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乔沉吟片刻,道:“奇怪还不止如此……”
楼小拾面带疑惑,问:“怎么?”
李乔道:“官府态度很奇怪,本城县令虽不是什么清官,但为人还算深明大义,本城一下子丢了六个孩子,衙门里人态度却一
副不紧不慢样子,一通说辞只是敷衍推脱,我刚跟大哥那么说也只是安慰他,实则衙门只劝我们回家再等等,兴许孩子只是一
时贪玩跑远了呢。”
楼小拾紧攥着拳头,久久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方道:“别跟你大哥说这些,他若急起来,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咱自个再找找,
你刚说还有俩家丢了孩子,你可记得那人家?”
李乔点点头:“记得,我特意问了一下,一户是城南药铺家丢了小孙子,一户是城北打铁铺子丢了闺女,我本想细细问来,又
怕大哥着急,这就先回来了。”
楼小拾嗯了一声:“我这就去那俩家问问情况,兴许几个孩子真是在一块儿丢呢……”
楼小拾还未说完,前堂响起江半可以扬高声音:“三老爷,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村子里有什么事了?”
李乔和楼小拾心中一惊,下一刻果然传来三叔声音:“我倒要问铺子里是怎么了?敞着门怎么却不做生意?李横呢,楼小拾呢
?”
不等江半回答,楼小拾和李乔一同挑帘进了前堂,前者脸上硬挂起笑容:“三叔,您怎么来了,村子里可是有啥事情?叫村民
们捎个信儿来不就好?”
三叔满脸狐疑,先是打量江半,江半怕被看出端倪,借端茶名义就下去了,三叔转回头,又看了看楼小拾和李乔,道:“打昨
日我就心慌很,坐也坐不住,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眼皮还直跳,我看地里活儿也都忙得差不多了,今个儿一早就来城里瞧瞧
你们。”
李乔和楼小拾笑容有点僵,三叔板起脸,他寻不着李横,心里难免猜测,但最坏打算也不过是李横和客人动了口角,他知道直
接问,那几个孩子还可能会瞒着,便打算绕个弯弯,先装作无事,提了别:“李夏他们呢,一早就出去玩了?这几天怕是野坏
他们了吧?”
李乔和楼小拾却以为三叔看出了什么,不由得脸色一白,三叔还要再说别,待看到他骤然俩煞白脸,心里跟着咯噔一下,搭在
两旁手就忍不住有些抖,问道:“不会是李夏他们几个出什么事了吧?”
李乔和楼小拾仍不知怎么开口,但三叔从他俩表情可以看出他果真猜中了,紧攥拳头迈了几步,拔高声音问道:“你们倒是说
啊,这样真想急死我啊?”
李乔上前拉住三叔,扶着他坐在了凳上,楼小拾跟着过来,俩人对看一眼,见瞒也瞒不住,索性跟三叔说了实话,三言两语,
三叔这才知道李夏他们四个孩子打昨晚丢了。
李乔见三叔整个人都抖了,脸色更是白得跟张纸似,他忍不住拍抚着三叔后背,好言劝着,让他莫担心。
三叔一下子站了起来,连李乔都没压住他:“我得出去找他们,你们不知道,李夏身子骨弱,晚上冻着一点转天就会发热,唐
娃子更是少吃一顿胃口就疼,大宝小宝也怕黑怕紧……”
三叔声音有些哽咽,恰巧李横此时回来,听了三叔话他只觉得心里跟被人抽了一鞭子似难受。
三叔抬头看了看李横,像是喃喃又像是再问他:“报官了吗,得先报官,你们都跟着出去寻啊……不对不对,周我你回村子给
李程他们都叫来……”
三叔像没头苍蝇似,一会要出去一会又进来,李乔一把揽住他:“报官了,官府说已派人去寻,我这就去让周我回村子给他们
都叫来,我们也这就出去找,三叔您别慌,您在铺子里等着,万一有了什么信儿,铺子里总留个人吧。”
三叔跺脚挣扎:“我哪里等了?我哪里静得下?我也跟住出去去找。”
李乔哄道:“兴许那几个孩子惹祸了不敢回来了,见铺子里有您在,知道您疼他们,他们就回来了……”
李乔总算给三叔劝得不再吵着要出去,后者点头同意留在铺子,却坐也坐不住,在铺子里来回溜达,催促他们赶紧出去寻。
下午,李程、李舟他们都到了铺子,来时在车上已听周我讲了大概,不由得跟着干着急,所有人在铺子碰了个头准备再出去往
城外远处寻寻。李乔见三叔只半天,嘴边就起了一圈燎泡,心中有些不忍,他拉过李程,偷偷跟他说了衙门态度,又跟他暗示
了几句。
李程沉吟片刻道:“咱们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我去……我去求谢五,他在各处都有人脉,兴许能有什么信儿呢。”
三叔也顾不得许多了,只一个劲儿地点头,李横紧攥拳头也没说话。
106.目标向北!
话分两头,且说李夏他们真遇到了雕儿手,不大车厢里挤了十来个孩子,有李夏他们认识,同城大彤、灵妹、几个叫不上名新
认识小伙伴,还有四五个,便是没见过生面孔了。孩子们大都听大人讲过吓唬话,说若是让雕儿手偷走了会如何如何落个凄惨
下场,一群孩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只是不知被喂了什么东西,浑身发软,叫也叫不出声,只能能摊在车厢里默默流着泪,哭
红了整张脸。
唐娃子努力地将李夏并大宝小宝护在身后,其实他小小身子又能遮得住谁,唐娃子留意着外面,他知道马车一直在前行,小小
脑袋里只有要逃念头。
马车停了下来,有人在接近车厢,踩在枯枝上发出嘎吱声响,声音一步步逼近,孩子们脑海里猜测着恐怖结果,都抽抽噎噎又
哭了起来。下一刻,吱呀一声,车厢门被打开,五大三粗汉子堵在门口,遮住了大半阳光,有孩子被吓尿了裤子,对于孩子们
来说恐怖男人哼了一声,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脏话,又不忘出声警告:“崽子们,敢闹出点声响,大爷我就宰了你们。”说完,
露出泛着寒光大刀,孩子们闻言紧紧捂着嘴巴,让哽咽声只停留在喉间。
那人满意地收起了刀,从一旁包里摸出几个馍馍甩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
唐娃子想扑过去,无奈身子发软,刚抬起来一下,就又重重跌倒,李夏阻止不及,眼看着那汉子唰一声又抽出了大刀,嚷道:
“下作崽子,想跑是嚒?信不信我宰了你?”
大刀指着唐娃子,有孩子害怕得闭上了双眼,有已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李夏紧紧攥着唐娃子衣摆,小脸煞白。
唐娃子哭了出来,道:“这位爷爷,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想跑,我是想求您舍点生葱,我从小有病,得郎中偏方子,需日日
吃生葱不可……”
唐娃子还没说完,那男人又晃了一下刀子,骂骂咧咧道:“哄我玩呢?这荒郊野外到哪给你找生葱?”
唐娃子被吓得鼻涕眼泪齐流,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解释。
男人不耐烦,车厢外另一个男人却开口说了话:“奎子,你跟一个崽子较什么真儿,他要生葱便给他完了,下个城镇给他买点
,不也才几文银子嚒,别忘了上头可是按人头给好处,他若是耍什么花样,几根葱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别让他们死在途中才是
重要。”
被叫做奎子男人啐了一口,收起了刀,恨恨地阖上了门。待马车再次行起时候,李夏才长吁了口气,看他脸上挂着泪珠子,小
手还紧紧攥着唐娃子:“唐哥哥,你吓死我了……呜呜……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呜呜……”
大宝小宝也搂着唐娃子哭了起来,四个小人儿抱在一起抖得如秋天树叶一般,唐娃子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后怕呢。
话说李横他们这边,几次都要冲出去自个出城去寻,都被李舟和周我他们给拦下了,李乔还要安抚三叔,李程出门去打听消息
,已走了半个多时辰,楼小拾去了同样丢孩子那几家,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楼小拾先去了城南药铺,说起来,青莲脸上伤还是这家开药给治好,现在虽然还有疤痕,但已淡了不少,这家老郎中热心认真
,为人又耿直,楼小拾对他印象极为深刻,如今这会再看,硬朗老人如生了场大病一般,双眼无神半躺在椅子上,身边围着几
个年轻人劝他回屋,他说什么要要坐在厅堂里等着,听那些人称呼,应是子孙一辈。店里伙计以为楼小拾是来抓药,招了招手
道:“您身体有什么不利索话让我来跟你瞧瞧吧。”
楼小拾摆了摆手,不敢上前再去刺激老人,只叫来他身边一个男人,给他拉到一旁,如此怎般地说明了原由,那人幽幽一叹,
:“小孙子是老爷子命根子,咱家也报了官也派人去找,不止咱家,还有好几户丢了孩子,可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说
完摇了摇头,脸上表情是凶多吉少意思。
俩人又互相交换了些信息,楼小拾不敢久留,告辞后又急匆匆去了城北打铁铺子,那家女主人都快急疯了,得到消息还是一样
。
楼小拾回了铺子,众人忙迎上去,问:“如何,那几家可说了什么有用?”
楼小拾摇了摇头,众人一时是什么表情都有,李横又要冲出去,这时,李程回来了,并且他身后跟着一身黑衣谢五。
众人已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可谓是一拥而上,屏息等着李程说话,李程眉目肃然,点了点头,道:“这事还真有些
猫腻,谢五说早些有批生面孔人出城向北面走了,看打扮像商人,但举止像武人,衣着打扮不穷酸,倒也不像是雕儿手。”
李横管不得其他,如抓住救命稻草,道:“周我、江半,去把马牵来。”原来打算去旁边县城寻人李横早叫人备下马匹。
青莲早已收拾好了简单应用之物,楼小拾从她手上接过,说:“我也去。”
李横要从他手上抢过包袱,并断然拒绝:“你别去。”
楼小拾将包袱别在自个身上,坚持道:“我是肯定要去。”
俩人对视片刻,李横先让了步:“好!”
李程这时也插嘴道:“我会些功夫,我也跟着去。”
李横点点头,倒是一直没说话谢五也开了口:“周我县城倒也都有我家铺子,这件事十分蹊跷,我也实在有些疑虑,我也跟着
一路上北。”
谢五像是在跟李程说,难得,李程没有拒绝,只看他一眼,就出了屋。
李横、谢五李程纷纷上马,楼小拾却不由得咋舌,这才想起大家是骑马去,李横知道楼小拾不放心他也不放心那几个孩子,冲
他伸出了手,一把给他拽上了马,搂进了怀里,道:“你抓紧了我。”
楼小拾点点头,依言抓住了李横,三声“驾”喝声,三匹马向着城门奔了出去。
107.葱汁密字!
马车由外反锁着,孩子们窝在车厢里挤成一团,听着外面熙熙嚷嚷人群声音,他们知道已经进了城,可他们不敢叫也叫不出来
,李夏和唐娃子皆屏息,仔细分辨着外面人声。马车放慢了速度,又走了一会,耳听得外面吵闹声渐渐变小,马车终于停了下
来,“圪垯”一声,车厢门被再次打开,门口出现几名凶神恶煞男人,恶狠狠地警告他们仔细皮肉,别乱哭叫,接着就给车上
孩子们连拉带扯地拽下了车。
李夏偷偷四下观察,发现他们此时所处在一所宅院里,青砖碧瓦高墙将外面隔绝了起来,竟一点也听不到街上人声鼎沸声音。
李夏不及多看几眼,便被人推进了屋,“圪垯”一声,房间门再次被锁上,这是一间连窗户都没有房间,只有稻草和干柴,空
气里是难闻霉味,只是谁还能顾得这些啊。
孩子们被关在柴房里,早就分不出了时间,唯有从门缝下投进了光亮知道这会天已经黑了,冷风顺着门缝往里灌,他们只能抱
成一团,缩进稻草里。
外面传来了动静,房门再次被打开,还是一开始那个拿大刀男人,他甩进来几个硬邦邦馍馍,还有一把大葱,男人脸上阴霾,
嘴里骂骂咧咧:“妈,当初应承下来,结果还不是让老子跑腿掏钱……他妈。”然后狠狠瞪了唐娃子一眼,扭头就要出去。
唐娃子还欲说话,这次却被李夏抢先了一步:“我……我要拉屎。”
男人脸色一变,已挂上了怒色,瞪着眼珠子看李夏,吼了一句:“想拉就在这拉啊,还让老子我伺候你?”
孩子们被他吼声吓了一跳,都往里缩了缩,李夏眼圈也红了,强忍着泪水说:“我我我我想要点草纸……”
男人不耐烦,拳头都捏了起来,烦这帮崽子们事儿多,想让他随便找点茅草擦擦不就完了吗,但转念又一想,未来几天,他们
都要跟这帮崽子在一起,若个个屁股上挂着屎,那还不得多臭多脏,权衡利弊后,男人没好气道:“等着吧。”说完便甩身出
了阴冷柴房。
约莫一刻钟后,还真有人给他们送来一沓子草纸,恶狠狠地吓唬他们一遍后便出屋将门锁了起来,待人走后,李夏扑过去一把
捏住了地上草纸,即使过了这么半天,身子仍止不住地发抖。
李夏和唐娃子一宿没睡,趴在门边,仔细留意着外面人声,待天快亮时,外面有了动静,来回来去脚步声、说话声,还有搬东
西声音,俩人听见有人说“还是走南面道吧,绕下青川县,路也好走些。”,其他便是些无足轻重话。
没一会,柴房门被打开,来了几个男人将孩子们拽上马车,出城继续赶路。
天未及大亮,加上清晨人多松懈,无人瞧见马车上缝隙里,几张叠好草纸挤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四人乘三匹快马,只夜里休息了一两个时辰,终于在上午约巳时左右赶到了北面临近县城。谢五直奔自己
家铺子,掌柜还为五少爷突然到来感到诚惶诚恐,猜测是不是有什么纰漏被当家知去了。这铺子一向不是谢五负责,他饶有兴
趣地看着掌柜闪烁眼神,这次是为李家那几个孩子而来,谢五只记在了心里,问了问该问话,其他并未谈起。
掌柜得知这位五少爷是来寻人,总算松了口气,脸上挂着回忆表情,道:“要说打扮像商人,举止像武人,昨个好像还真有这
么一批人,两辆马车,四匹好马,要说咱家可是在这最好邸店,本以为他们会来投宿,谁知竟过去了,也不知住谁家去了。”
李横脸上一喜,心中顿时有了希望,他刚要开口问些细节,一旁小二跟着说话了:“早上天没亮时,我给送菜开门,看见有这
么一批人出了城,倒和掌柜形容有些像,只是那时天还没亮,打扮什么看不真切,但两辆马车确实不会数错。”
李横和李程互看了一眼,他们人轻马快,再追半日便可追上,李横又难免有些担心,怕他们一开始便追错了方向,那耽误这两
天,再去寻那几个孩子,便真如大海捞针了。
李横扭头就要出屋,谢五却叫住了他:“等等,你对这应是不熟悉,出了县城有三条官道,你知道他们走哪条吗?”
李横闻言僵住了身子,想了想道:“正好咱三匹马,不如一人走一条道。”只有这时他才庆幸,谢五跟来了。
谢五却摇摇头:“据估计,他们应有八九个人,若我们四人在一起还有可能给孩子们救出来,若我们分开来,即使找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