拽住他衣角：“等……等一下，你知不知道九命在哪里

？他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没有啊，”黑大仙瞪大眼睛，“九咪不在你这里？他还说你是个好人呢。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他赶走了？我就知道你

们这帮臭道士没一个好人！日哟！九咪这个苦命的孩子哟！老子揍死你！”

赵秦山捂着伤口左闪右避地问到：“你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黑大仙忽然停住，摸着下巴邪笑道：“我找九咪那是易如反掌，不过么，你要把宇文戴的东西拿下来。”

“那我做不到，”赵秦山正色，又问，“九命他好不好？”

大仙不耐烦地打开阳台门，道：“干你屁事！”说完便从阳台上跳了下去，消失在夜色里。

第11章

因为瘪瘪的肚子，九命花了一个礼拜才恢复。恢复妖力之后觅食自然不成问题，托他的福，小草和黄白也不再饱一顿饿一顿。

小草也已经不再怕他，虽然还是怯怯的，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些崇拜。

九命心里很得意。

“九命你真厉害，”小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要是也能变成妖怪就好了。这样……这样我就可以……可以去找阿哲

了。”

“阿哲是谁？”九命问，“你的相好？”

“你不要……胡说，”小草害羞地说，“阿哲哥哥是人呢。是……是我的主人。”

小草的声音低了下去，低头默默地看着地板。

九命的心情也低了下去。

虽然不缺吃食，小草却是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听黄白说，小草刚出生的时候就是最小最弱的那一个，身体本就不太好。流浪了之后因为一直带着那铃铛，有次不小心被断墙

上的钢钉勾住了，在半空中吊了半天。自那之后他身体整个就垮了下去。

黄白一溜小跑进了院子，嘴里叼着一大块鸡肉，他把鸡肉放在小草旁边，亲亲他鼻子，道：“小草你看，今天公园里有人给我

鸡肉呢，我给你带回来了。”

小草抬起头感激地看着他：“你自己吃吧。我……我不饿。”

“吃吧，”黄白说，“吃了身体好。我和九命跟你一起吃。”

小草脸上露出点高兴的神色，道：“嗯，那我们一起吃。”黄白和九命象征性地扯了点放在嘴里，小草低下头费力地咬下一块

，开心地眯着眼睛道：“鸡肉真香呢。”

九命哼了一声，道：“那有什么！明天我去偷鱼给你吃！偷五星级饭店的！”

小草抬起头蹭蹭九命的脖子，一双眼睛水得好像要流出泪来：“九命，黄哥哥，你们对我真好。”

“快吃吧，”黄白催促小草，“不然全让九命个馋猫吃了！”

“胡说八道！”九命扑过去和黄白滚成一团。

小草在旁边看着他们咯咯笑。

晚上三只猫偎在一起睡觉。

九命其实从来没跟别的猫挤在一起睡过。这太有损他大王的威严。

不过……不过谁让这破地方冷得要死，黄白那家伙自己也没几两肉，小草睡在他旁边总是哆嗦。

早上起来的时候，黄白已经不见了。九命起身到院子里嗯嗯。

却看见黄白正蹲在墙头上。九命便跳上去蹲在他旁边。

两只猫相对无言。

终于黄白开口：“九命，你也看出来了吧，小草他，大概就是这几天了。”

九命点了点头，那小小的身体里本就没有什么能量，却在这恶劣的环境里渐渐消耗殆尽。长久积弱，就算师父来了，也无法可

治。

九命愤愤地挠了下墙头，道：“我去找些好吃的。你留着，陪陪小草吧。至少把他捂暖些。”

三日之后，大雨倾盆。夜风强劲，呼啸着击打在窗户上。小草的身子被九命和黄白捂在中间，却也只是越来越冷。

一片安静，唯有风声。

小草忽然开口了。声音微弱得像是梦呓。

“我都记得呢，”小草喃喃地说，“我出生的时候，抢不过哥哥姐姐们，妈妈总是顾不到我，所以我总是饿。后来被丢在垃圾

桶里……可我明明没死啊，叫个不停也没有人理。是阿哲哥哥把我捡回去的，冲了奶粉给我喝。每次喝奶的时候他都抱着我，

他的手指摸着我的背，很舒服呢。”

“后来……我长大了。阿哲哥哥每天回来都会抱我，挠我的下巴，还和我一起玩毛球。我一冲他喵喵叫，他就会对我笑。我一

挠门，他就偷偷放我进他房间抱着我睡他的床。他对我很好很好很好……”

小草低下头拨弄着胸前已不会响的铃铛，试了几次之后爪子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

“可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外面的风刮得更紧了。

“为什么不带我走呢，为什么……不要我了呢……阿哲哥哥……”小草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消失在风声里。

天色微亮。

黄白和九命一前一后钻出小洞。两只猫蹲在墙头上最后看了那房子一眼。

“我要去公园讨生活了，”黄白道，“九命，你要去哪里？”

九命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九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跑出来，”黄白道，“可是你看着不像被主人赶出来的，还是回去吧。虽然你是猫妖，可既然有主

，何苦要在外面流浪呢？说不定你主人正着急找你呢。”

九命最后碰了碰黄白的鼻子，便目送他远去。

赵秦山，你会着急找我吗？会担心我吗？

人的心总是会变，师父曾经说过，所以千万不要相信他们。你看狗，一厢情愿，蠢得要死，整个就是犯贱！猫很聪明的，不可

以像他们一样。尤其是我们猫妖，既已成妖，可千万别爱上什么人！爱上人的，从来没有好下场。

小草，你后悔过么？

九命也不知在墙上蹲了多久，回过神来天已经大亮。

第12章

阳光无限好啊。黑大仙坐在花园区的墙头上，和他的猫子猫孙们一起晒太阳。

“白岭，你身上味道挺好闻的嘛！”大仙一把揪着白岭的脖子后侧拎到面前，“一股子人味。”

白岭哆嗦个不停：“禀……禀大王，是恩……宇文会长早上来过了，摸了我一把。”

大仙眼珠子一转，“包子、馒头、窝窝头，他是这么叫你们三个的吗？通通过来给我站好！”

三只猫哆哆嗦嗦地在墙头上列好队。

“听着！下次那人再来的时候，”大仙摸了摸下巴，“你们三个去把他手上的那个臭链子摘下来！”

白岭惊恐地匍匐：“小的……小的不敢偷恩公的东西……”

大仙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白岭呜呜：“小的……小的不敢不听大王的话……”

宇文下午的时候又来了，手里拎着一麻袋吃食。一看三公公在远处犹犹豫豫，他便招呼他们：“包子、馒头、窝窝头，过来呀

！”

三只猫靠了过来，浑身雪白，在阳光下好像有层光晕，冲着他喵喵的叫，不知为何比以往更是柔媚。宇文立刻酥倒了，伸出手

摸他们的脑袋：“啊呀你们今天好美啊……粑粑带了鸡肉来，今天怎么就你们三个？”又冲他们温柔地笑：“那我们一起偷偷

吃。”

坐在树上观望的黑大仙愤愤地揪叶子，日哟，这三个死崽子，竟敢勾引他的猎物！

宇文拿出真空包装的水煮鸡肉条，还没拆开三只白猫就一拥而上，包子和窝窝头踩着他的手，馒头更是整只猫扑在他怀里，搞

得他动弹不得。宇文轻柔地哄他们：“你们三个这么饿？真是小馋猫。不要抢啦都有都有……啊呀呀馒头你不要拿脑袋蹭我，

好痒……咦，馒头你怎么有泪？眼睛生病了吗？粑粑看看……”

包子和窝窝头已经放开了他的手，馒头还扑在他怀里呜呜个不停。

宇文有点担心起来：“馒头你怎么了？不舒服？眼睛怎么了？让粑粑看看……”

馒头抬起头，小爪子软软地踩在他胸口，一双泪眼望着他，颤颤巍巍地喵了一声。

宇文心疼得要死，把他搂在怀里，“啊呀你这是怎么了……乖，我明天带眼药水给你……很难受吗，叫成这样…看着没什么事

啊……”

包子和窝窝头趁机溜走，一溜烟窜上树，把链子交给大王。

大王拿到链子，仍是一副不爽的表情。包子和窝窝头战战兢兢地立在旁边，忽听大王一声令下掷地有声：“你们两个给我看着

白岭那个小崽子！今天不许他吃饭！”

包子和窝窝头心里不由为牺牲色相冲锋在前的白岭掬了一把辛酸泪。

宇文回去之后仍然有点担心，馒头平时一贯注意姿态，今天这么反常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他从医药箱里找出眼药水放在麻

袋里，又翻出会里的账本开始盘算着在冬天到来之前让猫们好好吃几顿大餐。春节的时候没什么人会留在学校喂猫。算来算去

还是没什么钱，他烦恼地把笔一丢，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五百，又在本子上写道：收到不愿透露姓名的猫友捐赠500元。

洗完澡宇文烦恼地躺在床上，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还得接着做梦。每天都是这样，他身体被撩拨个遍，却得不到舒解，那种郁闷

的感觉让他巴不得一把拽过那人大吼，你他妈的要做就给我做完！

迷迷糊糊也不知是梦是醒，那人果然又如期而至。

宇文无所谓地死鱼状躺着。

老样子。先是吻。吻完接着是摸。摸完上面又摸下面。

宇文身体燥热起来，然而神智经过两周的磨练却很清明，对方的手从他的胸口一路摸到下面，沿路撩拨起簇簇火苗。

好了，差不多了，宇文想，到了要醒的时候了。

伏在他身上的人忽然冲他露齿一笑。

疼！宇文不由得啊了一声，皱紧眉头。一根手指捅了进来。对方听他叫痛，反而露出了得逞一样的笑容。

今天是怎么回事？以往这个时候早就该醒了！宇文有些惊慌，伸出手来试图推开伏在身上的人，然而却不能撼动分毫。

那男人感觉到他的挣扎，又吻上了他的嘴唇。唇舌交换之间暧昧缠绵的感觉令人分外情动。

宇文被吻得终于放弃，一把搂住身上人的脖子。反正是梦呢，他想，总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