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姜大哥，我是沈骁宇，您下午？”原来是沈骁宇和冉鸣锐午休结束之后找不到领导了，他俩没有姜译的联系方式，只能找方一博。

“你小子啊，你们自己做耐力训练吧，别偷懒儿啊！我跟陈指在外头有点儿事儿，办完就回去。”

“哦。”

隔了不到一分钟，电话又来了，姜译直接问：“还有什么事儿啊？”

可这回：“我是方一博。”

“你把我号码告诉那俩小子，别拿一个破电话来回来去打！”姜译烦了，逗咳嗽么这不是。

“我想修改一下你给沈骁宇定的训练计划。”

“你说要带他是认真的？”

“当然！”

“那你改吧，不过我回去要看，如果你想毁了那孩子，最好别让我看出破绽。”姜译到不觉得方一博会针对沈骁宇，不过，还是先说到明面上好，反正这人当年确实干过不怎么光彩的事儿。

方一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只回了一个：“嗯。”没再说别的，想来姜译那话听了也确实不好受。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里屋的门才打开，俩人应该都挺克制的，因为姜译在外头几乎就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可从屋里出来，俩人这脸色都挺难看的，看一眼教练再看一眼白老板，他们之间的问题倒是解决了没解决呢？

“陈指？”先探探教练的口风。

陈斌看着眼白鑫然，“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白鑫然摇头：“别逼我再消失一次了，我眼下还算有点儿牵挂。”白鑫然指的是抱在怀里的闺女。

“……好吧。”陈斌迈步往门外走，“大姜，回队里。”

“哦。”姜译跟在教练后头，但一直回头看白鑫然，白老板的那点儿牵挂里有没有自己啊？

白鑫然捏着球球的做前爪冲姜译挥了挥，虽然脸上笑得很勉强，但姜译觉得，白老板的牵挂应该不只是球球。

028

归队的路上，姜译尝试套话，要不然一点儿底没有，晚上回来还是没法问白鑫然。

“教练，白老板以前是不是咱们队的啊？”姜译一副我就随便问问的表情。

陈斌点头，“我刚到咱们队里做教练那会儿他已经是主力了。”

“那怎么成现在这样了？”姜译以为有门儿，赶紧问重点。

“都赖我。”回答了这么三个字，陈斌没话了。

姜译等了半天都没等着下文，觉得比不问还憋得慌。算了！等晚上直接问白鑫然，看他说不说。

回到队里之后，方一博已经把沈骁宇的计划改好了，姜译和陈斌一起过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方一博还真下了功夫，是专门针对沈骁宇的特点和薄弱环节做的细致计划。

因为这个，陈斌状态好了些，毕竟一个是球队的王牌，一个是球队未来的希望。

姜译呢，只要确定方一博不是耍花样就行。

下午训练进行的很顺利，姜译带着冉鸣锐，方一博带着沈骁宇。

一人带一个，比较能专心，这一专心呢，姜译就觉得，冉鸣锐现在打的大前锋位置其实不是那么适合他。

姜译现在是打这个位置，但当初他是小前锋出身，因为胳膊伤了之后得分能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才改为打大前锋的。冉鸣锐的身体条件虽然不错，打大前锋没问题，但却浪费了他的得分能力，姜译凭本能认为，这孩子的投篮水平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那更适合他的位置就应该是主要负责得分的小前锋。还有一点，就是姜译觉得冉鸣锐观察能力不错，有机灵劲儿，也更适合得分的位置。

“冉鸣锐，我问你个事儿。”既然想到了，休息的空当姜译就打算征求冉鸣锐的意见，别耽误，能定下来他好重新改计划。

冉鸣锐拿毛巾擦了擦汗：“姜哥，叫全名儿听着生分，叫我大锐吧？原来队友都这么喊。”

“行，我问你，你没想过打小前锋吗？”

“啊？我倒是想过，不过在青年队，我的身体条件比较适合大前锋，教练也一直这么安排的，您觉得我打这个位置不好？”冉鸣锐有点儿紧张，要是姜译觉得他不合适，被打回青年队也是可能的啊。

“不是，我觉得你得分能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小前锋更适合你，想试试么？”

“您要觉得我行就试试。”冉鸣锐还挺跃跃欲试，他确实感觉在外线投篮比冲到内线抢篮板更得心应手一些。

现在队里的事儿都进行的挺顺利，姜译觉得自己也还真干得了助理这活儿，但家里……白鑫然跟陈斌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不能问清楚，肯定是踏实不了，问题是怎么张口问呢？

从队里回来，姜译特意先回了趟家，冲了个澡，错过了晚饭高峰，才下楼去找白鑫然。

但他没想到下去的时候面馆已经关门了，而且是很彻底的关门，前店防盗门都拉下来了。姜译意识到，陈斌的出现，对白鑫然的影响绝对比他能猜到的要大得多。

本能的加快了脚步，绕到后边单元门，自己掏钥匙开门进屋，屋里居然也没开灯。姜译心里咯噔一下，中午，白鑫然说了一句别逼他再消失，难道？！

直接冲进卧室那屋，“白鑫然！”

“喵！”最先回应他的是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闺女。

球球快速的抓挠着姜译的裤脚，看着不太对劲。姜译摸着墙上的开关开了灯，才看到白鑫然歪在床上，床下有几个酒瓶，还有……假肢。

姜译眉头皱起来，他先抱起闺女安抚了一会儿，然后凑到床边，轻轻晃了晃白鑫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029

姜译干脆抱着闺女席地而坐，他现在挺不痛快的，白鑫然居然为了陈斌把自己灌醉了。

球球虽然比刚窜出来的时候好点儿了，但还是不太老实，姜译盯着床上醉倒的那个人，每太顾着闺女，就有一搭无一搭的挠着下巴，终于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之后，他发现，孩子干爹可能还没给喂饭，闺女已经饿坏了。

姜译把猫粮倒进球球的小饭盆，然后回到床边，“白老板，醒醒。”

这次摇晃的动作有点儿大，白鑫然显然是觉得不舒服了，皱着眉头，本能的伸手想推开姜译。

姜译虽然轻易不喝酒，但也知道醉了难受，动作和声音都轻了点儿：“白鑫然。”

到了儿，姜译是成功的把人弄醒了，白鑫然柔和太阳穴：“几点了？要没事儿你带球球回去就行了。”说着又倒回去，还把枕头压在了脑袋上。

姜译直接把枕头抢走，“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白鑫然背对着姜译：“你想听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姜译确实想知道白鑫然跟陈斌之间的事情真相，但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白鑫然说出来，哪怕不是全部，自己跟方一博的事儿以前都憋着，但自打跟白鑫然说过之后，越来越觉得以前是自己看得重了。

白鑫然做起来：“……我先冲个澡清醒清醒。”说着往起站，但也不知道是忘了没戴假肢还是酒劲儿上头，一个不稳就要栽倒。

姜译赶紧扔了枕头把人抱住，白鑫然却非常排斥的把姜译推开：“别碰我！我站得住！”

“好好！”姜译双手高举，但人没躲开，而是用身体扛住了白鑫然，他现在站得住个屁啊。

平时，白鑫然单腿行动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现在因为酒精的关系，甭管是平衡力还是协调性都不大受控制，好像回到了刚出院的时候。

那会儿，白鑫然是近乎执拗的不让别人扶不许别人碰，他不接受，不是不接受别人的好意，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废人。然后，这么多年，也就养成了没办法跟别人有比较亲密身体接触的习惯。

所以虽然姜译松开手，白鑫然还是挣着挪开了身体。

姜译以为只是酒劲儿闹得想发发脾气，所以拿出打球时候盯防的技术动作，贴住了白鑫然，就不让他挪开，主要也是怕他真摔倒。

白鑫然一心想要躲开，但一条腿重心必然是不稳，这一挣崩动作大了，再加上反作用力，人朝着危险的方向就栽了过去，倒下，脑袋必然会磕在桌子角上，磕上，就轻不了，毕竟那么大个子的体重还要加上重力加速度。

姜译本能的拉了一把，却发现抓不住，赶紧两手合抱住白鑫然的腰往后坐。人是拽回来了，就是惯性挺大，俩人都没稳住，白鑫然压在姜译身上滚到一处。

要说作为肉垫的姜译同志那肯定是不太好受的，一般人这么来一下可能问题不大，但他们篮球运动员这个身量在这摆着呢，NBA赛场上不小心一脚踩碎谁脚骨的事儿又不是没有过。但姜译真没顾自己，“磕着没有？喝醉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白鑫然一点儿都没磕着，硬说的话也是磕在姜译身上了，所以他想赶紧起来，却因为姜译的话，突然卸了力。

见白鑫然没马上起来，姜译以为还是碰着哪儿了，抻着脖子想看看，却发现白老板趴在他胸前不太对劲，人好像微微发抖？

“白……”

“别动！”白鑫然知道自己失控了，但他不想让姜译看到现在的样子。

听着白鑫然那不同与平时有些发闷的声音，姜译心疼了，他抬起手在空中悬了半天，本想拍拍白鑫然的背，最后却落在脖子上，轻轻揉捏着，像是平时哄闺女那样。

然后，吃饱了的球球好像发现了姜译的动作，也爬过来自己往姜译手底下凑。

030

姜译轻轻叹口气，一手一个。

被这么揉着脖子真的很舒服，白鑫然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但他突然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的时候，想起来，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姜译。

姜译倒是善解人意，觉得白鑫然缓过劲儿了，自己停了手。不过他没打算放白鑫然起来，手也就自然从脖子移到了腰上，“老白，我看你现在也清醒了，咱先说行吗？”

白鑫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发现姜译嘴里的称呼已经从白老板变成了老白。

“其实，我跟陈斌就是当年的教练和队员。”白鑫然这话虽然没错，但避重就轻的有点儿过分了。

姜译看了一眼白鑫然，眼圈儿还有点儿红呢，谁会因为一个前教练弄成这样？但姜译没追着问，他把闺女抱到俩人中间，“球球，你干爹见外了，你说怎么办？”

白鑫然是哭笑不得，“你别拿闺女当枪使。”

“那你也别拿我当傻子。”

白鑫然没马上接茬儿，低头摸了摸球球的小脑袋。

“要是不能跟我说就算了，我就是怕因为我让你跟陈斌见了面，以后你看见我也闹心。”姜译也低头看着闺女，留给白老板一个脑瓜顶。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白鑫然只是没想过要跟别人讲当年那段过往，但现在不说，那恐怕会成为姜译心里一块心病，这家伙本身还有自己的心病呢，就别给他再添一块了吧。

简简单单把当年的事儿跟姜译说了一遍，就算已经略掉了很多，但姜译在白鑫然腰上的手还是越收越紧，他替白鑫然不值，凭什么让他遭遇这样的事儿啊？

“都过去了，我跟你说不是让你黑着脸一脑门子官司的，你看球球都快不认识你了。”白鑫然抱着球球递到姜译面前。也借着这么一活动，从姜译的手臂里逃开。

姜译把闺女抱过来，也彻底松开了白鑫然，“过去了你见陈指还这么大反应？”

“那是因为他过不去。当年我要是不走，他这教练恐怕也当不下去了。”

白鑫然这么一说，姜译虽然理解了那种感受，但他不痛快了，这白老板也太为教练着想了吧？是，这事儿不能怪陈斌，但也确确实实是因为他间接的造成了这个后果，真是因为面对不了白鑫然而放弃执教生涯的话，也是正常的吧？白鑫然居然为了他远走他乡？姜译给自己铺了条酸溜溜的路，还就一路狂奔下去了。

“我觉得你挺在乎陈斌的。”

白鑫然没想到姜译来了这么一句，但本能的感觉到不解释一下不行：“难道是你的话，你希望自己毁了，他也毁了才算好？”

“那到不至于……”姜译有点儿烦乱的挠了挠头，他发现自己进入到一种——道理我都懂，但就是不乐意听见白鑫然替陈斌考虑的话——的状况中。

“我当时选择离开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对我们俩都好，他看到我就内疚，我看到他也不舒服。”

“可你们俩现在不还是这样吗？”今天的见面不就证明这两个人谁都没真正走出来？

“问题已经不一样了。”

“难道还有新情况了？”

“大陈放不下，他非要给我补偿，说哪怕让他入股扩大经营呢，赚了算我的，赔了算他的。你说我能答应吗？”

“当然不能！教练怎么能炝我的行呢？”姜译不干了，就算是教练这也没得商量，白记面馆如果要增加股东，那就得姓姜，不能姓陈。

白鑫然瞅瞅他，“你怎么也凑热闹？”

“我这哪儿是凑热闹？我现在是你面馆的兼职伙计吧？那我就有入股优先权。”姜译找了条歪理，但听着挺正的。

“那你就这么去跟你们教练说吧。”白鑫然突然觉得，也许让姜译一搅合，这事儿就彻底搅合开了。

“嗯！”姜译还真答应，不用白鑫然说，他也得断了教练惦记白记的念头。

031

话已经说开，白鑫然觉得必须得起来了，这回姜译没拦，还赶紧扶了一把。但俩人都站起来之后，气氛莫名的有那么一些些的尴尬。

好在球球不尴尬，对于她来说，俩爹都站着而她在地上的时候，那就跟俩大怪兽似的，所以她现在扒着俩人裤腿磨爪子。

因为白鑫然没戴假肢，那条裤腿就空了一节，球球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抓了两把，自己钻了进去。大概是里头感觉还不错，探出半个小脑袋喵喵叫了两声之后，卧下开始舔爪子。

白鑫然弯腰把闺女抱出来，捧在手心上，微微勾起嘴角，鼻尖对着鼻尖，“你这小丫头。”语气里是无限的宠溺。

姜译看愣了，就觉得有什么在自己心口窝里扑腾了两扑腾。

白鑫然一抬眼皮，对上姜译那直勾勾的眼神，姜译赶紧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可他这一咳嗽，白鑫然反倒觉得不自然了，测验瞄了眼墙上的表：“呀，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你洗完澡我再走。”

“不用了。”

“怎么不用？万一一沾热水酒劲儿又上来怎么办？磕了碰了身边都没人。”姜译把闺女接过来坐到床边。

虽然白鑫然想说就算磕一下碰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他知道这么说姜译准保会瞪眼，算了。

翻出换洗衣服，白鑫然进了洗手间，姜译趴在床上跟球球对视：“闺女，你说你干爹都把自己灌醉了，能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吗？”

球球抓着自己尾巴尖儿玩儿的挺开心，没工夫搭理姜译。

姜译也没真指望闺女给自己答案，他知道白鑫然跟陈斌之间不是有什么揭不过去的就行，至于白老板什么时候能真看开，不能强求。

白鑫然很快的冲完澡，换了居家的大短裤和T恤，头上脸上还流着水就出来了。扶着墙蹦进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姜译——不，应该说是外人——面前这么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