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他不要成为砚辛那个孽畜”
“他不会”砚愬摇了摇头。
“当初谁又能看出砚辛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白老爷子的语气中浓浓的透露出一股恨铁不成钢。或者说,这个铁太成钢了,钢到完全的偏差。
“这孩子比砚辛心软”白老夫人走了进来,站在老爷子的身后,砚愬看了看母亲,随后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白老夫人笑了笑,走到跟他并排。“现在祈字辈的孩子,除了祈光,就是他了,说来,这莫回谷如今竟然是依靠那些学徒来支撑。”
“学徒毕竟是学徒,那些浅显的东西都还没有弄懂……”说到这里,白老太爷嘴角一挑“不说砚辛那个畜生,就是砚愬现在研究的东西,那些已经出师的家伙看见了,也是摸不着头脑”
“但是还是有些很有天赋的”白老夫人笑笑,眼中闪过一丝光彩。
“雪织……死了,小字辈的大概就是晴空他们了,不过……祈和已经把书阁与书楼所有的藏书都看完了”说到这里,白老爷子眼中闪过骄傲。
白老夫人一愣,随即脸上闪过惊喜“这孩子只用了三年就把那么多书都看完了,果然,不愧是……白家的孩子”
白老爷子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媳妇顿了那一下,想要说出的名字,他心中其实也是有那样的想法,所以他沉默了。沉默的看着那个静默用心练字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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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你找我”祈字辈另外一个子孙祈光,来到了白砚愬的面前。
“交给你的功课做完了吗?”砚愬看向自己唯一的孩子。
祈光一僵,然后挠了挠头。砚愬看着这样的他,已经明白了,所以叹了口气道“祈光,父亲不想逼你,但是……如今莫回谷的白家人,一个手就能数过来,家主势弱,不是好事啊!”说完摇了摇头。
祈光听了这话,一愣,然后皱了皱眉头“不会吧!”
砚愬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部册子递给祈光,祈光拿起看,到了最后眉头皱了起来,脸色凝重。
“白家以后可能就倚重在祈和身上了,你去跟他亲厚一些,对你以后没坏处。”砚愬看着已经看完的祈光,这样说。
祈光一愣,随即看向自己的父亲。砚愬冲着他慈爱的笑了笑“阿光,我知道你不耐烦学医,但是白家的传承总要继续,白家的人丁一向都是不旺的,好不容易到了为父这一带有了两个弟弟,结果……结果却发生那样的事情。小一辈只有你跟祈和,你不喜医术,为父也不逼你,那就只剩下祈和了,那孩子如今看来,天份够,勤奋够,聪颖也够,只是……你爷爷还在被那件事情纠葛着,有些放不开。但毕竟那人是那人,祈和是祈和。不一样的。”
“父亲的意思?”祈光看向似乎一瞬间苍老许多的父亲。
“收拾一下东西,出谷吧,莫回谷里,只有大夫”
第三章:父亲
不知不觉间,从那个药瓮里出来已经过了五个年头,祈和也已经十岁了,这几年里,他成功的把毒素内敛,如今已经可以穿上寻常布料的衣物。莫回谷里只有三匹鲛绡纱,据说是当年那个仙人祖先救了鲛人所赠与的。鲛绡纱与鲛人,都是属于传说中的东西,只是传说,而没有人见过。在祈和已经不需要鲛绡纱的之后,白老爷子仍旧把剩下的小半匹布给了他。
如今的白祁和,虽然毒素已经可以内敛,但是仍需要每天行气巩固。不过对于白祁和而言,只要毒素不会外散,那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一天,祁和从药舍取出已经培植好的药材,准备回到自己的小屋去配制,他想做一种止血快速的药,最近一直在研究的。但是在路过一幢爬满植物的石质建筑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着那幢建筑,愣愣的良久都没有动作。这幢建筑,就是当初他走出第一步的地方。那时他就是在这个石屋内密室的药瓮里。里面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药人,只是那些药人都毁了。被制作他们的人毁了。
白祈和不是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制作了他,但是他问不出口,每次他想要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白老爷子都会露出很难过的神态,那样的爷爷显得很苍老,白祁和不忍心。但是今天突然有个冲动想要再次进去看看,就只是进去看看。
于是,祈和紧了紧身上放着药材的袋子,走了进去。走过不是很长的甬道,凭借着记忆,来到了当初的那个密室,密室里被收拾的很干净。依靠着墙壁,摆放着一排架子,放着一些书籍跟药袋子。在架子的旁边竟然有一个半掩着的门。祈和看着那个半掩着的门眨了眨眼,冲着里面探了探头,最后侧身走了进去。这是一条甬道,似乎很长,祈和按耐住好奇心,小心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往前走。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在前方出现微弱的昏黄色。
“五年了”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到祈和的耳朵里,祈和的脚步一顿,停下,仔细听。
“这五年来,清儿,你过的可好”那道声音说道这里一顿,随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道“清儿,我没有想到那个孩子竟然能醒,不过,大概是雪织在底下保佑吧,呵呵,哈哈哈……”说到最后,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发了狂,开始狂笑。而祈和在听见‘能醒’这个词的时候,就觉得似乎在说他,于是他运用起了自己功法,使自己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
“清儿……”声音变得很温柔,狂笑与温柔之间的反差,让祈和本能的抖了一下。他使身体更加的贴近墙壁。“我隐约的见过那小子,跟你的模样很像,跟雪织也很像,呵呵,呵呵呵”说完,再次狂笑。
不会是个疯子吧!!祈和暗自腹诽。
“清儿,我想让你醒过来,但是我又害怕让你醒过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最后却成了喃喃自语。听到这里,祈和心中有些发毛,还是决定离开,不过离开之前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偷偷的往前走了几步,在那扇半掩着透露出灯光的屋子的门口,看了一眼。
是一个很俊俏的背影,身着藏青色洗的发白袍子的青年,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屋子的装饰有点像谷内的。虽然之前走的那条甬道有些长,但还不至于出谷。
之后祈和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想着清儿这个称呼有些熟悉。猛然想起什么似得站定。他好像有一回在药舍路过的时候,偶然听见那些在谷内呆了几十年的医者闲聊提起,爷爷有个小儿子叫做白砚清。会不会就是这个人?如果是的话,那个一直再说话的人又是谁呢?祈和揉了揉头发,不明白。
但是如果是爷爷的小儿子的话,那爷爷应该给自己提过啊!可是大伯奶奶他们都没有说过,况且如果这个白砚清在谷里的话,为什么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呢!?还有,自己是不是应该称呼他为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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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砚愬肃然的站在白老爷子的身后。
“是吗。砚辛跑了”白老爷子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那孩子,那孩子……哎……”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太阳落下升起了一次,预示着一天的到来。祈和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白老夫人面前。
“怎么了?”白老夫人奇怪的看着祈和。祈和看了看他,然后抿了抿嘴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梦?”
“恩,梦见了,我刚从密室出来时的景象。”祈和头垂的低低的。
“乖孩子,没事的。”白老夫人一怔,随后笑了笑安慰他。
“梦里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跟我长的很像的人。”这句话其实才是重点。祈和垂着头,低声的说。
白老夫人的笑顿了一下“哦!跟你长的很像!”
“恩,我记得他当时很奇怪,嘻嘻哈哈的笑,还冲着我叫……叫……阿辛,让我跟他一起玩。”祈和感觉老夫人的情绪似乎不对,抿住嘴,不敢再说了。良久之后,老夫人叹了口气。
“祈和今年有十岁了吧。”
“恩。”
“你祈光哥哥,十二岁出的谷,你如今十岁,告诉你也不算早了,但是奶奶希望你能冷静一些。”老夫人起身,来到祈和的身前。“跟我来吧”祈和点了点头。跟着白老夫人的身影往前走。
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院子,莫回谷内其实是很大的,而这些年祈和的心思只是在书阁跟书楼里那么多的藏书上,根本还没有把谷内转过来。老夫人站在那个院门前,站定了一会,似乎又下了一遍下决心才把门推来。祈和跟随着她的脚步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听见了一阵笑声。
入目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年轻人,半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兔子。一边笑,一边说话。
“他就是你的父亲。”老夫人看着这个年轻人对祈和道,祈和怔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白老夫人。白老夫人冲他点了点头,因为砚辛的缘故,白家的几个长辈对于祈和的成长是十分关注且用心教导的。所以家里的长辈对于他心中耿耿于怀的事情也很清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白老夫人觉得应该趁着祈和这次疑问来给他一个答案,告诉他,他是白家的孩子。他的归属在这里。祈和总是觉得自己不是人,是个类似于怪物的存在,每次看见谷内的旁人能毫无顾忌的碰触物品,眼中透露出浓浓的羡慕是骗不了人的。
祈和看着那个蹲在地上冲着小白兔说话的人,有些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地上蹲着的那个人也感觉有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抬起头,再看见祈和之后,露出大大的笑容“阿辛,你来了!”
祈和蹲下,看着他,有些小心的说“我不是阿辛,我叫祈和,白祈和。”
砚清看着他,有些迷茫的歪了歪头“你明明是阿辛啊,恩……”话音刚落,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手挠了挠头“恩,是了,你不是阿辛,你的眼睛没有阿辛那么大,竟然有些像雪织的……哇!真的像雪织的眼睛啊!!”说到最后完全就是惊叹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老婆子!”这时一道惊怒的声音从老夫人的身后传来,白老夫人转过身,看见自己的丈夫跟长子笑了笑道“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祈和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此时的白砚清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放掉手上的兔子。蹲在那里捏着祈和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白砚清发现白老他们的到来,用好似发现什么好玩物品的口气说道“爹娘,他的眼睛真的很像雪织啊”说完低着头喃喃自语“奇怪,怎么最近没有见雪织还有阿辛呢!”
祈和看着砚清跟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也很诧异。在庄子里不是没有父子,但是很少能看见像他跟砚清这样相似的。不过也可能就是因为模样太过于相似,所以当初从密室出来之后他们才能一眼就发现自己的身份吧。可是,自己既然是爷爷的孙子,那……怎么会有人把身为庄主孙子的自己,制作成药人呢?而且,似乎……
自己当初从那间密室出来时的记忆已经不是很清晰了,隐约间……当时爷爷在发怒,为什么发怒?白祈和压下心中的疑问。就在祈和垂着眼帘思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青色,转头,那树丛动了一下,青色消失,是个人影。
青色,藏青色……是那个人!!白祈和一惊。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伸出手扣住了在身前白砚清的手腕。
第四章:乱始
“怎么了?”砚愬看着祈和的动作,有些奇怪。
祈和垂着眉眼,白皙微胖的手指压在砚清的腕子上,良久之后,抬起眼“……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砚清跟白老对视一眼,他们知道祈和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这孩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五年前”砚愬看了一眼父亲,对祈和说。祈和垂着头,似乎思索了一会。最后抬起头看着砚愬“有问题,这个脉象”他们说话的时候,砚清很乖的胳膊没有动,但是身子却扭来扭去,像个小孩子一样呆不住,似乎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克制住了。
“怎么说?”白老连忙问,他的这三个儿子,要是五年前问起,他最骄傲的就是次子,但是次子太优秀了,优秀到……白老无法原谅他的地步,其次就是这个幺子。可是最后真正能主事的,也就是资质与他俩相比一般的长子了。想来这也是天意弄人。
“脉象很……怪异”祈和皱着眉头,斟酌着字句的说。
“怪异!”砚愬一愣,然后笑了笑“他是受了刺激,所以心性本能的把自己封闭起来,保留了四五岁的心智”砚愬心中一松,诚然,祈和很聪慧,但是毕竟才十岁,有些事情没有经验也是很自然的。
“不”祈和摇头“若是受刺激,也应该不是这样的脉象”说道这里话音一顿,有些码定的说“我怀疑是蛊跟药的综合”白家二老一怔,对蛊术比较有研究的白夫人立刻走上前去,仔细的切脉,良久之后,脸色微变声音颤抖的说“没错,就是蛊”
白老跟砚愬同时一惊,白老握着手杖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几下,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孽障孽障。而砚愬则满脸震惊“怎么会这样!”语罢,拉起白砚清双手握在他的肩膀上,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这就是你那二哥,你那二哥对你做出的事情”满脸忿忿之色“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而白夫人则在砚愬松开手之后,抱住那个不明所以看着他们的砚清,眉头轻皱眼眶微红。祈和在一旁抿着嘴的看着他们。
你那二哥?砚愬嘴里的这个二哥,莫不是就是那个自己的二伯,叫……白砚辛的。恩!?祈和一愣,他记得之前父亲对着他叫阿辛阿辛,是把自己当成他二哥了?那……那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人,是不是就是砚辛?!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道藏青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树丛,眯眼微笑的看着这里,嘴里低声笑道“了不得的小鬼,竟然发现了,呵呵,有趣有趣啊……”
此后白祈和所有的时间,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引蛊解毒上。他把医治好自己父亲作为第一要务,药物这些还好,但是蛊术是在不是他涉足的范围,他能查出来白砚清被蛊术与药综合控制,不单单是因为了解,还有一部分的运气,那天在这里听见白砚辛说的话才是他产生怀疑的根源。蛊术与别的不同,因为蛊术只能融于女子之体,所以除了女子外没有人能在体内养蛊,这也导致了祈和无法自身养蛊来具体观察蛊的属性,不过好在他的理论知识丰富,不要看祈和今年只有十岁,在谷内的众多医者已经没有人能教导了,至少理论知识已经没有人能与其比肩。而且白老夫人也有用自身养蛊,所以他并没有遇见什么太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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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师兄,你还在考虑吗?”一个学徒打扮的青年人,询问一旁一个一脸难色的中年人。
“彦博……这……”叫做晴空的中年男人显然很迟疑,拿不定主意。
“晴空师兄”彦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着道“白祈和那个黄口小儿如今已经独立研制出三种药方了,改良了两种止血药,一种解表药,怎么厉害的能力是哪里来的?”停下看了看晴空瞬间变得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一笑“师兄,肯定师傅他老人家藏私了,而这个私,十之八九在书阁,或者紫三楼里。你可是已经入门二十多年了,我自己就不说了,入门晚,师傅不给我便算了,但是师兄可是老资历了,资质什么的也是百里挑一,这些年所作出的成绩更是没得说,旁的不提,书阁进不去就算了,但是紫三楼,总要有资格吧!”彦博的声音不快,但是句句切入晴空的心坎,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