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霁云用餐其实是件赏心乐事。其实这也要归功于漪凤楼多年来对霁云的“教育”。只要有外人在，霁云吃饭的动作就会变得优雅起来，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着韵味。即使是吃着发霉的包子，霁云也能做得像是在品尝人间美味，那种专注，认真地眼神，让人觉得他其实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做着什么重要的事情。风雅之中又带着点惑媚，能不吸引人吗？

这一赏心悦目的表演也随着霁云拿起手帕擦嘴的动作最终结束了。

“夏一怎么一直都站着呢？快来坐下。”霁云拍了拍旁边的凳子说道。

其实霁云是特意等到饭后才叫夏一坐下的，谁叫他这样一直盯着自己。霁云以为，夏一是在为霁雨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而没带他去武林大会，所以生自己的气一直盯着自己。

“谢堂主。”夏一知道霁云是有意这样对自己的，不过也不在意，的确是自己不对在先。对霁云微微一笑，坐在了霁云对对面的凳子上，他可不敢坐在霁云的旁边。不过夏一怕的不是霁云，而是总在霁云身边的教主。

“何必这么客气，我都叫你夏一了，你叫我霁云便好。”看着夏一的反应，霁云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小人，随即就给夏一来了个致歉的笑容。

这一笑几乎把夏一给看呆了。

“雨去哪里了？”明天才是武林大会，霁云才不相信他是生自己的气才没来，他没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在这。

“……”教主交代，不许透露半点消息。

“算了，我不该问的，他肯定交代过不许你告诉我。对不起，让夏一为难了。”轻叹着说道。

“……”夏一见霁云这样也是满脸的无奈。

“其实我是知道的，”眼中不觉地就泛起了水汽，“你们虽然都说我是堂主，但是又有谁真正当过我是莫教里的人……做什么事都是瞒着我，不让我插手……”满腔的落寞与委屈，让人相见尤怜。

“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不该知道那么多……”用手遮住眼睛，轻泣了一下，“我只是担心他而已……”。

看着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风景的背影，夏一突然感到了那人的悲凉，不禁怜悯起来。从他的眼神，夏一可以看出，这人对教主的关心是真的。自己就透露一点点，让这人安心算了。

可夏一不知道，转过脸去的霁云其实已经憋笑憋得不行了，身子都颤抖起来，不过从背面看还真有几分在痛哭得感觉。

“其实，教主只是去处理一些教中的事务，没什么的，你别担心了。”

“教主事务？”霁云慢慢地转过身来问夏一，眼角似乎还留着为擦干的泪水，其实那是笑出来的。

“是二堂出了点事，所以教主去了那里。”

“什么事啊？”霁云知道二堂也是在若周的，但是具体在哪，他不知道。

“叛变。”

“什么！”这叫一点事吗？霁云吃惊地问道。

夏一看到霁云这紧张的样子，连忙完完整整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早已忘了自己原先只是透露一点点的决定。

当初霁雨只杀了二堂主奚弘，没对二堂里面的人作出处罚，不是不知道他们有些人已经有了叛变的心，只是想让他们知错悔改，毕竟都是自己的手足，何必赶尽杀绝。谁知当初奚弘的得力助手，现在的副二堂主居然带领着归顺的人教唆其他人一起叛变，刚开始是暗地里的，现在越做越明显了。霁雨本想等到武林大会之后才处理这事，结果还是觉得不能再纵容他们了。

“原来这样……”霁云若有所思地说。

原来这细作一早就发现了！他居然还不告诉自己，什么不能公开身份，怕有危险，只是他在骗人！

如果夏一说出来，还不知道要被他瞒多久，霁云愤愤地想。

第47章：表白

夏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挺陌生的地方，看着窗外的事物，的确是念雪别院，这才想起自己在玲琰居。这里在霁云入住前经过修葺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从软榻下来，夏一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为什么会睡在这里。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在跟霁云说话，然后……然后就突然间很困……难道是霁云给自己下药了！？

等夏一醒来的时候，霁云已经在大街上了，今天他穿的是水蓝色的衣服，要是再穿着那大红在街上跑肯定一会就给霁雨的人发现，难得出来一次，当然不能这么早就回去。其实霁云是想易容的，只是他不会，真可惜夏侯承钧和邓之榕在的时候没跟他们学习这个。不过即使这样霁云也没有用面巾蒙面或者带帽子面具什么的，一来是自己难受，二来是有句话不是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吗，他们看到了可能会以为自己看错人也不一定，自己不用这样杞人忧天，大大方方地出来逛就好。

正在想到底往哪条路走好的霁云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衣袖。这种事情以前见多了，霁云一如既往地掏出自己的独门秘药，就往那人身上撒去。

“啊……”那人连忙捂着眼睛大叫，双手也红肿起来。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霁云想着。就伸手过去把那人的手拿开，见了那人的相貌，霁云先是顿了顿，然后就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夏一，你的样子好搞笑啊……”笑着几乎连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那还不是给你害的，看着这人，教主吩咐过不能使用武力，要忍，要忍！

“等等，别抓，这会越抓越严重的。”霁云边笑着边拉住夏一的手，防止他抓自己的脸。

“来，过来这边，我帮你解毒。”拉着夏一来到一棵树下，坐下来，掏出解药，轻轻地涂在夏一的脸上和手上。那专注的神情，不禁让夏一看呆。

夏一终于有幸见证霁云的毒术，果真是不负“赤狐”的盛名啊，一下子，自己的脸和手就好了，一点也看不出刚才中过毒。

“跟我回去吧。”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后，夏一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霁云对着他笑了笑，“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一起逛街；二，我把你毒倒之后，我自己一个人逛街。你选哪个？”

“……”

“那我帮你选……”“一。”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愧是右使。”说着霁云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说道。

大街上，霁云毫无疑问地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即使没有那妖艳的红袍，身穿蓝色的霁云也是个让无数少男少女为之心动的翩翩公子。而霁云身边的夏一高大魁梧，黑实强壮，其实也是一名俊朗的青年，只是跟着霁云走在一起，被他夺取了光辉而已。

“夏一，你闻到没？”霁云转过头来，看着略微落后的夏一兴奋地问道。

“闻到什么？”我只知道要是教主知道了肯定非杀了我不可。

“自由的味道啊……多清新！”霁云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张开，像是在拥抱白天一样，原地旋转了一圈，衣摆随风飘起，宛如一只在飞舞的蝴蝶。就因这个简单的动作，本来还算畅通的街道顿时变得拥堵起来，人们都纷纷住脚观看这一美人起舞。

感觉到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霁云身上，夏一连忙走到霁云面前为他挡住那些人的贪婪的目光。

见到夏一这一举动霁云随即就笑了起来，“哈哈哈，夏一，没必要这么在意，以前我跟沫儿一路从烟洲来这的时候，情况还有严重呢。他们通常只会看，不会真的有什么举动。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不应该呢。”说完，眼前一亮地跑到一家买糕点的小摊前，不理会听了他的话后呆在一边的夏一。

不久后夏一就发现，原来自己不是来给霁云当护卫的，而是当提手的，半个时辰下来，霁云买来的东西都快要把他压扁了。看他那兴奋劲，就像上辈子没逛过街一样，看来教主真的不能把人困得太久啊。

霁云买的全是食物，红豆糕，绿豆糕，香芋糕，什么的应有尽有。不过这些东西说是买来的也不对，因为，霁云没给过一分钱，全部都是店家送的。看着霁云那白吃白拿的样子，夏一也有点过意不去，想付钱，他也穷过，明白老百姓做生意的艰难。可霁云却难住了他，说这些他都不是白拿的，他有付出过——他的笑容。夏一一听就说“你以为自己在卖笑吗？”，随后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霁云以前就做过这种事，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讽刺他？他肯定会生气。结果霁云却对夏一说：“如果一个笑就能换来这么多东西，何乐而不为呢？”神情是骄傲的，好像这事除了他没人能办到一样，也对如果不是如此美丽动人，谁又会把自己的东西白白送出。还好霁云没生气。

也许是看见夏一帮自己拿了那么多东西于心不忍，霁云终于提出要找酒楼休息一下。

饭后霁云跟夏一说要回去。

夏一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居然产生幻听。

“夏一，出来这么久了，回去吧。”霁云见夏一无动于衷又重复了一遍。

“好。”夏一高兴地连忙收拾好东西就走出雅间，回头一看，霁云还在优哉游哉地喝茶，不禁问道“不是说要回去吗？”

“嗯。”放下杯子，点点头。

“那还不快走？要是教主回来……”

“我说的回去是叫你自己回去，可没说我也要回去。你看你拿了那么多东西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何不先回去休息休息呢？”

“再说，我出来的时候把那些守卫都料倒了，夏一以为雨会不知道吗？既然他都知道了，我还那么快回去干嘛，挨骂吗？”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你回不回去？”抬头看着夏一问道。

“我是负责你安全的，你不回去，我当然也不会回去。”说着就把那些食物全部放下，其实霁云说得也有道理。

夏一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刚想问霁云等下要去哪，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皮很重，重得快要睁不开，“你……”想问的话已经无力说出来。

“这跟昨晚的一样，叫‘东风无力’，使用过后会处于一种昏睡状态，放心，过了今晚后就没事了。我不是见你累，所以才让你休息嘛，让你回去你不听，只好用这样的方法咯。”霁云接到夏一疑问的眼神后，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

看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夏一，霁云得意地笑起来，“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暗中叫派人告诉霁雨我在这里吗？我又怎么可能留你在我身边。你就好好地在这睡一觉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要不是不想霁雨为自己担心，霁云会安安分分地呆在念雪别院三个多月，想都不要想。现在出来了当然要玩的尽兴，有人在旁边跟着怎么行。

出了酒楼后霁云在一家卖衣服的店里挑了一件青色的衣服换了下来了。然后风度翩翩地逛起街来，其实他不是想买什么东西，只是喜欢这种逛来逛去，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感觉。

“啊，这个好久也没见过了，好怀念啊。”霁云蹲在一个卖泥人的小摊位前感叹。记得以前自己看到这个的时候总是闹着要娘亲给自己买一个回去。

“这位公子要买一个吗？”捏着泥人的老翁问道。

“嗯，这个，我也不是小孩了……”

“公子可以买回去送人。”老翁继续说道。

“那好，你给我捏个吧。两个人要牵着手，一个穿红色衣服，一个穿黑色衣服。穿红衣服的手拿着个小药瓶，穿黑衣服的腰间配把剑。两个的相貌都照着我做就行了。这是给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些碎银给老翁。这可是霁云才大以来第一次用钱买东西。

不一会儿，泥人捏好了，老翁刚想给霁云递过去，就被人抢走了。

“哟，这泥人不错，多少钱？”问的是老翁，可看的却是霁云。

“这……这位公子已经买下来了……”老翁有点为难地说道。他在这捏泥人捏了几十年了，眼前这一幕他又怎么会陌生，这李员外的儿子几乎每天都在作恶，不久前才把一个不满十一岁的黄花大闺女抢回家当小妾，如今眼前的公子生得这般模样，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霁云无视老翁叫他快点离开的眼色，反而站起身来，与那班人对视。只有四个，自己的药对付他们卓卓有余。不过难就难在要先把那泥人抢到手。霁云可是很喜欢那泥人，弄坏了可不行。

“你们看，这眼睛，多勾人。”

“可不是，把我的看得全身都起火。”

“喂，你们别把我的美人吓坏了。”手上拿着泥人的青年男子说道，他就是李员外的儿子。

“那是，老大说得对，唐突美人可不好。”

“哈哈哈……”四人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以前总是在霁云下毒之前就会有那么一两个热心人士冒出来，及时地把那些混混打走。霁云也不是期待有人来帮忙，只是有人替自己出手，自己又可以省下一包毒药，那当然是件好事。可眼观周围，原本热闹的街道已经少了很多人，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自己的时候总是低头快速走过，看来，还是要自己出手。霁云是不知道调戏他的人是官府的人，从来都是民不与官斗的，而且江湖人也不想与朝廷的人有瓜葛，所以即使有人想出手，最终也会冷漠地视而不见。

“拿来，要不我会让你们后悔一辈子。”伸手去想夺回那泥人。

“接着。”

那泥人沿着抛物线落到了另一个人手里，然后又被那人抛了出去。

霁云倾过身去想把那泥人抢回手中，不料却被他们的其中一人绊倒，差点给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哟，还投怀送抱，挺热情的嘛。”李员外的儿子，一下子就紧紧地抱住了霁云。

“放手！”霁云极力想挣开那人的束缚，手上的毒药已经准备好。

“别乱动哦，否则，我们就在这把你要了。”突然霁云的身后有多了一名男子，从后面凑过来抱着霁云。

感到身后的重量以及那两个顶着自己的地方，霁云顿时打了个冷颤，抓着毒药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因为那四人现在全部都趴到在地，鼻青脸肿地在求饶。

“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

“滚。”

“谢大侠……”四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霁云看着地上那泥人，穿着黑衣服的那个已经碎掉了。

“老伯，能帮我再做一个吗？”其实他早该这样做，那就不用被那帮人纠缠了。

“呃……好。”老翁似乎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拿到一个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泥人，霁云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衣服里，这个可不能再弄坏，再坏掉，他可没脸再叫人重做。

刚想离开，走出一步，手就被人拉住，回头看了看那个拉着自己的人。

“你可别想我跟你道谢，泥人是你弄坏的。”这人刚才救了霁云，把那四人赶跑。

“我……没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