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马步,慢慢抬起双手,紧接着一发力,那牢固的监狱木门便被他一掌轰开。
叮当都傻眼了,心想自家公子武功高这自己是知道的,但他什么时候竟练成这么霸道的掌力了?只怕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也不
过如此吧。刚想到这里,就见水无攸猛的喷出一口血,然后身子无力的瘫倒。
叮当吓坏了,连忙上去扶他,却见他抹去嘴角血渍,摆手道:「我没事……」话音未落,早有兵丁闻声赶来。水无攸勉力提起
内力,几招之间就将这十几个普通兵丁打倒在地,一边对叮当道:「你绕回我们的营地,看看小闵子还在不在,若是在,你就
带他一起先逃进山里躲着,看到这里升起五色旗子再回来,如果不在,你就自己逃进深山。」
水无攸说完,也不等叮当发问,便提气纵身而去,转眼间就在暮色中消失了踪影。
远远的就看到齐康和杨青埋伏在一座土丘后,他们身旁是张力王子健等众多将领,天色已经全黑,若不是水无攸目力过人,还
真的没办法找到他们。
但人是找到了没错,要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引出来呢?水无攸心里很清楚,张力是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不但要让冉国军
队全军覆灭,他更要把齐康这个太子殿下掌握在手中,这样一旦有变故发生,自己手中就等于是握了一张免死金牌。
一个小兵从树下走过,手里提着一篮子点心,水无攸灵机一动,跳下树,慢慢接近那个小兵,然后将他一指头点倒,拖进草丛
悄悄换了他的衣服,又把他藏在一块大石头后,彼时士兵们都在紧张注意大洼地的入口,加上水无攸的声音实在太轻,竟没人
发现这一变故。
军队是傍晚出发的,虽然出发前都已经吃了饭,但是贵为将军和太子,用点点心再贴补一下,这实在无可厚非。水无攸走到张
力等人面前,双手恭敬递上篮子,压着声音道:「请元帅用点心。」
「嗯。」张力和王子健此时也把注意力都放在大洼地的入口处,闻言便随意从篮子里抓了一块点心,一边道:「殿下也请用一
些吧,这是场硬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齐康的目光向篮子看过来,一瞬间,水无攸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
下一刻,他听见齐康冷冷道:「我不用了,兵士们能不吃,我为何不能不吃?张元帅,人说在战场上,要和兵士们同甘共苦,
兵士才愿意替你卖命,看来你这做的可远远不够啊。」
张力僵了一下,忽听王子健笑道:「殿下有所不知,主帅耗费脑力,且要身先士卒运筹帷幄,反而比兵士们还要疲累,若不贴
补点东西,身体事小,只怕战斗中有个闪失,则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更何况也让人笑话。说XX国的将领因为饿昏了而落败,这
也不好听啊。」
一席话说的其他将领都笑了。齐康脸上却无丝毫笑容,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喃喃道:「谬论,若按照你们这样说,那些战前不
吃点心的将领就都会打败仗不成?好了,赶紧吃吧,想必伊犁国的军队就要过来了。你把其他点心分给别的将军。」最后一句
话却是对水无攸说的。
水无攸却站着不动,齐康感到奇怪,刚回过头去看,就听张力骂道:「混账东西,没听见太子的吩咐吗?还傻站着干什么?」
水无攸慢慢抬起头来,冲张力一笑,轻声道:「张元帅,王将军,实在是很可惜,你们的计划,终究功亏一篑。」
张力和王子健的震惊不消多说,就连齐康和杨青以及其他将领一时间都不由得愣住了。电光火石的功夫,就听张力和王子健「
咕咚」「咕咚」两声,齐齐摔倒在地上。
「先生……水……水无攸,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可恶,你对两位将军做了什么?」齐康又惊又怒,指着水无攸大叫:「
来人啊,还不快把他拿下。」
「谁若是敢动一下,我立刻就杀死这两人。」
水无攸的软剑在半空中闪过一道绚烂光华,接着剑尖便直指张力咽喉。他冷冷的站在那里,纤细的身形却挺拔如玉树,山风吹
动他的长发衣袂,虽然看不清面目,却自有一股飘飘欲仙之姿。
「你……你……」齐康一连说了几个「你」字,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忽听水无攸道:「殿下,请出圣旨和天子剑,表明你的
身份,让三军将领儿郎从此刻起都听你的号令。快。」
「你以为我会让你挟天子以令诸侯吗?」齐康咬牙切齿的看着水无攸,双目中喷出熊熊怒火,他的手紧握成拳,发出「嘎吱嘎
吱」的骨节响声。
水无攸摸摸鼻子,心中苦笑道:「若不是有这两个人质在手,只怕殿下能上来把我一口一口的给生吞了,唉,你这个不分善恶
不辨是非的小笨蛋,等一下你就知道我的苦心了。」
「我何须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我有意为之,只消将这篮子放了迷药的点心给众位将军吃下去,然后制住殿下,我自可凭借天子
剑和圣旨号令三军,毕竟其他将领和兵士,根本就不知道真正太子的模样,不是吗?」
水无攸此话一出口,齐康不由得词穷了。心中知道对方说的没错,可是要让他如此就范,却怎么也不甘心。
「殿下,动作快些。磨磨蹭蹭的,哪有一点大将之风,你将我素日教你的知识都忘了吗?我让你亮出身份,是要带你去看对方
的陷阱,是要救我们冉国的军队,我若有私心,你们一个都别想活。」水无攸声音转厉,一张脸上的神情也严肃无比。
齐康犹豫了,咬咬嘴唇,恨恨看了水无攸一眼,然后道:「我只能向身旁这些将领表明身份,其他的将军和兵士们隔的太远,
如果在这个时候通告,一旦敌军前来,肯定会被他们发现我们的埋伏,如此一来,这场战斗就将功亏一篑。」
「你竟然到现在还在做梦。」
水无攸冷笑,然后一把拉过齐康,从他怀中掏出一卷圣旨,接着将他腰间的天子剑解下来,大声道:「附近将领听令,此乃太
子殿下,受皇上之命,前来军中督察军务,从此刻起,一切军务由他接手,诸位将领要听命行事。张力王子健乃是伊犁奸细,
已被生擒,诸位将领等待讯号,不管敌军是否进入大洼地,烟火不升,不许进攻。违者就地正法。」
话音落,就听远处起了一阵潮水般的议论声,很快,消息便传了开来。
然而水无攸不理会这些,他将圣旨和天子剑送给齐康,见这小太子已是气的面色铁青,不由摇头苦笑。待要说几句安慰他的话
,奈何胸腹间已如火烧火燎般。原来之前他受伤痊愈,本不宜多用内力,何况他先天体弱,因此在监狱挥出那一掌虽然成功,
但自身却受了不小的内伤,全靠几口烈酒压着伤势,不然此时早已发作,痛苦不堪了。
咳了几声,水无攸勉力道:「杨青,你可以将我捆起来,但是殿下,你必须答应我,随我去一个地方。林将军楚将军,你们也
请一同过去,带上三百士兵。」
「哼,谁知你是不是有什么诡计?」现在齐康对水无攸是一百个怀疑,自然不肯听信他说的话。
下一刻,整个人都被水无攸拉到身边,听他厉声道:「你若不答应,莫说捆我,我现在就把你和那两个蠢猪都杀了。」
齐康咬牙,想了想终是道:「杨青,按照他的话做,把那绳子捆紧一些。」
水无攸这才放了他,一边任杨青把他捆起来,一边悠悠笑道:「殿下,你可莫要反悔,刚刚我在你身上已下了五更断魂香,你
若不乖乖照我的话做,可就没有解药了。」
「你……」齐康本来的确是想食言的,却不料水无攸竟已看穿他的意图,不由又惊又怒,忽听林将军犹豫道:「殿下,这厮已
被捆上了,不如我们便随他一去,若真有陷阱,咱们先将他乱刃分尸。」
楚将军道:「话虽如此,万一这厮是舍身设套怎么办?你要知道,奸细未必就没有刚烈的啊。」
「算了,我们就跟他去。如果他想对付我们,的确是如他所说,刚刚把点心给你们吃了就行,那时我又依靠谁呢?」齐康到底
是太子,愤怒过后冷静下来,就觉察出水无攸这些举动的确古怪了。
「先生,我再叫你一次先生,你这样的处心积虑,但愿你是真的为了冉国,为了自己洗刷罪名,否则,若让你落在我手里,叫
你生不如死。」
齐康说完,就命人先将张力王子健捆了,点齐三百精兵,有人牵马过来,他和林将军楚将军以及杨青水无攸翻身上马,飞驰而
去。
水无攸因为被拦住了,所以无法骑马,齐康就让他坐在自己前面,杨青本来要看着水无攸的,然而齐康淡淡道:「不必,如果
发现这厮在弄神作鬼,本宫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马蹄声在夜晚格外响亮,直奔萧河方向而去。水无攸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他的面色严肃无比。他知道,其实从打昏那个小兵
开始,自己就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第一个赌,他赌的是张力和王子健难掩得意的心态,眼看计划就要成功,兴奋忘形之下,他们很难克制自持,这时候给他们点
心,有七成机会可以让他们吃下去。
第二个赌,是赌自己对齐康的了解,这个太子的本性刚直,在经过自己给他讲了那么多战场上的故事后,会把自己所说的那些
做为好将领的条件牢牢记住并身体力行,如果成功,他就肯定不会动这些点心。
第三个赌的赌注最大,如果赢了,毫无疑问,自己的清白可以洗刷,而且可以成为冉国的大功臣,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如果输了,那么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不但冉国军队会遭受重创,只怕自己的脑袋都未必能保得住了。而这个赌的赌局,
就是在萧河旁,他要看一下那长满杂草的河边,是否会有地道存在。
马蹄声声催人胆,寒风阵阵月光寒。不到小半个时辰,一队人马便来到了萧河畔。
微弱的月色下,萧河咆哮翻滚的巨大声音如雷声般传来。齐康勒住缰绳,对水无攸冷冷道:「好了,前面就是萧河,你有什么
话可以说了。」
「十人一队,每队隔二十步距离,向下挖。」水无攸沉着的命令。
兵士们一愣,心想向下挖?开什么玩笑,我们手里可都没带兵器啊,好在这一队士兵都是长枪军,虽然枪矛细小,但比起刀剑
来,却是好用多了。
一时间四野无声,兵士们似乎也都知道此举意义重大,因此个个卖力埋头挖着。齐康和水无攸以及林将军楚将军默默坐在马上
,谁也没有言语。但如果仔细看,就可以看到四人的额上以及鼻尖全是汗水。
「啊……有一条地道。」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然后就是一阵纷纷的大叫声:「没错,有地道。」
「啊,我这里也有……」
「启禀殿下,将军,这……这里有一条很宽很深的地道……」
齐康和林将军楚将军「嗖」的一下跳下马去,迅速跑上前,兵士们让开一条道路,他们只是向下一望,便能看到那条又宽又深
的黑暗地道。
一瞬间,三人就觉得心跳都好像停止了。林将军反复擦着头上冷汗,喃喃道:「这……这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是……是伊犁
军队干的吗?不,这怎么可能?伊犁军队怎么可能通过我军的防线?」
齐康站在地道边上,默默看着地面,他只觉得四肢冰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身上的衣衫全都湿透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
是说给两位将军听似的轻声道:「先……先生和我说过,萧河地势高,如有水渠引水入大洼地,则我军将士再无生路……再无
生路……」
他忽然转过身,血红的双眼盯着仍在昏迷的张力和王子健,咆哮怒吼道:「来人,把这两个奸细给我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
「殿下息怒,他们俩一个是边疆守将,一个是三军元帅,皆是朝中重臣啊,怎能如此轻易就处死,这件事……这件事还要详查
,再详查一番。」
齐康怒叫道:「还查什么?这整个计划都是他们制定的。如果是先生通敌,他怎能在昨天才通敌的情况下,第二日便挖出这么
一条地道引萧河之水?他是神仙吗?更何况,如果没有张力和王子健的放行,那些伊犁蛮子怎可能通过我军的防线,神不知鬼
不觉在这里挖了一条地道?」
第十章
林将军楚将军无可反驳,忽听水无攸在马上道:「两位将军说得有道理,就算确定了他们是内奸,也不能草草处置,总要运回
京去请皇上定夺,更何况,他们都是世代忠良,为何会背叛自己的国家?这其中有什么文章?他们和伊犁国还有什么勾结阴谋
,等等等等,这些都是要问清楚的……」
林将军和楚将军忙不迭的点头道:「没错,水大人说的没错,请殿下暂息雷霆之怒,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刻赶回大洼地,先将
这二人的一干属下扣押,然后立即撤军。」
齐康终于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咬牙看着那两个人,忽然一转身,大步来到马前,翻身上马,大声道:「
好,我们立刻回去。」
「先生,你……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你……你受委屈了。」在马上,齐康难得的向水无攸道了一声对不起,要知道,以太
子之尊,能说出这声对不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既然知道我受委屈了,我也不求别的,先把我这绳子给解了,再记着回京后给我两坛子贡酒茅台,也就罢了。」
齐康万料不到水无攸竟这样好说话,还以为对方定会借机拿捏嘲笑一番,他愣了愣,张口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水
无攸这是怕自己难受,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难受。
「殿下,能否麻烦您纡尊降贵,先为我把绳子解了呢?杨青这个臭小子,和我有杀父之仇似的,哎哟,我这胳膊都要断了。」
水无攸见齐康仍不自在,就故意大呼小叫了一声。
果然,杨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赶上前道:「我之前只把先生当奸细,恨不得把你勒死,这……这力道是有些重,我这就去给
先生解开。」
「不必了,让我来。」齐康勉强笑了笑,解开水无攸的绳索。
「殿下,如果我们回去,而伊犁军队还没有进入大洼地的话,那我们便可以将计就计,」水无攸实在是再也支持不下去了,然
而他却不能让自己现在就昏迷过去,他要用最大的努力来给那些野蛮的伊犁人一个灭顶的打击,保全了冉国,也就等于是保全
了江南。
「什么办法?」齐康一扫刚才的颓废,开始摩拳擦掌。
「殿下,再晚一些,必然会有人潜入这里,等待信号,然后好打开地道的入口,将萧河之水引入大洼地。我们只要派杨青和十
几名兵士在这里等待,尾随他们找到地道的入口。」
说到这里,水无攸又喘了几口气,然后继续道:「我们派弓箭手预先埋伏在山上,等到伊犁军队一进入大洼地,立刻放箭,同
时发出信号给杨青,让他们打开地道入口。这样,伊犁军队就立刻由捉鳖人变成被捉的鳖了,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好主意好办法。」齐康喜的一拍膝头,旁边的林将军和楚将军也大声叫好。于是齐康留下杨青和十几名士兵回到萧河,他这
里快马加鞭,和两位将军一起赶回去布置。
水无攸悠悠的醒转过来,入眼是有些陌生的床顶,旁边有柔软华美的银红撒花账子,室内熏香袅袅轻风阵阵,身上盖着的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