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裂开一个僵硬到极点的笑容，李远航又为他好了一次。他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怪自己太没用。

怔忪地走回楼上，连小绿一直望着他的担忧的眼神都没发觉。

一开始肖雨还以为李远航至少会打个电话过来，但直到三天过去，电话都没有一点动静，偶尔有条短信进来，也是胡编乱扯的广告，肖雨看一眼就直接按掉。

倒是许平成中间给他打了个电话，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李远航在周围给他安排了人，叫他保护好自己，没事尽量少出门。肖雨问到李远航，许平成也只是说李远航马上就可以出院了，叫他不要担心。

小绿在李远航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就回了“色调”，现在钟叔不在，吧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由他看着，明显忙了很多，不过还有阿宏帮着。

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些，以前小绿总是对阿宏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这次肖雨回来之后，发现阿宏总是有意无意地围着小绿身边转，两人没事的时候也爱一起扒在吧台上聊天，不过大多时候是小绿在说，阿宏只是脸上挂笑地听着，神情专注而沉静。

周六的晚上，肖雨正在看DJ打碟，模模糊糊地听到前面有叫自己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祁渊在叫自己。

“祁渊哥你怎么来了？”肖雨走过去坐在祁渊身边，语带诧异的问。祁渊不是爱泡吧的人，以前来“色调”，也只是因为自己在这里。

“今天下班早，开车路过这里，就来坐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几天了。”

“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顿了一下，肖雨才笑着说：“刚回来，吧里比较忙，一忙就给搞忘了。”

“哦，那改天有空了，来家里吃顿饭吧。”

“好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见祁渊没有要走的意思，肖雨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祁渊哥，你跟夏小童怎么样了？”

听到肖雨这么问，祁渊显得很惊讶：“小童？怎么突然提起她？”

“没有，就是关心一下。”肖雨有点局促地用手摸着膝盖。

“她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我们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祁渊确实是应该很久没和夏小童联系了，但肖雨一直觉得祁渊不是GAY，所以跟夏小童也还有希望，再说夏小童也明显还喜欢祁渊，“祁渊哥，夏小童其实还喜欢你的。”

肖雨带着希望说出这句话，然而祁渊听了却只是沉默，眼神扫过舞池里跳动的人群又落到面前的酒杯上，默默地凝视着杯里紫红色的液体。

“都过去了，就算现在我想回头，小童也不会接受。”

“为什么？”既然能为了祁渊一个人来酒吧买醉，又为什么不能接受失而复得的感情呢？

祁渊笑了笑， “小童很执着，但性格自尊倔强，就算情感上还喜欢我，她的理智也不可能说服她重新接受我。”

眼前又浮现出夏小童苍白脆弱的醉脸，肖雨不明白祁渊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或是对夏小童没有信心，“你可以努力啊，只要她心里还有你，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祁渊轻轻地摇了摇头，眼里虽然明显有回忆的痕迹掠过，但更多的却是带着往事过境般的释然。

肖雨本来还想再说，但在看到祁渊的这个动作时，全部的话也被迫吞回了肚子里，如果祁渊自己不愿意，那他说再多也没用。

祁渊坐到九点钟就回去了，他一向是个自律的人。人一走，小绿就忙不迭地跑了过来，一脸不忿地问：“肖雨，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

肖雨哭笑不得地看着小绿憋气的脸，“做不成恋人，总不至于就成陌路吧，再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可他明明还是一副喜欢你的样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反正你别让再航哥伤心！”

“不会的，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我说了跟李远航在一起就只是跟他在一起，今天只是恰好碰到祁渊哥。”

小绿自觉有点理亏，看着肖雨的眼神也软了下来，呐呐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李远航。”

小绿这才走了。

这几天肖雨晚上都在酒吧守得比较晚，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手机似乎在包里震动了一会儿，以为又是广告之类的短信，肖雨就没管，等一点过上楼睡觉时，习惯性地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李远航打来的电话，时间显示的是十一点五十五，往常这个时间，都是肖雨上楼睡觉的时间，男人明显是掐着点打过来的。

肖雨本来想回，但李远航才出院不久，时间晚了怕影响他休息就没回，把手机放回包里就上楼睡觉了。

之后李远航一直没有再打过来，肖雨想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又一周的周二，李远航才又打电话过来，是中午，肖雨正在和小绿他们一起吃午饭。

看到手机上闪烁的“李远航”三个字，肖雨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吃饭的其他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去外面接电话。

“喂。”

“是我。”

“我知道是你，有事儿？”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有吃有睡，出门还有保镖~~”

“你在怪我？”

“……没有。”

那边不说话了，微弱的气流在耳膜里流窜，话筒里一片静默，良久，肖雨的才又说：“我没怪你。你出院了没？”

“昨天刚出院，现在在家。”

“哦，身体怎么样？头还痛吗？”

“宋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后面只需要做一些例行的检查，头已经不痛了，你别担心。”

“那就好。”

“肖雨……”

“什么？”

“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没头没脑的，肖雨脑子里开始回想李远航说过的话，无奈话太多，一时半会儿很难想起来到底是哪一句，或者是哪几句。

搜寻无果，刚想问是什么话，那边李远航已经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靠！”

接下来吃饭的时间里，肖雨一直在想李远航说不会食言的话到底是什么，结果在夹起一块排骨的时候才突然回过味儿来，男人大概说的是那句——“我会和你一起活下去。”

“狗血！”

肖雨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是应该感动的，事实上他心里也确实有些感动，还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口处翻涌，然而脑子里在这句话之后，却突然无厘头地浮现出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过的一句话，有点脱线，有点二，还有点小小的伤感——可不可以有一个人，看出我的倔强，看出我的彷徨，原谅我独吞了一碗老坛酸菜牛肉面！

“面”字刚在心里念完，肖雨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小绿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自娱自乐的疯子：“你傻笑什么呢？”

“呵呵，没什么，想到一句好笑的话而已。”

眼看肖雨越笑越抽筋，小绿也一脸好奇地凑过来：“什么话？”

肖雨努力绷住脸皮，懊恼地一拍脑门儿：“忘了。”

“哼，不说算了。”

“真忘了。”

“切~~”

Chapter 19

第二天中午祁渊打来电话叫肖雨去家里吃饭，每次肖雨都去吃现成的，正好今天起得比较早，就提出跟祁渊一起去买菜，顺便逛一逛，然后一起回去做。

祁渊在电话里显得很高兴，叫肖雨去楼下等他，他开车一会儿就到。

坐在楼下的吧台边时，肖雨才想起前阵子许平成告诉他的，没事尽量少出门，而且听李远航昨天打电话的语气，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肖雨心神不宁地看着小绿站在吧台里擦酒杯，犹豫着是不是该跟祁渊说换个时间，但一想到电话里祁渊隐含喜悦的声音，心里又有些不忍。对祁渊，肖雨明显是愧疚的，昨天晚上，祁渊问出那句怎么不给他打电话时，脸上闪过短暂的受伤都落在了肖雨眼里，所以现在拒绝的话，肖雨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而且祁渊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不过所幸他们去的是菜市，那里人肯定很多，要想在那里做点什么也不够隐蔽，路上又都是坐祁渊的车，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肖雨心安了不少，跳下高脚凳，跟忙活的小绿打招呼：“我出去一下，中午不回来吃饭。”

“去哪啊？”

肖雨刚想回答去祁渊哥家吃饭，一想到小绿对祁渊的抵触情绪，就中途改了个口：“一个朋友约好了一起吃午饭。”

小绿听了撇了撇嘴，抬起头扫了肖雨一眼又埋头专注自己的事去了，肖雨也不知道他猜没猜出来，扯了扯身上的T恤就出门了。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远远地就见祁渊的车开了过来，等近了，肖雨跳上车。

“怎么在门外等，天气这么热。”

“没事儿，我就站了一小会儿。哎，我们去哪买啊？我还从来没进过超市的菜市场，都是买了要的东西就直接走了。”

祁渊“呵呵”地笑了两声，“去沃尔玛吧，那里东西便宜点儿，离这儿也近。”

“好哇。”

周末的沃尔玛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走动的人群，肖雨和祁渊去果蔬区买了菜，又挑了些新鲜水果，然后一起去结账。

收银台前排了很长的队，弯弯绕绕的一溜，差不多都是一人一个推车，满满当当的，前进的速度很缓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得到祁渊。

肖雨陪祁渊站了一会儿，见队伍依然没什么变化，就有点没耐心了。

“要不你再去逛逛，看到什么想买的，拿过来结账都还来得及。”看出肖雨的不耐烦，祁渊好脾气地笑笑，对他建议道。

肖雨抬眼又望了望前面似乎没有尽头的队伍，才点点头，跟祁渊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又朝里面去了。

在零食区转了一圈，七拐八拐地，肖雨就有点弄不清自己到底转进了哪里，这里人明显要比其他地方少得多，只偶尔有人从旁边的通道步履匆匆地走过。肖雨也没在意，不常用的东西买的人少很正常。

又朝前面拐了个弯，一排一排的儿童玩具就闪进了眼里，各种卡通模型惟妙惟肖地摆在架子上，旁边还有一些汽车模型。因为价钱贵，看的人很少，一个小男孩儿站在架子前面，不错眼珠地看着一个汽车模型，眼神好奇又向往。

肖雨看着有趣，刚想过去逗他两句，就听前面一个女声在叫小男孩儿的名字，催促小男孩儿快走，小孩儿转过头去看了看妈妈，又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汽车模型，最后才跑着走了。

肖雨看着小男孩儿的背影消失，走过去站在他刚刚站的位置上。架上是一辆红旗车的汽车模型，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果然，下面四位数的标价，让肖雨有点同情刚才的孩子了。一般家庭肯花几千块给孩子买玩具的还是少数，特别是像G市这样的二线城市，但小男孩儿稚嫩脸蛋上恋恋不舍的表情让肖雨觉得很可爱。自己也是男孩子，小时候也像这样憧憬过商店橱窗里好玩儿的玩具，不过无一列外的都是眼巴巴地看看。

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收拢，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就抵在了肖雨的腰眼上，同时一个低沉凶狠的男声在耳后响起，呼吸被骤然截断：“跟我们走一趟！”

好老旧的台词，往常肖雨在警匪片里听到总会发笑的话，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竭力让自己放松下来，肖雨脸上带上恰当的害怕的表情：“兄弟，有话……好好说，两个裤包都在下面呢，你随意，随意哈~~”

“我不是抢钱的！”

“那你要什么？不会是人吧？！”肖雨故意抬高声音，一脸惊讶地问，随即面带难色：“兄弟，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

“别跟我油嘴滑舌，我劝你老实点儿！”男人不耐地打断肖雨的话，“乖乖跟我们走，否则我可不介意再稍上你的那位朋友。”说道“朋友”两字时，男人的语气有意带了意味深长的意味，却让肖雨在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祁渊？！

“你们把他怎么了？”

“放心，他现在还在收银台等着结账，很安全，但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就不能保证待会儿还会发生点什么了。”

“你们别动他，不是要走吗，走吧。”

肖雨话说完，男人回头朝后面扬了扬头，然后马上又有另一个男人从旁边的货架边转了出来，男人把枪收起来放在外套的包里，隔着一层布用枪口对着肖雨，然后一只手搂在他的肩膀上，装作一副哥俩好的摸样，带着肖雨朝另一个人不多的方向走。

刚才转出来的男人则隔了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

男人带肖雨走的不是肖雨和祁渊来时走的通道，而是专供员工进出的员工通道，既隔断了人群，又避开了李远航安排在肖雨身边的人，而且除了一两个接应的人，一路畅通无阻，显然对方在行动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自己落网。

一切发生在转瞬间，时间太短，而且被拿祁渊来威胁，肖雨根本来不及想办法，李远航的人也不知道是被绊住了还是因为疏忽没有发觉。想到这件事也许跟李远航有关，肖雨就像被浸进了冰水里，浑身都在发抖。

走到一半，肖雨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几声孩子笑声过后，花儿乐队嬉皮搞怪的歌声在口袋里响起，那是肖雨前几天心情不好摆弄手机时，随手换上的铃声。跟气氛完全不相符的欢快声音无言地催促着手机的主人。肖雨看到旁边男人紧绷的脸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拿枪的手朝肖雨动了动，以示威胁。

肖雨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男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是“祁渊”。男人看后用威胁的声音说：“知道该怎么说吧？别爽花样。”

肖雨点了点头，然后在男人带着强烈压迫性的视线里接通了电话。

“喂，祁渊哥……”

“小雨你在哪，我已经结完帐了，你还没逛完吗？”

“不是，祁渊哥，我……我有点急事，必须先走，你自己回去吧，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不好意思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急而已，一个朋友的事。”

“哦，你已经走了吗？”

“是啊……我逛得有点远了，一时找不到收银台的位置，所以接了电话就打车走了，刚准备给你打电话的。”

“哦……那你小心点。”

“好。”

挂了电话，祁渊失望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但肖雨却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这个了，他只知道不能把祁渊牵扯进去。

很快，男人就带着肖雨从出口出了超市，穿梭的人流里，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路边，几个年轻的男人坐在车里面，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入口，见拿枪男人和肖雨出现，快速地从里面打开了车门。

肖雨挣扎了一下，被男人出手一拳揍在肚子上，痛苦地哼了一声，肖雨痛得弯下腰，接着被男人一把拉进了车里。

手机被夺，嘴被堵住，身上也用绳子绑住了，肖雨心里只剩下四个字：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