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两人的至亲。
分隔多年,约定永远的两人,终于又在今日,厮守在了一起。
空寂的墓穴之中,只有他们知道,这儿曾是多么的荒凉,多么的空旷。还有,那一日的心动,是多么的让人心悸不已——
你到底在怕什么?
本王才没有在怕!
等你哪日遍寻不到我,或是我百年归老,你可以来这儿找我。
要死一起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是真心相爱,谁愿意天各一方,孤独终老?!
——所有的一切,演变到今日的局面,只是为了要永远在一起。
不再孤独,不再为了苦寻不到的永远失神。
因为,他们用所有的短暂,拼凑了一个谁也击不败的永远!
棺盖缓缓的阖上,深深的看了其中的白玉罐,尹天傲心下一横,重重的封好了棺木。
他不能后悔,他答应过父王,他会祝福父王,让父王和所爱的人,合葬于一处。这样,即使到了地府,也能够永远的在一起。
只有合葬与一处,才能够拉住司空暮,不让他上天堂。
父王说,自己这一辈子,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怕是只有下地狱的份儿了。
至于司空暮,呵,既然他连汐都下了地狱,自然也是要拖着他的!
“走吧。”拉起跪在地上叩首的小人儿,尹天傲道。
身后的火光,隐于紧闭的岩石之后,渐渐的因缺氧熄灭了。
就像不曾有人来过一般,只是,原本空空入夜的光幕之中,多了一对有情人。
生死相随的两人。
他们曾经相约,只要今生,不要来世。
他们,终究还是幸福的,在另一个世界,永远的厮守下去……
第七章:哀愁
缓步走在积雪满布的山路上,并肩的两人没有只言片语。唯有,紧紧交握着的两手,不愿意分开。
细细的观察着身旁的小人儿,小小的身子已然拔高了许多。
当年离开,小默才到自己的腰际。如今,小人儿已然长到了自己的胸口。或许,再晚些时候,自己就要被比过去了吧?(当然
,这是不可能的!)
“脚还疼吗?”突地,尹天傲忆起先前的事。
司空默摇摇头:不疼。
看着那略带苍白的脸色,尹天傲抿紧了唇。
小默的身子,向来虚弱。再加上多年前曾中过毒,身子底硬是比一般人要弱上好几倍。而且自己没来之前,又在雪中坐了那么
久,尹天傲实在是放不下心。
拧眉之后,加快脚步走至他的身前。伸手,将错愕不已的人儿抱上马背,接着自己也翻身上马。
“还是骑马吧,我送你回去,明月失踪了,你不能一个人回去吧?”
明月哪是失踪,根本就是躲起来了!
然而,司空默并没有点破这点的打算。听话的点点头,任由尹天傲快速驾驭着马儿,朝王宫的方向出发。
只是,尹天傲的话让他心下一沈——
一个人回去?
若是明月在的话,傲就又要走掉,把自己丢给明月吗?
傲,又要离开自己了吗?
两人各怀心思,竟是一路无话。
千里之外,‘有贼山’山脚,血流成河。
皮肉被刀刃划破,勾带出血光漫天,激烈的厮杀声和惨叫声连成一片。
冷眼看着那逐渐缩小的保护圈,少年抿紧了唇。扬手招过一个下手,在他耳边吩咐了声‘留活口’,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真是蠢蛋!
都说是‘有贼山’了,居然还不怕死的闯进来!
活该被抢!
端坐在虎皮装饰的交椅之上,少年百无聊赖。不远处,一耄耋老翁锁在在困兽之用的牢笼之中,颤颤巍巍的等候着少年的发落
。
“我说老头子,你知道我这儿是什么山吗?”少年似是忽的起了兴趣,下了地走到老者身前。
“听乡亲们说,这……这儿是‘有贼山’。”早知道告老还乡会这么倒霉,就在朝中吃一辈子的国家俸禄了。
“哼,明知道是‘有贼山’,你这小老头居然还给老子我敢闯进来?你是不是不给我游老大面子啊?嗯?”少年一脸凶神恶煞
,接着,面色戏剧性的一垮。“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老子我很困恼啊?”
“啊?”
“你啊个头啊啊!你知不知道老子刚刚答应了我弟弟,要洗心革面,金盆洗手的?”这么大头肥羊,居然宰不得,少年那叫一
个捶胸顿足。
“哥哥,你果然又在欺负人。”
来人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少年,一袭白衣飘扬,明眸皓齿。若不是那一身男子的服饰,真让人以为他是个姑娘!
“小刀?你怎么下床了?”自称游老大的少年一见到小刀,气焰便矮下了一截。转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对老者道:“
看什么看?再敢看我弟弟一眼,小心老子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老者瑟缩了一下。
“哥哥,别这样,你会吓坏他的。”游小刀劝道。
“哼,倚老卖老的色老头!”不愿再纠缠下去,游老大拉起弟弟的手,转身就要走。
“等等!”
“还有什么事啊,臭老头?”
“敢问这位小刀公子,是否患有哮喘症啊?”老者捻捻胡须,一脸高深的笑道。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眼里有着深深的震惊。
不等弟弟有所回答,游老大先开了口:“臭老头,你别给老子满口胡说八道。”
“哥……”少年白了白脸色,却是扬起了柔柔的微笑,轻摇着头。“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可是……”
“我的确是得了那个病,不是吗?”少年依旧是笑。
死死地咬住下唇,游老大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不想惹弟弟生气,不想惹弟弟发病,不想看着他痛苦的模样。
一千个不想,一万个不想!
什么也无法为弟弟做到,只能拼命的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想……
王城 城门
回到阔别多年的宫门口,尹天傲下意识的勒马,止步不前。
那一日,同样是在这个地方,他听闻了父王的死讯;
那一日,他本来打算离开的,可是小默绊住了自己的脚步;
若是那一日,他就那么离开了,是不是就不用知道父王死掉的消息?
轻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又何须再自欺欺人呢?
利落的翻身下马,再转身将马上的人儿抱下马背,尹天傲轻轻的拍了拍司空默的头,“回去吧。”
果然,他还是要离开的……
快速的红了眼眶,司空默伸手抓住他衣袂的一角,扬起的头颅摇晃着。不舍的眼神,紧抿的唇无不在请求着:“傲,不要走。
”
“小默……”别这样。
“王上。”眼看多年前的那一幕又要上演,一道宏亮的声音及时插了进来,制止住了两人的僵持。
“翊王爷。”尹天傲向来人颔首致意。
“是天傲吧?呵呵……好……五年不见,都已经长成大人了。这些年在外头,铁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当年的少年,如今已是独当一面的青年才俊,司空翊免不了不一阵家常。
“一切安好,烦劳翊王爷挂心了。”
尹天傲依旧是淡淡的,无论对方问什么,他都以寥寥数字回应,却也不失该有的礼数。
寒暄了许久,觉得司空翊的问题够了,他将拉着自己的小人儿,往司空翊面前一送:“小默我送回来了,有劳翊王爷告知明月
,叫他不用担心。”
事实是,司空默依然是不肯放手,反而更加收紧了小小的手掌。
“小默,乖,跟翊王爷回家去吧。”看着在旁边一脸尴尬的司空翊,和不肯放手的司空默,尹天傲继续哄道:“小默,别让翊
王爷为难,快回去吧。”
仍旧是固执的摇头。
回家,那也是傲的家啊,傲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司空默在内心喊着,可惜,再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听到。
“小默……”他就知道,回来就必定要经历这一遭。
“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还是吃顿便饭再走吧,有些事,不急于一时要办的,不是?”见两人谁也不肯退让,司空翊赶紧上前
道。
手掌,也拉住尹天傲的手臂,以强硬的力道,示意他先留下来,随机应变。
双手被两人一左一右拉住,眼见脱不了身,踌躇之后,尹天傲点了头。
唉,这些个人啊,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见尹天傲终于点头应允,司空默立刻展颜欢笑。松开衣袂的双手往上伸展开去,双眸中满含着期待。
那姿势……
尹天傲面上一红,下意识的往旁边的司空翊看去。见他若有所思,为难的更加不知该如何自处。
恍然大悟般,司空翊点点头,满眼笑意。“你们接着聊,本王先去御膳房看看今晚的菜色。”经过守着宫门的侍卫身边时,轻
声吩咐道:“等会儿若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千万要立刻忘掉,明白吗?”
“是!”侍卫集体应道。
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足够传到尹天傲的耳里,惹得他面上红潮更甚。
傲?
依旧维持着那姿势,司空默渐渐不耐烦的嘟起嘴。
眼看逃不过,尹天傲无力一笑,内心认栽——罢,就依了他这一回吧。
俯下身子,轻柔的将小人儿从地上抱起,“走吧,傲带小默回家。”
就像小时候那般,每当小默累了,不想动弹了,自己就会抱着他回‘挽阳殿’,两个人一起去找父王。
运气好的时候,总能很快的见到父王;运气不好的时候,里屋总要传出另外一人的抱怨,然后磨蹭了好一阵,才能见到父王。
可是,那些属于司空暮的抱怨,还有父王的安抚声,如今已是再也听不到了吧?
早在五年前的那日,一切都结束了!
随着父王的离开……
还有,司空暮。
第八章:交替
尹家,位处诸国边界,是这世间的极寒之地。
春初,本是融雪,万物复苏的季节。然而,在这尹家庄园所处的高山之上,仍旧是一副千里冰封的景象。
雪色茫然的山峰之巅,两人隔桌而坐,面带微笑的畅谈着。小桌上摆放了个棋盘,上头黑白棋子纵横全局,却仍不见胜负,显
然两人的棋艺不相上下。
在这一片刺骨的寒意之中,两位男子的衣裳皆是单薄,却还能谈笑风生,似乎丝毫不受这凛冽寒风的影响。
左边那位更是奇怪,明明生了一头胜雪白发,容颜却还是三十上下的模样。外人看罢,只道是鹤发童颜,想来武功必定到了一
定的境界;而知情的人只道是‘三年人间,皓首白头’。
不错,这正是名满天下的神医——薛无喜——的软肋,唐洛梵。
虽说恋人的来头不小,可比起那神医的虚名,他唐洛梵本人的名号,则让人更加的敬畏上几分。(薛:喂,哪里虚名了?!)
当年‘弑情崖’一战,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却还能只凭一柄残剑,结束了武林一大祸害。从此,声名大噪,成了江湖之中,
又一传奇人物。
“春天到了呢,天岁。”唐洛梵笑道,纤指在棋盘上重又落下一子。
“呵,在我尹家的土地之上,哪儿不是四季飘雪。”尹天岁冷哼,什么春天,那是外界的俗事,与他无关。
“你忘了?再过些时候,凌宿国的虞王准又跑来了。”唐洛梵提醒道。
“他?”将捻于指尖的白子放到心中所想的位置,尹天岁嗤笑了一声。站起身子,踱步到悬崖边上,往下观望去——
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他来不了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
“洛梵呐,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第九章:默帝
天历七三六年
秋末,国主暮喜得嫡子。
与此同时,国界之北动荡不安,与‘凌宿国’战事不断。为天下万民福祉,遂领军亲征。
同年冬天,长老院众位元老依祖训,立嫡长子为天邪太子,赐名‘默’,并纹上象征着储君身份的麒麟纹。
时隔数日,西宫遭刺客突袭,太后因逃避不及,身陷火海,薨。
天历七三七年
国主暮再次与‘凌宿国’签订休战合约,班师回朝。
数月有余,储君默又遇毒杀,幸得边疆尹家救治,有惊无险。
天历七四零年
春初,邻国蓝歧三王爷,连汐,于‘挽阳殿’中旧疾复发,药石无医。国主暮下令,以国丧制度,举国哀悼。半载之内,天邪
境内无不是幽蓝一片。
同年三月,国主暮携太子默参与朝议,瞒住满朝文武,垂帘听政。
天历七四一年
御书房内,国主暮突召翊王司空翊觐见,商议托孤事宜。
天历七四五年
春初,国主暮驾崩,享年三十有五。太子默遵遗诏继位,时年九岁。
天历七四六年
六月初七,新君默遵循祖训,于朝议之上,钦点丞相郁东亭之子,郁莫书,为御前侍卫,随驾左右。
天历七四八年
北方动荡不安,草寇贼猛迅速崛起。北方诸侯袖手旁观,暗中囤兵积粮,密谋造反之意昭然若揭。
一时之间,民怨四起。
眼看北方的局势不容再缓,诸侯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草寇猛增,本早该派兵平乱。奈何与‘凌宿国’之间的战役,让这怏怏
大国的兵力,实在无法随意调度。
天邪,霎时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难。
众人只道:毕竟新君年幼,无法如同先王暮般,叱吒沙场——天邪,怕是气数已尽。
谁知,同年年关将近,居然又是峰回路转。
腥风血雨阵阵,手持‘流雨剑’的青衣男子,石破天惊,连夜歼灭了北方众多草寇。虽是江湖剑客,却心系天下,此等义举霎
时传为一段佳话。
武林之中,再现不朽传奇。
天历七四九年
中秋,今御前侍卫,丞相之子郁莫书自动请缨,前往前线。国主默见他心意已定,遂赐其镇北大将军将之职,凭一道兵符,国
内上下除御林军外的百万兵马,任其随意调遣。
天历七五一年
冬末,镇北大军一举攻下夙敌‘凌宿国’,取凌国国君首级,挂于城门之上,示众三日。
凯旋而归,又逢年关将至,举国上下甚是欢腾了一段时日。
天历七五四年
在国主默的英明治理之下,国内一派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象。边疆诸国在镇北大将军的威名之下,都纷纷的归附天邪。
至此,天邪迈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天历七五六年
国主默行弱冠之礼,恰逢镇北大军班师回朝,举国同庆。
时局至今,已是愈发的显而易见。在国主默的励精图治,和镇北大军软硬兼施的手段之下,天下已由原先的数百诸国,到如今
的四国鼎力之势;分别为:天邪,蓝歧,颜国,巫国。
坊间,甚至还流传出一句歌谣——
默帝挥笔地天下,少将铁马御江山,此乃天邪!
‘帝’,何等尊贵的称呼,千百年来,羡煞了古今多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