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尽年光 下——年小初
年小初  发于:2012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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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心脏才会猛地跌落回它本该呆住的位置,跳得澎湃而健康。

他还活着,而这个拥有江臻身处其中的美梦,看起来,也还似乎远没有到达结束的时刻。

然而毕竟,梦都是要醒的。就像席慕容说过的: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这种好像是开夫妻店一样幸福的美妙生活,在春节将临的前一周里,渐渐有了转醒的趋势。因为这整整一条闹

街,现在,几乎都已经空了。春运可怕,但是人人都要回家——反之亦然。

就连土生土长在本市的卢巍巍,也在除夕的前三天就挂牌儿歇息了。没办法,谁让他和小可决定在今年互拜家

长呢。这女婿要见岳父岳母,媳妇儿要见公公婆婆,甚至双方亲家还要打打照面拉拉关系呢——因此这毫无经

验的小两口儿,能不当成大事儿,好好琢磨琢磨吗。毕竟事关人生大事儿呢。

那么结果是很明显的。平时热热闹闹的这一整条街,到最后,便很可怜地只剩下了严迦祈的小胖屋,还在依然

坚持不懈地营业着。虽然到这个时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营业额可言了。

清闲又清冷。严迦祈趴在柜台上,有些忐忑地看着不远处的江臻,正在讲他今天的第三通电话,而现在,也仅

仅只不过是早上七点而已。他很清楚地记得,江臻今天的第一通电话是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响起来的。因为那时

候,当他模模糊糊地清醒过来,却竟然摸到自己的身边没了那抹熟悉的温热时,他就瞬间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

。他甚至连衣服都还来不及穿,便猛地跳坐起来往外跑。然而——呼,幸好幸好,当他看到原来江臻其实只是

在客厅讲电话,而并非如他所想的那个最坏预期时,他忽然身子一软,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差

点儿没吓死他。不过当然,等到严迦祈认清江臻对于他的影响竟然已经如此深入和强悍时,他的脸色,却也并

不比刚才发现江臻不见的那一刻,更加好看。习惯真是要人命。那时候,严迦祈将自己大半个瘫软的身子都斜

斜倚靠在门沿上,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微笑着转过头来示意他安心的温柔男人,忽而眼眶一热,有些心酸地想

,他怎么会安心,他怎么能安心呢。只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江臻,而只是江臻,所以安心这种东西对于

他来说,早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怎么说呢。的确,江臻陪在他身边的感觉,假以时日,严迦祈是

可以渐渐习惯出一种坦然,可是江臻本身之于他,却永远都是一份他要不起,也配不上的恩赐。几分钟后江臻

结束了那个电话,走过来揉揉他的头发,轻声说:“干嘛等在这里?这么冷,快给我回去躺着去。”那声音温

柔得,让严迦祈以为自己沉溺得就快要死掉了。严迦祈不想让江臻看出来他刚刚吓得差点儿哭了——那也太没

面子了。于是他只好低着头,装作困倦地揉揉眼睛,迷糊地问:“……谁的电话呀。”却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觉

得自己有点儿像是小气的家伙漫天吃醋,于是又赶忙加了句,“怎么这么早?”江臻了然一笑,轻轻捏捏他的

耳朵:“我爸而已,因为时差。”其实严迦祈那时候还想问,你爸爸为什么要不顾时差地给你打电话来?是想

要……叫你回去过年吗?可是他到底还是没问,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更小气,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很伤心。第

二个电话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响的。这一次江臻刚拿起来,一看屏幕就笑了。笑得让对面的严迦祈,觉得自己刚

吃进去的粥简直酸到不行。他默默听着江臻说了一大堆废话,什么“恭喜你啊”,“瞧你得意的”,“小心乐

极生悲”等等。几分钟后江臻挂了手机。严迦祈虽然好奇的要命,但却仍然故作冷淡地埋头喝粥。殊不知,江

臻看他这样,早已经在心里头笑得不能自已了。

“想知道那是谁吗?”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吃了一会儿,最后收碗的时候,还是江臻率先打破了沉默。严迦祈在那一瞬间心头狂喜,

但在表面上,他还是硬要强装冷淡地道:“咳,跟我又没关系。”

“哦,好吧,”江臻站起来弹弹衣角,扬扬眉,轻描淡写地说,“那我就不说了。”

“……”

事实证明,无论过去胖乎乎的严迦祈,还是如今瘦下来的严迦祈,都赢不了,无论小时候古灵精怪的陈臻,还

是现在这个,腹黑强悍的江臻。

当然后来,在去小胖屋的路上时,江臻一把拽过拼命赶在前面的严迦祈,揉揉他鼓成一团的包子脸,笑眯眯地

说道:“不甘心了吧。”

严迦祈的脸本来就被冻得红通通的,现在被江臻这么一扯,便因而显得越发红嫩了。江臻看得心痒不已,忍不

住凑上前去轻轻咬他的耳朵,很是邪恶地问:“要不要我告诉你?”

严迦祈被耳边流淌的热气给弄得腿脚发软,他定定神,努力表现出大义凛然:“随……随便你!”

好了好了,可爱到这种程度也就够了。江臻挨挨他的脸,在心里想,否则,这光天化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

竟会对严迦祈做出什么事儿来了。

于是他一把牵起严迦祈的手——是和上次一样的十指相扣。

“是苏予危,还记得他吗?”

严迦祈本来还为江臻的大胆动作而羞涩难堪,不过当江臻一把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便立马被转

移了。他微微歪过脑袋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啊……”说着说着,严

迦祈又想起自己那一次悲惨的治疗,于是忍不住撇撇嘴,不满地嘟囔道,“唔,还算有点儿印象吧。不过他打

电话来干嘛,拜年吗?”

看来,严迦祈俨然已经放弃了维护自己,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从容和冷淡。

见状,江臻的眼睛笑得更弯了:“拜年?也算吧。不过主要是因为那家伙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所以现在正疯狂

地四处发疯呢。”

经江臻这么一提醒,严迦祈这才模模糊糊地记起来,当初在那间中医会馆的时候,他貌似是有听说过这事儿。

“什么叫终于抱得美人归?那时候你们不是就说他有老婆了吗?”严迦祈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

也连带着被瘦下来的缘故,这双本来小小的眼睛,现在看起来,竟然也稍微显得大了点儿。

然而这种改变,却只是让江臻感到心疼。于是他紧了紧握住严迦祈的手,柔声解释道:“当时也就那么说说而

已。那时候他老婆还没答应跟苏予危回去见公婆呢。”

见公婆啊……那么就和这一次卢巍巍小可一样咯?

“今年要见家长的情侣可真多呀……”严迦祈忍不住在心头感叹,却同时觉得有点伤感:也不知道,以后能被

江臻拉去见父母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尽管这一双手现在还握着自己,可是这一条路,却短得早已经看到尽头。严迦祈就这么被两通电话给感伤到了

,而就在他们刚刚走进小胖屋,甚至连椅子都还没坐热乎的七点钟,江臻的第三通电话便也响了起来。这一通

电话江臻说的最为耐心,不仅是因为他说的时间,而且还因为他说的表情。严迦祈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上,撑

住下巴看向远处笑意盈盈的江臻,只觉胸口难过得翻江倒海。

看吧看吧,这一次,江臻都没有转过头来示意他安心——虽然其实示不示意,那结果都是一样一样的。

当再次抬眼,却发现结果依然时,严迦祈终于难过得,开始有些惶恐了。

将近七点半的时候,江臻这谜一般的第三通电话才终于结束了。不过看着江臻走过来时的那一副,明显是意犹

未尽的温馨表情时,严迦祈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自己开心和庆祝。

他不问了,这一次。他连问,都懒得再问了。而当江臻站到柜台前的时候,严迦祈已经完全掩饰好自己的神情

,低下头做蛋糕去了。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由江臻率先打破了沉默,只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来勾起严迦祈的好奇心,而

只是淡淡地说道:“后天就是除夕了,反正来的人都已经这么少,干脆还是休息吧。”

闻言,严迦祈手指一抖,心头的苦涩顿时泛滥成河,翻腾汹涌。除夕除夕除夕……江臻你这时候究竟是在说什

么废话!这整条街都安静成这样儿了,每个店主在离开的时候都笑眯眯地来跟他打招呼说要回家了,路灯上头

的欢度新春都挂了将近一个星期了……所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后天就是除夕!可是……

“除夕就除夕,春节就春节吧,”尽管严迦祈在心里面都已经咆哮得不像样子了,不过在表面上,他却是疲惫

沉闷地开口,“虽然来的人少,可是总还是有人需要的。大家都关门了,那就当我服务群众好了。”

说完他抿紧唇,脸色有点苍白。

其实他大概猜得到,对于他家里的事儿,估计江臻知道的只会比他多,而决不会比他少。所以现在,江臻要他

去哪里找一个家人,来陪他过除夕呢。

江臻看他一会儿,心里钝钝的疼。他伸手摸摸严迦祈的脸,接下来的话,说得有点儿艰难:“除夕那天……我

不会在。”

严迦祈早就料到了。于是这时候,他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抬起脸,眉宇之间,是一份和之前迥异的,真

正的从容与淡定:“那又怎么啦?好像你不在我就不能开店了似的,你是把自个儿当保安了,还是把自己当店

主了?”

为了将自己的满不在乎表现得更加逼真一点儿,严迦祈甚至还调皮地眨眨眼,吐了吐舌头。

江臻看着他费尽心机的掩饰模样,微微一笑,眸中的光色,渐渐软了下去。他的手滑向严迦祈的下巴,略显感

伤地调笑道:“还真是瘦了,连下巴都能硌手了。”

这已经不是严迦祈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变瘦的事实,可是唯有这一次让他忽然想到了,大半年以前,师诗曾经半

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过的那一句:【身材只是一时的事儿,感觉,那才是一辈子的事儿】

现在恍惚想来,还真是只能感叹师诗那个小魔女,当初说的可真准。有些东西能变,然而有些东西注定了,就

是变不了,也不能变。

严迦祈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笑得眼睛里都有光:“恩,是变尖了诶。”

然后江臻将这个小脑袋,轻轻按到了自己的胸口,装作是因为衣服穿得太厚,所以没能感觉到那儿忽然蔓延而

出的一片湿热。

他的世界在此刻只剩下一个信仰:现在这个闷在他怀中的家伙,是值得他用一辈子,努力去爱,去疼,去珍惜

的。江臻是在第二天中午接了个电话之后走的。临走前和严迦祈翻来覆去地说要注意安全,当然最好还是关门

歇业几天……那时候严迦祈一边应承着,一边很是无语地觉得,江臻,你不过就是要回家过个年而已,可是瞧

瞧你现在这个严肃认真的样子……敢问,你这是在和我吩咐遗嘱吗?

不过,虽然严迦祈话是这么说,表现的也有那么一点点不耐烦可是……

可是,当除夕那天早上,他一个人默默地起床,默默地吃完早饭,默默地走去小胖屋,然后再默默地等待那些

,几乎不可能在今天光临的顾客时,他才终于感觉到,他究竟是有多么多么地,需要那一个名为江臻的男人。

他确乎是在爱他,而这一份名为爱的感情,也确乎就是那传说中的爱情。之所以说是传说中,是因为严迦祈一

直以为,这种东西离他很远很远,远到一生,都可能遇不上——当然就算遇上了,也可能触碰不了。

然而谁能想到,江臻竟然出现了,并且,还是早在他的小学时代,就已经出现了。

瞧,这便是爱情与众不同的地方。它没有血缘的牵引,也好像不管双方到底看不看得顺眼;它可以支配缘分让

两个人相遇的很早很早,却又很坏心地让彼此两看两相厌;它可以唆使命运让两个人分离很久很久,临到最后

,却又很是体贴地让两个人带着燃烧的爱意,欣喜重逢。

此时此刻,严迦祈安静地坐在飘满甜香的蛋糕店里,想着,真希望能够坐上时空穿梭机,穿越回去告诉那个时

候的自己:“千万不要拿钱对转校生说,你想要买他的防寒服!”以及刚刚才最新多加的这一句,“告诉转校

生,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十多年以后,你对我说了你爱我”。

然后他想,嘿嘿,如果江臻问他“那你有没有对我说我爱你”的话,他一定要高高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回答

他,“很想知道吗?那要等你以后跟我说了那句话,我才能告诉你答案!你要抓紧机会哦。”

想着那时候的陈臻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难看表情,严迦祈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开了。只是仅

在几秒之后,严迦祈嘴角的弧度便渐渐平整下来,变得有些酸苦,哎,他这也算是在意淫了吧……可是现在,

分明是他想江臻想到不行……

除夕果然是不会有任何顾客的,虽然严迦祈觉得回家也只不过是让自己显得更加凄凉而已,但是当他好不容易

挨到晚上七点,却发现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而唯有他还在小胖屋里心酸可怜地卖蛋糕时,他当机立断他不

能向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看齐!

只是正当严迦祈收拾完毕准备关灯走人时,门外就好巧不巧地传来了脚步声。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到一个笑

容温和的中年男子正朝他走来。“诶?你是……买糕点吗?”

那男人点点头,却连选也不选,只是随意拿起了手边的一盒杏仁饼,放在了收款台上。严迦祈看得有点儿怔愣

,心想他不会遇到一个抢劫犯吧……可是再偷瞄瞄眼前男人温文尔雅的笑容,严迦祈还是觉得……这是不可能

的吧……

这还果真是不可能的,因为就在结完帐以后,严迦祈便和眼前的男人一边热络地聊天,一边往外走了。“这些

都是你做的吗?”男人拿起一片咬了口,“好吃。”

严迦祈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听别人褒奖的体质,所以闻言他便立马害羞地挠挠后脑勺,憨憨一笑:“恩。”“唔

,看来你天赋很高呢。”“谢……谢谢。”

两个人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拐角的时候,严迦祈本以为他们俩就会到这儿分道扬镳了,他甚至连“再见,欢

迎再来”的口型都做好了,可是没想到那男人还是跟着他拐了过来。这弄得严迦祈很是吃惊,他既觉困惑,又

隐隐发现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儿。“恩……你也是这条路吗?”严迦祈犹疑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那个男人恶作剧似地笑了笑,然后轻声开口:“对啊,就在前面了。”

严迦祈立马在心里惊愕地吐槽:怎么可能!我都已经在这儿住了快大半年了,根本连你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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