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没错，因为我恨透他了，如果不是他，我的人生不会这么悲惨，我要他身败名裂、我要他失去一切，我要他也尝尝生活在阴
暗中却一无所有的滋味……」
……
「合作愉快！」
随着这句话骤起的掌声瞬时淹没会场，赵磊趁着握手的时候再次打量着自己的合作伙伴，顾子达，雅优的仪态、高贵的气质、
俊美的长相，再加上良好的家世……确实是上天的宠儿，确实是让人眼红无比，当然，相比于他，赵磊自信毫不逊色。
即使才刚签下一件震撼业界的大案子，顾子达脸上仍是带着淡定的笑，那种从容似乎与生俱来，就像赵磊不怒而威的气势一样
，俱是睥睨人间的傲，不过一个内敛，一个张扬。
「听子杰说你是他双胞胎哥哥，不过看不太出来呢！」对这位还不太熟悉的合作伙伴，赵磊搭话道。
「我们是异卵双生，所以长相不太相似。」顾子达淡淡做出解释。
「不只外貌不同，连个性也不一样。」插话进来的正是顾子杰。
「是啊！你哥哥风度翩翩，哪像你，跟只猴子似的。」
子杰对说话的赵磊做了个鬼脸：「我这叫热情活泼、活力四射。」
赵磊揉揉他的头笑得宠溺，二人之间的互动比真正的双生兄弟更加亲腻熟稔。
原来顾子达在七岁时便被送到本家接受家主教育，这是顾家分家各代长子才能享有的荣耀，到了二十岁成年礼后才回到自己所
属的分家并且成为本家认可的分家家主。
顾子达的情况更特殊些，他一直到了二十六岁，也就是二年前才回自己家里，原因是本家的三少爷，也就是负责他养成教育的
人极喜欢他，让他留在本家帮忙，直到二年前二人偕同外出发生车祸，三少爷为了保护他当场死亡，顾子达本身也受了重伤，
痊愈后才被接了回来。
二兄弟分离长达二十年，又是在最容易建立感情的时候，而在哥哥回家之后，自幼得众人骄宠的小儿子便不再是关注焦点，更
让二人并不亲厚的关系更形冷淡，在顾子杰心里，自幼便密切往来并且对他有求必应的赵磊更像是哥哥。
顾子达对二人笑闹场面只是报以浅淡微笑，他对赵磊也有深刻印象，毕竟七岁以前是在自己家里渡过，大他们三岁的赵磊像个
小大人一样，总是领着他们到处玩耍闯祸，子杰总是缠着他，比喜欢自己这个亲哥哥还要喜欢得多，没想到多年之后的现在也
是一样，那也难怪，自己和他出生时间才差了几分钟，哪里算得上哥哥。
酒会上熟人太多，又是主角之一，子达随即便被拉到别处应酬，穿梭在会场之上。
比起子达周旋于众人之间，身为酒会另一名主角的赵磊就显得随便多了，他一向讨厌这种场合，要不是必须出席签约，他根本
不想来，即使来了也不愿勉强自己，只在角落和子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盯着会场上始终笑容晏晏、风度翩翩的人，子杰突然冒出一句：「很完美吧！」接着唇角划出嘲讽的弧度：「完美得像是假的
。」
赵磊耸耸肩：「听说你们本家出来的继承人都是一个模子打的，如果都像你哥哥这样，不能否认还挺成功的。」
顾子杰嘟起嘴，半是不悦、半是撒娇：「连你也嫌我不及哥哥？」
赵磊点了下他的鼻子，笑道：「我这辈子最感谢的就是去本家的人不是你，要不哪来这个率真任性的你。」
「“任性”听起来就不是称赞人的好话……」
「你是喜欢我称赞你，还是喜欢我宠爱你呢？」赵磊笑问。
皱皱鼻子，顾子杰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宠我才好！」
赵磊大笑着搂住他肩膀，说道：「怎么就任性的这么可爱啊！让人不宠都难！」说完还捏捏他的鼻子。
子杰重哼一声，拳头重重捶在赵磊肩上，赵磊假意哀嚎两声，把全身重量全挂在子杰身上，又惹来子杰一阵笑骂。
二人旁若无人的笑闹着，全没注意，远方有一双眼睛一直羡慕的看着他们……
2.
卸下酒会主人身份，顾子达回到家里已近深夜，贴身侍候他的林夕迎了出来，说道：「少爷，明天天气又要变化，我在洗澡水
里加了药酒，你别泡太久，一会儿出来我替你按摩。」
把脱下的外套、领带交给林夕，子达瘫坐在沙发里，揉着自己额头，声音喑哑：「不用了，这么晚你该休息了。」
「喝多了？」林夕连忙放下手上东西，站在子达身后替他按摩头部。
「还好。」抬眼给林夕一个安心的笑容，子达说道：「洗澡水放好你就先去睡吧！」
林夕摇摇头：「不行，明天温度骤降还会下雨，睡前还是得用药酒推拿过才行，不然你明天有得难受。」
闭上眼睛，子达没再推却：「那就麻烦你了。」
不必等到明天，现在全身骨头便已微微发酸，坐在浴缸里，子达看着自己大腿上狰狞的伤疤，一样的疤痕在他看不到的肩背上
还有一大块，除了这二块刻意没修整的伤痕，全身上下还有无数个已经消失却在气候变化时叫嚣着提醒他的痛……全是那人留
给自己的……恨与爱、屈辱和恩情……
把脸埋进水里……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那个人、不要再想那个毁了你的世界的人、不要再想那个毁了你的世界却又用性命救
了你的人……一直闭气到无法忍受，子达才把头抬起来，泛红的鼻头、眼眶不知道是在水里闷太久还是想起那人时的反应。
林夕在外面敲门，提醒他不要泡太久，顾子达抹抹脸，把身体擦乾后围了一条浴巾出去。
纵使已经看过无数次，但林夕每次在看到子达背部的伤口时，呼吸仍是不免一窒，盘据大半个后背的疤痕十分狰狞可布，可以
想见当时受创之重。
二年前那场车祸几乎要了顾子达性命，即使驾车的人在最后关头将车子转了方向，并且用自己身体护住他，仍是让他在加护病
房躺了三个月并且留下这样严重的伤痕，而驾驶的本家三少则抢救无效。
那样大面积的丑陋伤痕不是不能去除，但是子达却坚持留下，想是为了感念救他的人，因为是伤在衣服遮掩住的地方，众人也
就由他去了。
其实在林夕看来，那疤痕修不修整根本无关紧要，承袭着母系美貌的子达，不只长相俊美，肌肤亦是皙白如玉，那伤痕在他背
部画出泾渭分明的完美和狰狞，不但不让人觉得丑陋，反而有股妖异的美感。
将药酒倒在他的背上，触手之处坑洼粗糙，和另一半的平滑腻手完全不同，只有这时，林夕才真的有一件完美艺术品被破坏的
缺憾。
因为趴着的姿势，只能看到小半边微侧的脸庞，因为这人从不喊疼，林夕只能从他压抑再压抑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看到那
始终轻拢的眉头和时不时抿住的唇角，手上又加了点力气，不是不知道他疼，而是这种天气旧伤肯定复发，若是手劲轻了，只
会让他接下来二天更加难受。
颈、背、肩、腰、腿、手，甚至手指、脚趾都没放过，因为只有林夕知道，除了看得见的伤，还有更多看不见的暗伤……被虐
打的，在远离亲人独自在本家的时候……
林夕是从本家跟着顾子达回来的，每个在本家受教育的人从一进大门便配有一个彷龄的贴身助理，自幼一起训练，除了专业，
还有忠心及默契，这个助理便是本家送的礼物。
也因为如此，子达在本家所受的待遇他很清楚……现在看似天之骄子的人，吃过很多苦头，所以更让人心疼。
被药酒和推拿逼出了一身寒气、也逼出一身汗，不过陷入沉睡中的人表情倒是轻松很多，林夕拿着温热的毛巾快速将那年轻汗
湿的身体擦拭一遍，然后盖好被子，安慰的看了会儿那舒展的眉眼，才轻手轻脚离开。
3.
因为各人事业及行程的关系，顾家惯例早餐是要一起吃的，这是顾夫人的坚持，至少一家人有段维系感情和交流的时间。
顾子达回来后也依循家里规矩，原本只有三个人的餐桌在二年前终于成为一家四口，看似已经没有缺憾，但新加入的成员却让
原本和乐欢快的气氛变得压抑冷淡，匆匆流逝的不只是光阴，还有定格在那时的情感，尽管彼此都有心想要弥补，但二十年画
下的时空隔阂已如天堑般横亘其间，难以挽回。
昨晚一夜暴雨，今早仍是阴雨连绵，知道大儿子身受车祸重伤的后遗症所苦，顾夫人温声关怀：「子达，昨天睡得好吗？」
「还好，谢谢母亲关心。」顾子达微笑回道。
虽然脸上显出得到正面回应的笑容，但顾夫人心中却不禁叹气，比起“母亲”，她更想听的是“妈妈”两个字，比起浅淡的微
笑，她更想看到大儿子皱着眉头的抱怨……
这种疏离感一度让她十分无力，送出去的明明是个会赖在她怀里撒娇、淘气却又体贴的可人孩子，回来的却是彬彬有礼却淡漠
清冷的青年，可当初是自己做的决定，此刻又怪得了谁。
歉疚的眼神在大儿子身上转了一圈，转往小儿子时已经充满慈爱宠溺和她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庆幸。
从来不注重餐桌礼仪的子杰，手上正拿着一截法国面包送进嘴里，大概面包屑掉进喉管，大声呛咳起来。
见小儿子咳得话都说不出来，顾夫人起身轻拍他的后背，嘴里念叨着：「吃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这么大了还跟个野
猴子一样。」
子杰咳嗽缓下来后，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撒着娇道：「妈妈偏心，昨天我被雷声吓得整晚没睡，您都没问半句。」
顾夫人笑了起来，揉揉小儿子的头：「你怕不怕雷声我还不知道！」接着捏捏他的脸颊：「难道白养你二十几年？」说到这里
惊觉不妥，瞟眼大儿子，见他无所觉的啜着咖啡才放下心来。
「以前不怕，昨天才开始怕了。」子杰还缠着顾夫人，抱着她的腰耍赖：「以后打雷，妈妈一定要来陪我睡喔。」
顾正刚，也就是顾家男主人终于出声：「饭还吃不吃了。」
顾子杰这才放开母亲，背着父亲做了个鬼脸，顾夫人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既无奈又疼爱的拍了他一记，才回到坐位继续用餐。
「子杰也别一天到晚尽是胡闹，」顾正刚对着小儿子说道：「顾家你也有份，有空多帮帮你哥哥。」
子杰嘴略略嘟起来，显得有些委屈。
子达淡淡说道：「子杰已经帮我很多，这次和赵氏集团的合作多亏他居中牵线。」接着又道：「其实子杰的公司经营得不错，
父亲就让他放手去做吧！」
顾正刚看了小儿子一眼，眼神意味难辨，转回大儿子身上，却是明显有着歉疚。
原本以为子达会留在本家帮忙，所以公司的事已经慢慢放手给小儿子，不料那场车祸来得突然，在本家确定让子达回来后，子
杰竟抽走公司骨干，在外另组公司，带走公司主要赚钱的项目和客户，把赔钱或前景差的项目留下。
顾正刚知道这二儿子自小骄宠，必定是不想屈居别人之下，一来是对二儿子向来的纵容，二来也想看看大儿子的本事，便也睁
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所以顾子达伤愈归来面对的就是只馀架子撑着的公司，其实事实如何随便查也能清楚，但是子达从来不曾提过，彷佛不知道原
由一般，只专心致意的打理着到他手上只剩空壳的企业，由他慢慢填入骨血、注入灵魂，至于被弟弟带走的业务项目，即使市
场再大、前景再好，他也一概不涉入。
短短二年，顾家的招牌比以前更加闪亮，反观子杰另组的公司，虽然靠着原有的庞大市场勉强维持盛况不坠，却也没有更大的
做为和进步。
基于私心，顾正刚当然希望二儿子能带着业务重回顾家集团，可是顾子杰认为回来就是承认自己不如子达，因此任他父亲私下
如何劝说也没用。
子杰听到子达的话，笑嘻嘻对着自己父亲说道：「爸，连哥哥也觉得我做得不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再说了，哥哥可是连本
家都想留下的菁英，哪里还会需要我这个庸手帮忙。」
话里的刺很明显，子达略略皱了下眉头，虽然随即松开还是没逃过顾家父母的眼光。
4.
话里的刺很明显，子达略略皱了下眉头，虽然随即松开还是没逃过顾家父母的眼光。
像是不知道自己说得过份，子杰接着又道：「哥，林夕一大早赶飞机走了，今天没人送你，一会儿赵磊要来接我，你就一起吧
！」
「不用……」
「你跟赵磊客气什么，反正送我上班只是顺便，他主要是到你公司开会。」不待子达说完，子杰便截下话来，接着歪头问道：
「是九点的会不是吗？」
「嗯。」子达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子杰迳自做了决定，接着说道：「哥应该还记得吧！赵磊小时候常来我们家，以前我们俩总缠着他玩，
他还跟我抱怨，说你现在和他那么生份，让他很难受，所以哥你尽量使唤他没关系……」
「又胡扯什么！」顾夫人笑骂了句：「堂堂赵氏总裁是能让你使唤的？」
子杰吐吐舌头：「我不敢使唤，所以让哥去使唤嘛！」
顾夫人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对这小儿子她是没半点辄，嗔瞪一眼便转过头对子达说：「我们和赵家一向亲厚，你和赵磊
亲近亲近也是好的，小时候他可疼你了，抱着你就不肯放手……」想到了以前，顾夫人不禁笑出声来：「硬是要把你娶回家，
后来弄清楚你是弟弟不是妹妹，楞是哭了一整天。」
子杰听得两眼发亮：「那我呢？赵磊没说要娶我？」
「你从小就皮得像只猴子，长得又像你爸爸三大五粗，能认错嘛！」顾夫人笑骂道。
「那也怪妈妈偏心，什么好的都生给哥哥。」
「喔，那你是说像爸爸不好罗？」顾家主人忍不住插了一句，似笑非笑的睇向小儿子。
「好，我哪敢说不好。」接着子杰吐吐舌头，丢下一句：「哥，一会儿门口见。」人就一溜烟跑了。
顾家父母相视一笑，接着只能无奈摇头。
「子达……」顿了一下，顾正刚才继续说道：「你这弟弟都让我们宠坏了，有些事你便让着他些，别往心里去。」
顾正刚的话听起来就像普通父亲开解孩子一般，但实际上却是承认了子杰在他回来前夕挖墙角的事，要子达让着他也是暗示将
来子杰回公司时别太计较。
「我不会的，父亲请放心。」子达微笑回应。
「我知道有些事子杰做得过份了，但你们毕竟是兄弟……」顾正刚话说到此，没再继续。
子达只淡然笑答：「无论子杰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他的，您不必担心。」子达话说得隐晦，不过却是就子杰的事给出保证，不
论这个弟弟将来如何出格，他都会容忍。
话说到此，也不必再说，顾正刚满意的点点头。
对着始终波澜不生的大儿子，顾夫人还是有着疑虑，不禁替小儿子解释：「子杰本性不坏，只不过他一向心高气傲，对目前的
情况有些难以接受，等他在外面撞过几次，自然会收歛的，我也相信等他回来，一定还会是你的好弟弟、好帮手。」
「母亲，我知道。」顾子达仍是那样浅淡。
「那么你可以答应妈妈，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子杰吗？」顾夫人口吻急切的为小儿子寻求保障。
顾子达眸子微垂，眼中快速闪过的受伤神情谁也没来得及看清，随即露出让母亲安心的笑容：「我保证，无论子杰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