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冢 上——奈斯
奈斯  发于:201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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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叠枫心脉跳漏一拍,运起的真气差点全散了去,这是哪一出,汪云崇居然管自己叫美人?

所幸他转念飞快,立时便明白此时灯昏烛暗加之女贼的概念先入为主,汪云崇定然是将他认定为接连四天闹翻馔瑶馆的水扬心了。

“呵。”蓦地汪云崇一声轻哼,身形一晃扑面袭来,伸右手便取南叠枫遮在脸上的黑巾,南叠枫向后一倒避了开去,同时伸指疾点汪云崇胁下,汪云崇侧身一闪,左手又去拿南叠枫点过来的手腕。

南叠枫收腕起腰向后一退拉开与汪云崇距离,陡然间踢向汪云崇小腹,汪云崇再向左一避,一个倒转竟又粘回南叠枫身侧,再拿南叠枫面巾。南叠枫侧头向左一偏瞬时一肘撞向汪云崇胸口,汪云崇向后一收正欲攻回,南叠枫这边招式未老骤然旋身左手横拳砸到。

汪云崇微一翘嘴角运掌吐力一推,南叠枫胸口大震往后退了数步才停下,惊在当场。

真气涣散,方才与汪云崇交掌时内力竟来不及跟上,这茶里的毒是……

“想到这茶里是什么东西了,小美人?”汪云崇以逸待劳,靠上桌角用手掌扇着茶烟,“本大人可没亏待你呦。”

茶菱香!江湖中排行第三的毒物。

茶菱香本不能算作毒物,区别只在于将它运用于山野村夫还是绝世高手身上:对于前者,茶菱香无异于一剂佐香,令茶味更清爽些罢了;但对于后者,茶菱香却可迅速入侵体内、渗入奇经八脉瞬间阻住内力运发。药效不长,三个时辰而已,设防也容易,事先吞些防毒护气的补药即可,可偏偏茶菱香其味溶性极好与茶本身几乎无异,而对于高手之间的较量,三个时辰的内力悬殊实在是够充裕了。

南叠枫此时早已无心去别扭汪云崇如何称呼自己,一双弯眉蹙得死紧。难怪自己方才越是运气真气散得越快,这汪云崇好生下得去血本,茶菱香绝迹江湖二十余载,传言宫中只余下两包,这种情况下汪云崇竟不惜燃掉一袋来对付自己,也算是够瞧的起这个贼了。

“庚泰十六年的那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汪云崇抬起眼来,一双俊目里不知何时换上了凌厉,直视着南叠枫道。

庚泰十六年?南叠枫脑中飞快回想,案子自然是与自己无关,庚泰十六年发生过什么要案自己更是不会知晓。

等等,南叠枫眼中映出的烛光微微一颤——庚泰十六年,禄王府突遭血洗,原因至今都是个谜。这禄王名叫云幽,是先帝也就是当年的庚泰帝的第六个弟弟,而且是同胞亲弟弟。禄王酷喜音律颇晓风雅,早在身为皇子时就是一众兄弟中最为淡泊的一个,于皇权名利都没什么盼望,后来被封为王更是守着自己的封地每日钻研音律吹奏弹唱乐得逍遥。可是就是如此与世无争的禄王却在自己亲哥哥的政权如日中天之时遭到灭门,全家上下百十口人,一个活口未留。

难道汪云崇指的是这件事?

南叠枫调匀呼吸,不再运内力与体内茶毒做无谓抗争,心中反复思忖如何才能在当下内力散失大半的情形下与汪云崇周旋。

汪云崇见南叠枫目中灵动,对于他与禄王一案的牵扯又肯定了几分,于是直起身慢慢走近南叠枫,道:“禄王府庚泰十六年遭袭,全家尽死,这件案子沉寂了二十二年没半点头绪,没想到真还有人记得。”

无端被扯上二十二年前的奇案,南叠枫心里狂喊好苦。可是,虽然觉得蹊跷无辜,却也不能开口争辩露出破绽,只有再次报以缄默。

汪云崇倒是似乎习惯了南叠枫的沉默,心下更是觉得此人与这件案子的联系千丝万缕,步子继续迫近,嘴上也继续说道:“檀木丝乐俑,玲玉双心环佩,东海青珊珠还有金顶暖玉佛。你费尽心思分四日潜入馔瑶馆,几乎是无人能猜晓你要偷的到底是何物,可是这看似信手采撷中却分明的大有文章,我方才数的这四样,才是你混淆在这一众宝物中的真实想要罢?”

这这这……

黑巾之下的南叠枫皱苦了一张脸,心中大呼未免太过巧合。水扬心确实为了混淆十二卫的耳目除了陵鹤子遗命中要他二人找的那四件东西之外随手多拿了十一件物事,可依汪云崇此时话中含义推敲,偏巧这其中有四件竟是二十二年前血案后十二卫自禄王府搜寻而来的禄王遗物!

水扬心很轻易地让自己掠进馔瑶馆的侧影被巡在殿外的董之弦无意中发现,董之弦也不愧是十二卫副领之一,尽管满腹天大的疑虑一边却已追近身来。水扬心仍是见着顺眼宝物任意就拿,其间翻转跃飞更是没什么顾忌——毕竟今晚的任务在南叠枫那里,自己要清闲得多。

董之弦追在身后,头遭见到这女贼的信手采撷,当真是大为光火。原因么,倒不是因为水扬心偷东西太过大摇大摆,而是自己是十二卫出了名的轻功无双,自认放眼天下也是数一数二了,可是这女贼溜在前面,自己已是铆足了全力追赶,近身是近身了,却始终差那么一臂多出些许的距离。

而且,董之弦心里还存着巨大疑惑。

追到第三分馆的时候,窗外飞扑进一个人影,正是韩承希。

水扬心脚步一住,显然也意识到这个人估计就是十二卫的另一副领韩承希了,被对方两大高手包抄在正中情势有些不利,于是微微退出两步,三人对峙半晌。

希、弦两人飞速对望一眼,互相皆是询问的神情:崇哥不是说今夜这个贼定然会去九华宫因此让我们两人守住馔瑶馆以防万一么,难道崇哥料错了?事情真的万一了?

水扬心心中略略一算,潜进馔瑶馆加上方才与董之弦周旋的时间,加之现下多了个韩承希,逃出去还需费些功夫,这其间倘若顺利,南叠枫应该已经取得龙箫在手了。如此一想更是心下宽宽,猛然一个提气,飞身掠起半丈直夺窗外。

董之弦见她抢向窗外,好不容易围住的贼,哪里肯放过?立时也跃起阻拦。韩承希忽然眉头一紧,喝了一声:“弦,小心!”急忙也掠起抢上,却是晚了半步,水扬心这看似要逃的一跃实则是要抢得进攻先机,董之弦伸掌拍到阻拦正中她下怀,一个右晃微躲,左手闪电般横削董之弦胁下,董之弦听得韩承希大喝吃了一惊,反应却也奇快,擦着水扬心掌风生生往后一撤,跌跌撞撞地落了下来。

水扬心招式不慢,转身便攻迎上来的韩承希,她这一招出奇已经成功地破坏了两大高手同时出手的节奏,但听馔瑶馆内拳脚衣袂之声,四周侍卫纷纷赶来应援,三人霎时间斗了三十余招。

左支一掌平削,矮身一旋闪避,半柱香时间过去,殿外灯火人声频添,水扬心同时与十二卫两大副领缠斗也渐渐有些吃力,心中微估时间已拖延得差不多了,正思忖如何摆脱韩董二人,却猛然发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

汪云崇不在!闹翻馔瑶馆四日的飞贼现身,这个十二卫的总领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汪云崇迟迟不出现,定然是人没有守在馔瑶馆内,而不守馔瑶馆他会去哪里?

汪云崇猜到了?!汪云崇猜中了他们今夜会盗九华宫!

水扬心不敢恋战,找到一个董之弦与韩承希换招的瞬间向后一翻拉开距离,旋即施展绝世轻功掠出丈许夺窗而出,心中只希望南叠枫能跟汪云崇堪个平手暂求自保。

论武功,南叠枫绝对是不输汪云崇的,可是如果吸上一点茶菱香实力就悬殊得多了。

汪云崇数完四件禄王遗物,顿了一顿,细细端详过南叠枫眼中神采,一字一句道:“而这柄龙箫,便是你要取的最后一件?”

听得“龙箫”两字,南叠枫心中一震:这禄王竟会与龙箫有关?

但是眼神一紧,汪云崇先前隐在昏暗中的脸陡然清晰起来,身形稍晃霎时已欺近自己。

南叠枫反应奇快未及汪云崇出手,护身短剑已然自袖中滑出,手指轻弹薄鞘飞出,直打汪云崇檀中,不等汪云崇拂袖挡去顺手一带一划直刺汪云崇脖颈。汪云崇忌他有可能与禄王府关系匪浅不愿伤他,出手颇留余地,但南叠枫这一招着实让他略略一惊,迅速让身一避,赞了一句:“好俊的功夫!”

汪云崇这一闪让南叠枫突然有了与汪云崇换过位置接近龙箫的机会,南叠枫艺高胆大全然不顾忌此时内力与汪云崇所差甚远,脚步一旋自汪云崇身侧风般掠过,人影一闪伸手便取架上龙箫。

时机拿捏分毫不差,汪云崇出手顾忌多多破绽难免缓滞,南叠枫内力虽减身手却未受影响,这一下移星换位、抢走龙箫再夺窗而去应是一鼓作气手到擒来!

龙箫咫尺之遥,烛火影摇,南叠枫伸出的手却微微一住。

龙箫是假的!

色泽古暗却无瑕,游龙翘首欲吟霸态栩栩,就连浮刻的宝珠间的空镂都悉数不差。

可是距箫末一尺处为佩流苏所留的小孔却不对,因为真正的龙箫此处不是流苏小孔,而是为另一件仙派传物所刻的嵌孔!

这个嵌孔的存在与用处历来只有仙派的人知晓,所以这支龙箫是赝品,只怕连皇上和汪云崇都不知道,无怪能骗过他南叠枫!

高手之间过招哪容片刻分神,仅仅一个停手的动作,汪云崇便已拦过身来,与南叠枫欲夺龙箫的右手齐齐递到。南叠枫右手收势不及只能以左手还攻拍出,汪云崇撤掌一抵,近身接掌又拼上内力,饶是汪云崇不存伤他心思已有收敛,南叠枫还是向后一跌撞上置龙箫的长桌。

汪云崇心中暗叫侥幸,方才自己过于自负让了对方太多险些致使南叠枫盗走龙箫再夺窗逃走一气呵成,虽然奇怪南叠枫为何有那微微一停让自己重占先机,但此时出手已是不敢怠慢,小伤何妨,先拿了人再说。于是逼近一步运力直打南叠枫左肩,同时左翻一掌由下拍到,南叠枫不敢硬接肩膀一沉后腰靠上长桌,左手趁虚疾点汪云崇胁下,右手袖中短剑一转自旁刺到。汪云崇避开剑锋左手改拍为点拿南叠枫侧腰,右手横削南叠枫锁骨,南叠枫被他上下同时袭到自知内力不敌干脆整个人向后一倾倒向长桌,这边短剑翻转倒刺而下,汪云崇一掌拍空连忙向后也一倒,谁知南叠枫这一剑剑势奇快凌厉之至,汪云崇虽避过剑锋左脸却仍被剑气扫到,抹出淡淡一道血痕。

两人对峙当场,汪云崇触了触伤口,自牙缝里哼道:“这么坏的脾气,好狠!”

南叠枫暗暗斜了眼右首悬窗,随即略略一眯左眼,好容易与汪云崇拉开数尺距离,这等虚隙不可错过第二次!但见那短剑利光破空一划,桌上红烛摇都不曾一摇直接熄了去。室内忽然由明至暗再好的双目也需适应半晌,其间足够他南叠枫依方才那眼所记破窗而走。谁知足下刚夺出一步,左面立柱上轰然一声震响,南叠枫刚要反应,面前猛地有股强大气息一震,胸口着着实实挨上了一冲整个人瞬间给撞了回去。五脏六腑都在隐隐震痛,喉中更是一甜血往上涌,南叠枫蹙眉强咽下去,手中唯一利刃本能地迅速一转——汪云崇抢上前来左手一回已拿住他持剑手腕,右手一沉也按住了南叠枫出手相格的右手手腕,“啪”得重重一声将他按倒在方才那张长桌上。

汪云崇微微喘着气,为这飞贼机敏武功讶异不已。她数次在屏瞬之间若魅影一般脱出自己控制,若不是吸入茶菱香被封住内力,只怕今夜又要降不住她!

南叠枫心中讶异更是无可名状。全然黑暗之中汪云崇决计不可能料到自己的移步方向,在如此慢后一拍的情况下他倘若冒然出掌,由于顾及南叠枫身世出招力道全然不够一掌击垮他,相反还会将他往前推上几丈更加便于他夺窗而出。

而汪云崇所做的是,隔空翻出一掌借力打在一旁的立柱上,硬生生地让掌力调转了方向劲力及肤才发,虽然自己内力散失在先,但此等收放自如吞吐随性的功夫当真是稀世罕见!

浑劲两字。

灵动一决。

南叠枫庄秀星目浅浅一动,汪云崇峨峭俊眉淡淡一蹙,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

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可能与自己此间脑中浮出的这个名字有关联,各自心中都是一跳。

浮云浅淡游丝般抹在天际,流水月光不知屋内缠斗正激,洒进来一片撩柔。

明暗疾变适应一过,两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功力精深,借着影绰月光,视物已若白昼。

汪云崇心中没来由地一荡。

眼前的一双清眸中仿佛有万千星斗,不知此际正在思索何事其中星光轻颤,星眸周际肤色雪白,映着流转的月光更显柔润。此眸此肤如此情境,碍事的黑巾掩去了大半张脸,让人直忍不住想一探那黑巾之后是怎样一张旷世容颜。

这可是十二卫中盛传的美贼,自己也曾立誓降住她定给她一番教训,可是掩面黑巾当前,如何亲近美人芳泽?

汪云崇有更直接的方法,往前一凑,双唇印上了南叠枫微锁的眉心,细玉般的皮肤凉意绵薄,初尝之下滋味竟是难得的旷神,汪云崇忍不住便向那摄魄的清眸侵犯去。

这、这是……什么状况!

初被吻上眉心时南叠枫正在暗忖汪云崇的武功来历以及如何才能从眼下的绝对被制中逃脱,因此仅是微微一愕。但随着对方的索取扩大,双眼及眼周肌肤都被贪婪尝遍后,俯撑在上的这个男子显然已不满足于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这一小片肌肤,渐热的灼吻开始下移,南叠枫这才恍过了神来。

尽力地一挣,奈何此时内力被茶菱香制住,如此贴身相斗如何搏得过十二卫总领?于是双手被钳得更紧。汪云崇也一时腾不出手去揭南叠枫面上黑巾,唇角略略一勾,隔着一层薄绸循着南叠枫双唇所在生生便吻了下去。

这……真真荒唐!

一绸之隔,唇齿间的触感淡了去,暧昧挑撩的厮磨却随着不满足的欲望潮水般涌上来。汪云崇紧箍着南叠枫一再欲挣的双手,本只是恶意地想教训一下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美贼,却在俯上对方柔软清瘦的身子时吻得几欲沉沦。

南叠枫只恨今日出门时没有瞧上黄历一眼,想来本应是诸事不宜的,先是为龙箫赝品空走一趟,再又无故与二十二年前的谜案拢上牵扯,这都罢了,被错认为女贼也便罢了,现下竟被京城里最为英凛的男子错当成女子吃尽豆腐,而且大有不甘心就此罢休的意味。

最糟糕的是,静谧的殿室内交错混乱的呼吸中,竟有一半是源自他南叠枫自己的。

内力被毒性制住,身体的本能无处可藏地暴露出来。从未听说过茶菱香有迷乱心神的效用,怪不得别他缭乱,心跳疾撞,呼吸凌乱,南叠枫咬紧嘴唇,对压在身上的这个男子的调情技巧恨得牙痒。

蓦地,清冽的月色中悄然掺入了一丝红光,抹在南叠枫凛白的脸上更鲜明了几分,汪云崇何等高手,略住了侵犯,听清楚远远的自馔瑶馆而近的追赶声,双手将南叠枫的手腕扣得生疼,抬起头来眼色凌厉:“你还有帮手?”

南叠枫全身上下给制得无一处可动,星目里竟仍掠过得意的轻蔑。

汪云崇直看得大为光火,低吼了声:“来得好!便捉你一双!”盛怒之下更是忍不住对身下的沁凉肌肤贪婪索取,身体也毫不客气地直压上去。

承着逾百十斤的沉重,一边还要与人拼命争夺呼吸,加之此时内力被抑周身真气提运不济,南叠枫脑中当真是黑一瞬白一瞬眩晕阵阵荤素不分,勉强存着的几星清明大概猜到水扬心已经看出了事情不对,正往这里赶来,指节微微弯紧。

恍惚间忽然觉得身上压力一轻,只见汪云崇猛地一凛,眼角一瞥,一抹黑影自窗前以不可思议的快速闪过,南叠枫心跳也停了一拍:以他对水扬心的熟知程度,哪怕只是如此疾速的一瞥,也知道那个黑影并不是水扬心。

汪云崇显然也未料到,今夜出现在皇宫内的飞贼,竟然有三个。

机不可失,趁着汪云崇一时分神,南叠枫左膝一顶,招式未老右在汪云崇胸口璇玑穴上狠狠一撞。

同时窗格一阵碎裂之响,一样通身黑衣的水扬心身影巧然飞入,借着幽暗月光辨清情景,尚来不及反应便即生生呆掉。南叠枫勉力将汪云崇推开,自知此时身无内力制穴之术奈何不了汪云崇半刻,飞身拉起水扬心便往外夺,低声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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