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凤凰的羽毛——assassinkb
assassinkb  发于:2013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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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江湖,充满著名门正派草莽英雄以及各种魔教组织,大家整天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随着猿猴向人类进化的不可抑制的脚步砰砰砰走上一个大台阶,江湖终于变成了闯红灯要罚钱的现代社会——但是仍然有一群人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守护着古代的武学精神。 

随着最后一名大宗师在宗南海逝世,形式武学结束了长达千年的辉煌表演,落下了帷幕,精神武学则伴随着秘籍考据学、口号音韵学及基于断代史基础上的各朝宗师年谱研究登上各大武学圣殿的讲坛、巡回世界武学峰会并且在国家电视台谋求了一个长期席位。 

但是,古代武学只给学者们留下了一堆令人费解的词汇,停留于纸面的文字,它巨大身躯的阴影笼罩着精神武学的追随者们,使他们陷入迷惑之中,他们中有些人提出问题,我们连一个真正练过几年把式的小孩都打不过,抛弃形式去追寻那个武学精神,追寻到的到底会是真正的武学精神吗? 

所以,将各种巅峰武学套路输入人脑以求向更高境界探索的机器凤凰计划开始了——

这个倒霉孩子会是谁呢?

第一章

大学的图书馆建得像一座玻璃温室,四面通透,利于采光,尤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坐在朝南的窗户下,总能看到有那么一缕灿若凤凰浴火的光线,投在向西的玻璃上,一格一格,慢慢褪去明艳,天空吹满蓝色的灰烬,那时候,我就会觉得心里非常难受。

凤凰,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比喻,它确确实实存在于历史书上,每一个追寻上古武学的人,都把自己视作百鸟之一,辛辛苦苦一辈子,只为了看那凤尾一眼。

可是我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了,我扶住额头,手撑起一片阴影,好教我的眼睛可以在黑暗处休息。

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很多学生安静地坐在宽大的桌子边,默默地享受书带给他们的私人世界,我想,他们都是幸福的,像我这样什么书也看不进去,只把它们当做工具,而不是追求对象的人,怎么配走进书的时空中呢?

“喂,发什么呆呢?”

我茫然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身后的徐翎,他的出现已经引起一阵低低的议论。

无论在谁看来,一个身穿白色功夫衫,腰挂黒木长剑鞘的家伙,都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吧,我傻愣愣地看着他,他眯起那双黑白分明得出奇的眼睛,不耐烦地扯住我往外拖,我绊绊拉拉好不容易踩实地板,已经来到电梯前,只好顺手按下按钮。

“别坐那个。”徐翎拖着我往楼梯间走。

“你……你到底怎么进来的?”我紧跟上他的步子,气喘吁吁地问,“……而且这里是七楼,你确定不坐电梯?”

徐翎黑漆漆的瞳仁对准我,我立刻噤声。

“亏你还说要学武,连多下两层楼都不肯。”

“我什么时候说要学……哎哟。”我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

徐翎一把接住我,单手拽住我的上臂,直提起来,我几乎脚不点地,一气儿飞到一楼,楼梯转来转去,转得我眼晕头痛。

我定了定神,人已经在图书馆外的小山坡上。

“放开。”身旁人冷冷地说。

我慌忙松开紧紧抠着徐翎硬邦邦肩膀的手,还好手指甲没给抠掉,刚一松手,我就两腿一软,结结实实坐到了地上:“哎哟。”

“你这白痴。”徐翎从牙齿里挤出一句,弯腰把我拽起来,巴掌重重拍在我屁股上。

“哎……”我被他打得眼泪都快出来,心里莫名其妙的反而很满足,难道我有被虐待的需求?不可能不可能,我心虚地摇摇头。

“白痴。”拍干净土,徐翎又在我屁股上不轻不重揉了一下。

……

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我觉得有点怪,赶忙堆出一脸好奇:“你到底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修炼。”徐翎心不在焉地说。

我知道他有一个神神秘秘的师父,总是带他大江南北各处溜达,名为修炼,实际上就是打秋风、自助游,不过他的师父应该是很厉害的——虽然他没什么眼光,看上了徐翎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反而没有看上我。

徐翎脸上飘着一丝头发,他估计是为了保持严肃形象,把那头发吹得一起一伏的,就是不肯拨开,我好心伸手帮他一下,还没碰着,他已经退开三米。

我无奈:“小朋友,你这是赌气呢?”

徐翎狠狠瞪我,他最讨厌我们说他小,其实他确实是最小的一个。大哥二十三,我十八,他据说十五六,出身不明,属于黑户,生日什么的更是无据可查,一生下来就跟着那个师父到处乱跑了。

“我才没……”徐翎气哼哼地说,“我才没必要解释,跟你这种、这种……”

他大约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憋得差点厥过去,我赶忙解围:“别,别,顺顺气咱们。既然你都找到我了……大哥都知道了吧?”

“废话!”他接过话头,眼睛里着了火似的,恨不得立刻把我烤熟了,他本来不怎么爱说话,独有数落我的时候连珠炮一般,遣词造句各种信手拈来,全无专业文盲的嘴拙,“你和我不一样,你看得进去那些破书,读得出来那些破字儿,你不是得意得很骄傲得很吗?当初怎么答应大哥来着?答应的好好地,现在又扇自己耳光,你没头没脑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读个破大学,还读什么经济,去你妈的经济!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连自己当初想干什么都给忘了?读什么操蛋的经济!”

我被他一骂,火也上不来,气也下不去,卡在中间,简直自找。

徐翎骂得兴起,上来揪住我领子,拎起拳头就想打,想了想,重重“哼”了一声,把我推到一边,抬脚就走。

我坐在地下等了半天,都没见他回来,只好自认倒霉,爬起来收拾收拾,又四下里看了看,还好没什么人注意,赶紧溜回图书馆,再复习两页“社经”(社会主义经济学),应付考试要紧吧。

早知道大哥会来质问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哎,我的钱包,里面放了一堆证件的,怎么不见了?

我赶忙跑回七楼,坐位上已经坐了一位大哥,见我冲他眨巴眼,十分不耐地推了推眼镜:“同学,占座是违法的,你这是浪费资源,剥夺别人的学习权利,blablabla……”

“不是,这个,我的钱包刚才……”

“我可没看见什么钱包,你别血口喷人啊,不就是坐了你的位子,你还得理不饶人了?blablabla……”

我擦了把脸上的唾沫,垂头丧气地抱着自己的书离开图书馆。

比起让人敬畏的大哥,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又傻又闷的徐翎。

大哥如果生气,表面上绝对不会露出丝毫痕迹,他会很“温柔”很“婉约”地让对方知道他生气的后果。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还住在一个村里的时候,有一个平时嘴很臭的小孩子顺口问候了大哥的妈妈,结果那小孩满嘴乳牙都被拔了,血糊糊的从山坳里爬回家,从此以后,村里人对大哥的态度都有了剧烈的变化。

如果说大哥小时候还会睚眦必报,那么成年以后,他就变得更加喜怒无常,杀伤力也就更大了。但是对于我和小弟徐翎,只要我们不触犯他的底线,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不过这次,我好像真做了他不能原谅的事。

用江湖话说,我背叛了他。

背叛是从一句诺言开始的,他十五岁离开村里,远赴首都,临走前我们三个约定好,将来一定要再次聚首,在江湖上闯出一点名头。

大哥告诉我,其实他的真名不叫狗蛋,叫“杜石淙”,杜鹃、石头、流水淙淙,很是鸟语花香、山光水色的名字,这名字背后代表的却是“精武”杜氏第九代继承人。大哥用他的秘密交换我一个约定,那就是我一定会去首都那所学校,进入那个特别的学院,跟着一位姓杜的教授学习加修行,这样就算加入到杜氏最核心的力量体系里面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希望像书上写的那些剑仙一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虽然长大后知道这不过是古代传说,可是确有那么一帮人在研究它的。

大哥给了我接近它的机会,我无法珍惜。

考完国考之后,我取得了还算可以的成绩,但我没来得及联系那位杜教授,就被告知一个噩耗,爸爸被查出胃癌晚期,为了让我安心考试,一直没说,现在装不下去了,不得不去医院化疗,妈妈说砸锅卖铁也要给爸爸治病,也要供我上学,但希望我能尽快毕业,找一个好工作来支持家里。

我知道妈妈只是想早点把我支走,不想我难过,那些天我整夜整夜坐在医院走廊里,听着病人们低低的呻吟,呼吸着消毒水的味道,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爸妈把我养到十八岁,现在他们遇到了困难,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秋天开学的时候,妈妈把我送到火车站,叮嘱我那边冬天冷,一定要穿好衣服,她摸摸我的头,说别想太多,这个专业好好学,出来赚钱给爸爸治病,爸妈将来都要靠你了。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丝丝的红,血的颜色,她一笑,眼睛却很累很累,挂着半圈黑影,笑得无奈,除了笑别无他法。

然后我就坐上火车,来到这所大学。

白天上课,晚上上班,每天睡三到四个小时觉,到处赶场子,活像日理万机的总统。

还好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有一家外贸公司相中了我,承诺只要我坚持实习,大学毕业后可以直接做销售主管的助理,月薪五千,有年终奖金,年假一个月,包吃包住。这样的卖身价格,大约不算太便宜吧,只是要填住家里那个洞,还是远远不够。

忙还有另一个好处,什么乱七八糟不开心的事都忘光光,不必再战战兢兢等着病危通知,不必再想过去,也懒得去看未来。

就在这个时刻,徐翎突然出现了。

我想起,我已经很久没联系大哥了,我的确可以求他帮我,可是,很奇怪,我却没想起来。

我看着妈妈打遍了每一个亲戚朋友的电话,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

电话一次一次撂下,礼物一次一次提出去,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还没到徒四壁立的时候,我已经忙不迭地逃上火车。

这段时间里,我始终没给大哥打电话,杜石淙的号前面加了个a,在电话薄第一个,我每次按住它,又移开,我想这个名字就当做我的念想吧,好歹我不求他,他也不会回绝我,我就当做我还有这么一个朋友,还有可能会帮助我……

我实在不想面对山穷水尽,我觉得我很可耻,为了自己一点精神寄托,放弃为爸爸要到一点钱的可能。

至于来这所学校读经济,也是我权衡之后的结果,我查过了大哥提供给我的那个教授的信息,他确实在“精武”界有一点名气,可是这个接近于考古和谈玄的专业没什么前途,更别提和社会接轨,大约就是一辈子钻在故纸堆里研究可能并不存在的一种技艺,我需要的是立刻能换钱的专业技能。

我给自己找的理由就是这么些,可是每天晚上我抽着烟走回宿舍,都害怕大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把誓言都丢到哪里去了。

为此,我可以更加努力的抽烟,习惯整夜清醒,自己折磨自己的快感。

凌晨三点的路灯和安安静静的马路路面,会让我觉得我是生活在世界另一面的人。

一抬头,却看见有人盘腿坐在扭曲的灯柱上,灯刺啦刺啦地响,忽明忽暗,似乎正在抗议毫无道理的重压。

徐翎仍然穿着那件招摇过市的白色功夫衫,他轻巧地跳下地,走到我面前。

“安之,我们走吧。”

我侧过头,看着一缕青烟绕过指尖,飘散无痕。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就甘愿这样浪费生命吗?”

我呵呵傻笑两声,他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反驳都觉得浪费时间。

“你脑子被驴踢了?”徐翎按耐不住,冲上来给了我一拳,我只觉颧骨欲裂,左脸火辣辣的疼,不知何时趴在新铺的沥青地上了,刺了一手渣子。这小朋友,打人的时候从来不知轻重,也不看在过往照顾他头脑简单,我费了多少苦心,他估计是看不到的吧?还会觉得我多事……不管怎么说,我都有点难受,绝不是因为我这么大人被个小朋友打倒在地而气闷。

徐翎气势汹汹地走近我,一脚踩过来——我吓得一缩,他却只是踩灭了我手边的烟。

徐翎蹲下,盯着我:“最后问一次,跟不跟我走?”

“不。”我立刻回答。

徐翎生气的时候眼睛会瞪很大,嘴巴抿得紧紧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十分可爱,全无混迹江湖的阴险狡诈,他这样瞪着我的时候,我通常都会投降,可是这次,不是通常。

“你没听见啊?我说不,不,不!”我推开他,踉踉跄跄爬起来往宿舍跑。

我知道我跑不过他,只能祈求他看明白了我是真不愿意,不再来强求我,只是没跑出两步,肩上一沉,耳边风响,我又摔倒在地,这回背上还压着个死沉的徐翎。

“你干什么啊,我还要上课,还要考试,求求你行行好让我回去睡觉吧真的,你们那些破事我不想再掺合了……”我努力挣扎四肢,表达我的不满,徐翎一把把我按了个脸贴地,狗啃屎,扎了一脸沥青,完了,这要是毁容了,那家外贸公司该不会单方面撕毁合同吧?我一急,大叫:“救命,救命啊!杀人了!”

“你不要这个了?要就闭嘴!”徐翎说完,拿着灰夹子在我面前一晃。

“哎哟,我的钱包——”

徐翎用钱夹子堵住了我的嘴,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一时忘记自己的处境,我幸福地含着钱夹子,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章

“现在播报早间新闻,中国保钩组织于当地时间11日11点15分抵达钩鳖岛,发布了关于抗议日本右翼组织成员日前登岛宣布所谓主权的宣言。保钩组织成立于……”

“……文化部部长于京召开第四次全国广播电视网络传媒业会议,并在会议上提出了‘四个杜绝’‘八个领先’……”

天好像还没亮,眼皮感受不到半点光。

耳边轰隆隆作响,身子左摇右晃,肩膀上重重压着个东西,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喝,好么,徐翎睡得正酣,脑袋枕在我肩上,身子整个趴过来,睡梦中还不自觉磨磨牙。

昏暗的车厢摇摆前进,车门缝隙里透出些许光线,看样子是货车,周围摆放了许多大箱子。

火车轰鸣声中,收音机仍在刺刺啦啦地响:“首都大学非物质遗产保护中心武学院承办的世界武学研究峰会于今日晚间在京召开,届时本台体育频道将有直播,请关心世界精神武学发展的听众朋友们注意准时收听,具体时间是……”

“切,都是狗屁,闲的蛋疼。”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左边箱子后面冒出来。

“折腾,折腾好啊,折腾有钱拿,有车开,有房住啊。”他的同伴瓮声瓮气地回答。

“俺们老实人,哪儿想得出那么多花招?”前面那人说。

“你可没听说过那句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吧。”

“哟,没看出来,您还是个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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