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带回村的一些应用之物扛上了车。临走时,李横也只是让他给家里人都捎个好,其他并未多说,俩人似知道彼此心中想法,
楼小拾点了点头,便上了车。
天气渐热,楼小拾撩开帘子,探出身子坐在边上,和旁小三说着话,对方天南地北的聊,忽又说到他家的茶肆,说自己的主顾
不少都称赏“不倦”的当家是块做生意的料,楼小拾闻言笑着谦虚了几句。
昨个因和李横说话说得太晚,没一会,楼小拾发困,便返身窝回车厢里打盹。旁小三赶着车子于中午时分进了桃源村。他来的
勤,村民们大都认得他了,见着他便知道是楼小拾或者李大回来了,纷纷打着招呼,旁小三笑着比了比后面,说了句:“是楼
爷,睡着了。”村民们言语间带着笑,说晚点再去看他。
唐绕正在溪边择着菜,看见了旁小三的驴车,抻着脖子仔细分辨了会,便扭头冲屋里喊道:“爷快出来,好像是楼爷他们回来
了。”
旁小三自驴车上跳了下来,挑起帘冲车里唤了几句,楼小拾才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咕哝一句:“到了?”
旁小三点点头,这时三叔他们都迎了出来,见楼小拾一副刚睡醒的悠哉模样,也知铺子里并未出什么事情,楼小拾跳了车,李
乔和李程帮着将东西都卸下来。
楼小拾打了个哈欠,掏出早就备好的钱结给旁小三,三叔一直挽留他在家吃饭,旁小三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跟您们客气,
我中午还有个活呢,这立马就得赶回去。”
“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强留了,小哥路上慢点。”
“好好,您们也赶紧回去吧。”说完就跳上了驴车,一声“嘚”,赶着驴就走了。
“唐绕,中午加个菜。”李乔嘱咐完,便进了屋。
“晓得晓得。”唐绕去筐子里取了几个鸡蛋,又剪了一把葱。
“楼爷!”一诺、无二、四海乖乖地根楼小拾见了礼。
“小拾叔叔。”四个孩子又围着楼小拾撒娇。
“不用管我了,桌子上的那两袋子里装的是些吃食和日用,你们归置归置去,墙边那几包就别动了。”楼小拾冲那三人努了努
下巴,然后转头看向几个小的,又道:“你们也跟着去吧,里面有糕点果子,给大家都分分。”
三人笑着应是,一同去收拾东西。四个孩子欢呼一声,找到了糕点,让了让一诺他们,对方说等忙完再吃,四个孩子便一人拿
上一块坐在门口吃了起来。
楼小拾转回身,给众人招进了屋,其他人知道他这是有话说。进了屋,楼小拾笑着道:“三叔,我和李横想再新开间铺子。”
李家兄弟闻言只觉得高兴,点头表示赞同,不用多言,单从楼小拾的话语间就能听出城里那两间铺子生意不错。三叔闻言却微
微皱起了眉,低头沉吟片刻,道:“我始终觉得还是稳紮稳打的好,那俩铺子真的就火到招不开人了?”
楼小拾心道一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摇头笑道:“不是再开跟吃食有关的铺子,你们先开看这个。”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自
己制的砖块。
三叔接过砖块掂了掂,然后又传给了李家兄弟看,只见他眉头皱得更紧,道:“比城里上等品还差一些,难道你们想做砖瓦的
买卖?”
楼小拾脸上堆起了笑,道:“是啊。”
三叔摇头:“不妥不妥。”
楼小拾指了指正捧在李舟手里的石块,刻意压低声音道:“如果我说这砖块的成本还没城里卖的那些砖的一半呢?”
众人眼前一亮,李舟直嚷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李乔和李程也跟着忙问,三叔宜喜宜嗔:“你这孩子啊……”
楼小拾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便将这砖制造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其他人又惊又奇,待楼小拾说完,李程问道:“这砖不用烧,
能结实的了吗?”
三叔没说这砖如何,只是立马就道出了和他们之前想的一样的担心:“我倒信这砖铺子能赚钱,只是就怕到时有人惦记,明枪
易躲暗箭难防!”
楼小拾点点头,接着又说出了之前他和李横商量好的法子,李舟听了直不甘地叫唤不同意,李程板着脸,看意思也是不大赞同
,李乔见三叔脸上并没有出现不悦的神色,也就跟着认真想了想楼小拾的话。
李家兄弟没想到三叔竟道了一声“好”,李舟还以为楼小拾给三叔气着了,赶紧凑过去抚了抚他的背,说:“小拾哥糊涂了,
咱再劝劝,三叔您别跟他置气。”
三叔愣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拍了拍李舟的脑袋,道:“我没跟他置气,糊涂的是你们。”
李舟和李程仔细分辨了会三叔的表情,见他真的不是气到说反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有不甘,李舟挤在三叔旁边,皱着眉撅
起嘴,道:“怎么是我们糊涂呢,若只有咱一家会这制砖的法子,那以后银子还不任咱们捞,这把法子卖了,不就有许多家要
跟咱们分了吗,按长久考虑当然不卖的好,以前爹爹就是这么教的啊。”
李舟说起爹爹,鼻子又发酸,心里有了委屈,低头绞着衣服的带儿。三叔见了自己的小侄子这般模样,可心疼了,拉过他手拍
了拍,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李舟闻言果然抬起了头,吸了吸鼻子扬了扬脖儿,一副没哭的犟样。
李程以前自然也被教授过这些,他的想法和李舟的一致,却不知这会三叔为何赞同楼小拾,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叔,您那句
话的意思是?”
三叔叹了口气,道:“纸上谈兵,那些不过都是纸上谈兵,如若不是有小拾在,你们叫我如何放得下心?我问你们,咱现在可
还有雄厚的财力?可还有广结的善缘人脉?可有高官衙内做靠山?什么都没有,如何谈登之龙断?只怕还没等捞着银子,就让
有心人在背后捅一刀了罢。”
李家兄弟不言语了,反复想着三叔的话,后者又拉过了楼小拾道:“我原本还怕你跟他们一样急功近利好高骛远,将那制砖的
法子当宝贝揣在怀里,正愁不知如何劝你,没想到你自己竟也想得这么长远,三叔果然没看错人!”
楼小拾被夸得不好意思,搔了搔头咧嘴嘿嘿笑了一声。
半晌,李家兄弟似乎明白了三叔话的意思,支支吾吾表示对这决定再无异议了。
三叔又道:“不如我再跟你们补充些想法。”
楼小拾拼命点头,三叔道:“这砖价低,是利也是弊,一般人定会怀疑其硬度品质,你刚说先不声张制出一批来,这我也同意
,但不如将头一批制出的砖搁咱家自己用,到时你若想卖制砖的法子,叫别人来咱家看了,人家就更容易打消后顾之忧。”
砖的结实问题便由三叔又兜了回来,不是他不信任楼小拾,而是他本能地觉得只有自家用着没问题了,才敢拿出去卖,毕竟砖
这东西不同其他,是要盖房住人的,还是谨慎些好。
众人哄然叫妙,李舟蹭着三叔撒娇:“三叔真厉害,还是三叔想的细!”
楼小拾跟着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也就不急着盘门面开铺子,还是先给自家建好再说。”
三叔谨慎,又压低声音道:“这个也先别跟他们说。”
众人附和,跟着又议论了些实际操作的问题。
唐绕在外面喊人吃饭,大家围坐在一起,桌面上聊了聊彼此两边的人情家务。
84.憨子霍二!
决定好了大体的计划,接下来便是对造砖具体细节的商议研究了。楼小拾只记得模子是用木板钉成,等模子里的砖荫干后便拆
下来,留着下次重新钉起来再用。但实际操作起来似乎有些麻烦,到底还是三叔有见识,最后他想了个办法——用四片木板,
每片板上凿一个卡口,用的时候将其拼成一个方形木框,等到荫干后再给他拆下来,既简便又好用。
楼小拾在村子里也不久待,赶上一村民去城里办事,就搭了他的顺风车。临走前,三叔给他叫到一旁:“地里还有田,总不能
荒废吧,这阵子先让一诺他们去整地,我们几个在家里鼓弄模子,估计唐绕是瞒不住了,等地里都下完种,我再告诉他们,到
那时再一起造砖。”
“好好,三叔办事我绝对放心,您也多歇歇,不急于一时,等雨季过去再造砖,这行子得见太阳,也怕潮,以后我或李横每次
回来都捎点石灰回来。”
“晓得晓得!”三叔拉着楼小拾又嘱咐他自己也注意身体,李横就麻烦他好生照顾了,然后又笑着催道:“赶紧走吧,别让人
家等太久,咱们这也都好,你俩也不用常挂念。”
楼小拾点点头,一一和众人告别便跳上了牛车,四个孩子站在土道上,踮着脚尖大力挥着手。
“小拾兄弟。”车上还坐着霍老二,最近脸上也有些肉了,热络地和楼小拾打着招呼。
“霍二哥,去城里添置日用?”楼小拾跟着客套。
“可不是吗,马哥去城里,俺也就顺道搭下顺风车。”前面赶车的马哥偶尔也插一句嘴,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早上走得早,车子也赶得快,约莫巳时正便赶进了淑浦县。街上行人渐多,马哥驾着车穿了条胡同,两旁是富家的宅邸,胡同
里没什么小贩也少有人经过。
“诶?停一下停一下!”霍老二一声咋呼。
“怎么了?”马哥勒了勒缰绳停下了车。
“马哥、小拾兄弟,你们看那是吗行子。”二人闻言,顺着霍老二的手指看了过去。
楼小拾的眼神终究比不上马哥和霍老二,在他还虚着眼睛用力瞅时,马哥已经看清了霍老二所说的“行子”并变了脸色,而霍
老二更是差点跳了起来:“是个姑娘,在墙角躺着个姑娘!”
经霍老二一说,楼小拾也看出来了,只是由破框等一些废物遮住了那姑娘的头颅,只能从那凹凸的曲线上判断出到真的是个女
子。
霍老二二话不说就要跳下车,叫马哥一把拉住了胳膊,前者口气里难掩焦急,道:“马哥,你拉着我干什么?”
马哥直咂舌摇头,道:“你小子想媳妇儿了吧,见到一姑娘躺地上眼都直了,你仔细瞧瞧那姑娘穿的衣裳,那是一般人家穿得
起的吗?这两边又都是富人家,她别在是从哪家逃出来的丫鬟。”
果然如马哥所言,那姑娘身穿着一件半旧的鹅黄色褙子,下身是枣红色襦裙,衣裳带儿有简单的花样,观其样式还真不是一般
人家穿得起的衣衫。
霍老二被说得臊红了脸,哎呀一声道:“那也不能不管吧,你看那姑娘躺地上一动不动,莫不是受了伤。”
马哥叹了口气:“你小子啊……”便松了手。
霍老二跳下了车,几步跑到了那姑娘跟前,楼小拾也下来了,正犹豫要不要过去,那边就传来了霍老二的惊呼:“小拾兄弟、
马哥,你们快过来搭把手!”
楼小拾闻言跑了过去,马哥下来牵好牛,便慢了几步。霍老二姿势怪异,将那姑娘抱在了怀中,楼小拾凑到跟前,霍老二冲那
女子下身努了努下巴,楼小拾这才发现她枣红色的襦裙上有一片不小的血渍,只因颜色和襦裙相似,乍一看看不出来。
“快,快给她送到医馆。”霍老二说着就将怀里的姑娘抱上了车,楼小拾跟着在后面托着她双脚,毕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马
哥也不再多劝,跟着帮忙稳住了牛。霍老二一动,这就露出了那姑娘姣好的容貌,只是脸色煞白得怕人,嘴唇也血色尽失。
这会快到了雨季,村民们来县城都会随身带块油布,马哥犹豫了一下,便将油布抻开,给那姑娘完全罩住,“嘚”了一声,赶
着牛往医馆驶。
牛车停在医馆门口,霍老二抱着那姑娘往里面跑,马哥要在门口看车,楼小拾便跟了进去。
老郎中看了一眼那姑娘的脸色,便让霍老二给她抱进内室,招来一小丫头帮忙扒开姑娘的襦裙,霍老二面色一红,闪了出去。
楼小拾和霍老二等在房门外,没多大会功夫,那老郎中便踱着步子从屋内走出,满脸义愤,喃喃道:“下手忒狠了,也不过是
个十七八的姑娘!”
楼小拾和霍老二上前问那姑娘的伤势,老郎中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见其身上的衣服还没屋里那姑娘的料子好,便也猜应不干
他俩的事,捋了捋胡子道:“你俩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霍老二嘴笨,这会也说不出来,楼小拾简单的讲了是在胡同里遇见的这受伤的姑娘云云,霍老二跟着在一旁拼命点头,又一个
劲地问那姑娘如何了,老郎中叹了口气道:“是笞挞伤,右臀至胫,无一点好处,饶是这姑娘身子骨硬,也去了大半条命,想
好也得养些日子了,若好之前再操累,怕是以后得落下病根了。”
霍老二也跟着在一旁摇头晃脑直叹气,老郎中看着他又道:“不知今个可为这姑娘抓药?内服的外敷的都少不了,要是允许的
话还要加一些调理养身的药。”
“抓药抓药!”霍老二跟着点头,老郎中闻言便绕到了柜台后,提笔开始写方子,算了钱,竟需要一贯五百钱。
霍老二瞪着眼睛,双手耷拉在两侧,汗便下来了。老郎中观其表情,似是了解对方的窘迫,也不恼,低头想了片刻,勾去了几
味养身的稍贵的补药,最后一算也要一贯钱。
霍老二脸色涨得通红,转过头讷涩开口:“小拾兄弟,你先借俺五百文行吗,回村俺就还,那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既然对方开了口,楼小拾也不好拒绝,否则倒显得他无情了,点了点头,从怀里取了五百文递给他,霍老二点头哈腰一通感谢
,到好像这应当是他的事,那姑娘是他家女人似的,楼小拾心叹了句憨子也不多话。
老郎中也是个热心的人,提笔刷刷又写了张单子,都是日常应注意忌口的,然后又拉着霍老二跟他仔细交代,后者也听得认真
,不时地点头或者插话问上一两句。
没多久,霍老二将姑娘抱了出来,马哥听霍老二跟他讲这其中的事,对他找楼小拾借钱给这姑娘抓药并未感到太奇怪,幽幽叹
了口气,只是让他用油布给这姑娘遮盖好了。
楼小拾跟二人告辞,说还有赶紧回铺子,霍老二又是一通感谢的话,说回村子就将钱给三叔他们送去。
85.可怜女子!
话说那不知名的姑娘被霍老二带回了村,还没进屋,就嚷嚷着让大哥帮着铺床拿被。霍大娘见自己二儿子怀里抱个姑娘,还以
为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歹事,拿起床边的鞋就照他身上招呼,霍老二左躲右闪,直叫“娘,您听俺说啊!”
霍大娘住了手,扶着桌边连连喘大气,霍老二将姑娘安置在床上,便到霍大娘身前跟她讲这姑娘的来历。霍大娘听清了原由这
才消了气,见那姑娘模样生得俊俏,跟天仙似的,喜欢的不得了,又怜她身上遭受的皮肉之苦,更是心疼得紧。看二儿子忙前
忙后跟着照顾,知子莫若母,便猜到自己的憨儿子动了心思。
“老二啊,只是你看咱家连块搭地铺、挂帘子的地儿都没有,这姑娘往哪安排啊?我就是怕她住在咱这坏了姑娘的名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