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玉——七月盛夏
七月盛夏  发于:2013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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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和田玉和黄金,目前大部分珠宝店的畅销商品的原料都要依赖进口,无论是翡翠还是钻石,几乎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尤其是翡翠,国内根本就没有达到宝石级别的翡翠矿,所有的翡翠毛料都必须从缅甸进口。而金福珠宝主要是直接面对消费者,是最终端的销售,大部分的资金都压在饰品的成品上,没有太多的资金去囤积原料,所以金福珠宝就必须从上游的毛料商人手上购买翡翠原料。程中和想介绍给韦立诚认识的,就是与金福珠宝有十多年合作时间的来自广东潮汕的毛料商人。

“潘老板,你手上有没有好料子?有的话,我让於老也给你打一套。”程中和调侃着一位站在展台前看得目不转睛的大胖子。

潘姓胖子闻言收回目光,两只蒲扇一样的大手来回摆动,“别别,程总你别拿我来开涮了。於老是活化石一样的老扬州雕工,我可请不动他老人家。呵呵,程总你这次要是不是帝王绿玻璃种,我看於老也不会出手吧!”

“这倒是,不是帝王绿玻璃种这样的极品翡翠,於老还不屑出手。”程中和点头认可潘胖子的话。

天下雕工,首推扬州。在清朝,扬州雕工是皇家的御用雕刻师,所以出自扬州的玉雕品价格也更高一些。

好的雕工,甚至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比如说台北故宫博物馆的其中一件镇馆之物,就是慈禧太後生前最喜爱的翡翠白菜。这件翡翠白菜,以现在翡翠的种水标准来衡量的话,只能说料子很一般,但经过工匠巧夺天工的打造,巧妙利用玉料上的绿、白、黄三种颜色,甚至还根据颜色的走向雕出两只昆虫,让整件玉雕栩栩如生,成为难得一见的珍品,据说还是慈禧太後的陪葬品之一。

品质不怎麽样的翡翠,在工匠的巧妙雕刻下,一跃成为价值连城的玉雕,可见雕工的重要性。

被金福珠宝网罗其中的於祺,现年七十有八,行内尊称其一声於老,早年拜师着名的扬州玉雕大师,在机器雕刻大行其道的今天,一手出神入化的雕刻工艺就如潘胖子所说的那样,像活化石一样珍贵。由於年事已高身体虚弱,於老近些年已不再亲自出手雕刻,但金福珠宝依然让他挂着首席玉雕师的头衔,每年付给他高额的薪水,算是对传统工艺的崇高尊重。

所以潘胖子听见程中和拿於老来调侃他,连忙摇头摆手称“受不起”。

“不过程总,你不厚道啊,什麽时候秘密收了块这麽好的料子,也不让兄弟来欣赏欣赏。”

潘胖子自己就是毛料商人,对毛料的行情最知根知底,像这麽纯净的帝王绿玻璃种已经很久没见到了,再加上是於老亲自雕刻,两千万真的不算贵。

“呵呵,这块料子是被人从废料堆中捡出来的,你信吗?”

“什麽?”潘胖子差点跳起来。

哪里的废料堆有玻璃种捡?告诉他,他绝对能用这两百多斤的身材跑出10秒以内的百米速度!

“就是我这个好兄弟捡到的。”程中和拍拍站立在一旁的韦立诚肩膀。

终於轮到我出场了!韦立诚在心中无声呐喊。程中和跟那胖子说了半天话,他就在旁边做了半天背景板,他还以为程中和已经遗忘他的存在了呢!

“潘老板你好。”韦立诚还是摆出最真诚的笑脸,伸手与潘胖子握手。

“就是你从废料堆中发现玻璃种的?”潘胖子犹自不相信。

君子如玉35

韦立诚很面生,起码他今天以前没见过韦立诚这个人,这说明了韦立诚进入这个圈子的时间并不长。虽然赌石并不完全靠经验,运气好得离谱的时候,地上随便捡块石头都能开出玻璃种,但这人既然能被程中和招揽旗下,证明他在赌石这方面还是有点能耐的。可是,这个叫韦立诚的人实在是年轻得过分,一点都不像赌石圈子的人。

“潘老板谬赞了,纯粹是运气罢了!”的确是运气,全世界几十亿人,能遇见舒心,比赌中玻璃种的几率还低,这不是运气是什麽?

“韦老弟真是好运气。”潘胖子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管他是凭自己本事赌中的,还是碰大运蒙中的,都是别人的事。

不过,废料堆中赌出极品翡翠,日後传出去,又会成为赌石界的一段传奇佳话。

与潘胖子聊下去後,韦立诚慢慢明白程中和将此人介绍给他认识的用意何在。这胖子别看貌不惊人,却是身价过亿的大富豪,金福珠宝百分之六十的翡翠毛料都是他属下的毛料公司提供的,可谓是金福珠宝的主要原料提供商。

早在韦立诚进入金福珠宝就职前,程中和就跟他提过,要带他去见识三个月一次的缅甸公盘,要将他栽培为独当一面的珠宝专业人员。因此,认识毛料商人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功课之一了!

韦立诚感激程中和的知遇之恩,也希望自己能早日出师,所以碰到潘胖子这个精通毛料的大家,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虚心讨教。

几个人正就最近的毛料价格走势聊得起劲,韦立诚无意中回头,看到站在他身後小半步百无聊懒的舒心。

虽然他们讨论的话题涉及到翡翠毛料,但更多的是谈及毛料的价格。韦立诚知道,这样的话题是不会吸引舒心的。那小子感兴趣的,只有石头本身,至於是玻璃种还是狗屎地,是价值千金还是一文不值,他从来不会关心。

韦立诚突然觉得心里一动,舒心直到现在还乖乖地站在这里,应该是在等他。

“小舒,你饿的话先过去那边吃点东西,我们可能还要再聊一会儿。”不忍心舒心这样干巴巴地在一旁等他,韦立诚建议舒心去自助区吃点东西。

展厅的另一边,设了几十种自助食物和饮料,供宾客食用,还设有休息区。

舒心摇摇头,“我不饿,等你一起。”

“这是——?”潘胖子早就注意到这个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少年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潘胖子虽然不是三代换血的世家子弟,但交往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广东潮汕地区是最早投身到赌石行业的地区,经常是一个家族甚至一条村子凑份子来赌石。在早些年翡翠价格还没有被疯炒起来的时候,潮汕的赌石者们早通过低廉的价格从缅甸赌回来不少毛料,这些低价毛料转手卖出去後,都为他们赚进了第一桶金。现在不少潮汕人已经不赌石了,转向去经营风险要小一些的原石,即所说的毛料商人。潘胖子老家就是广东揭阳的,从他父亲开始就从事翡翠赌石,到他已经是第二代。凭着当年长辈的努力和运气,潘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已是着名的毛料供应商。

耳濡目染下,潘胖子自问还是有几分眼力的。从程中和过来和他打招呼开始,他就注意到舒心了。不需要华丽的衣着,他就知道舒心肯定家境不凡。那是明明是用大量的金钱打造出的环境,但生於斯长於斯的人却完全感受不到金钱的作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对金钱并不执着,有一份与暴发户截然不同的超然气质。

套句最俗气的形容词,就是低调的奢华!

那样的人,潘胖子认识好几个,无一不是传承数代的大家子弟,不显山不露水偏偏又藏龙卧虎。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貌似大家子弟的少年,程中和却未作任何介绍,而被晾在一边的少年竟没有一点不耐的神奇。

潘胖子的心中早啧啧赞叹不已!

“这是我的弟弟舒心。小舒,这是潘老板。”韦立诚将舒心拉过来与他并肩而立,笑着向潘胖子介绍。

潘胖子对於为什麽韦立诚的弟弟不姓韦而姓舒而且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感到奇怪,他的全副心思都被韦立诚这短短一句话里的某个关键字吸引住了,“小弟弟你姓舒?舒服的舒?”

舒心有点不解潘胖子的急切,但还是有礼貌地点点头,“是的,就是舒服的那个舒。”

犹豫了一下,潘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小弟弟认识舒逸他老先生吗?”

没等舒心回答,程中和已经惊呼出声,“舒逸?‘石王’舒逸?”

韦立诚和舒心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一片茫然。

“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舒逸老先生,我认识的姓舒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爷爷,一个就是我自己。”

舒心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眼神清澈,可见真的不认识那个什麽舒逸。

听到舒心的回答,潘胖子失望地吁了口气,“舒姓不是大姓,我见舒小弟气质非凡,还以为舒小弟会认识舒逸老先生呢!”

韦立诚轻轻扯了下程中和,小声问道:“舒逸是谁啊?”

程中和似乎也被潘胖子提到的人名勾起什麽回忆,呆呆地发了一会呆,才转首回答韦立诚的问题。

“舒逸先生是我们业内的一个神话。他对石头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能力,经他手的毛料,几乎都是赌涨的,而且种水还非常好。所以业内封称他为‘石王’。但不知何故,舒逸先生在十五年前突然失去踪迹,连他最亲密的朋友都联系不到他。关於他的失踪,很多人都说他可能在缅甸被卷入了军阀混战,不幸身亡了。”

程中和叹口气,“如果不是潘老板突然说起,我还没发现,原来小舒和舒逸先生是同姓。”

说着,他大有深意地望了舒心一眼。

君子如玉36

韦立诚顿时心跳如鼓,急速跳动的心跳声震得他耳膜阵阵生疼。

虽然舒心一口否认认识舒逸,但他就是知道舒心和那个神秘的舒逸有关系。想起家中被他珍之重之束之高阁的青花瓷茶具和那幅不知名的名人字画,以及舒心金额惊人的银行存款。

那些,都不可能是一个乡下乡绅能拥有的。

看来程中和也发现了些端倪,才会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

哼,管他的,反正打死都不承认!

但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即使舒心已经说了不认识那什麽舒逸,潘胖子还是不死心,“不知舒小弟对翡翠毛料有没有研究?我在A市有个工房,那里刚从缅甸拉了不少新毛料回来,舒小弟有空可以去品鉴品鉴。”

韦立诚心中大喊糟糕,没想到这胖子眼力那麽高,直接就击中舒心软肋。

果然,本来有些懒洋洋的舒心一听见“毛料”两个字,眼睛立即变得闪亮亮,笑容堆满脸,“好啊好啊,那就打扰潘老板了。”

被潘胖子邀请去看毛料,舒心也不推搪就答应了。那胖子就是做毛料生意的,招揽客人上门看毛料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但是旁边的两个人心里郁闷至极。

程中和郁闷的原因是,他金福珠宝也算是潘胖子的大主顾,他人就站在这里,那胖子却绕过他转而当着他的面招呼舒心去看毛料,分明将舒心排在他们金福珠宝前面。要知道,一批毛料从缅甸拉回来,越早得到风声去挑毛料的,越能挑到好货,後去的人就只能捡前面挑剩的。往常金福珠宝都是第一批前去挑毛料的商家,这次居然杀出舒心这个程咬金。

韦立诚也郁闷,心里埋怨着舒心这只白眼狼,人家抛几颗石头出来,就乖乖跟人家走了。他更郁闷的是,他还没有阻止的权利。舒心虽然长得幼齿,但身份证上的年纪却是明明白白的十九岁半,过了年就是二十岁的大好青年一枚,他已经拥有自主做决定的能力。他与舒心住在一起,照顾着舒心的起居饮食,却连舒心的法定监护人都算不上,因此舒心要跟谁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郁闷啊——

两个熟男帅锅在这边各自郁闷,那边舒心已经高高兴兴地与潘胖子敲定了看毛料的时间,“韦大哥,明天我们去潘老板的工房看毛料好不好?你有没有空?我不认识路,你载我过去好吗?”

韦立诚心口的闷气顿时消散了,呵呵,看来舒心还是很尊重他的,还会来问他有没有空。

不过还是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说,“明天啊?唔,可能要陪程总到门店视察。”

程中和不着痕迹地瞪了韦立诚一眼,我什麽时候要跟你视察门店了?我明天一早的飞机飞回B市,出差两天家中那只混世魔王的连环夺命呼都快打爆他电话了,他要赶紧回去安抚情人。

“如果韦经理明天没空,那我派车来接舒小弟吧!”潘胖子这殷勤献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舒心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

可是舒心却摇头婉拒潘胖子的好意,“不用了,韦大哥没空的话我还是改天再过去吧!”

程中和差点要不顾形象翻白眼了。改天?现在翡翠毛料是抢手货,还改天,再改连砖头料都抢不到。

他呵呵笑了两声,“看毛料事大,视察门店事小,韦小子你就陪小舒去吧,我自己去门店转转就行。”

韦立诚是金福珠宝的自己人,舒心与韦立诚关系匪浅,算是金福珠宝半个自己人,要是他明天真拿到好料子,事後找韦立诚去买下来,这样毛料最终还是落在金福珠宝手上。

程中和瞬间将利益关系算清楚,推着赶着让韦立诚明天一定要陪舒心去看毛料。

偷了个空,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韦立诚拉着舒心进了安全通道。

外面的展会正进行到高潮,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一件件昂贵的首饰上。

今晚的小型珠宝展在展会的最後,还会有一个小拍卖会,将今晚展出的首饰除了那套两千万的翡翠套装外,其余的珠宝展品都会进行拍卖。那些荷包鼓鼓,不在乎三五百万的牛人早摩拳擦掌,等着这烧钱时刻的到来。对於他们来说,买下一件昂贵的首饰,也许是为了博红颜一笑,也许是要显示他的身家丰厚,又也许只是享受拍卖场紧张刺激的快感。

总之,现在外面的拍卖会在老到的拍卖师的卖力呐喊下,气氛渐渐白热化,韦立诚就在这时拉着舒心悄然退席。

安全通道的灯光和外面相比要暗淡很多,还有很大的烟味。因为会场禁烟,犯烟瘾的人只好躲到安全通道里抽烟,加上这里不通风,烟味散不出去,造成安全通道里面全是烟味。

“小舒,你真的不认识那个舒逸?”韦立诚问道。

“不认识。”一晚上被两次问同样的问题,但舒心的回答还是一模一样。

韦立诚哑然失笑。

他怎麽会怀疑舒心说谎呢?对於舒心来说,不是不会说谎,而是他说谎的技巧蹩脚得要命,那闪烁的小眼神,结结巴巴的话语,还有通红的脸以及无措的举止,只要不是眼睛瞎掉都能一眼看出那孩子在说谎。

“那你爷爷叫什麽名字?”但是韦立诚就是直觉感到舒心和那个什麽舒逸有某些联系。

舒心奇怪地看了韦立诚一眼,“我爷爷叫舒安乐啊,你不是见过他的牌位吗?”

在云南搬家时韦立诚还帮他整理过爷爷的遗物,那个小小的牌位上有着爷爷的名讳和生卒年,韦立诚没理由看不见。

对哦,当时他还在心里暗自腹诽,这老爷子果然安乐,家财万贯躲在这偏僻的地方隐居,还有个舒心那麽乖的孙子。

——等等!

安乐,安乐……

韦立诚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安乐,不就是“逸”吗?

舒安乐不就是舒逸?!

像舒逸那样手眼通天的人物,换个名字换张身份证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那老爷子说不定连舒心都瞒在鼓里,所以舒心才会一口咬定不认识舒逸。

君子如玉37

韦奶爸傻了,愣了,惊慌失措了,风中凌乱了……

这是一个怎样疯狂的世界?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行,我们明天不能去潘胖子那里看毛料。”

“为什麽?”舒心不解。

“那胖子不怀好意。”

对於终端销售来说,一个在毛料上有特殊能力的人不过是一个神话而已,偶尔拿来瞻仰瞻仰,以作茶余饭後的谈资;但是对於毛料销售的商人来说,这种能力的人就是神仙了,是一棵金灿灿活着走路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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