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上——四时江南
四时江南  发于:2012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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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屋外电线上的麻雀飞了几只。

惊蛰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身子僵硬着,感觉颈侧已然血流成河。可实际上,少年尖锐的利牙擦破了他表皮和皮下一点肉之后,停住了。他抬起头,眼神略带迷茫地,看了看惊蛰。惊蛰眼泪汪汪,双手被他压制着,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危险人物。

少年有一双漂亮的褐色眼眸,居高临下看着你的时候,尤其有种湖水的清澈。长长的睫毛,英挺的鼻子,还有薄薄抿起,却鲜红的唇。惊蛰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好看。可是千万别忘了,这个人刚刚还要咬死自己啊!

惊蛰说都不会话了,磕磕巴巴讨好道:“这位兄台……你别咬我,是我……是我救了你啊!”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把脸又贴上他的颈窝,有些贪婪地嗅着他的气味。惊蛰从小就怕痒,被他的鼻子顶到痒痒肉,控制不住地笑了一声。这可有点吓到少年了,少年猛地抬头,目光犀利地盯着惊蛰,像是要研究惊蛰是从哪里爆发出这一声笑。惊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泪腺不自觉分泌:“对……对不起,我……唔!”

少年的手指忽然伸进他的口中,胡乱搅动拉扯着他的舌头,研究文物一样地研究。惊蛰合不上嘴,口水顺着唇角流下来,狼狈极了,而少年低下头,舔了他的嘴角一下。惊蛰脊背猛地挺直,连带某个部位都硬了一下。少年玩够了他的舌头,手指头撤出来,又把他的脸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惊蛰静静任他摸完,也慢慢感受到他并没有恶意,胆子大了些,有句话就不能不问。

“你是从研究所跑出来的?”

少年的手忽然重重地按在他胸口上,咧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惊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微微蜷缩起肩膀,脖子上的伤口被他不小心扯动,疼得他一个激灵。少年面目缓和了些,看着他的脖子发愣,惊蛰这下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这是打算趁热打铁,再咬他一口,毁尸灭迹杀人灭口啊!

果然,过了三秒,少年重新低下头,惊蛰心里把基督安拉如来佛都求了一遍,不求活命,只求死后升入极乐世界享享福。可他又一次估计错误,少年的舌头在他的伤口上一下下舔着,非常温柔并且暧昧。惊蛰向来吃软不吃硬,别人稍微对他一好,他心就柔软地一塌糊涂。被这么舔了几下,就以为自己是孩子妈,手搭上少年的后颈,一下下抚摸着,好像给大型犬顺毛一般,一边轻声问:“你是狼是人?”

少年抬起头,抓着他的手蹭了蹭,摇摇头,像狼甩毛一样地甩甩头发,重新趴下舔他的伤口。

惊蛰刚刚就发现了,少年听得懂他说话,也似乎蠕动着舌头,想回答他的话。可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呢?少年的鼻子又顶在他痒痒肉上了,惊蛰大声笑起来:“别,别碰那……”

少年抬起头,晶莹的眼睛望着他。惊蛰对他展示出自己无敌亲切的笑容:“你……从我身上下来好不好?你这样压着我,很难受。”

少年乖乖从他身上下来,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他身旁,上半身直起来,眼眸闪烁着灵动的光。惊蛰看看时间,问他:“你饿不饿?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少年大幅度地点点头。

惊蛰又笑了一下,亲切和蔼,走进厨房,还不忘关上厨房的门。他打开厨房的水龙头,把自己的脸和脖子仔仔细细洗了个遍,然后掏出手机,飞快拨号。

“慕辰!”他低声吼,“我家里那个,就是电视上说的那个怪物!”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把什么东西咽下去了,慢条斯理地说:“错。准确来讲,那是个人类,医学上,我们称之为狼孩。”

惊蛰盯着挂在墙上的菜刀双眼放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明白点。”

“一个孩子,被遗弃在森林里,由狼抚养长大,失去为人的习性,完全兽化,我们就称之为狼孩。这样的孩子,回归人类社会之后一般很难融入人类,通常寿命也极短。”慕辰那边疑似有稚嫩少年的鼻音。

“兽化了?!”惊蛰跳脚,“慕辰,我刚刚被他咬了一口!他还舔了我好几下!我会不会狂犬病啊!”

慕辰顿了一下:“这个……我也没什么研究……”

“你没研究怎么知道这么多!电视上可只说这是研究用危险生物,还什么只是长得像人而已。你这么快就了解了,敢说自己没有内线?”

“我只是有个大学时的朋友在那家研究所而已,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大概半年前,那孩子被研究所考察队从森林里带回来,一直秘密进行各种研究,大概前天,不知怎么被他逃了出来。研究所找了好多天,实在没办法才寻求媒体的帮助。惊蛰,你可以放心,这只狼听得懂人话,他们刺激了他大脑的语言区,你别做什么过激动作,他一般不会再攻击你。”

“我本来就……”惊蛰把剩下半句咽了下去,他的确是对人家拳打脚踢才被咬了一口的。可这不是重点啊!

“慕辰,你说我要是把他送回那啥啥研究院,能换来一笔钱吧?就算没钱,好歹给我看看我能不能得狂犬病啊。”惊蛰不再盯着菜刀流口水。

慕辰似乎把手机换了只手,轻咳了一声道:“钱也许能换来,可那家研究所是臭名昭着。这个孩子即便被狼抚养大,好歹也算我们的同类,他们能直接开脑壳直接刺激大脑皮层,就能干更惨无人道的事,你忍心把人还回去?”

惊蛰差点咬到舌头,磕磕绊绊道:“那我难道把他留在家里?你开什么玩笑!”

慕辰无奈地笑了一声:“狂犬病的潜伏期一般是一年,不如你等潜伏期过去,再做决定?”

“一年,太久了。”惊蛰在厨房里不停转圈,忽然站住脚,“不对啊慕辰,你今天善心大发,竟然劝我收留一个危险分子。”

慕辰低低地笑了几声:“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去你妈的人道主义!”惊蛰狠狠踢了柜子门一下,“我哪有钱养这么个大东西!”

“钱的话,我每个月划到你卡上,算做抚养费怎么样?”慕辰叹了口气,“算命的说我最近多做好事,会躲过一场劫。”

“那你自己养啊。”

“别嘴硬了,干不干?”

“半年,另外,下午我去你那,你给我检查检查打个狂犬疫苗什么的,免费!”

慕辰笑着答应了,惊蛰收线。手机扔在料理台边上,对着厨房门狠狠“呸”了一口,惊蛰揉着脖子上的伤口,哼哼唧唧煎鸡蛋。

那头,慕辰搂着身边人的腰亲了一口,拨通一个号码。那边很快接起来,压低声音,有些小心翼翼:“阿辰?”

“我已经找到人收留他了,你不用再担心。”慕辰的声音非常冷淡。

“真的吗?太好了!”那边的人几乎快哭出来,连声感谢,“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不知道,他们根本不拿他当人,那些实验,就算是一只动物都受不了,何况是个孩子!别让他再回研究所了,如果他真的喜欢森林,就让他回去吧。”

“你有什么立场说这句话?你不是帮凶么?”慕辰冷笑着,“研究所的工作太闲了么,让你还能为不相干的人担心。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好自为之吧。”

他果断收线,跟谁赌气般将手机随意一扔,娇滴滴的少年缠上来,轻声问他:“这才是你的相好吧?”

“他?他不是,只是个普通的大学同学而已。”慕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猜也是,大家都知道,你从来没有固定情人,就算有,又怎么会是个小医师呢?”少年轻笑着。靠进他怀里。

慕辰搂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对啊,我爱的明明该是光鲜的白天鹅,又怎么会是畏畏缩缩的丑小鸭呢?

4.煎鸡蛋

惊蛰的煎蛋做到一半,厨房的门就悄无声息地开了。手长脚长的少年用别扭的姿势走进来,绕着厨房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惊蛰身边。打从他进来,惊蛰后背就一直绷着,没想到少年转了一圈,还是站在他身边,不仅如此,微微弓着背的还比他高的少年低下头在他颈窝嗅了嗅,很依恋的样子。惊蛰心里直喊妈妈咪,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害的圣母表情:“那个……你有名字么?”

伪狼人摇摇头,盯着锅里冒着香味的鸡蛋。

惊蛰用筷子夹着递给他一个,他接过来就吃,被烫了,吐出舌头哈着气。惊蛰的嘴凑上去,教他吹凉了,他傻乎乎照做,只吹了两下,又是一口。不负众望,再次被烫到。惊蛰额头三根黑线,指着他道:“会数数吧?给我吹十口再吃!”

不巧,少年不会数数,惊蛰愤而去卧室取来闹钟,指着秒针说:“看这个,绕着跑一圈,你再吃。”少年仔仔细细盯着秒针,每次秒针快跑到起点的时候,就做好预备准备,与起点重合的一刻,飞速咬一口。

惊蛰又煎了两个鸡蛋,自己用筷子夹起来一个,吹凉了嚼着,边吃边说:“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吧。昨天几号来着?”

别指望少年回答,人家吃鸡蛋忙着呢。惊蛰捞过手机,看了一眼道:“昨天十九号,你就叫十九吧。”

少年猛地抬起头,惊蛰心里暗喜他竟然认同了自己的决定,没想到少年盯着惊蛰碗里没吃完的半个鸡蛋流口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惊蛰无奈,把锅里那个放到他眼前:“不够吃,我再给你做。”

十九的恢复能力非常惊人,下午惊蛰离开家的时候,他已经能半趴在地毯上研究惊蛰顺手扔给他的一个泰迪熊了。关上门那刻惊蛰往房间里又看了一眼,泰迪的头被十九一口挣了下来,他心里喊了声“哈利路亚”,按下电梯,下楼。

转两次车到了店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下午五点。这个时间虽然人不多,但也不至于一个没有啊。他往里走了几步,小满满腹心事地从里面走出来,被他拦腰抱住,手指按着腰眼,轻飘飘挑逗了一下。小满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脖子上的伤口,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昨晚你接的那个没有SM嗜好啊!”

惊蛰一叹,刚想煽情,童连拉开旁边的门,斜飞着凤眼出来了。他跟惊蛰一向不对付,听见小满那声喊,立即幸灾乐祸:“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你他妈给我闭嘴啊。”惊蛰把领子往上拉了拉。

“怎么,还不堪回首了?“童连靠着墙,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把烟圈吐在惊蛰脸上。这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赏心悦目,可惜,惊蛰过敏性鼻炎,闻到烟圈的味道,吸了两下鼻子,恶狠狠地对着童连打了个喷嚏。

童连被喷了一脸口水,这口气他哪能咽下去,当即吸了一半的烟头就要冲上去。走廊尽头的门忽然开了,慕辰一脸疲惫地走出来,拉住童连就要打下去的巴掌。

“你们俩互殴没关系,带了伤没法做生意的钱谁赔?”慕辰弯腰捡起烟头,手指一弹,烟头划着漂亮的抛物线进入垃圾桶。童连眼底一圈红晕,靠着墙有些倾慕地望着慕辰。慕辰拍拍他的脸,有些无奈地笑了:“你这个脾气啊,什么时候改改……”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足够童连像个花痴少女一般醉一夜。

惊蛰和小满面面相觑,被慕辰余光扫过,老老实实低下头。慕辰冷下脸,对惊蛰道:“跟我进来打针破伤风和狂犬疫苗。”眼神扫过另两个人,“你们很闲,不如去帮忙擦擦桌子摆摆酒。”

小满偷笑着应了一声转身,童连明显不甘心,对着惊蛰的背影讥笑道:“狂犬疫苗?你这是被多大一只狗咬了啊?”

惊蛰转头露齿一笑:“比你大!”

一关上门,慕辰就踹了他一脚:“狂死吧你!”

“明明是那家伙狂!”惊蛰揉着腿,腆着脸问,“你今儿下午没去你那小诊所?”

慕辰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当然,他的主业还是个兢兢业业的医生。惊蛰见他眼睛下面一点淡淡的黑眼圈,笑得更加下流:“昨晚上那个,挺热情啊……”

慕辰擦了几下酒精,细针头一下子捅了进去。惊蛰疼得一龇牙,便听到慕辰在耳边问:“你家那位客人还老实么?我给你带来点镇定剂安眠药,都是大剂量的,要不要?”

“要!”惊蛰大叫,被慕辰按在椅子上,淡定地吩咐:“那以后定期给他拍照,拿给我。”

惊蛰疑惑地看着慕辰,他平时并不会对无关的事情上心。慕辰是个堪称完美的人,所以也并不会将目光投向普通的事物。惊蛰糊糊涂涂应了,很久之后才知道,他拿给慕辰的每一张照片,都被慕辰当做约见某人的借口,欺骗着自己高傲的心。

这家酒吧是业内做的最好的GAY吧,也最高级。惊蛰坐在吧台前嘬着一杯果酒,身边搭讪的总是不乏其人,惊蛰敷衍了几个就兴趣缺缺地仰视着装饰了一圈彩色小灯的酒吧标志发呆。

“DATE”,其实,不过是场约会。

小满从场子一头挤过来,靠在惊蛰耳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嘈杂的音响:“雷准来了,在2号包房,让你过去!”

惊蛰身体一颤,丢下果酒就奔了过去。

打开包厢门,雷准正偏头对身边那肥头大耳的人说着什么,见惊蛰来了,绽开一个极其和蔼的微笑。惊蛰投桃报李,轻勾起左边唇角,任雷准拉着自己,坐到肥头大耳身边。雷准对那人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名叫惊蛰。惊蛰,这是徐厅长。”

惊蛰把手伸过去,非常彬彬有礼:“徐厅长好,我是惊蛰。”

徐厅长抓着惊蛰的手不放,从大拇指捋到小指,又把掌心仔仔细细捏了一遍,笑得合不拢嘴:“惊蛰,这是个节气的名字吧?”

惊蛰爽朗一笑:“我是孤儿,被捡到那天是惊蛰,就叫惊蛰了。”

“哦,哦。”徐厅长面上显出那种极其悲痛的表情,仿佛惊蛰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没想到你身世悲惨却还能自强不息。”

放你妈的屁!当MB算哪门子的自强不息!惊蛰真想把桌子上那个烟灰缸狠狠砸过去,看在他是雷准的客人面上,放过他吧。

雷准见徐厅长似乎很满意,暧昧地笑笑,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惊蛰陪酒是出了名的,往往自己还没三分醉,对方已经东倒西歪。徐厅长一看就是国家的蛀虫,没几下就被惊蛰哄得恨不得说出境外银行密码,搂着惊蛰直叫要给他赎身给他好日子过。惊蛰又灌了几杯,按了沙发下面的按钮,不一会儿,雷准进来了。惊蛰不想再看见这个胖子,把人往雷准那边一推,自己整整衣服走了出去。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雷准走出包间。惊蛰靠在墙边出神,见是他,露出一个单薄的微笑。雷准掏出手机,吩咐手下人把徐厅长送回去,自己拉起惊蛰的手,温柔地说:“一起走走吧。”

惊蛰点点头。

他们其实常常这样散步,晚上十一点,惊蛰也不打算再呆在酒吧里,他今晚圆满完成任务,该挣的都挣了,再呆下去乌烟瘴气,他鼻子受不了。其实现在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凉风有点不怀好意地吹过来,他鼻子还是有点不舒服。雷准向来绅士又体贴,见惊蛰耸肩吸鼻子,便问:“又犯鼻炎了?吃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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