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沙里游浑浊的眼内全是感激。

第12章

尚青问：“马呢？”

“跑远了没追上。”其实是追上了，还绑在某处，不过他就是不想尚青再用马了，因为刚才夹着尚青跑回树下的时候，他抱头惊叫的样实在太好玩了，而且再加上树丫上的那次，觉得尚青的腰抱起来手感很不错，骨头又细，皮肉又软，所以，还是别用马了，至少在尚青的轻功能追得上他之前，就这么抱着吧。（那要等到可年可月？无底洞啊……）

尚青扁嘴：“……那以后都要用走的啦？”

“多走走对身体好。”

尚青垂头丧气的问：“还有多少天才能到三乐村？”

“大概三四天吧。”

“你二哥怎么会在那么偏的地方啊，都好多天了，别说是村，连个鬼影都没，更别说山山水水了，就这片林子有点颜色。”尚青抱怨着，捡起一根小树干，在地上捅了两下，想着用来做拐杖不错。

“地方不偏就容易被人找到，荒原全是空地，想要准确的方向不是容易的事，也别小看那条村，它可是个好地方。我也是在那长大的。”玄天说着脸上渐渐扬起了笑意，像是想起了某些往事。

尚青奇道：“在那长大？”

“嗯，从我懂事开始就一直在那，直到八岁时主子收养了我，我在同期的一百多个孤儿中是最幸运的。”

尚青越听越糊涂：“主子收养了你？”

“就是我老爹。”

“你不是你爹亲生的？”

“不是，我们五兄妹都不是。”

尚青点了点头，心想，原来不只是未来的新老板不是他们家亲生的：“……有想过找回你的亲生爹娘吗？”

玄天笑道：“找他们干嘛？他们除了把我生了下来，还做过些什么？”

玄天说得轻松，尚青却小心的问：“……你恨他们吗？”

“不恨，我甚至感谢他们，至少他们把我生下来了，不然我也不会被人捡去三乐村，更不会遇到老爹和三位爹爹，还有师傅。”

“？？你到底有几个爹？”

“四个，哦不对，师傅也是我爹，五个。”

“那娘呢？”

“没有，老爹又没娶妻，哪来的娘。”

“……”

玄天笑了笑，问：“你呢？说说你吧。”

“我？我孤儿……三年前。”尚青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我爹早不在了，家里穷，但娘绣得一手好刺绣，虽然穷家出品卖不了几个钱，但她一个妇人能把不听话的我一手拉扯大，真的很了不起。”

“娘很疼我，什么好的都留给我，她经常说，我是她的宝贝，手心里的肉……只是我真的没想过……会那么的突然。一场雨，一个雷……我家塌了，我娘拼了命的把我推出来，她……却死了，就算我哭上三天三夜我娘也不会醒了，老天不开眼，她是好人……为什么？你说那时我要是会武功多好啊……那么……我娘就不用死了吧。”

玄天转头看了看他，总算有些了解他平时不卑不亢的小脾气何来，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但也是穷人家宠出来的，面皮薄，有脾气也在所难免，但也相对懂事。安慰道：“别想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说着又一手揽过他，轻轻一踏地面，宛若蛟龙般腾跃而起，借由树干在空中旋身蹬出一大段，连着十多次不同的身法，反复下来便是一里的路。

“要学武功，必须先学好轻功，现在就先习惯习惯吧。”

“你说什么啊——我啊！我没听见——你不要这么快行不行，前面是树，是树！是树啊！要撞啦！啊——停啊！！！”

尚青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刚才的多愁善感一扫而空，紧眯着眼睛只看见一棵接一棵的树向着自己脸门撞过来，最后不知怎的又没撞上，然后又是下一棵接着来。

次日，两人踏上了三乐村口。

“呕……呕……”尚青扶着墙不断的干呕，四天的路程硬是缩成了一天一夜的飞来飞去，他的胃早已翻江倒海。

玄天轻轻的扫着他的背：“没事吧。”

尚青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软软的拔开他的手：“走开，你故意要人命。”

玄天扶起随时有可能下滑的身子，笑道：“这点苦就受不住了，那要我以后怎么教你？没听过严师出高徒吗，我这个师傅可是很严的。”

尚青有气没力的挂在他身上，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没多少威胁就是了，还有点媚媚的。

正好这时村口站岗的少年走了过来：“请问两位公子找谁？”

少年最多只有十三岁，玄天并没有轻视反而很有礼貌的请求道：“在下杨玄天，拜访百里先生，麻烦小兄弟帮忙通传一下。”

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会，才不紧不慢的说：“好的，请两位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有劳。”

少年严谨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普通村地里的孩子，尚青好奇的探头向村里张望。村子范围不小，而且建筑扎实，牢固一点都不破旧，还有两米高的围墙，格局也很奇怪，硬要说是村的话，不如说是缩小的城比较恰当：“这里真的只是一条村？”

尚青站稳了脚，玄天不舍地放开那软软的手感，解释道：“本来的确是一条不起眼的村子，不过经过几十年的修葺改建，就成如今这样了。”

“哦。”望着村里来回走动的人，乍看之下没有一个比他大的，更有三四岁，四五岁的堆在一起，像极了小人村。奇道：“我怎么看里面全是小孩？”

玄天跟他望着同一个方向，回道：“因为除了老师和百里先生，这里所有的人只要超过十六岁都会被送走，他们全是孤儿。”

“怪不得了……那按你之前说的，这里倒像个学堂？”

“嗯，可以这么说，以三乐起名就是这个意思，以德服天下不在其中。父母健在，兄弟平安，这是人生第一大乐。上不愧对于天，下不愧对于人，这是第二大乐。得到天下优秀的人才进行教育，这是第三大乐。他们虽然全是孤儿，但比起亲兄弟更为相亲相爱，老师就如同他们的再生父母。”

两人聊了一会，刚才通报的少年再次回到村口，恭敬道：“两位公子，百里先生有请，请随我来吧。”

少年领着二人来到一处阁楼，阁楼台阶上正站着一位六旬老者，老者有一头雪白银发，中等身材，褐色长袍下的身体很硬朗。和蔼的脸上那双眸子闪烁着慈祥的光芒。皱巴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挂颔的长胡子，一见玄天便快步上前施了一礼：“天少爷。”

玄天连忙扶起他，笑道：“先生，您给我行这么大礼干什么，要折杀我吗？我是真的受不起啊。”

百里行爽朗的笑道：“哈哈哈，如今你是主子的四公子，老夫给你行这礼乃是应当。”顿了顿，看着长相出色，体格完美的玄天，叹道：“唉～呀，想起来，你也离开不止十年了吧，都这么大了，我差点就要认不出来了。”

玄天也感叹道：“嗯，十二年了，这次回来一看，这里变得还真不少。”

百里行点头：“是啊，主子上心，又有海少爷，能不变得越来越好吗，里面聊。”百里行说着错开一人距离，先一步入内。

玄天莞尔，缓步跟进内堂，领着尚青坐到身侧，百里行坐下后示意一旁的人去上茶，对尚青礼貌一笑，尚青急忙又站起身，回了一礼。

百里行问：“这位是？”

玄天回道：“这是无边在于棱认识的一位朋友。”

朋友？不是小厮吗？尚青看了眼玄天，向百里行鞠身自我介绍：“您是百里先生吧，您好，晚辈姚尚青。”

“呵呵，好，不必这么拘礼，坐下慢聊。”

上过茶水，玄天开口询问：“对了，我这次来……”

“是要找海少爷的吧。”百里行玩笑般的接口：“唉，想也知道不是为了我这个老头子啊。”

玄天连忙顺着百里行的意思微笑道：“我这不是第一时间拜访先生了吗，没有急着找二哥啊。我刚刚说的是……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探望您老人家，跟您老叙叙旧的。”

百里行笑着摇头轻指玄天：“你呀你呀，一点都没变，就这张嘴说话好听，哈哈，不过，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也只能成真了，因为海少爷如今不在这，你想找也找不着了。”

玄天微微错愕：“二哥不在？我之前问过他不是应该到年中才会离开的吗？”

“本来是的，可如今回京都了。”

玄天一想后无奈笑道：“呵，真忙啊，又给招回去了吧。”

百里行也无奈的点点头：“是啊，那个人说的话除了你几位爹，谁敢不听？”

“那是。”

清香的花茶换了好几杯，两人在阁楼内聊了一下午，尚青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着实是累的，一天一夜没睡不止，还是坐着‘过山车’来。

玄天抱他进了客房，帮他脱鞋，为他盖好被子，还点上一盏小油灯，怕他夜里起来太黑。轻轻的关上门那刻玄天才感到自己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服待人的，明明有人使唤却想亲自动手。

第13章

尚青一直睡到次日午时才懒懒的醒来，三年来第一次，梦里没有将军，没有大侠，而是一夜无梦，或许是太累的，又或许是前一天才真正的见识到什么是高手吧，根本就不需要打，光用气势就能把人给吓跑，梦里的他何曾有过这等英姿，那股透入心肺的寒流，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出门吸了口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男孩走了过来，眼睛弯成月牙般：“姚公子您醒了，是要先吃午饭，还是先沐浴呢？”

尚青一时适应不来有人喊他公子，还对他这么客气，犹豫着回道：“呃……沐，沐浴吧。”。

“那姚公子是想去澡堂，还是在房内呢？”

“房，内……”怎么洗？在房间里洗澡他还真没试过，在家时便就着井边随便冲几下，在二肆或在外时上的则是澡堂。

“好的，请姚公子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您打水。”

“……哦，谢了。”

尚青这天总算做了回大爷，看着两个少他好几岁的人一前一后的为他张罗着，先是倒满一大桶的温水，再问他要不要擦背。然后帮他洗头，梳头，最后更衣，倒茶，送午饭……

害他差点忘了问：“杨玄天在哪？”

“天少爷跟百里先生在始馆，天少爷吩咐过，等姚公子用完膳后便带公子前往武阁。”

“武阁？是干什么的？”

“天少爷说姚公子想学武，便请了两位老师在武阁等候。”

“哦……那现在去吧。”

“好的，请公子随我来吧。”

武，不是人学的！这是尚青的总结。亏他一开始还欢天喜地的急忙奔去武阁，就怕两位老师等太久，结果两位老师……不当他是人！

第一天就严厉的给了个下马威，说：“教你武功的不是我们，是天少爷，我们只负责把你练得强壮些，因为你身子太弱了，根本不适合习武。”接着便是两个时辰扎马步，刚开始两三天累的动来动去，两老师还很客气的只用教鞭轻轻的拍打几下手腰肩背腿，后来连拍也不拍了，从两个时辰变为四个时辰，直接在下盘处放上一扎香，后脑小包子被绳子束得紧紧的吊上横梁。再是举石头，立卧撑，一字马。每天最少八个时辰操练，吃饭洗澡的时间还不能算在内，一天下来只有三个时辰睡觉。尚青累得还有精力去砍人，砍杀对象杨玄天，每天牺牲为数不多的睡觉时间在三乐村翻箱倒柜，消耗掉仅剩的心和力，可是每次都翻不出人来，然后悲哀的回房睡觉，天没亮又被人叫醒。

如此这般下来半个多月，尚青的确壮了不少，至少手臂上有点二头肌，PP也结实了。但对这样的成果他只想哭。他娘的，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死人杨玄天给我快回来，我不杀你就是了，让我有个人诉诉苦也好……

这天，玄天终于出现了，不是他不想回来，只是发觉了只要是尚青他都会心软，而这是尚青想要的，想学武，一直以来他都清楚，不得以的只能成全他，狠下心闭上眼将其抛之脑后。

乡村早晨的天空就是美，红如火般的太阳高高升起，隔着层层叠叠的白云，窥视着屋内的一切，包括门边温柔似流水的人与……一床的团乱七八糟。

玄天迈着轻缓的步子来到床前，看见被子的一半吊挂在床沿，床上的人呈大字型的躺着，袒胸露腿，衣衫不整，半张着的嘴角处还有风干的白沫，这么不堪入目的睡相，他竟觉得一点都不难看，反而越看越狠不得将他捧在手心里搓揉按扁，还被床上的人蹬被子的动作给逗乐了，轻轻的弹了弹毫无形象的人的额头，低声道：“喂，起床了。”半天没反应，于是加重一点音量，再叫了一遍，还是没反应。

玄天无奈的低笑一声，揪起快掉下来的被子坐到床边看着某人，良久，不知不觉的指尖轻轻抚上某人唇边白沫，低喃道：“你好像真的很累啊……太阳都照进屋了还不醒，这半个月都没睡得这么好了吧……你说我该不该叫醒你好呢？”自言自语的说着，指尖沿着唇线浅淡的触碰，轻轻的描绘，渐渐的，像是中了邪，指尖温软的触感流连不去，越看越入迷。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碰上对方的。不是距离的距离看着一双纤长的睫毛低垂着，脑里一下清醒过来，像是被电击般立马站直身子，神情从刚才的留恋一下子变得复杂。缓了缓心神，用力的再次弹起某人的额头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喂，快起床，天都大亮了。”

脑门顿痛，尚青半睁开眼看是玄天，不满的爬起来揉着脑门道：“干嘛啊？用得着这么大力么，我看啊，迟早一天会给你敲傻的。”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瞪大眼：“咦？杨玄天？你终于舍得回来啦！这半个月你跑哪去了？整个三乐村我找了好多遍都找不到你人。到底去那了？快给我从实招来……”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

玄天转身到桌前倒了杯水，笑道：“还有空找我？看来两位老师给你的训练不太够啊。”

“不要再提训练，我以后都不要练了！”尚青一脚将被子蹬到床尾，一脸恼火的哼道：“别给我猜中，你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让我知难而退！”

玄天递上杯子，诚恳道：“没有。”

“鬼才信你！”尚青拔开不喝。

玄天稳住将要泼出的水，放到床边凳子上，坐在他旁边：“真的没有，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开始教你心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