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遇到有什么纠纷,一般是先在家族里协调解决,家族里无法解决后再让村里的长者来评理,在村里依然无法解决的,还可
以请更加让人信服的德高望重的人来帮着评判,而这样依然无法定论,或者纠纷双方依然不服气的,这才会告到衙门里面去。
古代人在自治方面是非常在行的,虽然这种自治很多时候让人觉得不公平,但是却是约束人最好的方式。
所以,闹到衙门里去的事情一般都是比较大的事,鸡毛蒜皮的事情不会闹过去。
宋篱并不清楚这一套,所以总是会问出一些让董武奇怪的问题来。
董武带着宋篱将山坡上所有他的杏树都看了一遍,太阳已经升得挺高了,那几株董武说的比较甜的杏树在山坡的靠外边的位置
。
宋篱坐在山边的石头上,身上的蓑衣总算脱下来了,身体马上就觉得轻松了,他眯着眼看着山下风景,董武从树上摘了不少杏
子下来,堆在宋篱坐的石头上,道,“吃吧,这个不太酸。”
宋篱刚才被酸怕了,拿着一个杏子看了良久,又问道,“真的不酸。”
董武点头,而且自己也吃了一个,宋篱这才擦了擦杏子吃进嘴里,这个杏子比刚才董武给他的那个要小,颜色偏橙黄,但是的
确是要甜很多,宋篱吃了,说道,“果真不太酸,味道还挺好。”
董武在他头上摸了摸,像是宠着一直小动物,道,“你在这里坐着吃,不要乱跑,我去摘一些杏子背回去。”
宋篱点点头,坐在石头边吃杏子边晒太阳边看风景边等董武。
董武离开了很长时间才背着背篓回来,回来时背篓里装了很大一背篓杏子,而宋篱也已经把董武给他摘的杏子吃完了。
董武把背篓放在石头上,看到宋篱吃了那么多杏子,皱着眉头道,“杏子吃多了不好,我再摘一些你吃的回去,不过今天可不
能吃了。”
宋篱赶紧道,“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你再让我吃我也吃不下了,嘴里全是酸味。”
董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又摘了一些甜杏子放进背篓里,然后用蓑衣盖在背篓上面,背起来,拉了一下宋篱的手,道,“走,
回去了。”
宋篱对这山上依依不舍,“这就回去了吗?”
董武道,“你想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呢,该回去吃午饭了。”
宋篱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刚才吃了那么多杏子,早饱了,回去了肯定吃不下饭。”
董武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从杏子林走出去,走上石阶山路,下山去的时候,路上也遇到几个山上的庄稼人,大家看到董武都要
打一下招呼,问一声,“武郎来看杏子吗?杏子大多都熟了,该下树了。”
董武应着,别人看到宋篱,几乎人人都要呆愣一下,然后不免要问两句,“这就是你的那个天仙媳妇吗?果真长得很俊啊。”
宋篱每次都被说得不好意思,心想自己一个男人,却要被人这样品评,还真是让人尴尬,于是侧身微躲在董武身后避开别人的
视线,却被人当成他是在害羞。
走下山,在山下大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人,这里的人都互相认识,全都要热情地招呼几声,看到被董武带着的宋篱,不免都会愣
上几愣,然后赞一声董武的媳妇果真长得俊。只把宋篱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只沉默着跟在董武身边。
这还是董武第一次带着宋篱出门,之后村里的人们闲下来不免就要说几句总算看到董武的新媳妇了,说他的新媳妇长得怎么怎
么样之类,别人之前本还要说董武的那个新媳妇只是长得好看,却是娶回家去供起来的姑奶奶,她那个样子,哪里是能干活的
,之后村里的叔辈吃过董武家饭的,就要说一句董武那个俏媳妇一手灶房功夫了得,做出来的东西比县城里酒楼里的来得还要
好。
其实村里正儿八经没有几个吃过县里大酒楼里的菜,不过,话这样一说出来,男人们看董武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心想他怎么这
么好命,媳妇漂亮不说,还做一手好饭,而且在家里也能干,看着娇滴滴的不大声说话,脾气好,董武真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
能够娶到这么个媳妇啊;而村里的婆媳们看宋篱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以前大家只是想他漂亮就漂亮呗,不能干有什么用,现在
人家做一手好菜,村里最有名望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都说他的好话,不免婆媳们看着他就要酸溜溜一阵。
第十八章:栀子花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升到中天,董武怕宋篱被晒得不舒服,便给他戴上了草帽。
院门半掩着,李婆婆在家里,宋篱进堂屋就把草帽取下来扇风,现在已经农历五月初,大中午晒太阳还是挺热的。
董武将背上的背篓放在桌子上,把蓑衣放进柴房里的墙上去挂着,李婆婆从厨房里出来,道,“回来了,饭做好了,吃饭正好
。”
宋篱提着茶壶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又飞快地跑到院子里去舀水洗脸,舀水的水勺是被剖成两半的葫芦做的,看着漂亮
用着也挺舒服。
他这跳脱的样子,李婆婆看着就皱了一下眉,心想这娃娃哪里像嫁到别人家的媳妇,简直就还是个没定性的孩子。也亏得董武
心疼她,不然她要是嫁到别人家里去,还不被嫌弃。
董武放好蓑衣,把一背篓杏子放到堂屋屋角,也到院子里的水缸里舀水洗脸洗手洗脚。
他把鞋子脱在屋檐坎上,走到宋篱身边,宋篱正在洗脸,因为一时忘了额头上的伤,巾帕一擦上去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董武看他这个样子,手掰着他的头看起来,宋篱额头上结痂的地方被擦得血痂起来了一点,但并没不是很严重,没有流血,他
关切地问道,“很疼吗?”
宋篱一边疼得眼泪水在眼眶里晃,一边摇头,“不是很痛,一会儿就好了。”
董武只好心疼地接过他手里的巾帕给他细细地擦了一把脸,然后让他回屋去换双干净干爽的鞋子,他此时脚上的鞋子已经湿了
大半。
宋篱只好赶紧进屋去了,在卧室里把自己要换的鞋子找出来,这些鞋子都是李婆婆和春英做的,宋篱自己可不会做鞋。
等宋篱换好鞋,董武已经洗好了,李婆婆也端了饭和菜上桌。
董武娶了媳妇,便也不怕别人会说他和春英的闲话,于是现在每天都叫春英过来吃饭,李婆婆家里便也没开火了,李婆婆回家
去叫了春英,几个人便坐上桌吃起来。
宋篱杏子吃多了,吃了几口米饭夹了两筷子菜便吃不下了。
李婆婆看着他说道,“你怎么吃这么点,碗里的饭都没吃完!”
宋篱颇不好意思,还是董武把他的碗端过去,将米饭倒进自己碗里,说道,“他在山上吃多了杏子,定然吃不了多少饭。”
李婆婆马上又唠叨着说道,“杏子吃多了可不好。你这真是孩子心性。”
宋篱随意“嗯嗯”了两句就端着矮板凳坐到放杏子的背篓边上去了。
他拿了个小竹篮子把里面的甜杏挑出来,要将里面的几种杏子分出来挺容易,甜杏要小一些,皮是黄中带橙色;那酸杏就要大
很多,黄色,青杏就是还没有成熟的带青色的酸杏。
董武看他坐在那个小角落里挑杏子,就起身把背篓搬到了屋子中间一些,还说道,“甜杏摘得不少,过会儿婆婆提一些回去。
酸杏子用来做杏子酱,青杏子用来泡酒,要是这些不够,杏子下树的时候就再背一些回来。”
宋篱把甜杏挑出来后,便又把青杏挑出来放进大筲箕里,李婆婆看他拿着青杏玩,还提醒他道,“杏子是青的空口吃不得,桃
饱人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宋篱一脸疑惑地望向她,董武看他那好奇的样子,便解释道,“杏子和李子没熟时候都是有毒的,吃多了要中毒。”
春英也接口道,“以前临县里还出过用没熟的李子毒死她家婆婆的事情,闹得整个云州府的人都知道。”
宋篱非常受教,赶紧把青杏放进筲箕。
李婆婆去洗碗,春英也来帮着把杏子分开,然后把青杏端出去在院子里用井水洗,而剩下的大半背篓黄色的酸杏,董武就把背
篓提了起来,道,“我提到塘子里去洗。”
宋篱赶紧道,“我跟你一起去。”
然后宋篱戴上个草帽跟在董武后面出了门。
出门往西边走几步,到石桥边上往下走,就有个不小的水塘,塘边是大石砌成的很宽的几个阶梯,一直延伸到水里去,董武让
宋篱站在塘上岸边,自己赤着脚将背篓放进水里,然后用力颠动,杏子在篓子里不断翻动,盈着午时的太阳,漂亮得像是一个
个大的宝石。
宋篱靠在岸边的一株大杨柳树干上,觉得这里这么阴凉,坐着钓鱼倒是不错的。
一个妇人手里端着一个筲箕过来洗菜,看到董武在洗杏子,便道,“武郎在洗杏子呢,你家杏子熟了么?”
董武道,“园子比较向阳,熟得差不多了,就这几天下树。”
那个妇人走到石阶上去,侧了一下头,这才看到杨柳树下还有一个人,她愣了一下,然后“哟”了一声,道,“这是董武你家
娘子么,长得可真俊啊!”
宋篱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董武笑了笑道,“他总是比较害羞,之前都不愿出门,今天才愿意出门来走走。”
那个妇人笑了,道,“新媳妇都是这样,等多生几个娃娃出来,也就和我差不多了,还羞什么羞啊,都没脸没皮的了。”
听她说多生几个娃娃,宋篱更囧,董武倒是笑得很开心。
宋篱想,董武到底在高兴什么啊,他可是个男人,哪里生得出娃娃来。宋篱这样想,一点也没有发觉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已经经过所有人的言语驯化,潜意识地承认自己已经是董武的家人和媳妇了。
董武洗好杏子,便抓了好些杏子放进那位妇人的筲箕里,道,“婶儿,这杏酸,用盐泡一泡还是挺不错的。”
董武提着篓子,宋篱跟在他身后又走回去了,他本来是来看看水塘是什么样子的,此时回去却心里发闷,主要是被那个妇人说
得有点不舒服。
做杏子酒,要把青杏果核去掉,然后放在阴处阴干到一定程度,再放进酒罐里,加入高粱酒,这样泡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要做杏子酱,也要先将成熟酸杏果核去掉,再阴干到有一定水分的时候,然后煮熟,加白糖一起熬到一定程度后用罐子装起来
密封好,放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吃了。
那天中午,宋篱因为切杏子取果核而兴致很高,连午觉都忘了睡。
董武将竹篾编制的大簸箕洗干净放在檐下凳子上,将切好去核的杏子铺在上面,等把所有的杏子都处理好,已经是一个多时辰
过去了。
做完这个,宋篱才觉得困倦,懒懒地走到卧室里去睡了个觉。
等他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李婆婆摘了菜回来等着他去做菜,春英坐在他家绣着鞋帮子。
走到堂屋门口,看到董武担了两担新瓦放在桃树下面,此时正在洗手,宋篱问他道,“那个是瓦么?”
董武点头回答,“嗯,明天得将屋上的瓦捡一捡,霉雨来了就怕家里会漏。”
宋篱“哦”了一声,进厨房里去做菜去了。
吃过晚饭,李婆婆和春英回了家去,宋篱坐在院子里消食,手里抓着装在簸箕里晒干的杏核玩,董武将阴在廊下的杏子搬进屋
里去,宋篱正百无聊赖,院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十来岁的黑黝黝的男娃娃跑进来,大着嗓门道,“武哥,我娘让我给你送栀子
花来嘞……”
宋篱站起身,好奇地看向他。
那个男孩子本是要冲进屋里去的,这下看到宋篱,他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一样,脚步瞬间顿住,脸马上变得绯红,即使他脸是
黑黝黝的,也能够看到他脸上红晕蔓延的痕迹,他手里提着的一小篮子栀子花被他飞快地放到地上去,然后像只被吓到的小鹿
转身就跑,跑到院门口正好和另外一个跑进来的小姑娘撞到一起,两人都跌倒在地上,那个小姑娘还哭叫起来,道,“哥哥,
你不等等我……”
宋篱完全搞不明白那个小男孩儿看到自己为什么要跑,他过去把那小女孩儿扶了起来,关心道,“摔疼了吗?”
那个小女孩儿愣愣地看着他,然后被她的哥哥一把扯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跑出去了。
剩下宋篱诧异地站在那里。
此时董武从屋子里出来,道,“有听到六婶儿家里林娃儿的声音,人呢?”
宋篱捡起被那孩子扔下的篮子,道,“他送了一篮栀子花来,然后又跑掉了。”
董武看着那花就笑了,道,“六婶儿是午时在塘子里见到的那个婶儿,她定是看你头发上花也没戴一朵,便送了这么一篮栀子
花来吧。”
宋篱囧了一下,道,“这花倒是很漂亮很香,不过我可不会弄到头上来。”
董武道,“不戴就不戴。没说要你戴着。”
里面的栀子花很漂亮,白得如同白玉一样的颜色,为三层大栀子,篮子里除了几朵开全的,大多是半含苞和全包起来的花苞。
香味浓郁,扑鼻而来。
董武看他喜欢那花,说道,“这花放在水里可以养大半月。我去找个东西给你养着。”
董武进屋里去,过了一阵找出个陶瓷的小矮盆来,居然还是青瓷的,很漂亮精致,宋篱看去,分明是个笔洗,董武去舀了点水
在里面,端了个凳子坐在宋篱身边,把篮子里的栀子花放进笔洗了。
宋篱道,“用这个笔洗来插花不浪费了吗?”
董武笑着道,“这是我父亲传给我的,我甚少用它,放在那里也无用,还不如给你插花来。”
董武插花很具技巧,他将未开的青绿色的花苞放在最外围,越往里是开得越大的,于是等全都摆好,变成了一个中间白色,边
上青绿色的一朵大花,异常漂亮。
宋篱高兴地把笔洗抱到手里来,笑得眉眼弯弯,道,“没想到你插花挺好。”
董武道,“喜欢就端进去吧,明天再去还六婶儿家里的篮子,道一声谢。”
第十九章:拣瓦
将栀子花放在卧室里的小桌上,睡觉时,整个房间都是香的。
之前宋篱睡觉喜欢把脸朝向床里面,毕竟面向董武睡让他觉得非常不自在,这天因为这一盆栀子花,他第一次把脸面向了床外
面。
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董武在叠收进来的衣服,然后放进衣柜里放好,宋篱躺在床上支着头一直看着那盆栀子花,突然说道,“
我以前只听过栀子花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挺好看的,香味也好。”
董武看向他,道,“六婶儿家里的这株栀子花树据说快两百年了,这花香只要你走进大院,马上就是扑鼻香,她家每年靠卖这
栀子花便是不少的一笔钱,可供她家孩子都添一身新衣。”
听他这样说,宋篱挺吃惊,道,“她家是要卖这个花的吗,那她把这个送到我们家来不要紧吗?”
董武无奈地笑了笑,“她让送来你就收着就是,这点花有什么可计较。”
宋篱心想倒是自己小气了,便笑道,“那就受了吧,这个花还真好。我记得以前有看过一篇文章,里面写栀子花是很俗气的花
,连香味都是甜俗的,上不了大雅之堂,我还以为栀子花是什么样子呢,原来这么好看,味道也好,如何不能上大雅之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