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萧剑天！

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湛流停下了脚步。

“天下第一高手，去争取你想要的那一切吧，证明你的存在，战胜自己，你所有的疑惑，在那里也能找到答案。”

“你？”

“那是你的战场，所以你自己上去吧，”湛流背着手，笑看着他，“我等你。”

我等你。

萧凡心中微微一动，似乎勾起了久远的记忆。

他笑了笑，没有杀戮的笑意。

“我很快回来。”

50.玄冥流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

空气中带着一股浓重的湿气。

湛流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回转身，朝原路折返回去，走到陵墓旁，脚步微微一顿，忽然露出了一丝浅笑。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挂到石碑上。

温软光滑的白玉，正面刻着玄冥家族的图腾，背面却是一张笑脸。

——喂，约定好了，你要常笑哦。

——真是蠢极了。

白衣少年悄悄别过脸，手指拂过那扭曲的笑脸。

唇角悄悄的勾起。

不露痕迹，不露心迹。

“不管什么时候看，这笑脸还是那么蠢啊。”湛流耸了耸肩，然后拍了拍石碑，“只能麻烦你替我在云山等他了，做的到吗？

爹，这可是身为你儿子的我唯一的请求啊。”

选择了云山是他的私心。

或者也有着对与少年初识的地方的不舍吧。

“……十年了。”

他抬头，看见穿着鹅黄衣衫的美丽女子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他却，慢慢勾起了笑意。

“我选的位置不错吧？”云山顶上，唐上淮望着半山腰武斗台上的热闹光景，唇角笑意不减。“江山不求万里，英雄只争朝夕

，看着本君的子民如此有激情有活力，本君甚感欣慰。”

湛流走到他的身旁，“太子殿下真是好雅兴。”

“哪里哪里，”唐上淮抬起头来，笑得好谦逊，“本君这趟出的可是公差，目的是找出泄露宫廷资料的叛徒，围歼叛党，消除

隐患，啧，好多事情呐。”

“叛党？区区几个叛党值得出动御林军埋伏狩猎？”

湛流扫了眼山头上埋伏的十二列弓箭手。

“那是私人怨愤，谁让你们把我骗的那么惨，你和欢喜的戏演的可真好，我真的以为你被她追杀，一路上发现她的踪迹还以为

她是为了追踪你，完全没想到她是在替你办事，差点还死在你们手上。”

他哀叹一声，目光移到欢喜脸上，虽然还是笑嘻嘻没个正经的样子，但眼神却冷冽的仿佛万年寒冰。

欢喜心中一颤。

“我也没想到唐上淮唐老板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湛某早已脱出玄冥家族，这次欢喜帮我也是受我

要挟情非得已，相信殿下英明神武心里必然清楚无比自有公断吧？”

“玄冥流，就算脱离玄冥家，你体内流的还是玄冥家的血，你勾结暗卫首领风郁旻，盗取宫廷资料要挟江湖各大门派聚集京师

，究竟有何目的？！”

“如你所见，举办一场真正高手云集的比武大会。”湛流的唇角勾起浅笑。

“哦，那勾结逍遥庄人呢？”

“逍遥王爷虽然隐居洛阳，卸甲归田，但手中拥有的兵力却可以帮我大忙。”

“所以你教唆逍遥庄离护法背叛，制造事件来逼迫他们与你们合作？”

湛流只是笑了笑。

“殿下，五年前，萧剑天是你杀的吧？”他看着唐上淮，“当年天下堡实力如日中天，由于宫内没有掌握到任何可以控制天下

堡的把柄，且传出天下第一高手萧剑天将于天下堡联姻的消息，为了避免他们对你构成不必要的威胁，你用傀儡香控制了柳点

尘和萧剑天，指示柳点尘杀害萧剑天，并嫁祸到天下堡身上，让他们成为江湖众矢之的，是么？”

唐上淮呵呵一笑，“可有证据？”

“我一直很好奇，为何在萧剑天被杀的地方，顾越会看见一个拿着流金玉骨扇的人，而我明明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我记得这扇

子当年皇后娘娘喜爱异常，曾经从我这里索要了去给太子玩。可是后来又被破破烂烂的丢弃，被疯子捡了回来。一个柔弱女子

就算在傀儡香控制下也很难杀害一个有罡气护身的高手吧？他，是死在流金扇手里的。”

“就凭一把破扇子，我堂堂千金之躯何必要亲自动手？”

“不，傀儡香由我玄冥家研制，当年我们诛杀巫族全族，为的就是得到巫族人由于常年食蛊体内血液的毒素，由于药材珍贵，

并非每个巫族人的血液都可以用来制造傀儡香，我们族里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这个秘密，并且誓死严守，所配置出来的傀儡香我

们都秘密上供给了皇上，试问，除了皇上和你外，还有谁能够得到傀儡香。”

“哈哈哈哈，说的好听，那我们遇见的长疤鬼众是怎么回事？他们所中的傀儡香难道不是你们玄冥族配制的么？”唐上淮朗声

笑道，“那神秘人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手里会有你的傀儡香，你说你们玄冥族是清白的，何故那人手里会有你

们视若圣宝的东西？”

“那可要感谢殿下了，那日萧剑天的尸体落下悬崖后并没有粉身碎骨，反而掉进了盗洞里，有人将他的尸首偷了出来，随后，

我们玄冥就遭到了窃贼的光顾，他们什么都不偷，单单偷走了我们几瓶并丢珍贵无比的傀儡香。”

“我记得父王向你们索取时，你们说几经坎坷只得一小瓶尔，再无其他。”唐上淮轻笑，“我还说呢，怎么灭了人家一整个族

，竟然只做了那么一小瓶。”

“假如我们全部交上去了，下一个被灭族的应该就是玄冥了吧？”

“啧。”

唐上淮并没有否认，原本上挑的眼更是向上了数分，看着湛流，看脸上他淡淡的，漠然的神情，突然好奇，

“玄冥流，这一路，你设计了多少？”

湛流抬起眼。

“从你得到九州春光剑开始，你就在设计了？”

“不，得到九州春光是意外，遇见萧凡也是意外，萧凡是萧剑天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我原本的计划只是找到杀他的凶手，看看

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害的他不得不死……”

“然后替他报仇？”

“不，”湛流褐色的眼睛眯了起来，难得温柔，“我只是好奇而已，报仇这种事，他不需要，如果我做了，大概只会让他厌恶

吧，要说仇人，我才是他最大的仇人不是么？”

“所以你想方设法要给他他所想要的？”

“可以这么说。”

“玄冥小少爷，如果他想要的只是你呢？”

他忽然大笑，见到湛流怔愣，他更是笑的难以抑制。

喜欢，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你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底下那个人不是么？”

他指着底下那个一袭青衫却将武斗台染满鲜血的冷酷男子。

这样一个人，死了还能复生，冷酷且不长记性，偏偏又是盛气凌人的教人生气。

如同狮子一般，充满着掠夺的本性，或许成为王者是他天性里唯一的骄傲，但是，对于他呢？

如果他想要的只是他呢？

湛流静静的看着唐上淮，似乎是在诧异他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记得疯子和他说过，当今的太子，是一个狡猾阴毒的家伙，纵然喜欢带着一张温和无害的面具，但面具底下的人却是冷酷致

极。

是情报失误么？

眼前的唐上淮与情报里所说的那个‘嗜杀，残虐，喜以美丽少男少女之血清洗白偶面具’的楚淮玉太子似乎不太相似。

“说起来，我似乎很久没见到顾越那小子了。”

他忽然若有所悟的开口。

唐上淮笑声顿住，蹙起了长眉。

“跑了。”

“跑了？”

“我的身份似乎让他非常生气，我从没见过比他更会溜的家伙，一个眨眼人就不见了，甚至还知道在沿路掩藏行迹，啧。”

他发出不满的感慨。

“顾越从来就不是笨蛋，他只是很简单，简单到不太能适应身边最相信的人竟然是最大的骗子这个事实。”

“最相信？”

唐上淮发出古怪的声音，眉梢挑了挑。

湛流没有多做解释，有些东西不是他说，他就能明白的。

唐上淮也没有再追问。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我小时候见过你的父亲。”良久，唐上淮将目光移向天空，那里，湛蓝无云，一片澄澈。

“他长的非常漂亮，本君在宫里这么多年，没见过比你父亲更美的人，美得仿佛偶人一般，却又非常温柔。”

他顿了顿，低声轻吟，“我一直以为如果要说幸福的话，他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湛流微微一笑。

“我本想救你的，只是我没想到我的父王对你的父亲也抱着那种龌龊心思，他恨那个女人，恨你也恨那个男人。”唐上淮重重

叹了一口气，“无法用你，真是可惜了。”

湛流没有理他惺惺作态的慨叹，扫了眼蠢蠢欲动的弓箭手，又看向底下，

“你打算让你的弓手将底下的那些人统统射成刺猬吗？他们有很多是江湖名门哦，会引起暴动的哦。”

“放心吧，我们会在决战开始的时候攻击，叛党只有几人，我们不会错杀。”唐上淮漾起欠扁的笑容，“打算阻止我吗？”

“当然。”没有犹豫的。

“凭你和逍遥庄的人，就算加上那群强盗，你觉得你对付的了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湛流掏出扇子扇了扇，流金的扇叶，耀眼的阳光，慵懒而自信的笑容，“那些人可是我用来对付卿离恨

他们的，怎么可以浪费。”

他笑，“阻止你，那可是我自己的事。”

51.云山传说

风声凄厉起来，回荡在山间，发出霍霍霍的可怕声音。

十七种武器一同攻击，星月斩，歃血刀，化情丝……纵然是罗汉金身，也架不住这么多高手的同时出手。

在所有人眼中，那个冷酷的少年必死无疑，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试，在少年到来之时，在他们注意到少年手中的剑的时候。

那九州春光上的镀层已经剥落，寒气森森，如同一只长啸而出的银龙，刹那间摄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为什么他手中会有九州春光剑？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陷害他们，将他们逼上云山的人是这个少年，知道他们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的人也是他。

他该死！

他们眼中弥漫着近乎于疯狂的贪婪与愤怒，看着少年一步一步的走上台。

冷淡的面容与冰冷的剑。

他的表情太从容，从容的激怒了所有的人。

那是一种无视于在场所有高手的傲慢与嘲笑。

没有人开口，当少年踏上武斗台的那一瞬间，江南怪叟，天罡七煞，云游剑客……十七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同时跃起，发

动了攻击。

当少年抬头举剑的时候，化情丝已经卷上了他细瘦的胳膊。

有人发出了嗤笑，他们等着欣赏少年被武器刺穿的瞬间脸上错愕恐惧的表情。

然而，少年微微笑了，绽放在这张平凡冷淡脸上的笑容，泛着冰冷的杀气。

在所有武器攻击的瞬间。

剑身长啸而起。

武器撞击的铿锵声与瞬间爆发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发出爆裂的巨响。

狂风吹迷了人的眼，隐约中只能看见黑色的身影在眼前如飘散的柳絮在空中飞舞，剑气如刀，刮在脸上的风仿佛都带着煞气，

轻易割裂了脸上的肌肤。

破鸿光芒骤起，又轰的一声消逝。

风过渐止，吹起的衣衫缓慢垂落。

十七人如同破碎的娃娃般重重摔倒在地上，胸口被血迹染红，他们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惧意与错愕。

“为什么，为什么你……”

萧凡双手扶在剑上，冷眼看着地上那一群声名显赫的高手们。

鲜血顺着左手手臂缓缓流下，染红了被风吹鼓的长袖。

“那是萧剑天的赤野千里。”

有人缓慢走上了台，紫色的长衫与腰间的霁云剑显示着来人的身份。

如今的天下第一剑温洛逸。

他拔出剑，指向萧凡，

“你和萧剑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拥有萧剑天的功夫，拥有萧剑天的剑。

甚至拥有与萧剑天相似的气势。

萧凡眉也不抬，根本懒得回答。

“云山武斗会是你的计谋？将我们引进洞里，杀死剑无影和柳孤芳的人是不是你？！”

他猛得厉喝一声，洞内纵然机关凶险，却比不上杀死无影剑客和柳孤芳的那一剑，流风回雪。一剑穿胸，伤口长三寸，血凝成

冰，恍似血雪。

会流风回雪的人不计其数，但能用一剑杀死他们的人，从前只有一个，现在，也只有一个！

他并不相信张落花的挑拨，但他无法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九州春光不在他手上，湛流不在他的身边，而且，而且剑无影与柳孤芳都是死在了他的剑下。

张落花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可能连湛流都不知道，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为了得到天下第一的位置，他可以不择手段

。

是真的吗？

“回答我！！”

萧凡冷冷的看着他，“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温洛逸冷笑起来，“那么，就用你的剑来回答我吧。”

他暴喝一声，拿着剑猛跑向湛流，在靠近他的时候迅速一个转身，将剑横向拉至他的肋下，刺向他的死穴。

“霁云断梦。”他眸中神色微冷，剑光中拉出长长的银线，彷如一条突然蹿出的毒蛇，死死咬住了他的脖子。

萧凡左脚向后微退一步，用受了伤的左手隔住他的攻击，右手剑身一扬，起落之间，一股庞大的气流席卷而起，挟着碎天灭日

的剑势，凤翥龙翔，锋不可当。破裂的星光自剑舞的弧度间飞扬而出。

刹那间雪白锋芒耀人眼目。

“星垂平野。”

萧剑天的三大绝技之一。

一时间，人们似乎都忘了呼吸，直愣愣的瞪着稳如泰山般站在光芒中心的萧凡。

九州春光剑。

星垂平野。

这是萧剑天，这是属于萧剑天的，他是萧剑天！！

温洛逸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密如繁星的剑锁中，他吃惊的忘了反抗，甚至忘了该躲开这凌厉剑气，眼见锋芒即将穿透他的喉

咙——

一道银光划破了交织的剑网，如同劈碎一块弧形的玻璃般，伴随着哗啦声，剑气如碎裂的玻璃片般四散开来，卷起漫天烟尘。

一剑斩裂萧凡剑网的是……惊鸿破天！

萧剑天的惊鸿破天。

黑衣男子站在温洛逸前面，披散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削似的眉，冷硬的棱角，薄抿的唇，还有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