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手札
藤蔓也能够穿过荆棘似的丛栏
被雨水腐蚀的白色雕像
潮湿草丛中迅速游走的冰冷的蛇
叉子和镰刀被遗忘在墙角
泥水中浸泡着发皱的黑色笔记本
破碎的彩绘窗倾倒的白色烛台
神像上铭刻着罪恶的字样
死神是念着黑色手札的神父
带你踏进无罪域
那里只有尖叫着飞翔的天使
将身上的尘埃污血洗礼
祈祷着圣母的奏雨式
雷电赋上城堡以惨白
墙上的十字架钉着流血的耶稣
斑驳如伤疤的痕迹
墙壁斑驳如凌乱的伤疤的痕迹
你瘦小的身体背后隐藏着恶魔的羽翼
死神用苍白的手指握着缠绕的铁链
束着你向深幽的黑洞走去
直到白雾将你我隔在虚空的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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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坐在城堡的大厅里的沙发上,一直沉默着。我像莉莉安经常做的那样,盯着壁炉的火焰噼噼啪啪地烧着,发呆。克里斯蒂娜将手臂环在弥沙的肩膀上,以母亲的姿态安慰他。而罗德奈特自从醒来后就没有再去睡觉,而是去厨房那里要了一杯牛奶。他一直端着那杯牛奶,一口也没有喝下去,直到门口传来开门摩擦的巨大声音。穿着深蓝色大衣的撒拉·D·克里斯特尔一只手还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他安静地看着我们,我们仍旧保持沉默。
在看到撒拉的那一瞬间,我就像如释重负似的,以前紧紧扯着的沉重的心,憋闷的胸口,一下子变得畅快淋漓了,取而代之的是像洪水一般的泪水以及渴望倾诉的委屈的心情。我只说了一句话:撒拉大人——就再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撒拉的表情非常奇异。他就像是洞悉了一切似的,用那种平静的表情看着我,他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后来他才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足以让我的感情毫无顾忌地发泄出来了。但是撒拉只是说了一句非常普通的话。他说:洛夏。
我踩着楼梯向上面走,这个曾经发生过一场激战的城堡现在已经被仆人们清扫得看不出一些痕迹了,只有墙壁上还留着一抹永远也擦不掉的血迹。我决定去玛丽安的房间去看一看。但是我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在我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之后,阳光洒在我的身上,唉,这温馨的场景和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于格格不入了。这间房间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玛丽安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整洁了——嗯,那简直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房间,倒像是一间空着的客房什么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有一个可笑的想法,如果玛丽安不是吸血鬼的话,她也许会成为一个杰出的数学家,因为她那严密的逻辑和条理规矩的行为。或许她还可以获得诺贝尔数学奖。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无意间向桌子上面瞥了一眼,干净的桌子正中间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白纸,上面似乎写着清秀的字迹。我凑到前面去拿起纸来阅读,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看到了我的名字。
chapter 17
洛夏:
也许在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里,到了另一个世界了。我对于死亡并不是毫无畏惧的,至少我知道,对于这件事情应该做一个了结了。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的确显得很离奇,我想你们也一定心存疑虑并且暗自猜测吧。我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多么想把一切事情都让你们知道,让你们看到我是多么的无辜。不过那的确是非常幼稚的想法,因为我们现在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必须去独自承担一些事情。而我只不过是隐藏的更多一些罢了。我明白你们每个人也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吧。我认为我永远也不能再像一个透明的人一样在你们的眼前走来走去了——让你们能够看见我的五脏六腑,能够洞悉我的一切想法。撒拉伯爵是一个读心者,我想你们也都应该清楚吧。
我选择在撒拉伯爵的手下做事,那是完全合乎情理的。你瞧,我既没有纯正的血统,也没有足以超越你们的家族地位。你和洛亚是撒拉伯爵的直系亲属,并且是上一代伯爵的长子,如果按继承论制的话下一代伯爵会是你们,那是毫无疑问的。所以我只能采取其他的方法。
没错,我承认,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战胜你们成为克里斯特尔的伯爵,并且采取了尽可能的手段。但是这些也都是在撒拉伯爵的要求范围之内的。我只是一直在默默地努力着,希望能够在撒拉大人的眼中地位得以提高起来。这是我能够成为伯爵的唯一途径了。
真的,你们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贵族子弟们,你们该觉醒了——整日无所事事的,但是,光明的前途仍然在前面等着你们。而有些人无论怎么努力,也够不到那些有权者的光环下。
我是个养女,这个事实一直压在我的心上让我难以释怀。我是永远也无法和你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的。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我应该感谢撒拉伯爵,如果不是他将我带回府邸,我是永远也不会和你们这些贵族一起去追逐伯爵的位置的。尽管现在这个希望也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
如果没有撒拉伯爵的话,也许我早就已经死在伦敦寒冷的街头了——我父亲死了之后,我真的找不到丝毫的头绪。我认为自己的生命就该这样结束了——玛塔沙·埃尔罗伊,这才是我原本真正的名字。我也曾经是一个家族是核心,是所有人捧在手心中的公主,是环境的改变影响我,让我坚强了起来。洛夏,你知道吗,是我亲自将我的父亲埋到了土里,那土黑乎乎的,又潮湿,我至今还记得。我没有流泪,我独自去寻找撒拉大人。因为我知道撒拉是父亲的好友。当我抿着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撒拉伯爵的府邸外面的时候,我记得是哪个女仆为我开的门。我仍然还记得,撒拉大人第一次把我领到你们面前的时候,洛亚冲我做着鬼脸,说:你是撒拉大人捡回来的野孩子。我闭着嘴巴没有说话,在这个陌生的家族里面,一个外来者是不会有什么发言权的,更何况是这个视血统为最重要的纯血统家族。
撒拉伯爵对我说,这个世界上的埃尔罗伊家族已经再也不存在了。不过,你可以靠你自己的手去将它光复。我在心里哂笑,那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不过既然撒拉大人如此严肃地向我提出这个话题,我想我是应该好好地考虑一下的。
也许你不会相信,并且你会嘲笑我,不过我认为我必须说明的是,撒拉大人就像是我心中的神一样。所以我才愿意跟随着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而且,我希望继承他的地位,让他的光辉影响我的一生。并且,我也可以像撒拉伯爵一样的伟大,可以泽被后世。希望你不会嘲笑我这个失败者最终的幻想。
是的,我完完全全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将我和洛亚的关系搞得那么糟,甚至到了你们会认为我们会自相残杀的地步,这可真是可笑。你说是吗?我从未想过与洛亚势不两立的,事实上,他极度的厌恶我,我再做任何事情也都是多余的。我仍记得幼年的时候,洛亚拉着你对你说:我们不要和这个差劲的女人在一起玩了,我浑身都感觉到不自在!后来,他成功地患上了女性恐惧症。难道这就是我给他的童年带来的巨大阴影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之间有一种不算很得意的成就感。
即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并不想向洛亚道歉——事实上他非常应该向我道歉。哦,抱歉我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却仍然在做这种别扭的思想斗争。其实洛亚会不会原谅我,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我正在面对人生最重要的叉路口,并且一步一步地向死亡的沼泽走近。相信我,洛夏,我走上了一条永远也无法回头的,没有尽头的道路。
撒拉大人说:埃尔罗伊家族是应该伟大的家族,一直都是,即使它在战役中消亡了。
这个信念一直使我坚定着自己的方向,自从我从撒拉大人那里得知伯爵继承人这回事之后,我为自己订下了目标——之前我不过一直暗自努力,想要胜过你和洛亚,获得撒拉大人的赞赏罢了。可是在这之后,我发现撒拉伯爵的身后还有应该发着光亮的出口,那个我们都有权利进出的出口。我一直努力着,努力着战胜你们,但目的不是为了赞赏,而是应该更高的目标——登上伯爵的王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以前所忍受的屈辱,坚持的刻苦,都不算什么。另一个目标,是我曾经想也不敢想的,那就是光复埃尔罗伊家族。
尽管笑吧,我已经认识到这是应该多么浅薄无知的想法。即使是战胜你和洛亚这件事情也是希望渺茫的,即使我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着生命的尽头,这些愿望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我曾经以为,只要得到了撒拉伯爵的认可,我今后的道路就会是畅通无阻的。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我的对手是你,是洛亚,还有那个谜一般的弥沙·C·克里斯特尔。他的能力简直就像是流动中的黑洞一样。洛亚的力量是属于爆发性的蛮力,而你,身上却流动着一种和撒拉伯爵十分相似的气质。我认为你会是毫无疑问的伯爵继承者。所以我退缩了,我畏惧了,我这个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的外来者,根本就没有权利和你们这些信心满满的贵族站在一起。
但是,撒拉伯爵为我争取到了参加伯爵试炼的机会。事实上,或许这在往常的规矩中是不被允许的。为此我更加感激撒拉伯爵。他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十个指尖并拢在一起,对我说,他将我看做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样,而且我具有与那些贵族子弟不同的坚韧,因此这次的伯爵试炼,他希望我可以去试一试。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是因为遇到了我的神,被上天所眷顾,我才会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去改变我这个被毁得一塌糊涂的命运。
我是一个骗子,我欺骗了所有的人。当我站在路修·X·克里斯特尔面前时,他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盯着他看,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我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慌张。我没有感到任何的心虚,也许上天注定我适合做一个骗子吧。我们互相喝了对方的血以表示忠诚。这是一个可以在撒拉大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我没有放过,并且我认为自己可以完成的很出色。我终于可以自如地穿行在两个紧张得似乎战事会一触即发的两个组织之间,去做那些被外人看来危险得似乎随时会死去的工作。相信我,洛夏,当你站在一个认为你会绝对服从的人的面前编织着另一套谎言,那动作和表情要求有百分之百的准确度。
chapter 18
我开始学会在所有的人面前说谎。事实上我想承认一个错误,就是在你们都误会着洛亚将我杀死的时候,那时的洛亚一度地怀疑我想要搞阴谋,耍手段,去获得伯爵的位置。我也懒得与他解释那么多,直到那一次洛亚将我约到城堡外面的树林里决斗——说是约出去倒不如说是我被他的剑逼出去的。看起来那个张狂的家伙是真的想给我一点颜色看看。但是使我感到抱歉的是我没有那种兴趣,至少他永远也不肯静下心来听我的解释的。这家伙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就会怒气冲冲地一直做下去,所以,我也不想阻止了。
我逃离了,这的确是出于本意的。我想要安静一段时间,不想再参与到与洛亚的永无休止的纠缠中。这也许会很不负责任,并且有一点也不像我的作风。但是请理解我,麻烦专家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但同时我还怀着一点报复的心理,我故意制造出在洛亚袭击我的时候消失的假象,让其他的人都误以为我被洛亚杀死了。在这个动荡的时局下,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很合理的吧,更何况,每个人都知道我和洛亚的关系非常不好。
我已经查阅过家族中上一辈的资料,那上面记载着关于上一次伯爵试炼的事情。我想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参加这个每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试炼了。因此我把它写下来告诉你,希望你能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初步的试炼是由你和你的训导者来完成,训导者是从家族的骑士团中选出来的最德高望重的前辈,你们也许会先相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对你们的要求是能够去了解属于你的训导师的脾气、习惯和爱好,能够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找到他的弱点那是最好不过的。因为这些都可以作为战场上打败他的条件。没错,你们将会有一场战斗,而这场战斗是决定你是否能够留下来的关键。曾经有一次家族的伯爵试炼,没有一个人通过训导师的考验。之后便有人发动叛变将政权夺了过来——唉,这的确是个非常不好的例子。让我继续说下去吧。通过训导师的考验的人,将会互相发生一场决斗,这是最终的战斗了,你们将会战斗下去,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为止。而那个人就是通过了最终考验的伯爵继承人。
洛夏,尽管我已经无法再在这个家族中留下来了。但是我的心仍然紧紧地维系着这个家族,今天我从路修·X·克里斯特尔那里听说了要来攻打克里斯特尔家族的事情,我的心情很忐忑。尽管我认为我已经足够成熟了,能够面对着一切波澜不惊,不过我还是很害怕面对着你们。虽然我已经在之前把话对你们挑明了,但是以这样的情况再见同样是令人感到尴尬的,不是吗,因为上次的斯图亚特舞会之行,我的精心编制的谎言被洛亚戳穿了,说是谎言,其实我没有恶意。我穿着准备好的晚礼服偷偷躲在城堡外面的墙角。黑森森的树枝刚好能够为我做一些掩蔽。我看着属于克里斯特尔家族的那些人们走下了马车,安全地走进了城堡——在这之前我听到了路修的阴谋。他大概从哪里弄到了对斯图亚特女王,克洛莉希蒂·A·斯图亚特很重要的东西,总之,他们开始谈条件了,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交易对象竟然是撒拉伯爵本人。流程大意是这样的,克洛莉希蒂将借舞会之名将撒拉大人诱拐到某一处去——尽管这个事件幼稚可笑的如同是路修·X·克里斯特尔想出来的一样,但是我仍然将它视为一件重要的事情,急速地赶回来报告给了撒拉伯爵。但是令我感到哭笑不得的是,撒拉伯爵很高兴地答应了这场死亡的赴宴,并且还兴致勃勃地拉上了你们所有人。我承认撒拉伯爵是一个淡定豁达的人,他既然毫不担忧并且认为这是一场很棒的游戏,那么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于是我决定躲在那里偷偷地观察你们。这也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单单是这件事情我没有征求撒拉大人的意见,我认为撒拉伯爵所需要的并不只是一个只会规规矩矩按他的命令做事的人。
接着说下去吧,我在之前调查了斯图亚特接着的主要成员,女王克洛莉希蒂·A·斯图亚特,女王继任者尤妮丝·A·斯图亚特,伯爵继承人,或者说是隐之伯爵,玛卡巴兰·A·斯图亚特,杀手库斯谢罗·A·斯图亚特,以及处理外交事务的普斯和尼克。我想只要有事情发生的话,就一定会看到这些家伙们的。于是我便一直躲在那里观察着,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撒拉伯爵,同时看一下周围的动静。我自以为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是安全的,至少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但是我错了,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一时间洛亚这个家伙正好从我头顶的窗户跳了下来,起先他见到我,的确感到很惊讶,他冲着我大叫道:在我被别人深深地误会的时候,你居然穿着小裙子在这里藏着,难道说你丝毫感觉不到愧疚吗?我强忍住对这个吵闹家伙的怒意,后来我想到,借用洛亚去偷偷混入舞会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这次的绑架计划是路修·X·克里斯特尔一手包办的,不过我敢用我的脑袋打赌,稍微有点脑袋的人也不会现在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个舞会上的。我向洛亚解释了很久,不过看起来似乎他一点也听不进去,还一直妄图指控我的罪行。我实在没有办法,我拉着他强行地斯图亚特的城堡。洛亚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而我也感觉到非常的别扭——但是我已经习惯了去忍受那不同平常的别扭,然后,我就看到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