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好了,别院的公子不见了!”
“什么?!”匆匆忙忙跑来的仆役让他这口气立刻又提了起来。青岭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比他惹祸上身的“本尊”还着急,让苍岚差点笑场。
见他看好戏的表情在旁,青岭不由得狐疑的看过来:
“王爷……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先过去看看吧”苍岚正了正神色。
第二章:好戏连台
“什么时候不见的?”满地狼籍,想是之前住这里的主人也并不是什么乖宝宝。
“回主子,今早小的起来是还听见屋里有声响,但刚刚过来送早膳时已经房门大开,屋内不见人影……”虽然苍岚面色如常,仆役还是小心翼翼答到,生怕说错一个字自家主子立刻翻脸。
“那定没走远,速速在府内搜查……”
判断很快,命令也下得迅速嘛,看到青岭一刻犹豫也没有立刻点兵谴将,苍岚在心中评论。
发觉到视线,青岭转过身来,对上一脸事不关己的苍岚——口气平静,双目中却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无奈:“王爷,此事马虎不得,万一远威大将军因此和王爷有了嫌隙,只怕会有人乘机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不是只怕,是肯定吧,朝中一班赤胆忠心的臣子们,哪个不欲除我而后快?”
“王爷”青岭愣了下,看着苍岚一脸的无所谓,有些迟疑“王爷既然知道,为何还视若儿戏?”
“我没有啊”见青岭露骨的不满,微微一笑,破天荒的补充道“只是事已至此,急也没用。”
“王爷……”
“主子,远威大将军沈昊哲大人求见。”
真是好戏连台啊!苍岚发自内心的赞叹。
“远威大将军?!他什么时候回京的?!”
“你应该更奇怪他这个时候闯进来吧?”刚刚“纠正”完青岭,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口,标准的善者不来的步伐。
“沈大人!你竟敢擅闯熠王府,你可知有何后果……”身旁的一帮仆役没一个能拦住他。
“说的好,摆明有备而来嘛——也许该打赏下说这话家丁?”
“王爷,你还在说笑……”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苍岚表情虽然没有丝毫改变,但像有一股摄人的寒意隐藏在冻结了的银色眼眸里面一般,只是没打破表面的冰层透出来。这个人真的是熠亲王浩轩苍岚吗?如果不是太熟悉他这个人,他真的会以为是别人假扮的。
“熠亲王,下官失礼了,实因有要事求见王爷”话说得不卑不亢,甚至很从容,一派大将之风。
铁壁一样的的男人,苍岚由衷地想。本来他一米八余的身高已经很傲人了,不过比起对方还是矮了一点;鹰眼配上浓密的剑眉,平添了几分沉稳;完美的唇型,少一分太刻薄,多一分又太忠厚……常年征战在外的磨砺出的坚毅显现在挺拔身躯上,让人望而生畏,甚至觉得怎样的打击也不能击溃他的精神乃至身体。
轻轻一抬手,让下人退到一边。
“不知大将军有何事?”明知故问。
“王爷可知下官有一先天不足的胞弟?”沈昊哲犀利的眼神停在苍岚脸上,仿佛能捕捉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愿闻其详”可惜苍岚根本没任何变化。
“家弟昨夜随家慈夜观灯会,不慎走散,已彻夜未归,家弟平常又从未独自出门,所以家慈很是忧心……”
“沈将军!令弟不见了你却硬闯熠亲王府是何用意?难不成是怀疑王爷?!”沈昊哲出现后,青岭反倒是恢复了冷静,打断沈昊哲的话咄咄逼人。
似乎没料到青岭会喝问他,沈昊哲霍然把目光调向青岭,没有吭声,眼睛深处似闪烁着的愤怒打破了外表的平静。
“沈大将军可是要本王帮忙找人?”在这么多心之肚明的人面前苍岚说得面不改色,把沈昊哲灼灼的视线又引回到了自己身上。
凝视苍岚片刻,沈昊哲缓缓开口,脸上已看不出喜乐。
“下官听闻家弟在府上叼扰了王爷,不敢有片刻耽搁,特来拿他回去严加管教。”
这话说得,摆明了说沈二少爷在他这里,言辞之间却无可挑剔。
“哦?令弟什么时候来的?本王为何不知?”言罢调向一帮仆役“昨夜喝多了不太记得,沈二公子可有来做客?”
“回主子,奴才都不曾见过沈二公子……”不管是真是假,除非不要命了,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说在王府看见沈二少爷了?
“是谁告知将军令弟在王爷府中?何不找他出来对质!”说话的是青岭,大有护仔的母鸡气势,言语间寸步不让。
“下官前来只为约束家弟,叶大人何出对质之言?”尽管是武将,沈昊哲为官多年早已滑不溜手,略微一顿,不等青岭答话“不过告之下官的人断不会说谎。”
“只凭沈将军的片面之辞,我们恐怕很难判断。”青岭有岂会让他含糊过去。
“叶大人有所不知……”沈昊哲在青岭和苍岚身上扫视了一轮,最终停在苍岚似笑非笑的俊脸上,那深沉稳健的气度和印象中相差太多,听到他有人左证也没变一下表情,让他差点怀疑确是自己搞错了,不过,既然硬闯了进来,不管真相如何,他已不能后退。
“家弟在王府做客……这是当今圣上体恤家慈挂心,知会微臣的。”这话不缔于一个平地惊雷,青岭的脸色几不可察得白了一下。
拿皇帝来压我?!苍岚心里冷哼了一声,却不动声色,正好见青岭面色沉重,当下微微一笑,竟有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之意。然后略一回身,作势要为沈昊哲让开一条路:
“原来如此……但本王确不知令弟在本王府上,看来将军也是不信,只好劳将军自己来确认了。”
没料到到这个地步,苍岚竟然以退为进,沈昊哲一时反倒僵在原地。熠亲王府岂是可以说搜就搜的?!
“沈将军若不方便,本王带着你找好了”正当沈昊哲进退两难,苍岚开口了,顿了一下,无视在场惊疑不定的众人,悠悠然又道“真是事有凑巧,本王府上正好也丢了一位贵客,命手下内外搜寻。”
听到这,青岭握成拳的手又再紧了一紧,紧张地盯住苍岚。一直低眉垂手的刑夜也满目惊诧望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自己要把话往这上面引。
“不知王爷又在找何人?”沈昊哲目光在苍岚身上转了两圈,还是接了话。
“说来真是颜面尽失……本王刚结交的一位公子,在这王府别院中在留宿时竟不见了踪影。”有意无意地扫过凌乱的厢房“看迹象像是有人将他劫走了。”
“那还真是蹊跷”沈昊哲面沉如水“不知那位公子是何来历?竟招惹到可以在王府来去自如的高手?”
“本王也不太清楚”定定锁住沈昊哲的眼睛“因为那位公子口不能言,本王也不能细问。”
果然像苍岚所想看到的一样,沈昊哲眼中一道寒光仿佛利箭般射过来,一股绝强的气势从他身上发出,让人寒毛倒竖。
这真是一个绝佳的猎物!彻底击溃这样的人一定会很……有趣!虽然只有一瞬间,苍岚血液中的黑暗叫嚣着骚动了起来,差点要冲破他冷静的外表。
“既然王爷有事,下官也不便打搅了……愿王爷能早日找到贵客。请准下官告辞!”
良久,沈昊哲缓缓道,一旁的吓得鸦雀无声的下人也终于可以呼吸了般呼出一口气。
“不送。”
苍岚忽然不愿再多说一字,朝向沈昊哲离去的方向,整个人想冰雕一般一动不动。
客人送走了,他是不是该关起门来清理下家务事了呢?
第三章:拆招
房中到处是破掉的瓷器碎片和薰香里的残渣;两个放置小样物品的圆凳横躺当中,一个还断了一条腿;桌上的丝绸暗花桌布、床上的锦被也乱七八糟的皱在地上……
就在这被摧残的现场,刚好在窗外的光线不能照到位置,一张宽大厚实的黑色檀木雕花椅子端端正正没入厢房中央的阴影中。
少年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白色长发错错落落铺满肩头。几近透明的脸庞仿佛寒冰琢磨而成,嵌在上面的眼眸在眼帘微动时,点点光澜透出银白的睫毛又转瞬间没入其间。修长的眉毛飞扬其上,轻轻一挑,眉宇中竟似有苍鹰震翅欲飞。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手肘撑着扶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得摩挲着下唇,似看书入了迷,但翻书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看。
“王爷,还是叫下人打扫一下?”半个时辰之后,坐一旁的青岭第六次看了看苍岚,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不急”不用说,看书的自然是苍岚。
“王爷为何……从何……”翕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把话问完。
“你到底要问什么想清楚了没?”苍岚眼皮也没抬,身旁两摞史记持续着增加和减少。
“王爷为何要告诉沈将军沈二公子曾在王府?为何撤回了搜索的人?为何不立刻进宫向皇上澄清……”实在太多疑虑憋在心中,青岭索性一吐为快,还隐隐带了责怪之意。
“第一,沈昊哲早已认定他弟弟在我这里,我认不认都一样。第二……”苍岚放下书,站起身,目光落在面前的刑夜身上。
“刑夜,你来说,如何?”明明是商量的口气却让人感到不能拒绝。
“属下不知王爷要属下说什么……”他果然知道是自己动的手脚了?不过他知道了多少?!刑夜一激,不敢深想,立刻半跪在地上,臣服却一丝破绽都没有的防御姿势。自半个时辰前,苍岚淡淡对着他一句“呆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开始,刑夜就一直定在那里不敢动弹。明明是秋天,侧面窗口照来的光线竟然会觉得刺眼。在三伏天下练几个时辰也毫无问题的他,此刻后背已经被汗水濡湿。
“不知道?”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渗入灵魂一般的磁性“我也不知要不要给你这个机会好呢?”
“请王爷明示……!”刑夜几不可察地微微震了一下。
“给你试探我的机会啊。”似叹息地低吟了一声。苍岚伸手把刑夜形状漂亮的下巴挑高,意外地捕捉到黑玉中闪过慌乱,本来冷漠的外表却因此而生动了起来。
“哦?”唇边依旧是淡淡的笑,苍岚懒懒地收回手,冷森的压迫感像潮水一般退去。
“起来吧,我们来拆两招”转身出了厢房,来到庭院中,“你赢了的话,就让我来告诉青岭问题的答案。”
僵在原地片刻,刑夜缓缓站直身体,虽然不能确定苍岚真正的用意,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别无选择。
青岭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跟了出去。
院内的树叶已经开始枯黄,正片片飘飞,苍岚立身其中,银丝飞舞,竟说不出的诡异和夺目。
“你动手吧,我不用武器,能碰到我,就算你赢。”
苍岚掸了掸衣服,若有似无的杀气随着他的动作掸出,像水面上的波纹一样,一波一波扩散开来。让一旁的青岭也浑身炸开了寒粒,看向他的目光更加闪烁不定。
刑夜的身体更是不自觉地越绷越紧,终于跨步欺上,双手紧握短剑从腰间刺出,弹指间离苍岚胸膛只剩半尺寸。还没待青岭喝止,苍岚已侧身向前,闪过杀招,顺势一个手刀直劈刑夜肘关节。
好快的速度!刑夜一惊,连忙撤手,可惜晚了一步,苍岚已经化掌为爪,直接抓住了刑夜的左手。
一前冲,一矮肩,抓着刑夜的手直接扔向墙壁。
刑夜忙一提气,空中身形一扭,借着墙壁反弹,整个人握着剑又飞刺了回来。
苍岚立在原地,叹了一口气,迎上刑夜刺来的剑,一抬腕,正好将他的脉门扣在手中,看起来倒象刑夜自己把手递过去。刑夜一震,加速踏前,把剑送入苍岚怀中,欲逼他放手。
苍岚已脚步微错,顺势旋身到刑夜背后。只听“咯”的一声,骨头发出一声轻响。
苍岚抓住刑夜的手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别到身后,刑夜脸色刷地白了白,却未哼一声。
“看来是你输了。”苍岚就着这个姿势和刑夜贴身站着,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脖子,拇指在颈侧轻轻揉了揉,下巴凑到刑夜耳边,说话时嘴唇几乎扫到他的耳廓。
“我该拿你怎么办?”这句恋人间呢喃的低语在此刻听来充满了死亡意味。是扭断脖子、截断动脉,还是捏碎喉骨?“你没听到我之前的话吗?为何还不出尽全力?”
“属下职责是护王爷周全,王爷要是有个万一,属下万死难辞其咎”答得没有一丝犹豫,略一顿,又道:“恐怕属下的家人也难逃灭门之祸”身后的人体温让刑夜感到心安和恐惧两中感情强烈地搀杂在一起,几乎是直觉告诉他,不服从就只有死亡,现在是最后说实话的机会了。
“这么说来,你本可以赢我的了?”终于放弃试探我的底牌了?看出刑夜的臣服,苍岚放开钳制住他的手,退后了一步。
“属下……不能!”刑夜半跪下来道。额上细汗密密地冒了出来,也不知是源于疼痛还是恐惧。
因为很清楚苍岚没有内力,出手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尚可一搏。但他从来不知道苍岚竟然会一身似是而非的工夫,出手之准确,借力之巧妙,让他醒悟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要想伤他,唯一的办法是以命相换!这个他长久以来厌恶的,平时只知道声色犬马的熠亲王竟然这么深藏不露!刑夜又哪里能想到苍岚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若不是这个身体用不习惯,第一次出手,他已将他制住。
“那么,现在给青岭解答下他的问题吧”言罢看也没看刑夜,朝呆立一旁的青岭一笑,越过他,拿了未看完的书回椅子上继续。任谁也不能看出他刚刚一念间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人命,对他来说真的如蝼蚁一般。
“王爷撤回了搜索的人,是因为……沈二公子就在面前”刑夜拣回剑插在腰间,身侧的手臂因为阵阵发痛不能控制地微微发颤。
“面前?”青岭环顾四周,之前搜索的人已经早把这庭院翻了个遍“他在这里?”
“应该说他还在屋内才对吧?”说话间苍岚已经换了另外一本书。青岭恍然把目光投向房内最大的家具,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了——卧床上,凌乱的帏帐下,果然可见木制的床板移动过的痕迹。满目创痍原来是为了掩饰这个!
刑夜疾步走过去,单手一揎,把木板移开,略有一俯身,半拖半抱地拽出一个人来。凤眼柳眉,虽说除了那唇之外与兄长完全不像,但这不是那沈家二公子还能是谁?床单撕成的布条将他四肢向后捆了个结实。嘴上也谨慎地堵了起来,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因为挣扎而敞开的衣领下,点点青紫的若隐若现。他本就体弱,经这连番折腾,已经昏厥过去,加上青白的脸色,看来早已支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