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尽年光 下——年小初
年小初  发于:2012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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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提并论了吗?”

“哈哈,”一听到林烟这个名字,江臻唇角一勾,竟忽然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对对对,是了是了,林烟,林

烟……哈哈,我都差点儿忘了,你的金屋里还藏着一个大美人儿,林烟。”

他一边好笑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一边转过脸看向夏昭时。

夏昭时见状如此,眉头自然是皱得越发紧致,他死死盯住江臻,冷声喝然道:“林烟?那条狗又怎么了?”

不过江臻并没有马上回答夏昭时的话。他细细地瞧了夏昭时很久很久,久到,直到他脸上的笑容都尽数散去,

而取而代之的,却是眉目和眼梢之间,一窜窜隐忍跳跃的怒气,与火苗。

“是啊,林烟是狗,林烟只是你的一条狗。”江臻神色痛苦,咬牙欲裂,而就在他手掌之下的那块沙发皮,也

早已经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夏昭时看着江臻久久难以启齿的阴鸷模样,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而那让他恍惚有些弄明白了,江臻接下

来想说,却又一直迟迟未能说出口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所以,就因为林烟是狗,”果然,江臻很快便冷

冷一笑,随即暴喝出声,“所以就因为林烟是狗,你才专门找他来上严迦祈的?”“夏昭时,你竟然就让一条

脏狗疯狗,来上严迦祈!?”

在终于完整地怒吼出这句话之后,即使眼前的是夏昭时,江臻也恨不得先将他一片一片地撕碎,然后再一块一

块地碾尽。

夏昭时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极其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难得一见——哦不,事实上应该说是从未见过的,既

怒气勃发,又暴戾阴狠的江臻。尽管他此刻的心底早已刮起了狂啸的飓风,掀起了惊涛的骇浪,然而就在表面

上,他却始终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面对江臻不断进攻的绵绵怒火,他未置一词,不着一语,而只是沉默,

沉默,寂静地,长久地。

因为现在的他依然很清楚,此时此刻,他和江臻,谁也不比谁更好受。

不过夏昭时转念又一想却发现,其实这两种不好受,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江臻的怒火还可以延烧到他的

身上,然而他的愤恨,却就和他的感情一样,既见不得光,也无处安放。

哦是的,无论江臻已经了解了这份感情有多少,但他都还没有可怜到要在这时候去跟江臻坦诚表白,期望用多

年的亲情和友情,来换取那么一点点可悲的同情。

那么表面上,他就依然还是夏昭时,是那个江臻刚刚自以为认清的,残忍冷酷的夏昭时。“听你这么说,意思

是,你已经看过那碟光盘了?”很久过去,夏昭时才一边挑起眉,一边淡淡微笑道,“虽然说林烟只是一条脏

狗疯狗,可是从我的现场直播来看,严迦祈倒是表现得很积极很亢奋呐。”

在说完这些尖利刻薄的恶话之后,夏昭时很满意地看到江臻落在身侧的拳头,正在轻轻,轻轻地颤抖。而正是

因为这样,他也终于能够不着痕迹地,将心里沈甸甸的大石头给落了下去。原来人为了不被看穿,总是难免会

情不自禁地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如此想着,夏昭时忽然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很难想象,他竟然已经落入了如此悲惨的境地。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违背了他一直以来严格恪守的人生准则:要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并且永远,永远也不

要被人抓到软肋。

他只能苦笑,他唯有苦笑。因为谁也想不到,当初那个初到异乡,满脸羞赧,而且还比他矮了整整一个脑袋,

需要他教他语言,教他念书,教他一切常识,替他扫平障碍的小男孩,却早已经在他不曾知道,也未曾觉察的

漫漫年光里,静悄悄地长大了。

面前的江臻忽然站了起来。

夏昭时看着他渐渐展开伸直的身子,恍惚地想,是的,是的,江臻早已不是,也再也不会是那个曾经一天到晚

,总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并且软软叫唤他夏哥哥的小男孩了。他已经有这么高,他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他已

经是这么强,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强。

夏昭时努力,努力地回想,然而他的记忆却仍然固执地停留在,那张洒满阳光,绝世无双的稚嫩童颜上。

那是他第一次被这个小家伙给真正惊艳到。而他至今都还记得,也就是在那一刻,头顶的明媚绚丽的阳光,仿

佛直直照进了心底。

然后他便伸出手,慢慢地向前,慢慢地弯曲,最后慢慢地,牵起了这个漂亮小家伙的手。而后来,每当夏昭时

回忆起这充满温情的纯真一幕时,他总是会满心怀念地想,没有人能知道和了解,那时候,他欢欣雀跃,却又

近乎惶恐的微妙心情。

两只同样汗湿的小手,两颗同样忐忑的童心,两段即将交缠的人生,两个都同时有了新身份的孩子:一个是哥

哥,一个是弟弟。

一路前行,在从那以后长达十多年的漫长岁月里,夏昭时都再没能体验过和那天那时那刻一样的温暖,与感动

。所以他想,也许他的净化,也只能存在于那一瞬间的的掌心交握里。

修长挺拔的身影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将夏昭时从久远的回忆里猛然唤醒。他眨眨眼定定神,却很快惊觉自己

竟然被这道阴影所完全地笼罩,覆盖,并且湮灭。

江臻果然,早已长成一个大人,并且还是一个强悍的,足以对抗他的男人了。

“夏昭时,”江臻的声音其实很轻很轻,不过对于此刻的夏昭时来说,那却仿佛是一道轰隆劈过的惊雷一般,

在他的头顶,震耳欲聋地炸裂而开。“……你该死。”

夏昭时全身一僵,很难相信,也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东西。该……死?

他不是没有听人说过这种话,相反地,当着他的面说过这种话的人不计其数,而在背地里对他说出这种话的人

,就算他不清楚人数究竟有多少,但他也可以很轻易地想象出。

他做这样或者那样“该死”的事情,已经做了很多很多年,也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件。然而他毕竟没有想到,有

一天,他最最疼爱的弟弟,也会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对他说:夏昭时,你该死。

【夏昭时,你该死】

脑子里像是被安上了复读机,一直在反反复复,久久不停地重念着这一句。而它每重复一次,夏昭时就觉得是

自己又被杀死了一次。良久过去,他终于轻轻合上了眼睛。面对暴怒的江臻,他忽然不想再去辩解,或是挽回

什么。而就在这一刻,被他囚禁多年的疲惫与惶恐终于成功越狱,从他世界的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高声叫嚣着

:夏昭时,你该死。

那样庞大的队伍急速逼近,然而夏昭时却既没有叫,也没有跑。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安静地看了它们好一

会儿,然后轻轻放下武器,放弃镇压和反抗,选择了缴械投降。

他赢过很多次,当然他毫不怀疑他日后还会再赢更多次。只是这一次,他很清楚,他赢不了了。

因为他早已经有了软肋:在他牵过那孩子的手的那一刻,在濡湿和柔软都温情地包容了彼此的那一刻,更在阳

光明媚得,晃晕了他的眼,也摇暖了他的心的那一刻。

日后千千万,都再不复那一秒的温暖。难怪人们说,杀死人的是光阴,杀死心的,是回忆。江臻是他的软肋,

而软肋之所以是软肋,就是因为,即使你知道它阻碍了你,但你却依然不能斩断它,因为舍不得,也狠不下心

江臻的身体慢慢倾斜下来,夏昭时感觉到自己被逐渐禁锢在一片压抑的阴霾里。不过他并没有一把推开江臻,

却反而是很配合地往后一靠,然后仰起脸看他。

“恩,”他笑着点点头,伪装轻松地承认,“我该死。”

“……可是你应该知道的,”夏昭时沉默片刻,忽然唇角一扬,冷笑开口,“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就是要试

尽每一种方法,无所不用其极。”

江臻看他一阵,也同样回报他一个冷笑:“对,我知道,你教过我的。”

听到江臻说他还记得自己教过他的东西,夏昭时很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他别过眼,点点头继续道:“爱情,有

时候也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昭时的声音像极了茫茫草原上刮过的一阵风。他将所有撕心裂肺的咆哮都尽数隐藏在呼

啸滚过的强大气流里,而人们只能听见,从其中隐约传来的凄厉哭号。它从久远的过去一路奔来,但却并不知

道,它还要继续行进多久,才能找到一个所谓的尽头。

或许永远,也没有尽头。

江臻久久地看着眼前骤然沉默的夏昭时,神色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复杂。他似乎是想要嘲讽他,但眸光一转,最

终还是变成了可怜他。

“爱情需要手段?”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摇头叹息道,“那你永远都得不到它。”

夏昭时被这句话给刺激得浑身一凛,他瞳孔一缩,勃然大怒道:“哈!永远也得不到,永远也得不到?听听这

话,是谁教你的?恩?是严迦祈那头蠢猪教你的吗?!”

若是换在以前,江臻一定早已经被夏昭时口中的,那些针对严迦祈极尽讽刺的侮辱性言辞给彻底激怒了。可是

这一次,在听见夏昭时狠厉狰狞地叫唤严迦祈为“蠢猪”之后,他却并没有爆发出对方自以为预料到的熊熊怒

火,而只是微微半低下头,万分淡然,却又无限悲哀地浅浅笑开了。好像他不用发怒,但所有的人情世故,红

尘冷暖,都已经全部包含在这抹浅淡清澈的微笑里了。

这表情让夏昭时看得脸色一白,忽然一阵心紧。

他不着痕迹地捏紧拳头,静了静神,皱紧眉冷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什么可笑的?”

江臻缓缓抬起眼,默默注视他良久。直到夏昭时都已经被他看得快要心虚地转过头,他才终于不紧不慢地幽幽

开口道:“你这样骂他,就不觉得别扭吗?”

夏昭时骤然抬高音量:“别扭?笑话!这有什么可别扭的!他难道不是公认的蠢猪吗!”

“我又没说他不是蠢猪,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掩饰心虚吗?”江臻冷冷地打断夏昭时的话,“我只是觉得,既

然你也算是他的半个哥哥,那如果他是蠢猪的话,你又会是个什么怪物。”

此话一出,夏昭时几乎是在那还一瞬间就眉目一僵。他的脸色几经变化,但最终还是变成了如同一张废纸般的

惨白与无光。

江臻伸手撑住夏昭时身后两侧的沙发靠背,逐渐逼近他的脸,近乎咬牙切齿道:“夏昭时,你以为我现在是多

少岁?你以为我还跟在你的身后追着跑?你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永远不会知道?”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已经嗜血得近乎殷红:“余音当年怀着严迦祈去找夏伯父,最后竟然被打得差点儿流产地

拖出来,难道不是心狠手辣的赵阿姨做的吗!?”

既然江臻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那么这个时候的夏昭时,也只能抬起脸去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妙笑容。

嗙!

一声沉闷的巨响忽然在夏昭时的耳边轰隆炸开——原来是江臻猛地一下,狠狠地捶上了他身后的沙发。可是那

一拳的力道之大,却让夏昭时相信,江臻最初对准的地方,绝不只是他身后那块揍起来毫无快感的,软绵绵的

沙发。夏昭时眨眨眼,屏住呼吸静在原地,任由耳畔急速流窜的气流,尖锐暴戾地哭喊着哀求。江臻的脸离他

很近很近,近得都能让他看清江臻眼中那些,极盛而发的喷薄怒气。夏昭时凝住神,细细地从眉眼看到唇瓣,

发现这张脸其实和小时候的那张漂亮童颜没什么大的改变,当然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他也只是变得更加俊美

,更加英挺,也更加的,冷酷无情。这是他爱护与珍惜了十多年的,一生最最心爱,地位无人能及的小弟弟,

只是这么十多年走下来,他们最后走到的结局却是,他恨他。他竟然恨他。在认清这个事实的下一秒,夏昭时

便忽然间心如死灰。他想,原来他们那么多年一起相伴走过的明朗岁月,临到终结,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又或许那其实只是一副不堪一击的盔甲。否则一个和只不过和江臻相处了短短数年,然而其后却分别了漫漫

十多年的严迦祈,又凭什么抵消掉他对江臻那么多年累积而下的关爱,与教导。夏昭时从来不相信,一个只不

过是曾经在江臻心智未开的蒙昧时代,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并且晃悠过一圈儿的愚蠢小男孩,竟然会比曾经陪伴

了江臻整段青春岁月,并且教会了他一切的自己,还要更加重要。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三个字,此时

此刻,就像狂风骤雨一般,正在夏昭时凌乱阴冷的心脏里,声嘶力竭地哭喊和叫嚣。

而江臻的声音还依然陆陆续续地从头顶,又仿佛像是从天边,远近不明地模糊传来。

“其实我从来不相信赵阿姨会是什么温柔贤良的好女人,打小就在实行丛林法则的阴冷孤儿院里长大,年纪轻

轻就开始跟随黑帮对抗火拼,而夏伯父在救下她之后,短短两年,地位就升了四阶,四年之后犯上夺权,七年

网线遍布南北美,十年之后就插足全球了!”夏昭时静静地听着,他早就熟知的这一切。

“哈!好一个强悍的女人!上个月谋杀了你爸的那几个老古董,现在的下场估计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吧!

夏昭时,你是不是还恨自己没有学尽精髓!?”

“是啊,”夏昭时仰头冲着江臻假笑了一下,“如果当初我妈能够再心狠手辣一点儿的话,那么现在哪儿还会

有严迦祈呢,就算是血水也该晒干了不是吗。”

砰!——江臻给了夏昭时是一个硬狠狠的拳头。

那必然是很疼的。毕竟,这孩子早已经长成大人了。而他的拳头,也再也不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软绵无力了。

不过夏昭时难免又想到,在江臻十七八岁,已经有了和他单抗实力的时候,即使这孩子能打,却也舍不得狠下

心来打他。

那时候他们的格斗练习总是很可笑,因为他们总是分不出来谁输谁赢——没办法,谁让最后决定胜负的那一拳

,他们谁都不愿意打下去。夏昭时记得那时候江亦和顾谨言偶尔会来看他们的练习,在看到一场格斗的最后时

,江亦总是会忍不住翻个白眼儿冲他们教训道:“喂,只不过是一个练习而已,搞这么相亲相爱做什么。”而

顾谨言却正好和江亦相反,在看完之后,他倒是会笑眯眯地鼓掌说笑:“你们别听江亦的,兄弟之间和谐点总

是好的嘛。”

夏昭时慢慢抬起手,按住脸上刚刚被江臻一拳揍下来的那个地方。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他恍惚觉得这是江

臻把以前那么多次没能落下来的拳头,在这一次,都全部补回来了。

而他却依然舍不得,哪怕只是还一还手。

他忽然好恨,好恨严迦祈,好恨严迦祈,能够得到江臻的爱情。

江臻已经站直了身子,所以夏昭时只能抬起头看他,然后艰难地冲他一笑:“你不错嘛,这还是我第一次被打

。”

江臻的拳头不算重却也算不上轻,疼痛之下,夏昭时的发音已经隐约有点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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