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机掰到死的态度可以从吊车尾进步到中上？忍！忍就是心头上面一把刀！弟弟捏着课本，发抖了好一阵子，才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你的房间我会好好的帮你整理，你今晚先来睡我房间好不好？」

哥哥一直维持手插腰的姿势装生气，听到弟弟这样说，马上欢呼一声带着他的PSP直奔对面的房间，趴在弟弟的床上继续玩；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耳濡目染下，弟弟刚刚的笑容有多像铕维。

弟弟慢步走回自己房间，门一关，锁一按，抽走哥哥手中的PSP：「别玩了，月考快到了，多少也读点书。」

哥哥一愣，听到读书两个字，马上精力下降五十个百分点，委屈一瘪嘴，往床边滚去：「晚安。」

「不准睡！」弟弟怒吼，课本砸到哥哥头上。

「你真的大姨妈来了，越来越凶暴……」哥哥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身，嘴巴不忘碎碎念。虽然知道弟弟有时候会一反平时的温柔，态度强硬的要他多少读点书，但从来没这么凶过，难不成这次是更年期？

弟弟无视哥哥的话，从包包里拿出一本又一本书：「你的数学最差，先从数学开始，这张考卷你先写写看。」

哥哥看着考卷，手动都不动：「帮我整理房间。」

「好啦。」

「饮料一杯。」

「好啦。」

「洗澡都要先让我。」

「我那一次不让你！」弟弟咆哮了。

哥哥又碎碎念几声，这才妥协接过考卷，趴在床上写起来；弟弟看哥哥老实了，才稍微放心的拿起自己的作业来写。十五分钟后，哥哥交卷，挖着耳朵看着脸色铁青的周抵狄老师：「怎么样，应该还可以吧？」

弟弟笑了，笑的很凄凉：「小宇要测量椰子树的高度，发现阳光下椰子树的影长8公尺，当人离椰子树6公尺时，他影子的前端和耶子树影的前端重合，若小宇身1.6公尺，求椰子树高。为什么你的答案是：这不重要？」

哥哥也笑了，笑的很天真：「亲爱的弟弟，这题目本身根本不合人性。不只是我，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对椰子树的高度产生过兴趣。而且树跟人都会长高，偶尔还会遇上阴天，根本没有影子。都有耐心去量影子长了，为什么不爬个树量就好呢？这根本没有意义。」

弟弟：「送给妈妈的母亲节蛋糕，量得直径为30公分，高为10公分，沿中央线切开成两份，求此切面的面积为多少？为什么答案是：这也不重要？」

哥哥：「不管是母亲节蛋糕还是生日蛋糕什么哇哥蛋糕，最终目的就是要吃掉它，我真想不透会有谁想知道自己切了多少面积。而且买都买了，切都切了，得知面积大小有用吗？比较小也来不及跟店家退货了，还不如计算蛋糕的热量比较实际，你说是吧？」

弟弟沉默许久。

弟弟觉得头痛欲裂。

更可怕的是，他心里居然认同了哥哥的谬论，这些问题，还真的不怎么重要。

于是今晚的弟弟，还是忍不住逃避现实了，先帮哥哥收拾房间比较实在。

＊　＊　＊

哥哥与弟弟的读书大战，上演了足足两个礼拜。就算弟弟的思维成长再超前、再成熟、再聪明，他终究还是个普通的少年，也会挫折、也会分心、也会疲倦。除了自己的课业外，还要打起精神去上没有必要的补习班，回家更是残酷的考验，面对他那外星人级别的哥哥。

弟弟的恋爱烦恼，包含了暗恋、同性、血缘等等因素与矛盾，和一般人的感情实在差很远。在自我怀疑与不确定下，就算心理素质在好，也是会有承受不住的一天。

于是梅凉歆老师发现周抵狄的分数退步了，上课打瞌睡、心不在焉的频率也高了很多。本来她是不想管这件事，但在各个老师焦急询问的压力下，她只好无奈的扛起班导的责任，打了通义务电话给周爸爸，关心关心一下。

「周先生，最近老师们都在反应，周抵狄的成绩有退步的倾向。他一向品学兼优，我们都很放心，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妨碍他的学习？我想，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们老师沟通，一起想办法解决。」梅老师要讲官腔话也是讲的颇有模有样的。

正在上班的周爸爸听到这番话也愣了，知道真相的他马上心虚起来：「这……我一向是放任孩子让他们自由成长，不要变坏就好，成绩退步幅度不要太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抵狄都喜欢把自己逼很紧，他搞不好偶尔也想放慢脚步。」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后，周爸爸才挂上电话。看向办公桌上的四人亲子合照，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脑中尽是弟弟从小到大贴心可人的模样。

他其实没有必要浪费任何时间在自家那没什么成就的屁儿子身上，他应该展翅高飞，尽情发展，就像他的亲爸爸一样，优秀的发光发热着啊。

周爸爸闭上眼，怀念起弟弟天真的笑容：「谢谢你。」

谢谢你肯这样无愿无悔的当着周葛阁的弟弟。

还有对不起，再让爸爸自私的瞒个几年。

爸爸真的很爱你，爱到说不出口。

第十四章

镜头转回哥哥，哥哥的心情很恶劣，非常非常的恶劣。

平时有老师盯着念书就够烦了，回到家还有一个罗嗦的更年期弟弟盯，现在连铕维也参一脚！下课留校是怎么回事？两个大男人独处一间教室并不罗曼蒂克好吗！

「阿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啦，我在跟你讲明天考试的重点耶。」铕维推了一下哥哥，把他的魂给叫了回来。

「我没有在听，我不想听。」任性的闭上眼，捂住耳朵，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要逼他做不喜欢的事，高中嘛，有得读不就好了！

「那我不管你了，不及格就不及格。」铕维有些无奈，要不是看在好朋友与弟弟的面子上，他也懒得管这个阿斗。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劝告，「就算你不喜欢读，你也要为了阿狄努力一下吧？」

「我为什么要为了他努力？罗嗦的跟老妈子一样。」哥哥咬着笔，椅子摇啊摇的，心不在焉的写了几题选择题。

嗯，用这形容好像不太恰当，他们家的老妈都没弟弟罗嗦咧！

这下可踩到了铕维的地雷，怎么可以说这么可爱的弟弟是老妈子？他忍着一脚踹下椅子让哥哥跌倒的冲动，拐弯抹角的暗示：「那你想不想读阳光高中？」

「随便，有得读就好了。」哥哥的人生观一向是混吃等死，得过且过。

「可是你弟一定会考上阳光高中以上等级的学校，下面有个这么优秀的弟弟，你都不会感觉有压力吗？好歹也维护一下身为哥哥的面子，不要老是都让阿狄为你操心……」

哥哥站起身，踹开桌子，宁静的教室轰然巨响，他脸色难看的大叫：「谁要他操心了？我也不想让他操心，我也想有哥哥的面子啊！」

哥哥拎起书包转身就跑，剩下发愣的铕维留在原地。他一路跑回家，正好发泄一下他那用都用不完的精力与脾气，最后有点沮丧的停下脚步。

「我也想有哥哥的面子……」他又小小声的说了一次，彷佛在辩解什么似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弟弟，好像一瞬间超越他好多好多，还要反过来叫他跟上脚步。以前那个好脾气的跟屁虫，老是带着很温暖的傻笑的弟弟到那去了？那个不管怎么戳，都只会无奈的说不要闹的人；跟现在莫名其妙，老是黑着脸很严肃的人，根本不像同一个。

激起他满身的反抗斗志！这个坏弟弟越凶，他越不想听！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乖乖听了话，那个以前的好弟弟就回不来了。

他站在原地沉默一下，突然仰天大喊：「他那时候还这么小、这么小！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动不动就爱哭！好骗单纯又天真，全世界最可爱的弟弟，是被什么雷打到变成眼镜属性！外星人还我弟弟来──！」

他成功引起了一整条街路人的侧目，除了神经病外得不到任何答案，他也绝对想不到，所谓的外星人根本就是他自己。

回到家后，他看到自家爸爸坐在沙发上直直盯着他。

警铃大作！家长在家里没有看电视报纸吃饭而是在等自己回来，绝对是在等说教！

哥哥立马转身要逃出门外，身后传来阴沉的警告：「零用钱……」

他只好收回脚步，硬着头皮进门坐下，接受不平等的对待。

果然，一坐下对方就开门见山的说：「我要跟你谈谈成绩的事。」

「成绩？没什么好谈的吧，就这样啊……」哥哥的眼神心虚的飘移。

爸爸翻白眼：「你不要给我考不上学校就好了，我要谈你弟的！」

哥哥跟着翻白眼：「他有什么好谈？闭着眼睛都可以前十名吧。」

「不是这样的。」爸爸斟酌一下要说的话，沉默一阵子才开口，「难道你从没有疑问过，你弟弟为什么会懂你的作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他不该有的题目与教材吗？」

哥哥愣了一下，神经和阿里山神木一样粗的他的确没想过，这样想起来，还真的挺奇怪的。

「我知道你喜欢戏弄他。」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很温柔，但却非常认真，「但是你要知道，弟弟是上天派来给我们的天使。周家的人可以不用出人头地，可以不用出类拔萃，但是周家的人要懂得互相体谅尊重。爸爸不希望你这样对他。」

「这是弟弟这几次考试的成绩单，你自己想想。」男人留下几张纸，放下他呆愣的儿子，走进厨房帮忙了。

哥哥拿起成绩单，不敢相信上面的数字是属于周抵狄的。如果参照组是铕维，那么这成绩起码差了十分以上。

他偷偷进去弟弟的房间，翻翻他的手提袋，印有补习班字样的考卷，没有一张属于弟弟的年级，都是自己的。

想想越来越沉默的弟弟，越来越黑的眼圈，周葛阁生平第一次没有了胃口，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晚。

几天后，奇迹出现了，周葛阁的成绩开始有上升的趋势，吃饭也读、上厕所也读、睡前也读，还很不要脸的一天到晚骚扰铕维跟弟弟要他们帮忙解惑，作业也不假手他人，通通自己来。放空了多少岁月，就要加倍努力才赶得上别人的脚步，好在弟弟平时都有帮他整理过重点，还有许多额外的教材可以练习。

半年后，周葛阁以吊车尾之姿，勉强录取进了阳光高中。

哥哥臭屁的大肆宣扬，把整间学校吵的鸡飞狗跳，搞的好像自己是考上第一高中的榜首似的，又不知道去那弄来小拉炮，吵到被教官全校追杀。

然后哥哥想到，还有一个人没有报到喜讯，于是他冲向二年级的教室，也不管下一批努力用功的准考生们下课了没，更是没把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放在眼里，站在门口大喊：「我考上啦！」

梅凉歆不丢粉笔，直接拿起美工刀加入教官们的追杀行列，很快的一群人就跑的好远好远，还不时传来哥哥嚣张的大笑声。

学生们议论纷纷，脑袋还塞满各个重点的弟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核弹讯息炸到反应不过来，当他神经接上后，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什么冷静、自持、理智，通通被他丢向九霄云外。

他转头看向梧佑，梧佑冷眼打量着他。

下一秒，弟弟抱着梧佑痛哭：「他考上了，他考上了！呜呜呜！」

「周抵狄你他妈不要这么恶心！你这恋兄癖的变态！」

冷战半年的好朋友第一次对话就是这样，打破隔阂，可喜可贺。

晚上，很晚很晚的晚上，正当弟弟要准备睡觉时，哥哥打开门，闯进房间，毫不客气的往床上一跳，揽住弟弟的肩膀，兴奋的说：「你看，你再看一次，这上面真的是写阳光高中吗？会不会有人误以为今天是愚人节在耍我？」

弟弟笑了，他知道哥哥今天已经找了好几百人确认，其实背后目的只是想炫耀：「他没有印错，是你有实力，考上就考上了。」

哥哥笑嘻嘻的，然后眼角撇到角落的垃圾桶里的东西，一个念头窜出，笑容马上贼了起来：「你感冒了吗？」

弟弟莫名其妙：「没有，我看起来像感冒？」

哥哥跳下床，装模作样的走来走去，自以为是福尔摩斯，脚踢了垃圾桶：「那……就是纵欲过度？」

弟弟脸红了：「不是！我就不能用卫生纸吗？」

哥哥促狭一笑，又蹦到床上，离弟弟很近很近，逼的弟弟只能慢慢向后退：「那么……你就是为了我感动到哭了。」

弟弟的脸红通通的像颗苹果，咳了几声推开他，掩饰自己的尴尬：「走开！我要睡觉了。」

哥哥不理他，手很粗鲁的捧住弟弟的脸，搓了又搓，揉了又揉，搞得弟弟的眼镜都歪了；哥哥顺手把眼镜摘下丢在一旁，很满意的看着一脸无奈，安安静静任自己摆布的弟弟。

嗯，还是这样的弟弟最顺眼。

「谢谢！」哥哥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客气。」弟弟小声的说，任由自己脸颊发红发烫，只想爬回去捡眼镜。

哥哥没有查觉弟弟的窘态，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继续捉弄：「来，叫声学长来听听。」

「学长。」

「哥哥厉不厉害？」

「厉害。」

「以后课业有需要学长可以罩你的，准考生！」

弟弟瞬间都冷了，一脚把他踹出门：「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到底谁在罩谁啊！」

哥哥大笑的回自己房间。

被哥哥这样一闹，弟弟要睡觉时已经夜深人静了，他把自己卷进棉被里，像条炸虾卷，无奈的一直催眠自己：「现在不是春天，不能发情，不能发情，不能……」

时间飞快，又过了一年，恭喜周家有了两位就读阳光高中的高中生。

然后，周抵狄人生前所谓有的人性重大考验，即将到来。

第十五章

不知道是考上高中后过于松懈还是本性怠惰，哥哥认真的奇迹在高中后就烟消云散了，只维持了最基本的及格分数与作业缴交；要不是底下有弟弟证明周家的确有这个智商可以读阳光高中，不然老师们早就气到抓哥哥来盘问当年基测到底有没有作弊了。

甄梧佑同学同样也在阳光高中的观察名单内，不过日常表现比哥哥有脑子的多，在课业上是属于课本随便翻翻就可以考试，只是不努力浪费天份的人种；在某方面来说，他跟哥哥两人的默契惊人，只要远远一见到老师，就会互相掩饰对方逃跑避免说教的痞子学生。

至于甄铕维同学一样也进了同一所学校，梧佑连续荼毒了他一个礼拜，才相信这真的只是表现失常的意外，而不是故意为了弟弟才进这所学校的。据说铕维短时间内就瘦了三公斤，憔悴的就像吸毒犯，让我们先替他默哀个三秒钟先。

而弟弟很有缘的又跟陆仁钾同班，基于国中三年靠着弟弟的圣光躲过无数次的危机，陆仁钾决定高中一样要抓着弟弟这块护身符不放，一举把他推上了班长的位置。除了班上的成员和教材的不同，日子和往常一样的平静，弟弟感到非常满意。

有时候，会在走廊上和大家相遇，借课本给忘记带的梧佑，和铕维一起吃午餐，去社团教室看哥哥学吉他；有时候，弟弟会站在走廊发呆，想想这样到底算不算梦想成真；有时候，他会人格分裂，和镜子里的自己说话，问问自己是不是太过贪心。

哥哥似乎在艺术上挺有天份，自从开始加入吉他社后就不像野猴子一天到晚闯祸了，每天抱着吉他弹得不亦乐乎，整个人看起来勉强有水准了一些。

女生似乎很吃这套，阳光的外表，开朗的笑容，随性自在的个性，加上代表浪漫的吉他，哥哥的人气度就像股市飙涨，气得弟弟牙痒痒，恨不得斩除哥哥所有的桃花缘。

砸了那把吉他吧！不，好歹那也是哥哥自己破扑满买的。

自己也去学吧！不，托众人对他莫名其妙的信心，班长学生会什么的，他的高中生涯依旧忙碌，没时间去学。

二十四小时紧迫盯人吧！嗯，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镜子那端的人兴奋的握拳建议，镜子外的弟弟严肃否决：「这样太贪心了，说好要保持距离的。」

『那就不要叫啊！』

「可是心情好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