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回想起来时，身体会有种电击般的痛疼感……

不过，众人面对他时闪烁的眼神，特异的笑脸，窃窃的私语，都让他把爱情缩放回心的最底部。然后麻木了，习惯了，于是自自暴自弃了，毫无生气了，行尸走肉了，随便与一个不爱的人结婚了……

“米陆……米陆……醒醒……”

米陆睁开眼睛，眼前是李昊宇的脸，浓密的眉头还没有紧皱在一起，眼神也是阳光而清澈的，嘴角微微翘起，不带半点愁苦。

“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还是我……那个……弄痛你了？”

李昊宇祼着上半身，因为天冷的原因，他没有把身上的被子掀开，只是微微抬高身子，俯在那里看着米陆。说到后面那一句时，可能是不太好意思了，耳朵慢慢的染红了，脸上也多了一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米陆的眼睛有些模糊，脸上布满了潮湿的痕迹，看到李昊宇的模样，两行水痕快速的划过脸颊滴入到深蓝色的枕上。

“……米陆……你……”

“没事……只是做恶梦了……”米陆钻进他怀里，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里。

“……你做什么样的恶梦了？哭成那个模样？”李昊宇搂着他，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抚摸，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什么样的恶梦？米陆拼命的抱紧眼前的这个人，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他那复杂的心情是什么，他只是不顾一切的抱紧了，像是溺水的人抓紧了最后一刻的救赎。

昊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米陆张了张嘴，声音却没有发出来。他更加用力的攀附于李昊宇的身上，好像如果松开了一点点，他就会消失于他的怀抱中。

李昊宇有些迷惑，但却没有过多的问什么，一只手搂紧了米陆，再伸出另一只手帮米陆拭去脸庞上的泪痕。在晨光中，米陆的脸有种隐隐流动的光华，吸引着他。

亲吻从头顶到发际再到微凉的唇上。米陆一边落泪，一边回应着那些亲吻，不再有躲避，不再会推开……

窗外有冬日的阳光射进来，在地砖上印出一种独有的暖黄色。那是一种从远处看就能感觉温暖的色彩，倒影在眼眸里时，仿佛能驱赶眼底那抹若有若无的忧伤。

在那片温暖中，有两个人相拥了好久好久。

要用什么样的词定义两个人在一起了，恋爱？交往？

李昊宇和米陆在一起了，两个人都没有提到那两个词。

他们一如即往的一起上课下课，放学同行。按同学们的理解，就是他们还在一起玩了，玩得特好的那种，关系特铁的那种。

李昊宇可能不太会哄人，也不会太会说什么甜言密语，但对米陆也算是百依百顺了，常常米陆说啥就是啥。好在米陆也不会提什么过份的要求，最多也就是要李昊宇帮他打洗脚水再顺便洗洗袜子了。他自己也常常帮李昊宇打水买饭，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在学着照顾他了。

他们用天气太冷为由，缩在一个被窝里看书，一起背英语单词，相互提问再帮忙回答。李昊宇会考验米陆的数学，米陆则会帮李昊宇理解古文诗词。然后两人会甜蜜的笑成一团，用米陆的感觉来说，就是幸福啊～

当然，大伙也别思想不纯的想太歪了，这两人除了一起吃喝拉撒睡，其它的都很纯结呢～真的，比啥都纯洁～～因为很少再有那种两人独处一室的机会嘛！

想不纯洁点都不行呀……

寒冬到了，天气已经不可避免的变冷。

因为天冷的原因，闹腾的校园里安静了几分，好像气氛也被冷空气冻僵了，只留下楼房间的一些枯枝败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课后休息时间，各楼的教室里是空荡荡的，平时的嘻笑声明显要少了很多。处于南方的学校多数不会在教室里装暖气，于是在冷空气南下时，连老师们都不太愿意呆在这么冰冷的屋子里了。

而那些热血过头的年轻孩子们现在更乐衷于缩在宿舍里的被窝中闲聊，用仅有的热力去打趣身边的人或事物。当然，学习好的学生们则是窝在被窝里为期末考试而看书复习，考试时取得好名次是他们唯一的念头。

杨鑫不是不想看书，只是她最近的心情有点复杂，当然，只是小小小小的复杂。

李昊宇和米陆愈发的亲近，不可避免的便和她有些疏离了。蔡小明也因为找男朋友的原因，不太和她玩在一起了，明明喜欢热闹的她最近却和冬天一起变得冷清起来了。

在这安静的冬日里，她只能一个人戳着笔记本唉声叹气，摇着木制的椅子在教室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多愁善感点说吧，那就是青春的寂寞呀寂寞～～～

米陆推开绿色的教室门进来，因为觉得天冷，脖子微微缩起。他穿了一件黑色的中长休闲外套，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浅蓝色的直筒牛仔裤，简约但不简陋。虽然个头并不高大，身体也略显单薄，但仍然给人一种整洁美观的好感。

“嘿～”

杨鑫歪着脑袋，表情有些无聊，看到面带浅笑的米陆时便挥了挥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了？”米陆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坐在那里。

“哼～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呀，你以为还有谁会陪着我呀？李昊宇？是咯，今天昊宇怎么没跟你一起？很奇怪嘛！”

“蓝荣成找他有事去了。”

“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舍得？不是一天到晚粘得跟连体婴儿一样吗？谁有这本事帮你们做了分离手术了？”杨鑫挑了挑眉毛，眼角也跟着微微挑高。

“喂～少在这里瞎话啊！”米陆脸上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被冷空气冻的还是被杨鑫的话给糗的。

“陆陆呀～你脸红了呀～”

“天太冷给冻的。”

“切～明明就很会勾引人，这会儿却还在这里装清纯！”杨鑫扯起嘴角，估计是想露个坏坏的笑容，可惜嘴里的牙套让这坏笑变得有点搞笑了。

“喂～”米陆瞟了个眼神给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教室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李昊宇过来了，这声音他一听便知了。

“是昊宇，我先走了。你等一下去吃饭吗？那食堂见了。”米陆跳了起来，也不管杨鑫要说什么，自顾自个的跑到外面去了。

走廊上确实是李昊宇，高高的个头，穿着深灰色的厚外套，棱角分明的脸上现在正一片肃穆。

“喂～怎么了？”米陆一看李昊宇的脸色不太对劲便立马发问。

第24章

“蓝荣成找你干嘛呢？”米陆笑着用手肘轻轻的撞了一下李昊宇，可是他那轻松的浅笑并没有传染给李昊宇。那轻轻的肘击也被李昊宇侧身避了过去。

米陆微微有些错谔，李昊宇很少会有避开他的动作，最多也就是苦笑着拍拍他而已。于是他睁着眼睛有些无措的看着李昊宇。

可能是因为米陆的神情太于无辜，李昊宇低垂下眼睑抚了一下他的手背，像是在给予安慰。

“没什么的。”

“那你臭着一张脸干嘛？”

“……快到期末考试了嘛！”李昊宇迁强的笑了一下。

米陆有些不满意这个回答，嘴唇微微嘟起。

做为全县内升学率最高的中学，成绩又保持在年纪前二十名的李昊宇，怎么会为了一个期末考试而担心呢？更何况，这一次他还特意帮他加强了英语和文言文方面的复习，要是考不好的话，那可是没天理了。

所以，对于李昊宇这个答案，米陆并不相信。但李昊宇明显是想避开这个话题，都撒了这样的一个谎出来了，他也不想在这里就此扯破。

他虽然在乎李昊宇的回答，但也不是那种会去斤斤计较的人。如果李昊宇不想说这个话题了，他也可以试着避开不说的。大不了，他再绕点弯子去打听这事。

于是米陆抿起嘴巴笑了笑，迈开脚步前去食堂吃饭。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还不去的话，饭菜可能会不够的。

大食堂里面一到吃饭的时间便会吵闹的很，青春期的男女生们都像是几百年没见过饭菜一样两眼放光。为了早点得到想吃的饭菜，在排队插队时发生的小磨擦也是在所难免的。

打饭的那排窗口雾气升腾，每个窗口得都挤了不少的人。嗓门老大的大婶把菜勺舞得老高，扒在窗口的学生们排了个几个歪歪扭扭的队伍，为了插队的那些人吵得没完没了。

屋子对面的大玻璃窗户被印上水汽变成白蒙蒙的一片，可能是因为天气还不够冷，并没有形成窗花之类的。

蓝色的塑钢桌凳被大钢钉固定在地面上，也因为如此才能保持着整齐。可惜各个桌面上多数是一团糟的，一堆堆挑出来的饭菜和空的饭盒正等着食堂的卫生人员去清扫。

李昊宇一进大门便自动去窗口处排队打饭去了，米陆则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可能是因为靠窗的地方太冷，这边几张桌子都是难得的干净。

米陆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白色的玻璃窗，脑子里正在想着李昊宇的事情。

“米陆～”

背上突然被重重的一击，让正在发呆的米陆吓了一大跳。

“喂！你干什么？很痛的。”

转身便看到杨鑫站在他身后，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说真的，被她这么一拍，不高兴的应该是他吧，她干嘛要摆出这副表情？

“喊了你半天了，怎么跟个傻子一样不知道吭一声咯？”

杨鑫在米陆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但冰冷的板凳以让她立马跳了起来，明显是被凉到了。嘴里嘟嚷了几句，她便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厚厚的书丢在凳子上，这才小心的坐下。

米陆不紧不慢的瞪了一眼过去，看对面的杨鑫散着过肩长的头发，不停的摇着身子，像孩子一样鼓着脸颊嘟起嘴唇，大红色毛呢外套让她显得比平时更加健康红润。

她做这个动作时到是挺可爱的。

米陆突然想起多年后的杨鑫，静止时像江南水墨画里的女子，婉约的仿佛天生便是美人。谁也不会想到高中时的她会是这付模样？平凡的豪不起眼，甚至被一些过份的人划分成丑女生一例。

“干嘛这样看我？脸上有东西吗？”杨鑫伸手在脸上胡乱蹭了几下。额前的头发被她一手拉开，露出额角一点蓝黑色墨水印子，被手蹭了几下后，便只留下一道浅蓝色的印迹。

“啊～可能是刚才上墨水时不小心弄到的。”杨鑫看到手背上的蓝色后不太在意的说着。

这么不在乎形象的邋遢女生是怎么进化成完美小女人的？米陆止不住的在那里想着。

“喂喂喂！！回魂啦回魂啦！！你又在想什么呀？”杨鑫用手敲了敲桌子，发出呯呯的声音提醒着米陆。

“没，我只是想说，你以后会越来越漂亮的。”

米陆浅浅的笑了起来，他笑着的时候确实会漂亮很多，杨鑫看到了也不免脸上微微发红。

“喂～你在嘲笑我！”

“没有。”

“有！”

“在说什么？”李昊宇挤过人群，把饭盒放到桌上，看米陆和杨鑫聊得很开心的模样，便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敢紧吃饭吧。”米陆笑着接过饭盒，掀开饭盒便可以看到他喜欢吃的排骨和豆子。就算李昊宇不开口问他，也是能帮他打回他喜欢吃的饭菜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足够让这两个人相互了解对方的口味。比如米陆喜欢吃甜食，喜欢喝甜的饮料，喜欢小吃多过喜欢吃饭。而李昊宇最最讨厌茄子，也不喜欢各种动物内脏，不到逼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去吃那些东西的。

“有没有搞错啊～你没帮我打饭。”杨鑫敲起桌子，对于李昊宇只端来两个饭盒大为不满。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才坐在这里，之前也根本没有和李昊宇提起帮忙打饭的事。

“嗯哼～自己赶紧的去吧，如果没看错的话，你最喜欢的西红柿炒蛋已经接近尾声了。”李昊宇坐到米陆边上，不冷不热的甩给杨鑫一句话，然后掀开自己的饭盒埋头吃饭。

杨鑫嘟着嘴巴起身去打饭，嘴里碎碎的念了几句，不外乎就是有同性没人性之类的了。关于这类话题，她私下向这两人多次抱怨，可惜常常粘在一起的那一对往往都是忽视不听的。

米陆坐在一旁戳着盒子里的饭菜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昊宇，但李昊宇却只顾着埋头吃饭，而且是大口大口不知滋味的在那里嚼着。

肯定是有些不对劲的。米陆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这个大食堂可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等一下找个人少的地方再问问吧。

米陆从来就不是会关心别人的人，原来的他多少也是算做自私一类的。

家里有个天才的弟弟，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从来都是受人忽视的，他就是张嘴说句话，也不会有人能停下来听上一两句。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大家总是在说米睿喜欢什么，米睿不喜欢什么。

久了，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李昊宇对他的好，让他长久被人忽视的心得到了一个可以找个安慰的去处，不由的便沉溺了。

有些时候，爱一个人是有理由的。而这些或大或小的理由，就是一次爱情的开始。抛开一见钟情不说，很多的爱情便是由两个人的共同生活经历，累积并丰富起来的。

虽然，过往的那一切已经成了一个无法确实的悲剧，好像除了米陆，无人可知。

是的，除了米陆无人可知。为此，他很感谢上苍。

那是一个失败，让他能看清楚什么是自己想要的。那是一个悲剧，让他认识到什么才是自己要去珍惜的。

能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是他全新的认识。他不想在追求幸福的过程中出现差错，或是在追寻的路上走上岔道。

那么，在日常生活中观察自己情人的变化，让自己变得更关心他，更贴近他，像是了解自己一样的去了解他，知道他所有的悲喜经过，是必不可少的！

米陆用细长的铅笔抵着下巴，面对着笔记本上的问号沉思着。

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正一如当年的李昊宇那般，变得对心上人小心翼翼……

在那个安静的自习课上，李昊宇也在沉思。

他把资料书和笔记本都摊开在桌面上，还扯了几张白纸当草稿，手里也拿了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

看上去是在做复习，但事实呢？他也只是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着。

之前，蓝荣成说找他有事，但和他见面的却并不是蓝荣成，而是一个叫文梦的女生。

李昊宇的记忆还算不错，记得自己曾和那个脸蛋只有巴掌大的女生一起吃过饭。十一过后钱少爷请客的那一次。

那天，也是他亲口对米陆说喜欢的那一天！

那个女生披着一头整齐的长发，穿着这个小县城少见的小洋装和长统靴，站在他面前微微颤抖着比电视里的女演员还要显得楚楚可怜。

她说她有打听过，说他和杨鑫根本就没有在交往，她说她还是喜欢他。然后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李昊宇记得当时的他正在想，这个木印县第一学府什么时候变得跟个三流学校一样，到处都充斥着恋爱和告白了？还有，他这样一个穷小子什么时候变成香勃勃了？一个两个都对他说喜欢了！

在他还没来得及说拒绝的话时，那个小脸蛋的女生又说了一句。

“要不是知道米陆是个男生，我还以为你们俩在谈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