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听巫医提到了情敌不以为意的咧嘴一笑,又挤开了人群消失在巫医眼前。确定人是真的不在後,巫医扔下了只割下只脚的巨兽,也跟着边喊「让让、让让」边挤出了人海,然後开始拔腿狂奔到离这处有些路程的某棵大树底下。
叶片发出细微的摩擦窸窣声,下刻,拜郁便从树干上身姿灵巧的跃身而下,那双带笑的绿色眸子漾着莫名的意涵,直直看着狂跑一路却脸不红气不喘的巫医。
斜斜睨了眼很难让人生气的脸蛋,巫医实在有些不解气,明明是一起协议好的事,到最後却只有自己像小屁崽到处乱跑,想他都两百多快三百岁了,这样还能看吗!只要想着这人换成是强长老,不是自己,就能知道旁人是用什麽眼光看自己的!
身为好猎人,不管是从哪方面解释这词,拜郁和巫医的耐性一向都很足够,於是,两人无聊的互望着,谁也没打算先说话,也不急着行动。
终於,几十步外一个鼻子冻得通红的小男孩见其中一人是前天才看过自己的巫医,屁癫癫的冲到他身旁,抓上他的衣摆奶声奶气的说着。
「巫医,你的伴侣真好看,你死了後把他让给我好不好?」说着,圆圆的黄眼睛一直看着拜郁。
巫医为这话奇怪的顺序无语,拜郁无奈,原来小男孩以为只要两个人像自己双亲对望很久就是伴侣,所以他看他们对看了很久,自然误会了。於是巫医摸摸男孩的头,幸灾乐祸的笑道:「他是族长的伴侣不是我的,不过他们还没结婚,你可以问他愿不愿意等你长大。」
听到这话小男孩眼睛发亮的仰着小脸望向拜郁,巫医总算稍稍解气。
拜郁自从来到这儿後已经不是第一次懊恼自己的一头金发,他当然不会将男孩的话当真,这麽小的孩子因为各个器官都还在发育,眼睛理所当然会喜欢鲜艳或会发亮的来刺激眼睛生长,恰好,他两个都占了,不过即使知道自己招孩子喜欢,这麽直接的告白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正思忖着如何回绝才不会伤了孩子幼小的心灵,忽地,休四处走走看看找到了这里,拜郁微微松口气,拉过眼中闪着问号的男人软了声音道:「这是我的伴侣,我很爱他,就像你父亲爱你亲父一样,所以不能和你成为伴侣。」
休这才弄懂状况,偏头看向一脸柔软的拜郁,心里那点喜悦的火苗不停的窜大,眼睛牢牢瞅着拜郁,里头缠绕的情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为了保护自己的双眼,也有些年长者笑看後辈的意味,巫医笑了笑便抱起男孩离开了此地,至於和拜郁商量好的事,就让他自己处理吧!
「晚上篝火升起後再回去好吗?」
休点了点头,便和拜郁一同携手离开了树下。
「你父亲已经把你想做的事都说了。」巫医放下男孩挥手向他道别,回头看着两条背影淡淡说着。
索眼神复杂的盯着离去的人,他才想回家一趟拿些东西,没想到就见到休和拜郁两人正相视微微笑着,而後巫医就站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两人离去。
或许他一直想着孤注一掷,对休来说真的会是困扰,知道他肯定会放在心上,索想,休还是会高兴的笑、会一直快快乐乐的和他的伴侣过完一生,然後会有很多孩子,这样才是好的,这样的休也才是他真正期望的。
等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巫医又开始叨叨念念,「谁都分不开了他们,哎!如果你喜欢雄性还有很多可以让你选,体型也不至於差那麽大……」
索露出一贯的笑容,止住了巫医源源不停的话,摆了摆手潇洒离去,还留下一句给巫医,「巫医,你真的老了!」
巫医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哼了声,他表情虽有不满,不过却掩不住眉眼流出的笑意,「别扭的小屁崽!」
40.
拜郁不知道他一直想要看的好戏在身後已经悄悄落了幕,还盘算着如果索的告白还有馀暇,一定要当着全族人的面宣布他们要结成伴侣,还有……
想到这事,他偏头看向浑身都散出满足的休,微笑着。『自己』怀孕的事当然也该说,不然几个月回来後多了个他她,不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且他和休要外出的理由正是自己怀了孩子,但因为他一族的体质特殊,需要回原本的部落养胎才能安保无恙,所以两人必须走过一趟遥远的路,又需要在那里待到孩子生下,後几个月部落的事务都会交由巫医和长老们,直到拜郁养好产後的身子他们便会返回部落。
即使拜郁最初一听到『自己怀孕了』,这胎又怀得无比的娇弱,一时间不知该做何想法,过後却也大方承认自己肚子里有孩子的『事实』。谁让他从森林回来的解释正是他被原部落的雄性救下,然後看到族人,终於想起本来部落的一切,无奈身受了伤,药才会拖了那麽久的时间拿回。
这话当然九分假、一分真,只是拜郁就是有能耐让听到的人都相信他有如此可怜的遭遇,所以狮族大多数人潜意识里都将心里的排序给大幅改动了下,往後只要有人提到拜郁,都会先联想到一个可怜雌性的遭遇,接着才会想起他有一张好看的脸蛋。
但,有了和拜郁共事经验的雄性,顺序又是另当别论了。
巫医当然知道拜郁话里的真假,因为拜郁向他『坦白』了他是逃出原部落,族长怀了孩子不能说,巫医只好结合拜郁的解释想出不会让人一听就怀疑的理由。
其实可想而知,就算当初发现休怀孕的是拜郁,拜郁也会义无反顾的在人面前羞答答的暗示自己有了,然後管他塞羊毛、兽皮什麽的让肚子一夕长大,把肚子全赖给自己一族的特性,接着胡诌个理由带休远走高飞,等孩子生下後再回来。
不过,既然巫医先把一切都打理好了,拜郁自然不用再费心思。拜郁只忧心离开部落後该如何在危险的森林照顾好休,又头疼的想到如果生下的孩子真的和小洞洞挂上边,他是无所谓,不过怕的是休心里会有疙瘩。
手心相贴的温度很舒服,执起相握的手轻轻印了吻,朝爱人一笑。很多事不说反而是好事,并非指宝宝的性别,而是……他的光脑能做到的事绝对超过休的想像,要是休真的产生阴影,他不介意用光脑动点小小的手脚……
双方阅历毕竟差距甚大,休看不出拜郁笑容底下的涵义,还为这明显带着爱意的吻微微红了耳朵。
「休,除了像我的,你还想要怎样的孩子?小狮子?还是小雌性?」拜郁看进休的眼里,想要捕捉他所有的情绪,一丝不漏的,把他掌握在自己手中。
休眉头不自觉拧了拧,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倏地有些恍神,拜郁看了看偶尔还是有一两人走过的小径,深觉这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拉过人走到他偶然发现的一间空屋,推开有些腐烂的木门进入,关上门,他随即回过身看着眼中微微带了疑惑的男人。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来部落里时找到的屋子。」拜郁笑了笑,为休解惑。
见屋内家具都很齐全,不过几乎都覆了层灰,桌子木柜却已经烂了大半,霉味很浓,看得出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但这屋子连休也不知原本的主人是谁,如果不是拜郁带他来,他也不会知道这边有间没人住的屋子。
眼见休一直环顾四周,眉间因困惑深了深,若是平常拜郁还会兴趣十足的看休努力一番後想出答案的样子,不过拜郁实在想知道休刚才一闪瞬就过的情绪,从男人身後拥住他,手覆上已经感觉得出柔软的腹部。
「休…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小狮子还是小雌性。」
如果拜郁自己的话,他当然希望是小白狮,像休一样毛绒绒软绵绵的小狮子,只要想像着整颗心就会柔软成一片,不过如果是像小侄女精致的就跟个娃娃似的女孩也是好的,总归来说,只要是休生的他都会无条件的疼爱。
休线条俐落的脸庞一下子就柔和了不少,感受拜郁在自己肚子上温柔的抚摸,低低说道:「我都喜欢,不过,白狮一只就够了。」
拜郁对休的童年还是有些了解,这样的寂寞的记忆要不放在心上很难,他能做的不算少,不过紧紧搂住他却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只有一只白狮,就不用让孩子离开部落。」休垂下眼续道。他的父辈,也是每届族长,都需要经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休虽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白白进森林送死,但也不得违背,不过,却不是没有例外。
休曾听他父亲说过在几千年前,狮族还是非常弱小的部落,有个族长他的伴侣一胎只生了一只白狮,而为了不让下任族长死亡,这孩子并没有被送入森林,而是被保护在部落里像其他雄性那般长大,只是纵观狮族这麽长的历史,这样的事也只出现过一次。
和休一同降生的兄弟其实有四五只,他们在部落待到十岁就被送进了离部落遥远的北边森林,最後,二十年後,回到部落的只剩话讲得不流利、又像极野人的休。
想起独自在森林里嚐遍孤独畏惧的滋味,休忘记不了小小的自己躲在石头缝里,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害怕看着巨大的野兽凶狠的吼叫,爪子不停伸进石缝,直到它发现没办法构到自己才放弃离去,那时候的无助寂寞他永远不想再经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兄弟很有可能就是躲不过,或是其他不好的原因,小小的白狮就这样永远的闭上眼睛。
休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却暗暗希望神秘又神奇的拜郁能让自己像很久前的族长伴侣那样。
41.
思考了一会儿,无论多忧心孩子的发展,休还是打起精神拍了拍环在腰上的手,对着明显操心自己的拜郁一笑。
顺应大地、顺应自然,兽人一向都是如此的生活方式,大地要怎麽决定休没办法预测,不过他却能清清楚楚的知道当事情来时他会鼓起勇气去面对,那时自己能做什麽就不是其他东西可以决定的,大地给了他们故事的开头,但要怎麽走的决策却在於自己。
这点道理不论是休还是拜郁都明白,他们的年纪都足以从生活悟出很多事,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一直沉浸在不好的情绪里却不是过日子的方法。
见休似乎收拾好心情,拜郁也放心了不少,不是所有事用劝的就能让人舒心,自己能想开才是主要。微不可闻的叹气,长长的睫毛掩去眸里的情绪,他怎麽不会担心?不过身为拜亚斯皇族要经的历练绝不会比这简单,血统里带有宿命的不止白狮,就连拜氏皇族也是一样,如过要说,其实他是赞同的。
不过当然不能跟休提起,明知道会让他忧虑的事还刻意说出就太傻了,看他难受不也是自己难受吗?
「休,我们离开吧。」靠在男人耳边轻语,偷亲了口,一阵轻笑,转过休的身体手同时一收,让人紧贴在自己身上,拜郁戏谑的绿眼看进休的眼里,「不过……先让我亲亲。」
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钻进嘴里的舌头给惊得脑袋一空,唇齿厮磨间,渐渐软了身体,闭上眼,感受吮咬自己下唇的软热触感,直到两人都有些喘,拜郁才分开相贴的唇,一啄一啄的浅浅吻着。
不是没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只是自从有了孩子,拜郁顶多也是亲亲脸颊额头,像舌头……却是很久没有了,突然的舌吻不仅让休猝然不及,更是湿了眼,脸整个「轰」得红透。
拜郁充满笑意的看着完全呆住了的休又重重亲了口,心情大好的拉着人到外头。天色还早,他们就算到崖下晃一晃回来也不迟,不过拜郁却有自己的打算。
要到哪休不得而知,只是傻傻的被拜郁牵着走,耳朵还有些红。不寻常的热度他也知道自己哪里红了,心里忍不住庆幸的想着:自己的皮肤不像郁那麽白,就算红了应该也没人看得清楚……吧?
走了大段路,街上的人其实不多,大多人都跑到庆典的会场凑热闹去了,这样难得的清闲平常实在不多见,两个人住在部落外都是安静惯了,热闹的气氛不是不喜欢,却是无法久待,所以溜出来也好,才不至於待到夜晚神都不知飞到哪去。
休其实也好奇会被带到哪里,看看拜郁高兴的侧脸,再看看越渐荒僻的四周,这里已经靠近狮族的地界而他也理所当然的来过。再走了段路,出了地界,因为没经开垦所以周遭的草木长得都十分高大,高度足足到休的腰,拜郁则已经快淹到了胸口,两人头顶已经没了阳光。
拨开挡路的杂草,拜郁挡在休前面先开路,终於在一片阴暗里拜郁拉着休到了一棵和其它树木无异的树前,回头对休笑了笑,要他抬起头往树顶看去。
「!」休一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他目瞪口呆的盯着高耸的树冠间,那一间小小的木屋。
休的夜视能力绝对比拜郁好了不知多少,很容易就看清了木屋的色泽很亮,也很乾净,是才造好没多久的新屋。
「喜欢吗?」拜郁笑着问,「我皇兄,呵!我兄长在我小时候为我造了间的树屋,我和他年纪差了七十多岁,他就像我父亲一样,其实我很怕他,不过真的久没见了,却还是会想念。」
休静静的听着,拜郁套上空浮鞋抱起他飞到树屋里,休看了看这间明亮的小屋,这才惊奇的发现阳光竟然是从底下一个个小指粗的孔射进来的!
拜郁见休难得惊奇的表情,愉悦的扬起唇,解释道:「用些简单的小东西就可以让光射进来,那不重要,如何?偶尔来住个一两天应该不错吧?」拜郁的用意是想让休体验他幼年的回忆,也想把这里当成安全的渡假小屋,所以他费了点时间独自建了这间树屋,只要休喜欢他也就满足了。
休用力点了点头,拜郁大大笑了下,又道:「以後这里也可以让孩子独自来住住一阵,训练他们的胆量也是好的。」
休看了看窗外的景象,也觉得拜郁的主意不错,部落太安全,孩子很容易就没了戒心和警觉,这里离部落不算远,让孩子独自在这里他也放心。
拜郁看休眼中流露出赞同,有些好笑摇头,这点子虽不是他想出来的,不过好歹也是经历过的,既然在树干上涂蜜引来昆虫这招没办法吓到这世界的孩子,那他也只好退而其次的将树屋盖在高得吓死人的大树上,休一定没察觉到自己险恶的用心,不然不会就这麽欣然同意。
虽然树屋里还没有任何家具,不过光聊着幼时的事,也不无聊。很快的,天边渐渐染了橙紫,屋内的光一下就黯淡了下去,想到时间应该差不多,拜郁和休又慢慢散步回部落。
到了会场时天色已经全黑,篝火也已经烧得旺盛,远处就能听到人声鼎沸,欢乐的歌声笑声传得几十条街外都能听见。
大家都忙着和人聊天或是跳舞,很少人注意到族长和拜郁已经回来,拜郁也乐得当个透明人,不引起注意、不被死死盯着的感觉真的不是普通的好。
拜郁挑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和休一同坐下,两人看着族人欢乐的模样、热情的舞蹈心里也感染了愉悦,嘴角都挂着微笑。
忽地,一阵赞叹的惊呼齐齐响起,透过人群间的细缝看去,拜郁先是看到一抹鲜黄,然後发现这黄的刺眼的竟然是衣服,而穿这衣服的人不偏不倚就是他还能算得上朋友的乌纳!
42.
乌纳身上的衣服越看越眼熟,拜郁眉挑了挑,一时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休显然也见到了,微微偏头思考了下,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花。」他说。
拜郁无力扶额。
这事就要说到那朵占据他们家通道的大黄花了。
拜郁带回来的那种果树不仅没在二十天後结成果实,最後那朵香得过份的巨无霸黄花还越长越大,落下的花粉更让拜郁和休喷嚏打个不停,恼得拜郁砍了後院所有的果树,深觉自己被诓了!正巧,那朵被扔在门外的大花被刚好来串门子的乌纳看上,被他要了回去,只是两人都没想到乌纳会将花做成了衣服。
两人对那朵怪花都心有馀悸,此时看到一群雌性吱吱喳喳的围着花枝招展的乌纳品头论足,惊艳的说着多好摸、颜色多美,不管是拜郁或是休俱是沉默以对。
乌纳一定是庆典里最受瞩目的雌性!不知是谁说着——因为我们家种出的花,拜郁在心里默默补上後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