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和北方 下——僖瓜团子
僖瓜团子  发于:2013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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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河倒是一点都不害臊。大大方方地整着领子从李晋东身边走过去,凑到镜子前面看了看自己的模样。然后哀叹一声:“妈的,那家伙的玩意太大了,我这张嘴怎么走出去啊。”

你也知道啊……

李晋东近乎于恨铁不成钢地看他:“张河,我现在是真搞不懂你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没想什么,”张河洗了洗手,李晋东注意到他手上也有些黏糊糊的白色液体:“这都是为了你啊,晋东。”

为我个屁?!

李晋东自觉比窦娥还冤,十分想那块钢做的豆腐让张河的头往上面猛撞三下,耳朵里却吱呀一声,就听到身后边那个格子间又走出来一个人。

他下意识转回头去。

然后眼睛差点瞎掉了。

聂时俊,也在整理着衬衣和西装领子的聂时俊,裤子裆部有点明显紊乱的聂时俊,面容俊朗又硬挺、阳光一样的聂时俊……

他正从张河出来的那个格子间里出来,脸上还有点很明显的泛红,原本稍显锋锐的脸部线条,被极度弱化,看的李晋东都不认识了。

“李老师。”还很害羞地抿抿嘴唇,冲着李晋东一笑。

“靠,你装什么?”

张河显然对他很不满意,一脚踹在聂时俊的膝盖上:“刚才谁把老子插得半死的,现在装纯啦?”

李晋东却没怎么听到张河说的话。他现在脑子里轰隆隆的响,像是亚热带的风暴全部卷进了他的脑子。

聂时俊……居然是聂时俊。

怪不得他觉得声音熟悉,原来是聂时俊。

但怎么会是聂时俊?这样正直、看上去格外端正的、有着极明显军人作风的聂时俊,会和张河在厕所里就搞起来?

而且聂时俊也是男人吧!

李晋东觉得大概真的是世界变化太快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身边认识的人已经一个个都变成了基佬。

“恩……聂家真是我远房的表哥……”聂时俊还在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正巧过来,就来参加婚礼了……”

“就是这样。”张河在旁边点头:“我是跟过来蹭饭吃的。”

一边给李晋东伸出手:“还没问好呢?”

“我草草草!”

李晋东连忙后退,指着张河那只手说:“你他妈别碰我!”

“干嘛嘛,”张河很无辜,特别天真地睁大眼睛:“人家都已经洗过手了。”

“谁知道你洗没洗干净。”李晋东只想着张河方才恐怕在厕所里手上什么东西都碰过了。他又指着聂时俊道:“你也别说话!你们都别说话。我现在脑子转不过来了。”

他站在那儿,看着张河和聂时俊站在他对面。一个笑得天真无邪,一个笑得阳光大方,真好像刚才在格子间里发出各种呻吟喘息的不是他们两个。

“你们……”他老半天才组织好了语句:“你们不是……”

“噢噢噢,当然不是,不是不是,”张河连连摆手:“就是,”他还歪过脑袋想了想,斟酌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修饰短语:“偶尔会一个电话叫过来打个炮的对象。真的。连炮友都算不上哦。”

他说得昂首挺胸,好像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值得骄傲的事情似的。

总算聂时俊的脸皮还没有张河那么厚。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己今天放纵一回就会碰到了熟人。

他苦笑着道:“让你看笑话了。”

“笑话倒不是……”李晋东抬手揉眉心:“就是没想到你们两个会……”

饶是他自从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以后心智承受能力提高了许多,现在也有点接受不能这样过于庞大的信息量。

他原本还以为这两个人互相不对付。聂时俊借了兵给张河以后,他又以为两个人大概有些什么家族上的往来。那些高门大户不都是这样。

但挖空了脑袋让他旅行到外空,他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人有这样肉体上的关系。

“你……恩……”聂时俊有点尴尬地道:“你不要告诉小辉。”

小辉……啊。

李晋东这才想起罗一辉。罗一辉……把聂时俊当成亲亲好大哥的罗一辉。一想到这个小胖子他头又痛起来。难道是聂时俊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关系,所以聂时俊的性向也感染了小胖子的性向吗?

同性恋这种东西难道真的能传染的?

他只觉得头顶上的灯发出嘶嘶的响动。光线有些意外的明暗变化。旁边的镜子上,清晰地倒映出这一片地方的倒影,又有点折射出来后产生的虚幻错觉。

李晋东倒希望这时候来只鬼了。来只鬼都比面对着这两个人好。

他开始想张河对他的抱怨。

也是。他干嘛就这么爱多管闲事?

第五十章

但也幸好他不用再管许多。

因为又有人进来了。

“李晋东,你掉里面了?”

门被人重重推启,孔扬一边扯着脖子下紧系的衣领,一边施施然走进来。他眉毛还在皱着,似乎有些烦躁,但甫一抬起眼睛,看到对面站着的三个人,烦躁的神色就变作了惊诧。

“聂……”他看了眼聂时俊,又看看聂时俊旁边的张河。半天说了句:“在这里开会呢?”

张河哈的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孔大少也会讲笑话了。”

聂时俊少不得要再解释一下:“新郎官算得上是我的表哥……”

孔扬才哦了一声:“怪不得在外边看到那个新郎如临大敌的样子,一直不停在找人。原来是在找你?”

聂时俊尴尬地皱鼻子,素来英挺明正的脸上,很难得有一种让人看了想笑的表情。

“那我……”他清清喉咙:“我出去看看。”

孔扬看着聂时俊近乎跑一样地推门出去。军官的背影虽然依旧笔直,但有一种逃生一样的慌乱。

张河就也晃了晃他的那颗头。

“厕所里的味道确实不好闻。是不是?”

他摸摸嘴唇,冲着孔扬咧嘴一笑,大摇大摆地也出去了。

孔扬的视线顺着他的指头往他的嘴巴上看,一看之下,眉毛不由蹙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等张河关了门,他才看向李晋东道:“这人嘴巴怎么了?”

李晋东对他挤眉弄眼。

孔扬忍不住上去给了他一颗毛栗子。“你做什么鬼脸。”

李晋东被敲得头痛,悻悻然抬手摸了摸额头,才道:“你看也看得出来么,问我干什么。”

孔扬眉毛一扬。

“真的?”

转脸看看紧闭的木门。“他们……两个?”

“那总不能是我吧。”李晋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孔扬刚才那个毛栗子把他脑门上都敲红了。

孔扬耸耸肩膀:“谁知道?你的力气也蛮大的。”

李晋东脸砰的又红了。

孔扬说他力气大,他当然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

但是孔扬自己的力气又不是不大……

李晋东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我们也出去吧。”

他也好像后面有鬼追着似的往外走。孔扬伸出手想抓住他,谁知道李晋东身体滑溜得像鱼,他一个不防,已经被李晋东拉开了门。

“好吧,”孔扬叹口气:“你别后悔……”

他话音还没有落地,李晋东的身形就顿住了。

洗手间的外头,聂时俊正和人说话。对方一身漂亮的西装打扮,胸口口袋里还插了细小的红玫瑰,想是新郎。那新郎的旁边一定就是新娘。果然就见一个高挑的女人,一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穿着雪白的拖地长裙,头发后边垂下来长长的头纱,把整个人都笼罩得如梦似幻。

不是只有女生幻想过婚礼。男生当然也有过。身边站着自己最心爱的姑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和自己定情一吻。

田甜就好像是所有的男人梦里最完美的那个新娘。

而今天,他终于又一次看到了她。只是她已经变作了别人的新娘。

李晋东在门口有些僵住。那边的田甜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就转过了头。

十几年的岁月,在她身上好像却都没有什么变化。细腻可爱的肌肤,大大的眼睛,花瓣一样的嘴唇。连眼睛里的震惊和迷惘,都好像高三那年的春天,一如学校墙角盛放的孤独的野花,带着香气,但无人欣赏。

李晋东动了动嘴唇。他发现自己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后背上却又忽然一热。手也被人握住。他知道是孔扬捉住了他。

他微微测过了脸。

孔扬的嘴唇近乎贴住他的耳朵。热气蒸腾着往他的耳后环绕。

“你要和她去说说话吗?”

李晋东支吾一下。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去和她说话吗?”

孔扬就笑了笑。笑得李晋东的耳廓轻轻颤抖。

“那你今天来这边到底是干嘛的?”

可李晋东还是站在原地。他也不知怎么,就是踏不出这一步。田甜背叛了他,是田甜背叛了他,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何尝不是背叛田甜。从最打头开始,他就没有真正地爱过那个女孩。

没想到田甜居然先往他这里走过来了。

“李晋东。”

她到水池那里站定,遥遥地对着李晋东喊了一声。甜美的声音,当年全校男生为之疯狂的声音。

李晋东这下没地方逃了。只好暗自深呼吸一口气,挣脱了孔扬的手,往田甜那里走过去。

她的新郎往这里看了一眼,又转头和聂时俊继续说话。

李晋东也走到了水池边上。有个小姑娘正好从另一边出来洗手,水声开得很大,哗啦啦的,水珠子砸在水池底部,被坚硬的瓷砖摔成几瓣。

她好奇地看了看这一对男女。

李晋东舔了舔嘴唇。

“田甜……好久不见。”

“是啊。”田甜微微一笑。她抬手捋过垂落在颊边的碎发,“早听韩佳佳说看到你了,没想到今天才重新见到你。”

她倒是落落大方得很。

李晋东就道:“多谢你的邀请。”

田甜笑道:“你也是我的朋友嘛。”

“十几年不联系的朋友。”

“哦,别这么挑剔……”田甜道:“晋东,别对我这么挑剔。”

她看着他的眼神,让李晋东回想到那些年轻的时光。在学校的草坪上坐在一起晒太阳,在后山山顶听别人唱歌。他曾以为田甜是他一整个苦逼的高中年代里唯一让人欣慰的乐曲,但结果也没有那样好。

田甜指了指外边哪个角落:“我们总不能在这里说话吧?”

李晋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孔扬。孔扬倚在门框上冲他点了点头。

田甜就在他对面轻声道:“你还是这样,孔扬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李晋东摸摸鼻子:“我也没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吧……”

“要是能在你鼻子上穿一条绳子,那一定是他握着的了。”

田甜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牵扯下去:“我们去那边吧。”

两个人去的地方是一楼的一个小角落。被几丛竹子围成了一个隐秘的地儿,只摆了几张软软的沙发。

李晋东刚坐进沙发,屁股一下子就陷下去了。这玩意软得不像话。

他好奇地去摸旁边的扶手,就听田甜在他旁边笑:“你还好像只有十几岁似的。”

李晋东忙抬起头。田甜在他边上坐下,极长的裙摆在地面上拖延开去,像是一蓬在半空中盛开的雪一样的花。

她这时候显出一种奇异的端庄。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天真的小姑娘。

李晋东不由道:“你和一个男人坐到这种角落里,你老公不会担心?”

田甜笑了。眼睛眯着像是天上的月亮。

“我总不能就这么和你私奔吧?你放心,我老公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好像意有所指,李晋东心里有些疙瘩,就闭上了嘴。

“你生气了?”田甜敏锐地察觉到李晋东的心情。她是个美女,却很善于读心,格外的体贴,所以才会在美女如云的二中傲然挺立。

“你放心,不是说你。你并不小气。何况当年的事……你是该生气的。”

田甜抿了抿嘴唇:“是我对不起你,晋东。”

李晋东眼睛抬上去,看住了她。

“我一直没有说,”田甜捉着手指。细长的指头扭曲在一块。李晋东想起她从前也是这样的。紧张的时候,手指常常会缠绕在一块儿。那种十几年后陡然见面的突兀感,被这小小的动作给迅速地削弱。“但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晋东。”

李晋东动了动嘴唇。

“不,你别说话。”田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食指竖在唇前。“晋东,你听我说。”

“那年你被孔扬打了,打得进了医院,我一开始也没去看你。我是没脸去看你。但是后来,后来我也终于发现……”

她看着李晋东,眼睛里的某种闪光,又明亮、又黯淡。

“我以为我是校花,所以所有的男生都该喜欢我。孔扬要从你那里把我横刀夺爱,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孔扬那样好……”她顿了顿,眼神又变得虚无,好像是在回忆往昔:“孔扬那样好……没有女生会拒绝他。”

李晋东很想嗤笑一声。但田甜的表情,却让他不大敢出声。

“我想如果孔扬爱我,我愿意和他在一起……虽然对不起你,但是我只能说一声抱歉……”田甜道:“而且说实在的,我真的不觉得,你是真的爱我……”

她冲李晋东抱歉地笑了一下:“女生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厉害,有时候又像是一个瞎子。我现在懂了。其实只在于,我们愿不愿意看到。”

竹子外边是一小条被硬挖出来的溪流。不知道是不是活水,被人注在里面,发出潺潺的水声。一架竹桥被架在上边,偶尔会发出一点吱呀吱呀的响。

“我后来去医院看你……看到孔扬那样照顾你……其实不过是头上摔坏了一点,也不用那样认真地去照料吧……”

田甜又苦笑了一下。

“一直到去年我男朋友生病,我吓坏了,工作都顾不上,就一天到晚地在医院里陪他……也不过是场感冒……不过他是真的不大感冒,所以吓到了我……”田甜摸摸额头,好像那里还有因害怕留下的冷汗,道:“我才知道,孔扬是真的爱你。”

李晋东猛地愣住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坏掉了。但好像又不是。因为他还能听到外边的声音,他可以听到人隐约说话的声音,淡淡的水声,吱呀的小桥的响动……

田甜看着他,眼神温柔。

“你爱他,是不是,晋东?我看的出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大对。你们这两个人,未免有些太亲密……我以为男生之间就是这样的,可是原来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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