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贺敷衍的笑了笑，心里想，林家一家都是演技派。

冬至是祭祖的日子，林家全体成员都回来聚在一起，就是为了给十多年前去世的林老爷子和前年才走的林老太太上香。

作为唯一的外人，加贺根本就没进香堂，也刻意逃开了林景禹期盼的目光。

林家人跪在地上叩拜，加贺则细细打量那两张照片。

这两位他都没见过，不过调查祁子嘉的过往时，也查到了一些秘辛内幕。

一身正气、一世英名的林老爷子，人生中的唯一污点，可能就是酒后强暴了家中的女仆，还生下了一个儿子；而慈眉善目的大家闺秀林老太太，无法原谅丈夫犯下的错，却迁怒于那对无辜的母子，将女仆折磨致死；连那个可怜的孩子也因为林丞宪纵容毒品走私交易，最终惨死。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是祁子嘉的仇恨，他没有那么多正义感，也无法感同身受，只是会觉得有些可笑……他帮助祁子嘉扳倒林家，虽然只是利益驱使，不过也算是林家的仇人了吧！

林景禹居然还妄想他会和他一同祭祖，也不怕他拜下去，林老爷子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入席，自然是林丞宪和林母坐在主位，接下来依次是林皓、林景禹、他和林宝禹……看着这一张张相似的面孔，加贺突然感觉头皮发麻。

林宝禹首先盛了大勺红色膏状物体放到加贺碗里，笑嘻嘻的说：「嫂子，吃这个，我妈炖的鹿血糕，是她的拿手菜！」

「……」这个臭小鬼，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母也笑着说：「天冷了多吃点，补气血。」

「好……」这鹿血糕是林母亲自蒸的，他要是拒绝，就是驳林母的面子！既然人都来了，也坐在餐桌前了，就是演戏也要把这顿饭吃下去才行。

加贺深吸一口气，盛起那勺血红的东西，举到嘴巴前，正要吞下去，就听见「嗷呜」一声，鹿血糕已经消失在林景禹的口中。

林景禹香香的咀嚼，下咽，还舔了舔嘴唇，暧昧的说：「原衫不用补气血，我多补点气血就行了，是不是？」

「……」该死的林景禹，你这根本不算是解围好不好？！

这时，开席起就一直埋头苦吃的林皓开口道：「侄媳妇，我大侄子身体还虚弱，你这段时间就忍一忍，别太那什么，伤身！」

加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嘴唇紧抿着，牙关几乎咬碎。

混蛋混蛋混蛋！林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该千刀万剐下油锅的混蛋！

就在加贺克制不住怒火、要掀了桌子的时候，林母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轻声细语道：「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我知道，你为了能救出小景，费了不少心神……谢谢了。」

加贺猛地抬起头，瞪着林景禹。

林景禹笑着跟母亲撒娇：「妈，你这话说得就太客气了，我和原衫是什么关系，他救我是应该的，对吧！」又笑盈盈的看着他，彷佛真是他救了他一样。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丞宪开口：「无论如何，这次要谢谢加贺先生。前尘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计较太多也没有意义，而我输给了你们的感情，也只能认赌服输！」

「爸，谢谢你。」闻言，林景禹喜上眉梢，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加贺的手，用力晃了晃。

这算是……被他父母接受了？藏在柜子里的生涯结束，从此就可以站在阳光下大步奔向幸福的新生活？加贺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因为被接纳的原因不是真实的，一切都是谎言、都是假象。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加贺突然升出一股破坏欲，于是甩开林景禹的手，似笑非笑道：「前段时间，林太太去日本散心，和我说，你因为我们的事情，把林先生气坏了，还说我们之间之所以那么艰难，都是林先生的错……这是为什么？」

此言一出，果然那些虚假的温情和宽容都灰飞烟灭了。

林景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林丞宪移开视线，明显的心虚；林母则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懊恼。

加贺嘴角的笑容扩大，尝到了报复的快感……可也有一种伤疤被撕开的血淋淋的痛。

「因为大哥有钱，你又抢了大哥的钱呗！」林皓突然开口，三分怒七分嘲：「我真搞不懂你们，活一辈子就为了钱、为了权、为了名……争来斗去，没有一天睁开眼是在笑的！拼死拼活赢得功名利禄又有什么用？贾伯斯有没有钱？秦始皇有没有权力？Michael Jackson有没有名气？能够不死吗？能吗？」

林宝禹叼着筷子，含含糊糊的说：「小叔说得对，俗话说，人生在世屈指算，一共三万六千天，房屋修得千万所，睡觉只需三尺宽，今晚脱下鞋和袜，不知明日穿不穿……争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学武功，强身健体，多活几年呢！」

「哥，你还记不记得，爸爸是怎么走的……就是睡一觉，再也没醒过来……」林皓说着，湿了眼圈，用袖子粗鲁的擦了擦，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就向外走，「我回去了！」

加贺连忙也站了起来，道：「我和你一起走……」

「你为什么要走？」林皓一脸疑惑：「我回去给我家亲爱的暖床，你家亲爱的就在你身边，你为啥和我走？」

「我……」

林皓突然眯起眼，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不许打祁子嘉的主意！」

林景禹赶在加贺骂人之前开口：「小叔，你快回去吧，小婶还等着你一起吃饺子呢！」

「哼！」

林皓白了加贺一眼，摔门离去。说到底他还是对那天在医院，加贺一把推开祁子嘉的事情心怀芥蒂，当时没在意，回家才发现祁子嘉的手肘都撞破了，心疼死他了。

晚饭不欢而散，加贺原衫跟着林景禹来到他的卧室，坐在床上生闷气。

林皓那个白痴……说的那叫什么话，堂堂男子汉，一点志气也没有，只顾享乐，居然还振振有词，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被教训得哑口无言？！

林景禹蹲在加贺面前，轻声道：「要洗澡吗？里间有一个大木桶，泡一泡很舒服的。」

「不用了，我来之前洗过了。」在这洗澡，用脚趾头想都没什么好事。

「那我去洗了。」林景禹打开衣柜准备换洗的内衣和睡袍，加贺百无聊赖的打量房间。

很整洁，很干净，一看就是常年没人住，柜子旁还有一台老式的计算机，显示器的外壳都泛黄了，好像很多年没用了。

加贺指了指计算机，问：「这个，有十多年了吧？」

「是啊，我初中时买的，十四年了。」

「还能开机吗？」

「能吧！」

「打开借我用一下，长谷小姐下午传了档给我，我还没看。」

「好。」林景禹走到计算机前，接通电源，刚要开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摆手道：「还是不要开了，我去给你拿笔电！」说完一路小跑出去。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人生疑，就像蓝胡子的房间一样，越是不让开，就越令人好奇。

加贺蹲在计算机前，按下涩涩的开机键，机箱里发出很大的轰鸣声，缓缓的启动……就在古老的Windows97接口出现的时候，要求输入密码。

这感觉就像是鼻涕流下来了却又吸回去一样，说不出的失落内伤。

关掉计算机不久，林景禹拎着笔电回来了，帮加贺连好网络，就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看着那台笨重的计算机，加贺还是心有不甘，干脆把计算机主机搬出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当螺丝刀，拆掉机壳，拔下硬盘，又把计算机重新装好塞回去。

第九章

林景禹洗完澡出来，加贺正坐在床上处理档案。

坐到他身边，林景禹一边擦头发一边道：「怎么了，是长谷姐写信来诉苦吗？我总觉得你再这样折磨人家老婆，长谷姐的老公就要追杀我们了。」

加贺白了林景禹一眼，正色道：「关于和英国合作的那个游戏终端机的事情，我们已经耽搁了太久，我明天会和英国开发……」

「你放心，工程机早就交货了，全部的测试也已经结束，现在就等你签字，就可以大规模生产了。」

加贺一愣：「你我都不在，怎么就……」

「这些事情我早交给程啸负责了，当老总不能凡事都亲力亲为，不然要下面的人干什么？」

「话是没错，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交给别人办，尤其是电子产业，这些核心机密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万一他有二心……」

话说一半，对上林景禹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加贺突然一阵泄气，愤然道：「呵，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的朋友都对你忠心耿耿，可以为你鞠躬尽瘁，绝对不会背叛你，又不像我这种不得人心的人，稍有闪失，就会被身边的人狠咬一口！」

林景禹搂住加贺的腰，湿漉漉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你要那么多人心做什么，有我的心就够了！」

加贺脸一红，伸手推林景禹，却被他拉进怀里。

盯着加贺红彤彤的耳垂，林景禹哑着声音问：「弄完了吗？」

「嗯。」

「那我们睡觉吧！」说完，带着水气的身体压了上去，双手毫不迟疑的从衣衫下摆探进去，抚摸他的腰腹，解开他的裤带。

加贺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迟疑道：「你的身体——你的身体可以吗？」

林景禹俯身在加贺脸颊狠狠的亲了一口，戏谑道：「晚上吃了那么一大碗鹿血糕，还喝了羊肉汤……现在血气翻滚，已经忍不住了！」

说完，一把拽下加贺的裤子，露出整个臀部。

一只手握住还安静的缩成一团的小东西上下撸动，另一手沿着臀缝向里探，手指在出口处轻柔的按压试探。

加贺的身体很快就热了起来，下面也立刻起了反应，精神抖擞的挺立着。憋了两个多月没有发泄的欲望在技巧越发纯熟的林景禹的抚慰下，很快就缴械投降。

掌心的精液成了最便利的润滑剂，林景禹修长的手指在穴口反复抽插，待入口处松软下来，一口气将自己肿胀的硕大顶了进去。

「嗯啊……轻点……」加贺哼了一声，主动的抱住林景禹的脖子。

亲了亲加贺的脸颊，林景禹一个翻身，将加贺转到上面，变成了敞开双腿骑在自己腰上的姿势。

「啊——你——你干什么？」

扶着加贺的腰，林景禹邪恶的向上顶了一下，果然看到这小猫惊惶无措的表情。

「老婆，自己主动来……」

加贺双手撑在林景禹的胸口，脸红红的骂：「混蛋……谁是你老婆！？」

「都拿了我家传给长房媳妇的戒指了，还不认？」

拴着戒指的项链垂了下来，在林景禹眼前晃来晃去，看得他眯起双眼笑个不停。

这好整以暇的样子激怒了加贺，让他七手八脚的挣扎起来，一阵扑腾下，只听见林景禹一声痛叫：「啊——别压我的腿！」

加贺赶紧收回按在林景禹膝盖上的手，像兔子一样缩起身体，靠在林景禹胸前，不敢再乱动。

对……林景禹的腿又受伤了，在医院还要人扶着才能走，他怎么忘记了。慌张的想去看他腿上的伤，视线还没移下去，就定格在林景禹的胸口。浴袍大开，林景禹半裸的身体上，是一道又一道刚刚结痂的伤痕，甚至还有子弹擦伤的痕迹。

「……」咬了咬嘴唇，闭上眼，加贺原衫撑起身体，主动的摆动腰肢，上下起伏，努力沉浸在性爱的欢愉当中。

他很想知道林景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全身而退，但不敢问，除了添乱、一点忙也没有帮上的他，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听他说那些痛苦和危险。

他连栗山月都不如，他有什么值得林景禹喜欢的？

一生一世，绝无二心，从身体到心灵都忠贞不渝……这到底是爱，还是愧疚？！

在提供无线网络的咖啡厅，加贺把硬盘连接到自己的笔记型计算机上，捣鼓了半天，还是要密码才能打开。胡乱试了几个，果然不中，想来也是，即使是十几岁的林景禹设的密码，也不是他能破解得了的。

正一筹莫展，肩膀突然被按了一下，程啸绕到他面前坐下。

「加贺先生，你在做什么？」

「我……」加贺第一反应是遮掩，但转念一想，程啸是林景禹的大学同学，还是班长，一定是个计算机高手，于是一脸困扰道：「我以前的硬盘，设了密码，但是忘记了打不开了。」

「我来试试……」程啸接手弄了一会儿，眉毛紧紧皱起：「这可不仅仅是设了密码而已……你加了多少道锁啊？」

「呵呵……是别人帮我锁的，我也忘了……」

「我一时半会的也解不开，你找小景帮你弄下吧，他应该能解开。」

「不行！」加贺支支吾吾道：「我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有一些照片……」

「哦……我明白了，我认识一个真正的高手，你等我问问他有没有空……不过他是要收费的！」

「没关系，这数据很重要，多少钱都行。」

程啸当场打了个电话：「叶子，方奕在国内吗？哦……那他家那位也在国内吧？你们在一起吃饭？太好了电话给他……嗯……孔先生，有件事拜托你，报酬不是问题……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程啸起身道：「你在这儿等着吧，那位高手在附近吃饭，一会儿就过来，我去上班了。」

加贺点了点头，赶紧说：「这件事别告诉林景禹……」

「我知道，我哪有那么多嘴，不过你和小景在一起以后，可不能再和以前的情人乱搞了，小景对你可是死心塌地得很！」

加贺面色一沈，冷笑：「不用你提醒我！」

林景禹的朋友，都是这么讨厌，总以他的守护者自居，好像自己是个外来的侵入者，要拐走他们单纯可爱的王子一样……真可笑，明明是林景禹那个心机鬼主动来招惹他好不好？！

等了半个小时，加贺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晃点的时候，一个金发及腰、眼眸像绿宝石一样的美男子坐到了他对面。

这比电影明星还惹眼的男人不会就是那个计算机高手吧？

「先生，你是……」

「计算机给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不由分说的抢过计算机，从自己的大挎包里翻出数据线和小键盘，连上后劈里啪啦的一通敲打，十分钟左右，将东西收好，计算机推回加贺面前。

「OK！」

「谢谢！」

加贺着急要看，那人却「砰」的一下，把笔电的屏幕合上，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钱！」

加贺一愣，赶忙掏出钱包，抽出一迭钞票随口问：「多少钱？」

「十万！」

「什么？！」加贺是有钱人，但不代表他是冤大头，这人狮子大开口的样子，分明是敲诈！

金发美男的眉毛皱了起来，眸子变成墨绿色，语气凛冽：「你不是说多少钱都行的吗？你要吃霸王餐吗？」

四目相对，火花四射……但很快，加贺就败下阵来，有一种叫「本能」的东西提醒他，这个人，惹不得。

「把银行卡号给我，我汇给你。」

「不用。」美男子又在自己的大包里翻了翻，居然掏出一台刷卡机，用眼神示意加贺刷卡付帐。

机械的刷了钱签了单，金发美人丢下句「谢谢惠顾！」就趾高气昂的走了，留下加贺呆坐了好几分钟，有种被凶猛野兽强奸了的错觉。

回过神来，加贺打开硬盘，里面有几个数据夹，其中一个命名为「powerl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