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清一愣,随即明白砚辛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她知道那个人不是我!”
砚辛点了点头。“怎么会!!?”砚清显然有些难以相信,随后喃喃自语道“不通啊,说不通啊!”
“我想到之后也觉得不通,但是,现在通了。”砚辛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以为我算计了她,结果被她给算计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砚清急了。
“从哪里开始说呢,恩,就从二十年前宁家覆灭以后开始吧”眼新的眼睛变得深邃的漠然“二十年前,雪织独自一人在外游历,偶然的情况下得知宁家被灭,心情激荡之下就回到宁家遗址,而那一去,就是一切变故的开端……”
“她被人抓走了,是一伙穷凶极恶的修仙者……不,是修魔者。那些人的首领在夺取了她的元阴之后,把他扔到了男人堆里,雪织在那里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生活。后来修魔的首领偶然知道雪织是莫回谷的人就让她回谷当内线,此时性情已经大变的雪织同意了。她温顺的听从他们的安排。”
“回谷后想要从你的身上下手,结果不巧被我发现意图,并与你换了身份。她则将计就计,对我下药且春风一度。那时她从修魔者那里得知我在炼制药人,于是便设计……让我对她恼怒……那时我因为……练功的原因性情极度不稳定,所以就……做了那种事情……把刚刚出生的……”砚辛垂着头低声道,那几年的事情,如今想来真的很疯狂,很不该很愧疚,但是最不后悔的事情也是炼制药人,因为,祈和真的很优秀。
“不得不说雪织那个女人有时候真的很狠绝很残酷……但是毕竟还是女人,虽然用计让我顺着她的本意炼制了药人,但还是心软……你知道吗,在那五年里,她几乎天天都坐在祈和的药瓮旁,给他唱歌……讲故事……那时我觉得我把这个女人折磨疯了……”砚辛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回忆那段残酷的记忆也是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他的声音有些在微微的颤抖着。砚清伸出手放在砚辛握成拳的手背上,似乎想安抚他,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的继续听他叙述。
“后来……呵!如今想来,那女人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砚辛笑了起来,敬佩的笑盗“‘宁’是怀凌的姓氏。”
“怀凌!?”砚清眉头一挑道“那个国家蛊术很有名的。”说到这里一顿“母亲好像也是怀凌人”不能怪他不记得,嫁入白家的女人都要抛弃掉姓氏,更不要说原本的国家了。
“是,那个女人是蛊女,所以每天都往药翁里滴自己的血。”当时的自己只是专注于自己的精研就是发现了也没有在意,现在想来……
“所以……祈和最后醒了?”砚清突然有些愣愣的说。
“我们都以为祈和的清醒是偶然,但是……其实却是必然的”砚辛叹了口气。“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报复,她想报复那些毁她清白唆使她背叛师门的修魔者,但是她知道她自己报复不了,就……”
“就留下了祈和。”证明她这个小人物也是有反击之力……吗?白砚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砚清声音有些颤抖的接口“然后故意给晴空师兄留下线索,之后父亲出现……以父亲的个性……”
“祈和一定能活下去……而这,也够了”砚清愣愣的顺着自己想到的说下去。“一个明明不能活着清醒的药人,醒了。活了下去,延续了雪织的生命。”
“不愧是母亲最喜欢的弟子啊!”砚辛睁开眼睛感叹了一句。
屋内陷入沉默,良久之后砚清低声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什么武功能让心性一向稳定的你陷入疯狂,还有修魔者……”
砚辛没有回答,只是回身抱住他“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清儿,雪织已经证明了小人物能有反抗之力,所以我们这些小人物也有。”砚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砚清也没有再追问。砚辛不想说的他从来都不问,从小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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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你看看这个冠如何?”白老夫人笑着拿着手中的白玉冠给白老看。
“恩,”白老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她桌子上的那个小白瓷瓮问道“你真的打算那么做?”
白老夫人收敛笑容放下手中的玉冠,正色的点了点头“我没有想到雪织身上的蛊竟然延续到了祈和的身上,要知道男人的身体是根本不能养蛊的……不过现在祈和的身体既然能养,我这个做奶奶的当然不能小气……咳……咳……咳!”白老夫人突然抑制不住的开始剧烈咳嗽。休息了一会后伸手摸了摸那个瓮。低声道“一会把祈和叫来吧。”
“现在就叫吧”白老看着显得苍老很多的老伴儿,握了握手中的手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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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砚愬躺在藤椅上手里提着一个白瓷酒壶,时不时的喝两口,看着站在一旁的年若,叹了口气随后笑了起来。年若的脸上一片灰白,感觉白砚愬的笑声很刺耳。
“年若,你多少岁进的谷。”白砚愬没有看他,只是盯着手中的酒壶道。
“回师傅,徒儿十五岁行过束发礼进谷的。”年若很恭敬的道。
“十五岁啊……这谷中的外徒,除了当年的雪织,也就是你在少年时进来了,啊!错了,雪织是垂髫时来的,啊!那个时候还真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呢”白砚愬好像醉了,又开始笑了起来。
“你说莫回谷有什么好的?白家有什么好的?弄得夫妻做不成,父子做不成,师徒做不成,只能决裂,只能决裂……”咕咚一声,白砚愬手上的酒壶掉在地上转了两圈,未裂。
年若的眼圈红了,跪下膝行至白砚愬身前,拿起一旁的毯子给他盖上。之后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后趴伏在地上好一会,才袖角擦拭了一下眼角起身,扶起酒壶放到一旁,轻声的走了出去。
本来应该睡着的白砚愬缓缓的睁开眼睛,两眼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低喃道“为师对不起你啊……为夫对不起你啊……为父对不起你啊……”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祈和的精神却显得有些萎靡,昨天被白老夫妇请去看了看及冠礼那天要用的冠,顺便喝了杯茶回来之后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好像还有点低烧。
祈和长怎么大还从来没有病过,别说发烧了,就是感冒都没有过,不过他多少也有点兴奋,这是不是说明在自己把体内的毒素全部收敛之后,他就像一个正常人一般了!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并用一枚玉环把头发束起后,跟随白砚愬来到谷中的客留亭等着据说要认真对待的谷外人。祈和从来没有见过谷外的人。所以多少有些好奇。现在祈和虽然年纪不小,但是因为接触的人有限而且谷内人心也没有那么复杂,所以他的心性相对来说还是很单纯的。
他们大概等到辰时正的时候,看见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顺着唯一那条入谷的路走了过来,祈和皱眉的看着那一行人逐渐靠近,据说谷中原来也接待过客人,但都是到客留亭止步,并且入谷最多的只有三人。这些人……
变故难道就是出在他们的身上?
第十四章:将变(下)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据说是外面哪个国家的皇室,祈和没有怎么注意听他们说话,因为他正被这个人带来的三个女人纠缠着。
白砚愬觉得有他们在没有法子跟客人好好的谈话,于是就让祈和带着那三个女客先回谷中。祈和头大的点了点头。而那刚才还在纠缠的女孩子倒是立即矜持了起来。祈和看着很不解。
“祈和哥哥”一个穿着蓝色衣服,叫做若兰的女子,用一种粘腻腻的声音叫着祈和的名字。
“怎么了?”祈和露出微笑温和的问。不是祈和想要有这种表情,但是除了这种表情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他曾见过砚清跟一个谷外的女客看病,貌似就是这样笑的,而那个女客看见砚了清这个表情之后显得很安静。祈和也希望自己微笑后,这三个女子能能跟那名女病人一样变得安静。
可惜,天不如人愿。若兰虽然看见他这样的微笑呆住,但是另外两名女子就不乐意了,不顾矜持的争先恐后要与祈和说话。虽然祈和心中大呼吃不消,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哼!奴家的家人说莫回谷的白家人性格都很怪,没有见到祈和哥哥之前奴家还在担心呢。现在一见到祈和哥哥呀,奴家就知道一定是有人见不得白家好,所以才造谣的,实在太可恶了!”另外一个名叫梅香的女子有些愤愤的说道。
“就是呀,不能因为人家不出谷就怎么造谣呀!太不道德了。”若兰接话。
“祈和哥哥平时喜欢什么呀?我最喜欢刺绣了,祈和哥哥,你看我这对鸳鸯绣的怎么样啊!”旁边一个叫花翎女孩是她们中年纪最小的,看着梅香等人拉着祈和说话,不甘示弱的拿出自己随身绣好的手帕递到祈和面前。
“呀!花翎妹妹,你年纪怎么小就绣鸳鸯想嫁了,你看看你那豆芽菜身材!”梅香说着耸了一下波涛汹涌的胸部,得意的瞥了她一眼。
“就是呀,花翎妹妹,你如今年纪还小,就多在家中受宠爱几年吧,一旦嫁了,可就苦了!”若兰一边对花翎道一边用很妩媚的眼神看向祈和。
祈和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她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围着他聒噪,怎么一会功夫开始互相挤兑了?不过,还是赶路要紧。祈和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按压着鬓角,只是一会的功夫他就觉得头有些隐痛。
“三位小姐……”
“叫我若兰”
“叫我梅香”
“祈和哥哥,你叫我翎儿,我家人都这么叫的。”三道声音快速且异口同声打断他的话。
祈和眨了眨眼睛努力的绷住脸上的笑,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让长辈等久了不好。”语罢就转身先行。
“祈和哥哥真坏,怎么急着让人家去见长辈。”花翎有些害羞的一笑。另外两名女子也互相瞪视一眼附和道:“是啊,祈和哥哥真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三名女子仍旧是异口同声。
走在前面的祈和一脸茫然,用有些昏沉的脑袋奇怪的思考着,去见长辈跟他很坏有关系吗?他做了什么让她们觉得自己很坏?好奇怪啊!只是为了不让她们觉得莫回谷照顾不周,祈和一路上就经常问一些问题,随后抱以微笑,然后转头调整面部表情。之后继续询问。这一路上就是如此度过的,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对女人的接触,在他的心目中对女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噪舌。
“祈和为什么是那个表情?”远远的砚清就看见转过头调整自己面部表情的祈和一脸苦色。好奇的询问身边的砚辛。
砚辛眯起眼睛,低声笑了一声,“被那三个女的给折腾惨了。”砚清也看出来了,低声笑了两声,然后清了一下喉咙道:“还是由我这个父亲舍生取义的去拯救我那苦命的儿子吧!”说着斜眼看了一眼一旁的砚辛,嘿嘿笑了两声,迎向祈和众人。
“众位姑娘,请随我来。”砚清露出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那三个本来聒噪不已的女孩瞬间静默,最后还是比较活泼的梅香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那就有劳了。”另外两个女孩则低着头,脸颊上的红色一直延续到颈部。祈和张目结舌的看着那三个刚才快把自己烦死的女孩,这会乖乖的跟着砚清离开。心中对砚清更是敬佩不已。
“佩服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砚辛来到了他的身边,笑着看着那四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好厉害啊!”祈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有空一定要向砚清请教一下他是怎么做的,祈和实在是不想在听到那聒噪的声音。看着这样的祈和,砚辛低声笑了笑。祈和好似想到什么的皱了皱眉头,显然觉得有什么事情很困惑,砚辛好奇之下开口询问,在听到祈和困惑的原因之后,就再也抑制不住大笑了起来,砚辛这些年已经很少这样大笑了。
“我真的很奇怪,我只是说带她们去见长辈,毕竟让长辈等很久不礼貌啊,但是他们为什么说我坏,跟坏有关系吗?”祈和完全一副不理解的模样,砚辛笑够了,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别想了,你要知道,女人的脑袋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东西之一,所以你要记得一点,不理解就不要理解,存在就有他的道理,只是你不懂而已。”祈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砚辛则有些慈爱的摸了摸他的额头,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只到自己的腰部,那时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
“怎么了?”似乎察觉到砚辛的情绪不好,祈和奇怪的问,砚辛摇了摇头“我们快跟上吧,别让他们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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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白砚辛站在自己水榭的门廊出,抬头望着月亮,随后看了一眼水塘里密密麻麻的荷花,嘴角一挑,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整理了一下衣物回到屋子里,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拳头大的淡蓝色石头,然后把一旁摆放着的花瓶转动,这时放在一旁墙边的书柜缓缓的移开,露出里面的墙,那墙上刻着一种很奇怪的花纹。在花纹的中间有一个凹陷。他把那个蓝色石头放上,退后几步。
花纹上有流光闪过,随后花纹之处形成一扇门。砚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斗篷穿上,盖好帽子后走进那扇门里。里面是一条很黑好似很长的甬道。但刚走了几步眼前的就突然景色一变,几束火把摇曳的在墙边亮起。
“你来了”一到有些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甬道中。砚辛停住脚步,低着头不语。在他旁边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黑洞,砚辛不假思索的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空旷的大堂,之所以能感觉出空旷,是因为能听见重重脚步的回声,他走到屋内唯一的一盏灯前,等待着那个不知道在哪里人的问话。
“你做的很好,前几批毒人的效果很好。”那道声音传来,砚辛垂着头,脸部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中。
“这一批的要加快速度,好了,你下去吧”那道声音又说。砚辛沉默的行了行礼,从来时的那个黑洞离开,不过此时的外面却不是来时的甬道,而是一个很热闹的茶社。茶社里的人在砚辛见来的那一刻稍稍静默了一下,随后又继续了人声鼎沸的状态,显然不是很把他放在眼里。砚辛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找了个位子坐下,茶社的伙计端来一壶茶就自发的退下。砚辛很安静的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白砚辛才起身离开,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了。
其实雪织的事情最早先就是在这里被他发现端疑的,起了疑心的他为了能经常来到这个茶社,就开始不动声色的延缓那些毒人的输送,分次的上交那些研制好的毒人,为的就是多几次来这里喝茶,方便他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来这里喝茶的人都是那个接收自己毒人地方的信徒。其中就有几个是当初祸害过雪织的人,也许他们觉得时隔二十多年早就有人忘记了,或者觉得不会有人跟那个女人认识,在这里喝醉之后就肆无忌惮的显摆,也许这在他们眼中的确没有什么。毕竟每年都有不少女子被抓来祸害。雪织只是其中的一个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