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浪费我多少时间啊。”
郑小宁问,“那什么时候去?他说了吗?”
许明诚扁嘴,“没说,应该是还没定,大约春天完了夏天开始的时候吧,千万别拖到炮炮生日才好。”
郑小宁笑起来,“反正炮炮的生日也就是我们自己胡猜的,你要今年不方便,今年咱们就给炮炮换一天过生日。”
许明诚凑过去在郑小宁脖子上亲一下,“哎,总之这个棒球社团加入错了,早知道要耽误那么多时间,还不如当时别答应。”
他停停又说,“哎,你说,我现在退出好不好?”
郑小宁骇一跳,“那不行吧,钟越得多生气呀。”
许明诚直起身来摸摸鼻子,也不说话,顺着沙发边往地下溜,就坐地下了。他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担忧绍良那边,看绍良
的态度,她倒也不是非常明确的反对;只是也不像支持就是了。就许明诚自己来说,当然也并不希望跟家里有大冲突,他终归
是希望用尽量和缓的方式让绍良接受小宁──目前看来,绍良那一边接受炮炮是绝对没有问题,接受小宁,若不是以自己伴侣
的方式,也是顺畅的。
许明诚想着,不住又叹口气,伴侣什么的,以他这个年龄来说,当然多少给人点儿戏的感觉,绍良之所以没有明确的反对,恐
怕也不见得是开明,可能还是有点儿坐等事情发展的意思;除了让时间证明自己的认真,许明诚目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唯
一的担心是,在时间流逝的过程里,郑小宁不会因为他的家庭有所动摇。
郑小宁看他沉默不语,还时而叹气,倒以为他当真考虑起退出棒球社的事儿,赶紧过去挨着许明诚坐下,说道,“你不会真的
想退出吧,还是别呀,我看钟越真的很看重你呢。”
许明诚给他这一招呼才回过神来,伸手把郑小宁一揽拉到怀里,嘴上说,“你很喜欢棒球?都没怎么听你说过啊。”
郑小宁迟疑的摇一下头,又点一下,“也不是了,其实我不太懂,不过我觉得钟越那么重视这个事儿,又觉得你很行,你还是
不要让他失望吧。”
许明诚随口说道,“他重视我我就要牺牲跟你和炮炮的家庭时间啊,我还重视你跟炮炮呢,他怎么不牺牲牺牲他的社团。”
郑小宁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跟炮炮又没有什么比赛,又不会跑掉,干嘛这么说啊。”
许明诚还是叹气。
郑小宁接着说道,“我就是觉得吧,有人那么看重,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许明诚忽然明白过来,以郑小宁的经历,被人倚重对他而言一定是件珍贵的事。郑小宁之前开始做播音,只怕也不见得是自己
多么喜欢,多少还是有些不叫人失望的意思。这么想着他忽然又有些放心了,就凭郑小宁这么个脾气,也不大可能会辜负自己
对他和炮炮的心意。他想了想,试探道,“你觉得钟越的重视很重要?那我对你的重视呢?”
郑小宁以为他又要把话题带歪,站起来说,“不跟你说了啊。”
许明诚伸手扯他一把,嘴里无辜道,“我是认真的啊。你想想,你要光觉得钟越对我这点儿重视我就不能辜负,我对你和炮炮
,你可万万,不,十万万不能辜负了啊。”
郑小宁说,“想哪儿去了!”
许明诚犹豫又犹豫,终于暗示道,“即使有别人跑来跟你说什么,你也不能辜负我啊,多想想我对你跟炮炮的重视,别让旁人
随便一句话带跑了。”
郑小宁这才反应过来许明诚的意思,沉默一会儿,终于回答,“这么些年,也只你拿我当个……”郑小宁原想说“宝”,终归
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把这个字儿咽下去,接着说,“炮炮既然叫了你爸爸,我怎么会莫名其妙把他带跑,你就别瞎想了。”
许明诚索性明着说,“那你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听到什么人胡诌,你都得来跟我商量,好吗?”不等郑小宁答话,许明
诚又用力加一句,“任何事情任何人。”
郑小宁心知许明诚必然是暗指他母亲,也不好明说,心道若果你不会变,我又怎么会做辜负你的事情,便注目许明诚的眼睛,
大着胆子在他脸颊上贴一下,低声道,“你放心。”
许明诚心中松一口气,伸个腰,低头就势在郑小宁嘴上啄一下,说,“那我们说好了,我不退社团,你永远不会不声不响跑掉
。”
郑小宁心想这风牛马不及的事儿也能扯一块儿说,嘴上当然还是应了。
许明诚又添一句,“那你可得多多的带炮炮给我加油。”
郑小宁点头,“那是当然。”
那边炮炮专心致志的玩儿一阵,正趴在地上推个小车往外爬,在门边听许明诚说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应了一声,丢下小车手脚
并用的站起来就往他们这边跑,小家伙跑起来跌跌撞撞的,嘴里还念叨,“爸爸!爸爸!” 。
郑小宁反应倒是挺快,一听到声音就站起来,也不管自己正被揽在许明诚怀里,这一站,摇摇晃晃的,顿时又跌下,两个人交
叠着倒在地上,许炮炮正好跑到旁边,见两个爸爸四仰八叉的躺地上,顿时大声呼喝的预备加入。小家伙语焉不详的一边叫唤
一边往郑小宁身上爬,小胖脚丫子踩着垫在下面的许明诚,手还不断扒拉,只把许明诚和郑小宁逗得哈哈大笑。
这是新年的开始,一家三口都欢欢喜喜的,进入了这一年。
——正文完——
番外:负一
许明诚经过大厅的时候看到密密一小群人,随口问秘书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秘书笑道,“许董忘记了,今天开始招聘暑假实习生啊,来的都是大学生。”
许明诚虽然正式衔头还是副董事长,然而时至现在绍良绍欢都已经不太出面,众人心里,许明诚早已经是绍氏当家人。
许明诚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快出门的时候旁边飞跑进来一男一女,男孩子颇高且瘦,女孩子长相爽朗泼辣,一边小跑一边道,“许炮炮你死定了,如果我
今天因为迟到没有进下一轮,你就等着吧。”
那个年轻男孩子嘴里申辩自行车胎爆不能怪他云云,两个人就这么擦着许明诚一行人而过,很快融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许明诚乍从室内进入室外,刺目的阳光一下子扎进他的眼睛,他只觉得眼眶一湿,一瞬间仿佛有岁月的风声呼呼而过。
十八年,弹指一挥间,他从十八岁簌簌过到了三十六;而那个包在襁褓里被遗弃在黑暗小巷中的孩子,已经长到他与小宁初遇
时候的年岁。
他稍稍犹豫,跟秘书道,“明天你跟人事部查一下,今天面试的人有没有个叫许炮炮的。”
秘书略有吃惊,但很快掩饰住了,低头在行程上记录了一下。
许明诚走出去几步,忽然又停住,回头问,“等会儿行程都有些什么?”
秘书挨个报了,许明诚想了想,“好像没什么非我不可的?”
秘书揣摩上意,说道,“当然您到场最好,实在不能去,让各部门经理跟执行长她们跟进也行。”
许明诚点头,“那你通知一下他们,就说我今天有点儿事不能去,担待一下吧。”
说完转头就往里走。
秘书小跑跟在后面,一边心里乱猜一边手忙脚乱的掏手机往外打电话。
不料许明诚回到办公室仿佛也没什么要事,只是静静待在里面,好一阵以后才叫秘书进去,说是让把今天面试的名单筛一下,
如果有叫许炮炮的,就给叫过来。
秘书心里一阵乱猜,表面上总归是平静的接了话出去,很快折回来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还补充说难怪老总挂心,此人相当
优秀,P大少年班人才,虽然只有十八岁,已经大三毕业,从大一开始就拿各种市里和校际奖项,这次投的是技术部的位置,看
起来很有希望。
许明诚一边听一边轻轻用食指敲桌子,等秘书汇报完毕问道,“人事部有没有他家里的情况?父母名字?”
秘书有点儿为难,“一般来说我们不问雇员这些问题,更不用说他投的只是实习生位置,而且才刚过面试第一轮。”
许明诚点头,操起电话就打到人事部,问许炮炮面试过没有,如果已经完事了是不是还在场;人事部那边一阵悉悉索索的翻纸
声,半晌说,没有,大约还有两轮才到他。
许明诚二话不说,推开椅子站起来就往下走。
人事部那一层整个面试大厅挤挤挨挨的,坐满了朝气蓬勃的面孔;许明诚扫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方才被叫“许炮炮”的那个
男孩儿:小伙儿长得很高,而且瘦,头发剪得很短,眼睛明亮有神,跟从前那个肉团儿完全两样。
他看起来并不紧张,手抱着书包跟旁边的女孩子小声说话,笑起来嘴角和眼睛都弯弯的,倒是有些从前的影子。
许明诚从侧边进到面试场,正是上一轮学生出去的时候;小年轻们有些大约知道他的模样,很有几个诧异的抬头看他。
里面坐的几个面试官看到许明诚都有些吃惊,一致站起来问,“许董有事?”
许明诚摇手,自己找了把椅子在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下一轮进来的人里就有许炮炮,小家伙态度自信大方,应答流利,很招人好感;许明诚在旁看着,心里翻江倒海的。
面试官问完一圈问题,有人迟疑的看了看许明诚,问,“许董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许明诚犹豫一下,尽量态度轻松的问,“许炮炮是吗?可真巧,咱俩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你看起来很面熟,介意我问下家严
名讳吗?”
许炮炮表情惊讶,但还是回答了,“我父亲并不姓许,姓郑。”
许明诚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几乎要跃出胸膛来,他努力按捺一下,继续问,“是叫郑小宁?”
这下不仅许炮炮,连面试官们都有些诧异了,有几个跟许明诚关系不错的,竟侧头来望他。许明诚却顾不得,只注视许炮炮等
他答话。
许炮炮静一下,点头说,“是,许董认识我爸?”
许明诚说不出话来,只慢慢点一下头,压抑很久,才说,“很多年不见了,你父亲还好?在做什么?”
许炮炮僵住,“这个是面试问题?”
许明诚笑,“当然不是,我只是一时激动,想打听一下故人的下落而已。”
许炮炮有意回避他的第二个问题,“爸爸很好。”
许明诚却不放过,“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工作?还在做播音吗?”
许炮炮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了,“在Z台,不播音了,做幕后。”
许明诚如释重负的笑,点头说,“谢谢你。”
又转头问其他面试官,“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面试官们面面相觑,都摇头说没有。
许明诚站起来向许炮炮走过去,伸手出来,“谢谢你来面试。”
许炮炮警惕的看他一眼,飞快的握了一下就往外走。
许明诚抢上去一步给他开门,和气的说,“炮炮有时间到我办公室坐坐吗?”
许炮炮摇头,“我要等同学,谢谢许董。”
许明诚含笑,混不觉身后一片惊诧的目光,“不然一会儿你朋友也面试完了你再上来?我的办公室在顶层,来的话直接跟秘书
说你的名字就好。”
许炮炮胡乱摇头,“对不起许董,今天实在没有时间。”
便挥手示意告别,然后飞快的挤进人群往别处去了。
许明诚苦笑一下,注视许炮炮走远才又上了电梯;电梯的玻璃墙外一片晴空,数十层楼下人与车都小如虫蚁,来来回回间不知
今夕何夕,今日何年。
这个城市日新月异,十数年已足够沧海换桑田。
只是一眨眼间,婴儿已经成了少年,少年步入中年。
这一天许明诚自然什么都没有再做,只打了几个电话问到了Z台里郑小宁的下落。
原来郑小宁之前一直不在本市,直到许炮炮大学那年才回来的,回来以后直接就到了Z台做幕后,用的是“炎夏”的名字。
许明诚心想,这炎夏不知指的是我们认识那年的炎夏,还是分离的那年。
到了半下午许明诚终于坐不住,开了车到Z台门口守着。
傍晚时分,人一拨儿一拨儿的往外走;好几趟人流以后,郑小宁才从慢慢从里面走出来。
他似乎有些什么感应,一出楼门就抬头四下看了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许明诚。
仿佛是一场旧电影,街边的路灯忽然的亮了,把许明诚笼在橙黄的灯光里。
许明诚靠在车上,三十六岁的他已然是可以倚靠的成年人。当年青涩的少年气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他身材比从前拔得更高
,肩膀很宽,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只把他衬得更加修长而隐含力量。
郑小宁模糊的笑了一下,向他走过去,停在车边道,“你找到我了。”
暮色里郑小宁的声音依然如流水一样柔和清晰,褪了少年时代的清冽,如今他的嗓音更加沉着,只是,这句短短的话竟是微微
沙哑的。
许明诚把环抱在胸前的手放下来,抬手在郑小宁头发上碰了碰,少顷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是啊,我找到你了。”
郑小宁笑,“真的好久。”
许明诚一时哽咽,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开了车门示意郑小宁进去。
车开出去好远,许明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我今天见到炮炮了,小家伙成大人了,”
他叹一口气,“真不敢相信,已经是咱们那时候的年纪了。”
郑小宁也跟着叹口气,说道,“是啊,一眨眼的功夫。”
许明诚扭头看他一看,伸手在郑小宁手上拍了拍,就势放在那里,慢慢道,“这些年每个新年我都想,也许今年就要找到你们
了,然后到年底,就鼓励自己说,没关系,明年一定能找到。”
郑小宁低头看了看许明诚的手,与从前每一次一样,每一次许明诚碰到他,那一片皮肤必是滚烫的;然而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
个沉默少年。
他想一下,问道,“为什么?”
许明诚好像完全理解他问的什么,轻笑一声反问,“为什么一直找你?”
郑小宁点点头,“我其实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当年,还有现在,你的选择都很多。”
正在这个时候,许明诚的车已经停在从前跟郑小宁同住的那栋楼下。
郑小宁再镇定,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点儿惊诧来:当年虽是新锐,这十几年下来,这一片楼已稍有陈旧。
地方虽是好的,但总归算不上高级住宅了,以许明诚现今的身份,住这里显然是折堕。
许明诚熄了火,示意郑小宁下车,“上去看看吧。”
是深夜,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许明诚熟门熟路的按了号,俨然就是从前的楼层。
郑小宁靠在墙上看数字一点一点的跳,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这不断上升的数字加快了。
最终电梯叮的一声停下,许明诚按住门让郑小宁先出去,递了把钥匙在郑小宁手里。
郑小宁低头一看,连钥匙都是当年他留下的那把,钥匙圈上许炮炮的小胖脸蛋儿依然还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