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袖我会好好照顾的，你走吧。”竟是下了逐客令。

“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皇甫笙小声嘀咕道。

皇甫致凝视了叶锦民一会儿，对方却没有理会两人，接着教罗袖写字，他不由笑道：“叶大人倒是个明白人。”

“六殿下夸奖了。”叶锦民也是这几天牢狱生活才前前后后想明白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都明明白白了，要说他怎么年纪轻轻就受到皇帝重视呢？就冲着他这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能让人放心。现在，就是叶锦民不该管的事了，他既然想明白了，就知道皇帝不会杀他，他也乐得也牢里享几天的清福。

“七弟，走吧。”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大牢。

“六殿下。”叶锦民忍不住叫住了皇甫致。

“叶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叶锦民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七殿下是你弟弟。”

皇甫致摸了摸皇甫笙的头发，莞尔一笑：“我当然知道，而且比你更清楚明白，七弟来的时候跟我说，小墨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谁对他好，他就会对谁好，我想我也是一样，谁对我好，我比谁都明白。”

皇甫笙不满的嘟起嘴吧：“我当然是六哥的弟弟啦，不然我叫他哥干嘛？”

叶锦民和皇甫致都笑了起来，叶锦民道：“恭送两位殿下。”

“得了，受不起。”

回去的路上，皇甫笙和皇甫致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皇甫致突然道：“再过三天就是六月十八了。”

皇甫笙不明所以：“怎么了？”

皇甫致看着天上漂浮的朵朵白云，轻声道：“六月十八是嫣儿的忌日。”

皇甫笙一怔，回到皇宫一直忙里忙外，他都差点要忘记了，那个曾经笑得一脸明媚的小女孩儿……“嫣儿的墓……在哪儿？”

“因为嫣儿死的时候根本没人关心，所以我把她葬在郊外了。嫣儿曾经说过，如果有来生，绝对不要生在皇家，而是要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织布耕田，享受农家之乐。”

皇甫致一直望着蓝天，让皇甫笙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点了点头道：“我和六哥一起去，去看看嫣儿，再叫上石俊言。”

“好，嫣儿知道你们来看她，一定很高兴。”

＊＊＊＊＊＊

小桥流水，雨洗杨柳，芳草萋萋，孤坟掩映。

此时，皇甫两兄弟，石俊言静静的立在墓碑前，三人沉默了很久，看上去倒有些凄凄惨惨戚戚。

皇甫笙洒下一杯水酒，蹲在墓碑前，抚摸着墓碑粗糙的纹路，道：“嫣儿，笙哥哥来看你了……对不起，这么久才看你，你不会怪笙哥哥吧？”

墓碑旁的柳树轻轻摇摆着柳枝，似乎在说：不会。

石俊言也蹲了下来：“嫣儿，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虽然你身体一直不好，但是我想啊，我去学医，学了很厉害很厉害的医术回来，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治好你的病了……你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冬天的时候可以扔雪球，打雪仗，夏天的时候可以荡秋千，扑蝴蝶，我已经治你的病了，可是你怎么就走了呢？”

皇甫笙说：“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办家家酒，嫣儿扮新娘，石小妖你扮新郎，我和六哥扮演你们的孩子，那个时候多开心啊，嫣儿还说长大了也要嫁给你呢！”

皇甫致也跟着蹲下来，闻言刮了刮皇甫笙的鼻子道：“你还好意思说，那个时候你哭的多厉害啊，哭着喊着长大了要娶嫣儿为妻，还要跟俊言比武定胜负。”

皇甫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嘛。”

“现在也一样不懂事！我记得后来你们两个真的为嫣儿打起来了，我和嫣儿怎么劝都劝不住。”

石俊言点头：“把我鼻梁都打歪了，我现在想想都觉得鼻梁疼来着。”

皇甫致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皇子伴读，每天见面却跟仇人似的，三天吵架，五天打架，没个消停，也就在我和嫣儿面前会收敛点，不过那一天我和嫣儿却是怎么也劝不住你们了……我记得好像是俊言打架打赢了吧？”

石俊言洋洋得意：“是啊，我扭着他胳膊，问他服不服，结果他还跟我怄。”

“按理说，俊言你根骨不错，武术课的时候你向来成绩很好，怎么出了宫回来，武功全没了呢？”

石俊言黯然：“我打伤七皇子，又把他在宫外弄丢了一次，那时候还有人污蔑我偷东西，数罪并罚就把我赶出了宫，那些小人平时就看我不顺眼，本来我只是被赶出宫，结果他们还打断了我的手筋脚筋，把我扔出宫外，让我自生自灭。这个时候幸好遇到医仙云游子把我救了回来，还把我带回医仙谷学医，不然我一定早就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皇甫致眼眸一闪，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的奴才，竟然公报私仇，这么对你。”

“放心好了，哼哼，虽然我现在没有武功，但是我也有一身的毒，早就其人之道坏治其人之身了。”

三人说累了，便毫无形象的坐在墓碑前，随着谈话的进行，气氛倒是轻松起来，好想回到了很久以前，四人一起玩，一起闹的场景。

“还记得九年前过年那天的场景吗？”皇甫致笑道。

“当然记得。”皇甫笙轻松道。

那天是宫里最热闹的一天，皇亲国戚们齐聚一堂，推杯换盏，歌舞升平，好不热闹。皇甫笙也随着自己的母妃出席了那天的宴会，但是皇甫致和皇甫嫣都没有，因为他们是一名宫女所生，虽然因为孕有皇子，封了个才人，可是这名宫女在生下皇甫嫣之后就难产而死了，只剩下两兄妹，可想而知，没有靠山没有娘亲的俩兄妹在宫里是多么的艰难，更别说出席这样的宴会了。

俩兄妹在宫里平时一直靠着一个好心的嬷嬷和皇甫笙的母妃接济着。那天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皇甫笙趁着人多，拿了好多点心偷溜出来，去了皇甫致和皇甫嫣的房间里，石俊言也在。

四个人开心的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年，虽然简单，却纯真而快乐。

十二岁的皇甫致笑道：“新年新气象，大家都说说长大以后的愿望好不好？”

九岁的皇甫笙立刻举起了手，开心道：“我长大了一定要当一名大侠，惩奸除恶，扬名立万，让所以坏人听到我皇甫笙的名号就闻声丧胆！”

石俊言立即不屑道：“你就做梦吧你，还大侠，别是大虾让人给吃了就行，平时不用功读书算了，没事儿就爱听梅妃娘娘讲江湖传奇。”梅妃就是皇甫笙的娘。

皇甫笙立刻反驳道：“那是我的志向，我伟大的梦想，总有一天我会实现的！难道你的愿望就比我要来的伟大吗？”

石俊言两只眼睛都变成了金元宝，道：“我长大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做世界上最有钱的有钱人，只要有了钱，我就可以治好嫣儿的病，我就可以让所有看不起的人统统拜倒在我的金钱之下，哈哈！”

皇甫笙“呸”了一口：“说我做梦，我看你才是做大梦，发财大梦，小心有一天别被金钱蒙蔽了双眼，被有钱人吃的死死的就行！”

石俊言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嫉妒，嫉妒我有钱……致哥哥呢？你的愿望是什么？”石俊言转头去看皇甫致。

皇甫笙和皇甫嫣也都好奇的看着他。

皇甫致的眼里多了一些东西，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他说：“我一定要做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做一个真正的人上人，这样，我和嫣儿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皇甫笙拍着胸脯道：“等我做了大侠，我也会保护你们不被欺负的。”

“我觉得还是有钱好，有钱才不会被人欺负。”石俊言道。

“不对，只有有了权力，你才能不被人欺负，只有你欺负人的份。”皇甫致道。

“你们都错啦！要当大侠才不会被人欺负，还能保护别人。”皇甫笙道。

三人争论不休，最后一起扭头看着皇甫嫣道：“嫣儿，你来评评理。”

皇甫嫣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潮，温柔的笑道：“嫣儿不知道，嫣儿要的也不多，只要我们四个人一直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我就知足啦！”

“嫣儿，你可真容易满足……”

“笙哥哥会保护你的！”

只是后来石俊言被赶出了皇宫，皇甫笙也离开了皇宫，用他的话说，是拜师学艺去了。宫里剩下两兄妹，没有了梅妃的救济，生活更加困难，嫣儿的病也随着冬天的到来，逐渐加重，绝大多数的时候她都躺在床上昏睡着，醒来的时候就会拉着皇甫致的手，眉眼具是温柔，“如果嫣儿走了，留下哥哥一个人怎么办，嫣儿好舍不得……”

“舍不得就不要走，嫣儿，哥哥就只有你了。”

“嗯，嫣儿不走，嫣儿陪在哥哥的身边，不离开。嫣儿要看着哥哥娶妻生子，看着哥哥实现愿望，你说好不好？”

“好，我们约定了……”皇甫致抱住了瘦弱的嫣儿，一滴泪流进了衣襟。

只是不管求生的愿望多么强烈，没有暖炉的房间，没有良好的药材，没有太医来看病，嫣儿还是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哥哥，还是没有办法呢～即使这么努力了，最后的最后，还是要说再见了……”皇甫嫣伸长了手，摸了摸皇甫致的发丝，笑道，“说好的约定，没办法实现了，希望哥哥好好活下去，实现自己的愿望，连着嫣儿的份……”

“嫣儿……”

“哥哥……”轻声呢喃着，嫣儿带着浅浅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嫣儿，你放心，你的苦你的痛，哥哥不会忘记，哥哥一定一定活得好好的，活得比谁都好，连着你的份，一起努力下去，实现我们的约定。握紧了嫣儿逐渐冰冷的手，皇甫致在心里默默发誓。

Step 33

大侠之路第三三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

回去的路上，皇甫致兄弟和石俊言坐在马车上。

皇甫致看着自己的七弟，不由问道：“九年前你的愿望是当一名大侠，那现在呢？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如果我办得到的话，我一定实现你的愿望。”

皇甫笙笑道：“六哥，我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变过，我要当一名锄强扶弱的大侠，这你可没法儿帮我。”

皇甫致凝视着皇甫笙清澈的眼眸，认真的问道：“当日梅妃被人陷害致死，难道你就不恨那些害死你母妃的人么？”

“恨，怎么会不恨？但是我也知道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况且她们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自己应有的代价，我再耿耿于怀也没有用了。”

“那父皇呢，你恨他吗？”皇甫致轻声问道。

皇甫笙奇怪的看着他：“他是我父皇，我为什么要恨他？当日虽然他把母妃打入冷宫，但是他也是被奸佞小人所蒙蔽，才犯下这个错误的。”

皇甫致叹了一口气：“七弟，你实在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了。那梅妃死后，你执意要出宫，又是何故呢？”

“你知道，母妃从小就喜欢给我讲一些江湖上的传奇故事，所以我一直很向往。后来母妃去了，我着实伤心一段时间。但这更加坚定了我当一名大侠的想法，所以我才偷偷出宫去了琅琊派拜师学艺，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做一名大侠……”

“六哥，你说我善良，其实我的母妃才是世界上真正善良温柔的人呢。”皇甫笙难得露出忧伤思念的脸庞，“她时常教导我，这世界上的事，有因必有果，一个人一生的成就并不是他在世界上有多大的财富或者权势，而在于当他在世的时候，有多少人会因为他而欢笑，但当他离开人世的时候，有多少人会因为他而流泪。”

“所以我要继承母妃的遗愿，我要当一名真正的大侠。这样，我就可以打败很多很多的坏人，保护很多很多弱小的人，我希望他们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不会被人欺负。”

说着这样子的话的皇甫笙，眼里露出一丝羡慕，的确，最是无情帝王家。皇甫笙和皇甫致是深有体会，其实他们都想要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吧？皇甫致握住皇甫笙的手，坚定道：“七弟，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幸福的家庭，人人安居乐业，不用担心被人欺负，这样的世界，我会帮你一起实现。”

皇甫笙收起自己的情绪，惊讶的看着他道：“六哥也想当大侠吗？”

皇甫致摇头，含笑道：“六哥不当大侠，但是并不是只有大侠才可以实现那些愿望的。”

一旁的石俊言看着两人，不由酸溜溜的道：“我的愿望是当一名富豪，每天有花不完的钱，致哥哥好偏心，帮豆芽菜实现愿望，不帮我实现愿望。”

皇甫致摸了摸他脑袋：“我可没这样讲过，你这愿望倒也简单，一定帮你实现就是了。”

难道要给他一大笔钱，石俊言大喜，美滋滋开始做富豪美梦。

及至到了文修阁，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张公公早已等在那里，看到几人，连忙迎了上来：“石公子，二皇子已经醒来，咱家奉命前来请石公子过去诊脉。”

“二哥醒了？”皇甫笙问道。

张公公点头。

“太好了，刚好我想问问二哥遇刺的事情，相信没有人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了。”

皇甫致微不可查的皱眉：“七弟，叶大人不是说，让你别管这事么？”

皇甫笙撇嘴：“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啊，左右无事，问问二哥，看看有什么线索也好。”

“那好，我也一道去吧。”

三人尾随张公公来到二皇子府，皇甫宁果然已经醒来，只不过身体还虚弱，躺在床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皇帝坐在一旁正嘘寒问暖。

几人拜过皇帝之后，石俊言上前诊脉，道：“二皇子的病已无大碍，只需安心静养几日即可。”

皇帝放下心来，咳了几声道：“宁儿，那日行刺你的刺客，你可看清此人的模样没？”

皇甫宁一副皱眉深思的样子，半晌方道：“当时是晚上，儿臣又是在睡梦中，等睁开眼的时候，就趁着对方不注意刺了他一剑，长相……倒是看不大清。”

皇帝一奇，如果说是皇甫宁故意要陷害叶锦民的话，只需现在一口咬定是叶锦民是害便行，为何却说不晓得，看来事情跟他想象的有些出入啊！

“咳咳，宁儿你仔细想想，那个刺客……可是叶锦民？”皇帝又试探道。

皇甫宁又想了想：“父皇一说，面容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当时情况危急，儿臣是真的没有看清。是不是叶大人，儿臣不敢打包票，不然冤枉了好人可是儿臣的罪过了。”

“二哥说的对，凶手一定不是叶大人。”皇甫笙插嘴道。

皇帝示意皇甫笙不要讲话，欣慰的看着他：“宁儿果然长大了许多，放心，朕一定将凶手捉拿归案，宁儿你这几日好好休养便好。”说完，又是一阵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