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下——只爱Akira
只爱Akira  发于:2012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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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头低低的看不清表情,只是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

“是!”

“把折子送下去吧,明天让丞相他们过个目。”

灯火熄灭了,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巡夜的宫宦在数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一个矫捷的身影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又没入了黑暗中。

新的一天在熹微的晨光中走来,带着点露水的台阶还没干,早朝就已经开始了。苏瑞卿在龙椅上头痛地听着下面满面白须的丞相喋喋不休地上奏。

“宋丞相,你就直说了吧,你还是力主攻打湘国不是么?”

“臣正是此意!如今我国已经国富民强,民众衣食无忧,不如尽早……”

“荒唐!”

底下一干人除了那个宋丞相悉数跪倒,他们印象里苏瑞卿仁和有礼,即便与朝臣意见相左也不会恼怒,而是干脆利落的反驳回去让人哑口无言。

“好,既然你执意至此,那我问你,你可知我国国库今年上交了多少,支出了又有多少?”

“臣……臣具体不知……”

“那你可知吏部户籍测上登载的壮丁到了多少?”

“臣不知……”

“你可知这皇城之中关押了多少罪犯,因何被关?!”

“臣……臣不知……不过陛下,这……”

“这与开战无关对不对?”苏瑞卿冷笑一声反问道,“宋丞相真是好胆量,这些都没查看过就贸然上奏要开战?”

那老丞相知道苏瑞卿毕竟不是以前的昏君,脸上冷汗直流,尴尬的无地自容。

“国库自朕登基减赋后一年总收入八千三百十五万万两,将近五成用作治水开荒,先帝和太后和右丞相出殡铺陈用去一成多,至于皇城的罪犯就关押了五千多人,多半是青壮年,一个壮年就是一户人家,一户人家的地就因此荒废,所以更不用说其他地方,而地方上仍旧有很多地方父母官仗着天高朝廷远,官丅商勾结,故意谎编户籍,肆意克扣百姓粮税,而这黑锅最后还是要朕来背,这些说谁谁都明白,朕眼睛还没瞎,你们要还有胆量就做下去!不过做多少,还多少就是了。”

最后一句说的云淡风轻,但底下人却已经被苏瑞卿说的面面惶惶,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都低着头。

“丞相,鉴于这样的情况,攻打湘国的折子就先搁置一下吧,等下面什么时候不再这般光景,我们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臣谨遵圣喻!”

苏瑞卿拖着疲累的身子走进了卧房,楼兰紧跟在后面。

“陛下,您先把药喝了吧,太医说一定要按时喝,不然可能会旧疾复发!”

“我能有什么旧疾,都是那些老头子瞎掰的,你快走吧,我还有几张殿试的折子要看。”

“陛下!”

“楼兰!你抗旨?!”

“楼兰……楼兰不敢……”

出了寝宫,楼兰阖上了门,叹了口气,他们的皇上哪都好,只是脾气倔了些,两年前几近存亡的那场浩劫已经让他死过一回了,现在又这般心力交瘁,该是如何是好。

苏瑞卿一个人兀自坐在房中并没有去看折子,而是来到后面,打开了一扇窗,窗外全是一种开满绿色碎花的树,淡淡的馨香飘过来让人觉得轻飘飘的,几个宫娥在树下清理被花瓣盖住的小径,那意境可会不可言。

苏瑞卿看着被风吹起来的点点绿色,一股熟悉的感觉悉数涌上心头,带着一种绞痛和辛酸,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捧着他的脸,搂着他的背脊和强韧的腰肢,他们生死与共,却难生死相随,他现在对他的思念成了他的心病,现在他却成了他最大的对头,总有一天要兵戎相见,那时又该如何。

关上窗户来到榻上小憩,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梦里他看到他到他身旁,还看到他搂住了自己,亲吻了自己的额头,他睁大了眼想看清那人瑰丽的面容,可是越瞪大眼睛,泪水越是连连不断的滑出来。

“你怎么总不听人劝?!身体差成这样你还不喝药?!”

苏瑞卿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手里攥着一支手,那手他怎么能不认识,那手他想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真见到了却没想到是这般光景,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风神俊秀,没怎么变,像猫一样的眼睛早已经红得彻底,这才发现脸上凉凉的东西都是他的泪水。

什么都说不出来,苏瑞卿紧紧抱住了眼前那个两年来让他饱受相思之苦的男人,极尽所有的思念和痛苦吻住了他,那人也焦急的回应着,粗重的喘息声交缠在了一起。不知不觉两人便倒在了床上,带着饱经生死的情感,天翻地覆的做了一场,苏瑞卿和孟影潇只觉得都像是要死了一般的疯狂,苏瑞卿压着孟影潇,用身子紧紧包着他,感受着他体内的脉搏,一清二楚。

“哈……哈……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孟影潇面色红了彻底,眼中的泪水竟然一直止不住的淌,他在苏瑞卿的龙床上极尽各种姿态,粗重的喘息着。

苏瑞卿低下头略带粗鲁的吻去那人脸上的泪水。

“你当初……当初为什么那么做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轻点!啊!”

“因为我想让你活下去。”看着身下的人,感觉还如同梦境一样不真实,苏瑞卿想尽可能地感受那人的存在。

“混账……你让我……让我的血都变成你的了……你知不知道……那脉搏每跳一次……就让我想起你……老梦见你……梦见你满身是血的死在火海里……你知道我两年怎么过的吗?!混账!!”

背上被孟影潇抓了伤痕累累,苏瑞卿一笑置之。

九十六

“我听见今天你在朝堂上的决议了。”孟影潇抬起眼轻抚着上方人儿的脸庞,“你越来越像个皇上了。”

“怎么可能有你像,你天生的帝王世家,我是什么啊?”回摸那只游弋的手,那手微微有些冰凉。

“你就是你,谁都变不成你。”

苏瑞卿笑了笑,将脸压在孟影潇的颈窝,嗅着久违的属于男人的味道。

“你也是。”

“你的诺言要尽早兑现,你欠我的东西何时能还啊?”

“随时都能还。”

“你这次敢失信我真剁了你,信不信?”

“信!你别咬我啊!我什么时候不信过你了!疼!”

“我在这之前有份大礼给你。”

“什么?”抚摸着那个微湿的牙印,苏瑞卿继续在那人腰间肆虐。

“我下个月举兵攻打绥国。”

“什么?!”

苏瑞卿猛的坐起来,虽然想到近些年有这样的可能,但没想到他这么快,而这怎么可能是什么大礼。

“我知道你不喜欢生灵涂炭,你若不抵抗我便不伤你国家的一草一木。”

“你这算什么?!让我做亡国之君?”

“我说了这是份大礼,决计害不了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对外公发过重誓,让湘国的铁骑踏破绥国的皇宫,我不能……”

“唉,我知道了,要来就来吧。”苏瑞卿突然像释怀了一样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吻上那双还粘有湿润的眼睫,“你想做的,我都愿意,何况是大礼,你肯定有你的意思,我收下就是了,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你重要。”

“别抵抗好吗?我怕你伤神。”感受着那人唇间的温度,孟影潇一瞬间有些恍惚。

“都听你的。”

拉下帘帐,掩去了一帐春景。

绥靖二十六年,湘国举兵进发绥国,绥国一路开关放行不予抵抗,绥朝朝野乱作一片,而九五之尊的绥国皇帝一直以文武玺印不全为由不准予发兵,也有人趁机发难企图逼宫,但都被平息。而湘国进军绥国,却也未伤绥国一草一木,只是全数向皇城进发,百姓虽然心中犹疑,但看到他们敬仰的陛下没有发话便也不再疑他,老百姓在这种时候能图的还有什么呢。

“陛下,湘国大军已经逼近城门了。”

听闻传报朝野上又是一片喧哗,毕竟敌国来犯,虽然没有伤兵动卒,但终究有亡国之险,历来哪有这样的情景,这湘国皇帝演的又是哪出戏?

“陛下!”所有群臣突然集体下跪,宋丞相拖着老迈的身躯,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君主要干什么,如果真的要葬送江山,他们要拿什么去面对祖宗,可他们却又知道苏瑞卿其实比谁都爱这片江山,并非来自利欲熏心的贪求,而是发自内心的鞠躬尽瘁。

苏瑞卿并不说话,他只是炯炯地看着城门方向。

“开城门!!”

九十七

孟影潇带着一队铁骑缓缓走了进来,虽说是一队但是却只有二十来人马,此时缓缓地向朝堂正殿走来,苏瑞卿踱出龙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那个人领着那一队人马慢慢走近,没人知道此时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能够跟在他身旁厮守到老的景象,可是就在这,在天下人面前,那个人带着莫名的“大礼”前来,但苏瑞卿足够相信他,就算他是来覆灭他的江山也罢,他没伤一草一木,就算将这河山让给他又何妨呢,天下还有谁比他孟影潇更适合一统河山,坐拥天下,自己能当上这皇帝也是被强推上来的,帝王之术他远逊于孟影潇。

正出神间,那一队人马已经来到龙阶之下,苏瑞卿能看出来孟影潇脸上有难掩的兴奋,脸颊因为行军的行头微微有些泛红,苏瑞卿眼含笑意,看着孟影潇走下马来,独自一人一步步走上高高的龙阶。苏瑞卿仍旧笑着看着他的爱人,完全听不到后面朝臣的惊呼声。

“我到底破了外公的毒誓,只是让铁骑踏进了你的宫城。”

“发的还是毒誓,究竟是什么样的毒誓要让你‘以下犯上’?”苏瑞卿嘴角仍旧噙着一抹坏嘻嘻的笑意。

“你真想知道?”孟影潇的笑也终于显得坦然,“他说我若不照做,做鬼也要让你和你的父母生生世世不得安宁,生不如死。”

苏瑞卿又走近几步端详着那人,“这你也信了?”

“我不敢不信。”

苏瑞卿看着那人眼中骤显的失落和无奈不禁涌起一阵心疼,正想伸手摸摸那张俏脸,那人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

“对了,我说了,我来了是来送你大礼的。”

“你就是我的大礼了,还要什么别的大礼,我也不白拿,拿上面的金銮宝座换你这份大礼值不值?”

“你……我是说真的的,你再胡说我便真宰了你!”

说着伸进衣中找寻什么东西,只是说这时急那时快一柄羽箭从后面发了出来,苏瑞卿背对着后面,只听冷风一响,孟影潇左胸上已经中了一箭。

“混账!!谁发的箭?!!你们都反了吗?!”抱着怀中刚才还嬉笑现在却倒在怀中的人,苏瑞卿一瞬间血气全部上了头顶,他这次真真是动了怒。

“皇上,他是敌国君王,我们怎么能不防啊?!”

于是齐刷刷的一圈人又都跪下了,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愣着做什么?!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苏瑞卿从新攥进那只手,不停在心里默念,只觉得那手轻轻地回握住了自己,而另一只手还在胸前的衣襟里面,苏瑞卿轻轻拉出那只手,带出一只锦盒,虽然想到了,但苏瑞卿却越发觉得寒凉无比。

“打开……打开看看。”那人虚弱且无力。

苏瑞卿只是扯了扯嘴角,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人,紧紧忍住鼻间的酸涩感,“你做这些干什么,我都已经打算让出这片江山,与你白头偕老了,都还怕你不肯养我呢。”

“物归原主……不好么,你我……因它相识,本是一对,分开了……总不好。”

“都怪我……都怪我……”

“别瞎说,躲……我是躲不过的。”

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又像说给苏瑞卿。

想来孟影潇原本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飞檐走壁都不是问题,如今连一只箭都躲不开了,这两年他又是怎么过的呢。

虽然还是知道,但他为了让孟影潇安心还是打开了那个锦盒,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苏瑞卿再也忍不住了,红着一对血淋淋的双眼转过头嘶声厉喊道。

“他如果死,我让你们和全天下的人都去陪葬!”

而那锦盒里俨然躺着的是绥国丢失已久的另一半玺印,玺印安安稳稳的躺在那,看着所发生的一切,默默不语。

守候在门外,看着太医进进出出,却全都躲着他的样子,苏瑞卿怔愣不已,望向渐渐下沉的夕阳,苏瑞卿恍觉隔世,而孟影潇似乎进城前就已经料到会这样,于是,他带进来的铁骑部队虽然个个虎目耽耽,但却都没有暴乱,城外的军队也没有暴丅动的迹象。

天地真大,人真小。

苏瑞卿看着远处,那喷薄欲出的殷红夕阳竟让他想起这两年来或血或泪的日子,他伤害过他,疼爱过他,相信过他,记恨过他,忘记过他,又从新爱上了他,苏瑞卿试着想象这世上如果少了一个叫做孟影潇的人会怎样,而后果告诉苏瑞卿如果事实发生了,那么这世上也再不可能有苏瑞卿这个人了,他们的血脉肉体和心灵早就连上了,任凭时间磨打,人世沧桑都不可能消退,以至于两年不见他却觉得他一直就在身边,而忘记了其实他也可能脆弱的如同晨曦朝露一样一个偶然的早晨就消失不见。

他给的爱太单薄太肤浅了,远不如他给自己的爱。

他曾经以为让那个人在抱负和自己面前选择会让他难堪,从而不敢面对那人给予的并希望得到同样呼应的爱,所以弯弯折折走了很多不该走的路,他自以为无能就蜷缩起来,其实那人要的卑微而渺小,自己的自以为是现在想起来就像自己之于这天地,不堪一提。

苏瑞卿缓缓站了起来,走出房檐下,让自己沉浸在这余晖中,眯着眼,苏瑞卿想到了那人也爱眯眼的动作,像猫一样。

这么一想,苏瑞卿似乎什么都想明白了,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这次可不能再跟丢了。

就在这时,后面的门突然打开,太医战战兢兢扑倒在苏瑞卿脚边。

“禀皇上,湘国君主,已经无碍了。”

太阳也下山去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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