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的孩子(出书版)BY Moleaf
  发于:2012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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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意,反正也只是个过程罢了。为什么会讨厌警服,我讨厌警察制服是因为会想起不好的回忆,其实比起制服我还比较

讨厌警察,你们只是一群披着善良外皮、骨子里是黑的豺狼……」

当因为被人掳走而获救,身心残破不堪的我在医院待上了好些日子。警察来病房找我问话,口头上说着不会对外透露任何事,

就这样套出我的话,结果等我可以走进警局时,才发现每个警员看我的眼神都显得诡异,就像我是个异类一般。

直到我回到学校时,才惊觉主任和辅导室的老师甚至我导师,每个都知道这件事情。

说好不说的,为何又给那么多人知道?那张和蔼的笑脸与正义的警服根本是虚假的象征,而相信他们的我就像笨蛋一样,那套

海军蓝的制服,根本是表面的假象,实际上只是想可以完整的做好资料跟笔录了事的工具。

「我想那名警察可能也有他的考量,也许他认为让你学校了解你的状况,对你学习状况或以后会比较好。」

「也许吧,不过我不喜欢有人跟我作好约定却违背了约定,就像是信任人却被那人出卖一样。大人总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

就像媒体一样,不知从哪来的消息,也能发狂似的在电视上大报特报断章取义、自编自导的故事。」

「但我喜欢这身制服,至少穿着它让我觉得有更多人需要我。让我觉得我是个警察,身为人民的保母,让我自豪。」青益笑说

:「我穿起来不适合吗?」

赤豪摇摇头,心想怎会不适合,应该说太合适了,就像是学士袍该配上学士帽一般来得理所当然。也许警服穿在他身上就不那

么令人讨厌,反而会让自己辗转爱上警察制服这种制式的服装。

「别谈我,谈谈你自己吧,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赤豪看着青益,握住抚摸他脸颊的手说:「我看见你穿的是昨晚我给你的

衣服,你昨晚睡在车上没有回家吗?」

「嗯,我没回去。」

「你不回去看你的母亲吗?」

「我母亲几年前走了。」

「我不懂,那你打电话给你母亲是……」

「那是个习惯,我习惯打电话回家去跟我妈说说话。也许你会觉得有点怪异,但我一直认为我母亲她还在那个家,等着我弟和

我回家叮咛她要多休息,不要不吃医生为她开的药,她还在家,我一直这样认为着。」

赤豪懂青益的感受,就像自己还执意留在那栋老公寓一样。

他也等着爸爸回来的那天,不敢打开家里客厅的大门,怕看到大门后面的一切现实让人多么难以接受,即使心里都懂了,本能

上却拒绝去相信自己所知道的。

「我知道那种感觉,所以当时你才会留在我身边。」赤豪说完站了起来,他比青益高,脸也比他成熟。

在空荡荡的房子中只有自己一人,总是会怕寂寞,但就因为深怕这种寂寞,而不甘寂寞的找陌生的躯体温存,却在真正有人想

伸出手来拥抱时,甩开对方的手回到寂寞中。一而再而三的矛盾。

「等等我要出去巡逻,你得跟我去。」

青益边走向柜台边说着,而赤豪也随口答应了。

青益原本是想让赤豪留在局里的,毕竟赤豪不是警察,也不是什么被逮捕的犯人,便服坐在警车上实在不妥。但因为女组长认

为局里有许多资料,将一个外人、辍学生留在这里才是不妥之道,也因而坚持他一定得时时看紧赤豪。

青益觉得组长有点小题大作,但也不能怪她,如果辅导组里重要资料消失或泄漏,要负重大责任的也是她,她的确得小心行事

除了提到赤豪、和他的旷职外,女组长也特别跟他提到个重点,就是有关他之后的……

「赤豪,去吃点东西吧。」

「开警车去?会不会太招摇了?」

「不,当然是走路到对面便利商店买便当,吃完再巡逻。我想一般不会有餐馆希望自己店门口停着一辆警车,馆子里坐着一位

穿着制服的警察吧。」青益笑着说。

「这也是啦。」赤豪试想了那个画面,的确不是怎么令人喜欢。

两人走出警局进了便利商店,提着两罐茶和便当出来。

赤豪又问了青益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青益说他母亲是个一肩挑起一个家、养育两个孩子成长的人,不论如何,他都会认为她是他一生中最敬重和珍爱的母亲。

青益感受到今天赤豪非常喜欢问他家中的事情,他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有人问起他和他家人——通常青益都会刻意避开这类型

的话题。

但是不知为何,他知道不管今天赤豪问什么他都会回答,就像赤豪自己一样,他也需要再相信一次、再度爱一次。不说些甜言

蜜语、山盟海誓,而是理所当然的对对方诚实。

他们都太久没有对人诚实了,挂着笑脸过活。而如今也许自己可以坦然的跟对方说:其实我一直都过得不是很好,我需要一个

人来了解我,我可以再次相信你能接纳这样的我吗?

******

赤豪继续在警局里工作,虽说只是暂时的顶替刚退休老清洁员的暂时性工作,但一做便做了半个月,每天都是无聊的在警局内

清洁扫地、倒垃圾、刷马桶等等,繁杂又需耐心的工作。

照理说像赤豪这种玩心未收的年轻人,很难做得来,连赤豪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他可以持续这么久的时间,也许归功于这里警察

们陪伴的缘故吧。

许许多多的警员进出警局,随着时间过去,赤豪也认识了一些老班底。

青益和阿让都是属于基层职位最低的一线三星小警员,处理的案件从鸡毛小事到重大刑案都有,算是底下耐磨耐操的小职员。

而每天最早到警所的则是警务佐老漳,老漳处理的是文书工作,常常会待在警所内,可能是自个也有跟赤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常对赤豪展出和蔼的笑容,也常会问候赤豪近况如何。

赤豪的状况在这局里几乎人人皆知,差别只在于每个人知道的多寡罢了。

一线四星的阿赵,虽跟温和的老漳同样是一线四星的小队长,但主要是负责外勤的部分。有别于温和的老漳,阿赵的个性就较

为直接,有话就说,口气相当冲,不过并无恶意。赤豪最常听到阿赵对他说「让开」,阿赵老是匆匆忙忙的,像是时间永远不

够。

在这辅导组里对赤豪最不友善的,可说就是这女组长。当初青益要让赤豪接这份作时,组长第一句话就是「我认为不妥,让个

外人、还是有各类威胁、进行过不当交易、未成年的孩子接这份工作,本身就是个疑问」。

之后在青益百般的跟女组长沟通后,组长才勉强的答应让赤豪在这工作。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赤豪就已经把这女组长给牢记在心。那时是在组长出门时,所有警员警官不约而同的都向组长问好,而赤

豪并没有这样做,应该这样说,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个突然从厕所出来的女性是谁。

这位组长也相当不给他面子的,当面用冷冷的口气对他说:「不向长辈问声好吗?」

虽然词句听起来平常,但是态度明显的就是在谴责赤豪。

当然最后赤豪还是向她问声好,而这也让他永远记得这名女组长——沈芳婷。

从青益口中,赤豪听到了这名字。

沈芳婷,是被任派来当辅导组的组长,原是中央警察大学犯罪防治研究所毕业的高材生,是从台北市政府警察局女警队队长调

遣来到辅导组担任组长,级别为三线四星算是中上阶的警察官员。

外传她虽只是个组长,却已拥有左右局长和署长的能力,说起来也算是警界的女中豪杰。

赤豪知道这女人不简单,但不是因为听了青益或其他人的描述。当他直接面对沈芳婷的眼神和表情时,就让他知道这女人经过

了一段相当的磨练才爬上今天的地位。

不知为何,赤豪觉得沈芳婷并不陌生,自己好像曾经不知何时看过这位女组长。

「我真不懂有了少年队和民间辅导团体,为何还得成立辅导组?真不懂政府在想什么。」

在女组长之下的中队长磊丰,老是抱怨组里各种大小事,而当看不惯他言行的阿赵瞧见了总冷不防的酸他几句。

「少在那像个娘们一样抱怨,是男人就多做少动口。」

这让职位高于阿赵的磊丰气到不行,却也没办法说什么,论功劳功绩比起他,阿赵可是满贯。

有那么多的丰功伟业为啥一直升迁不上去?赤豪想大概因为阿赵个性不讨喜的缘故吧。

磊丰常常跟副中队长、督察员敏欣和志强聊天,赤豪小小的把他们归类成这辅导组里三人小团体,有时还觉得他们凑在一起谈

的话还满有趣的。

少年队的人也常会出现在这里,主要是辅导组跟少年队有相互通联,少年队里有个充满干劲的帅警员书伟,赤豪知道他,因为

他也是以前辅导赤豪的辅导员之一,而也被以前的赤豪耍得团团转。

说起来少年队里辅导过赤豪的警察还不算少数,但通常都无功而返,之后才交给辅导组去处理赤豪这烫手山芋,而其中第一个

被烫到的就是阿让。

辅导组除了处理少年队处理不来的事情外,要做的事情比赤豪想象中还多。像是得辅导失业人口就业、辅导外籍新娘适应状况

问题、辅助低收入户或地震受灾户子女就学,各种不同的问题。

这里就像是个问题大杂烩,大家将困难的案子丢往这里,交给辅导组去办理。

******

青益本来不该带着警察以外的人去见受灾户,但组长命令他得时时带着赤豪,所以青益不跟别的警员同车而让赤豪坐在副座,

跟着他一起去处理这次的案子。

「你还是没去学校。」青益开着车说,方向盘熟练得让之前他对赤豪说不会开车的这段话,看来格外讽刺。

他继续接着说:「你答应我会去学校的,我上次去问过学校,等你满二十岁你就不能再去高中,而你再过几年就满二十岁了。

「还有三年。」赤豪慢条斯理地讲着,眼神又往青益的方向盘看去。

青益看赤豪眼神一直瞄向方向盘跟自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解释道:「别以为我喜欢开车,现在开车是因为阿让给组长的报

告里说起我会开车的事情,组长才硬要我开车把你载出去,我有想过骑机车,虽然我也不喜欢骑机车,但是组长坚持要我开车

……」

赤豪听了,只是将眼眯成一条线,嘴角露出挑衅的微笑,也没说什么,继续看着青益的方向盘和车外的风景,这让青益倍感压

力。

其实赤豪一点也不在乎青益又开始开车这件事,他脑子里想的是青益跟组长间的关系。

虽说只待了一个月半,但赤豪还是不解,为何青益进入组长室的次数那么频繁,而青益又为何那么忠实的遵照组长的指示行事

像是没有事件发生不能开警铃,但阿让和阿赵有时也因私事赶时间而开着警铃闯过红灯,只有青益乖乖的遵照着组长说的话,

不能将私事用在公器上。

青益跟组长应该有关系,赤豪脑袋想过是什么关系。

恋人关系就不用提了,青益是个天生的同志,不可能跟组长有任何男女情爱之间的关系。而说是姐弟的关系也不大像,更何况

两人姓氏就不同。

赤豪脑子胡乱想着些有趣的设想。说不定是女王与忠犬之间的关系。

他从认识青益以来,一直觉得青益就某方面来说,跟犬科的特质还真有点像,不像自己像只自命不凡、反覆无常的猫。

******

拜访了受灾户,青益就像之前对着赤豪一般,对着眼前的中年人做上许多关怀跟建议,而赤豪对于冠冕堂皇的话通常没啥兴趣

铁皮屋里住了这中年人以外,还有位老妇人跟小孩,看来是个小家庭,但是震灾过了许久,政府一直没有妥善的处理这些受灾

户的问题。

当然青益不止访问这一家,赤豪放眼望去,这里是一排的铁皮屋。这些住户其实跟刚刚的家庭大同小异,只是家庭人数的多寡

罢了。

在青益询问住户的同时,赤豪慢慢的觉得这工作无聊到他想打呵欠,但是在这些地震灾民的面前打呵欠是多么失礼的一件事情

,他可不希望自己让青益惹麻烦。

「政府根本不关心我们的死活」、「我还有一个家要养」、「我爸妈还在医院还有医药费」……赤豪对于许许多多灾民的抱怨

感到厌烦。

到了最后一位二十几岁年轻受灾户,他一开口就跟前面那些人说的一样,抱怨政府补助太少,没有钱还有房子的赔偿,完全就

是一种滥骂。

青益听完,开口跟他说,希望他看开一点,辅导组这里会尽量协助他们跟政府那边沟通。

男人听了则是大骂:「沟通有用吗!你们那里的人不知道说过沟通几百次了,还是没有改善。你们这些做警察的到底有没有在

做事情啊,我看是每次只要来这边晃个两圈回去交差了事就好了吧!根本不管我们这群居民的死活……」

这话让赤豪听了很不悦。

别的警察他不说,但是他认识的青益绝对不是交差了事的那种警员。

赤豪想开口辩驳,但是青益跟他使了眼色要他不要开口,赤毫只好乖乖的将话吞回腹内。

谁知这一忍,那年轻受灾户却越讲越过分,还将青益大大的数落一番。

「警察先生,我看你一直说会尽量询问,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你们警方老是说一套做一套,什么人民的保母根本是个屁!

保障人民什么的,一有事情的时候,你们根本一个都靠不住。我看你大概根本不知道我们生活过得多辛苦……」

年轻受灾户说得大声,引来其他民众的侧目。大家也都开始说出许多心中的不满与不悦,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全部往青益身上砸

。青益只得陪笑脸的试着平息灾户的怒气,但旁边的赤豪可是快爆发了。

「统统给我闭嘴!」

赤豪发怒的大喊压过那群人不悦的声响,每个人转头看向赤豪,露出了被打断话和「你懂什么」的眼神表情。

赤豪知道那个表情,因为那跟自己以前的表情很类似,眼神相当空洞并无目的。

「别把你们的不满统统往青益身上砸!地震是青益的错吗?还是你们房子倒了是他的错?你们没有工作、亲人的去世,难道都

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把炮火都轰向一个小警员是怎样!仗着你们人多或是年纪大吗?

「在政府补助时你们做了什么!只会在这叫嚣政府不关心你们,你们自己有努力想办法度过吗?为什么一定要等待别人的救助

,在别人伸手前先想办法保住自己,进而变成伸手帮助他人的人不是很好吗!

「你们自己根本没有努力过,只把别人必须救肋你们当成天经地义的,看了就让人火大!」

赤豪又直又毒的直接把心中想讲的全部洒向这群灾民,而灾民们先是愣了几秒,但随即又将炮口转向赤豪狂骂。

「年轻人懂什么!你知道我们看见亲人死掉有多悲痛吗!」

叫嚣声不断,甚至有人走上前去像是要向赤豪拳脚相向,搞得青益只得挡在赤豪前头,声声抱歉向灾户赔不是。

好不容易平息了灾户一点怒气,他便拉上赤豪上车走人。

******

「哼!这群人看了就让人厌烦,好像世上就他们最不幸一样。懂什么?我就是懂!以为只有他们看过死亡吗!要不要试看看被

人从后面操到死却又不能死的凌虐是什么滋味!亲人……我他妈的亲人早就丢下我不知死到哪去了!」

在车上青益听着赤豪发怒的叫声,他知道这群人的言词和举动让现在在社会边缘努力的赤豪相当不悦。也许是因为赤豪还是个

青年,可以这般的积极,而那群年过三、四十的中年人,早已经没有这种动力再继续支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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